关仞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梦境中的NPC，像从前每一次的梦境中一样，先放任杭若瑶跑远，再找机会把她抓回来。
就像是放风筝。
关仞欣赏着半空中美丽的风筝随着风摇曳，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殊不知风筝飞过的每一步，都必须经由自己手中收放的风筝线。
多美妙啊，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滋味。
更美妙的是，这个生死皆由自己掌控的人，是杭若瑶。
关仞其实是知道的，杭若瑶其实并没有彻底臣服于他。
每次轮回里，她总是那样倔强地抗争着，逃跑着，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彻底绝望。
而到了下一个轮回，当她忘记了曾经经历过的绝望后，又会再一次踏上抗争与逃跑的道路。
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关仞想，他其实是高兴的。
她骨子里是那样的明媚骄傲，怎么甘心以这样匍匐的姿态，耻辱的模样，委身给自己。
而看到那样骄傲的她，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脱自己的掌心，无论怎么躲藏都会回到自己身边，最后乖乖任自己肆意挞伐、随意摆弄……能够得到这样的杭若瑶，令关仞更加得意，更加兴奋。
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纵然狩猎的过程中，多出了几只小虫子，但那又怎么样呢，无非是让他的游戏体验更好罢了。
正好，也让杭若瑶再一次品尝一下，就算有人帮了她又怎么样，无论那些多出来的NPC看起来有多强，唯有他才是这个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主宰，他想要她生，没人能让她死。
而他想要得到她，也没人能够阻止。
他要杭若瑶得到希望后，再彻底覆灭，要她永远沉沦在绝望的深渊。
他要彻底击溃她最后的意志，让她再也生不出从自己身边逃离的心思。
他要——
正志得意满的关仞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刚，他操控着人群将两只小虫子淹没后，就没再理会，因为他已经通过控制的那条NPC狗找到了杭若瑶——从前出现不受他控制的新NPC时，他冷不丁就会利用这条狗来给予那些家伙致命一击，毕竟，谁又会去防备一条普通寻常的狗呢？
利用这一招，他向来无往而不利。
在找到杭若瑶之后，他就控制着人群往宿舍楼后面来了。在关仞想来，杭若瑶再度被他包围住后，重新落入他的掌心，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可也就在刚刚，他发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发现杭若瑶踪迹后，关仞将大部分心神分到了狗的身上，主视觉自然也跟狗的视觉关联绑定了——若说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狗的身体跟他不够兼容，他的视觉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在经过轮回的一次次洗礼后，现在的关仞再利用狗的眼睛来看东西，已经如臂使指，跟人眼视物没有丝毫区别了。
关仞会僵住，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正相反，他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了。
在杭若瑶被谈颐那个NPC背起来后，关仞只看见谈颐向“它”看了过来，那双眼睛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那瞬间过得短暂，关仞并没能够来得及看清楚，然后，就见她抬起手来，手掌不知为何是全黑的，在半空中做了个近似于“拗断”的动作，紧接着，关仞就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主视觉跟狗关联后，这一断线对关仞自然也是有影响的。
在黑屏以及紧随其后的剧痛蔓延开来前，关仞还在迟滞地思考着那个叫谈颐的NPC是在干什么，做那个奇怪的动作又有什么意义，空气里明明什么也没有，是谈颐故弄玄虚，还是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下一刻，剧痛就彻底让关仞没有再思考下去的力气。
脱轨的事态却并没有就此终止。
稍稍缓过来一些后，关仞操控着其他人恢复了视觉，继续去宿舍楼后面看情况、探究竟。
杭若瑶却已经被谈颐带得不知所终。
没别的办法，关仞只好将人群散开，在校园里四下搜寻起来。
因为是夜里，虽然各处都安装了路灯，但总归有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能照到的地方视野也不如白天那样清晰，关仞控制着一个人去开了操场上的大灯。
灯光大亮，照亮了操场乃至大半个校园。
人踪树影，尽皆无所遁形。
可关仞还是没有找到杭若瑶和谈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仞的心情越发急切，他不相信，整个校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杭若瑶能逃到哪儿去？
而且，在这个梦境里，所有人都是他的眼睛，他要找人，就不可能会存在丁点的死角，但杭若瑶竟然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心急的关仞没有留意到，他以为尽在他掌握的NPC，陆陆续续，被人悄无声息切断了跟他之间的关联。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
这数目太过微薄，又不是关仞绑定了五感的存在，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自然也引不起现在的关仞注意。
但慢慢地，失联的人数越来越多了。
这一异常的状况，也终于引起了关仞的重视。
切换到被关仞安排在教学楼顶层的NPC的视角，关仞看到，那些被切断了跟他联系的NPC，就大剌剌地躺倒在他们原本倒地的位置——做出这件事的，无疑是谈颐。而她在切断了他对NPC的掌控后，竟然没将NPC拖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像是就等着他看到一样，这是何等的嚣张，又是何等的猖狂！
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在对关仞宣战！
如果说此举只是点燃了关仞的愤怒的话，那么，他接下来的发现，就称得上是惊悚了。
根据那些躺在地上的NPC，关仞判断出了谈颐的行进方向，那个方向、那个方向——
是他这里！
刹那间，关仞惊得整个人都弹跳了起来。
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响，随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又是一声“嘭”。
地面仿佛也被椅子倒地震得颤了颤。
关仞就更别说了。
他起来得太急，胯骨正好撞在了桌子边缘，触电般的酥麻过后，疼痛后知后觉迅速蔓延开，让关仞疼得一动不敢动，片刻后才终于小口“嘶”了下，恢复喘息。
身体的疼痛，却还抵不过心里的惊骇。
关仞此刻翻江倒海着，脑子里一会儿是“不可能的，她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一会儿是“太近了，更近了，她们真的是冲着他来的”，两股念头搅得关仞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在梦境中，关仞迷恋上了这种凡事都能控制别人去做，自己只需要藏身在安全的角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出去享受胜利果实的日子，这还是头一次，在他主动出去前，有了这种即将被人直捣黄龙的恐慌。
关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她们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又怎么样呢？
他是这个梦境的主宰，他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更何况，这个地方被他层层加固过，除非他自己开门出去，否则外面的人绝对不可能进来，他不需要提前自己吓自己。
冷静、冷静。
或许是心理暗示真的起了作用，关仞确实冷静了一些。
虽然仍然没有发现杭若瑶和谈颐的确切行踪，但既然知道了她们的行进路线，那事情就好办了。
关仞让剩余的NPC全部赶过来保护自己，自己则再一次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的防护措施。
刚查完最后一处，关仞放下悬着的心，正想要走回去，把椅子放好了接着坐，只听一声轻响，他以为外面绝对打不开的门，吱呀呀朝里洞-开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
“我以前只知道老鼠喜欢躲躲藏藏过日子，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像老鼠。”
震惊之后，关仞心中反而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还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但既然现在人已经来了，关仞要想的，就只有要怎么对付她们了。
许也是这种心理的缘故，关仞对于谈颐的奚落没有着恼，没有气急败坏，而是直接将视线落到了谈颐背后，只露出了一个发顶的杭若瑶身上。
“这还是第一次，你主动来找我。”
***
听到关仞这句话的第一时间，杭若瑶就很想从谈颐身上跳下来指着他骂自作多情。
但抬起头的那一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谈颐安抚看向她的侧脸。
杭若瑶心中涌起的那股愤怒，不知不觉就消弭殆尽了。
她难得在面对关仞的时候这样平静，视线不闪不避，眼神无波无澜，看着这个伤害了自己无数次的人，杭若瑶只觉得有史以来头一次这样宁静平和。
发自内心的。
“是啊，找到你了。”
终于。
杭若瑶缓缓从谈颐身上下来，走到了谈颐的身边，脸朝着关仞，话却是对谈颐说的，“接下来，我想自己来。”
这一路上，谈颐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这一切归根结底是自己的仇怨，也该由自己结束才对。
杭若瑶不想到最后，都还要假手于人。
“可以。”谈颐不假思索道，不过，说完话，她微微偏了偏头，看向门外，“你放手去做，不会有人打扰你。”
任何。
杭若瑶朝谈颐笑了一下。
笑容里，是破碎后终于重新生发而出的信赖，也是即将了结一切的坦然。
殊不知，她现在的样子，是关仞最不想看到的。
他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个梦境世界，才堪堪将杭若瑶的身心摧毁到这种程度，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一朝回到解放前吗？
一夕之间，关仞对于改变了杭若瑶、让自己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的谈颐，心中的愤恨达到了极致。
原本，他还想要拖延时间的，所以有些NPC明明已经被他调到了门外，却也没有让他们过来，想等着所有人就位后，再对付谈颐。
但现在，他不想等了。
关仞动念，要所有NPC执行对谈颐杀无赦的命令。
他要重新摧毁杭若瑶的精神支柱，要她眼睁睁看着谈颐死在她面前，用最惨烈的方式！
关仞的脸上露出疯狂偏执的笑来。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凝固板结，一寸寸，变成了僵硬扭曲。
怎么会，所有的NPC，都没了？！
关仞试图重新找回对NPC的控制权，可他试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没有，什么都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感应到！
“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对我的人做了什么？！”
他没有人可以控制了。
他只剩下自己了。
不，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回来啊，快回来啊，回来保护我！”
“废物！都是废物！”
“啊！！！”
杭若瑶将关仞逐渐陷入癫狂的模样看在眼里，她眼带询问地看向谈颐，得到了后者的含笑颔首：“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人打扰你。”
杭若瑶须臾间笑容更加璀璨起来。
就像是暴风雨过后，被摧残得体无完肤的花朵，重新挺直了根茎，再度向着天空，绽放开花瓣。
——那花瓣上破损与残缺，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去吧，”谈颐下巴抬起，朝关仞躲进去的房间小幅度扬了扬，双眼始终漾着笑意，看着杭若瑶，“我在。”
“嗯。”
杭若瑶毫不迟疑应着，朝着那里踏了进去。
杭若瑶进去后，谈颐听着里头传来的求饶和各种声音，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因为杭若瑶稳占上风，就将手上上个副本复制来的影子手套摘下。
但谈颐轻轻动了动手指。
刚才切断关仞和被他操纵的傀儡之间的因果线，这手套功不可没。
果然，在怪谈副本里，要想对付怪谈，就同样得利用怪谈才行。
只是，谈颐没有想到的是，这手套对实体化的因果线，居然也切实有效，难不成，自己能够看到因果线，跟这个怪谈游戏APP，也有什么关联不成？
说到因果线，刚才它的变化，也让谈颐不免有些在意。
不过眼下，这件事并不是最重要的。
谈颐稍稍侧身，看向身后。
“出来。”
她答应过杭若瑶，不会让人打扰。
那么，任何人，都不行。
影子手套已经在刚才恢复了状态，而谈颐没有手套的另一只手上，指甲藏锋，闪着熠熠寒芒。
就像是放风筝。
关仞欣赏着半空中美丽的风筝随着风摇曳，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殊不知风筝飞过的每一步，都必须经由自己手中收放的风筝线。
多美妙啊，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滋味。
更美妙的是，这个生死皆由自己掌控的人，是杭若瑶。
关仞其实是知道的，杭若瑶其实并没有彻底臣服于他。
每次轮回里，她总是那样倔强地抗争着，逃跑着，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彻底绝望。
而到了下一个轮回，当她忘记了曾经经历过的绝望后，又会再一次踏上抗争与逃跑的道路。
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关仞想，他其实是高兴的。
她骨子里是那样的明媚骄傲，怎么甘心以这样匍匐的姿态，耻辱的模样，委身给自己。
而看到那样骄傲的她，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脱自己的掌心，无论怎么躲藏都会回到自己身边，最后乖乖任自己肆意挞伐、随意摆弄……能够得到这样的杭若瑶，令关仞更加得意，更加兴奋。
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纵然狩猎的过程中，多出了几只小虫子，但那又怎么样呢，无非是让他的游戏体验更好罢了。
正好，也让杭若瑶再一次品尝一下，就算有人帮了她又怎么样，无论那些多出来的NPC看起来有多强，唯有他才是这个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主宰，他想要她生，没人能让她死。
而他想要得到她，也没人能够阻止。
他要杭若瑶得到希望后，再彻底覆灭，要她永远沉沦在绝望的深渊。
他要彻底击溃她最后的意志，让她再也生不出从自己身边逃离的心思。
他要——
正志得意满的关仞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刚，他操控着人群将两只小虫子淹没后，就没再理会，因为他已经通过控制的那条NPC狗找到了杭若瑶——从前出现不受他控制的新NPC时，他冷不丁就会利用这条狗来给予那些家伙致命一击，毕竟，谁又会去防备一条普通寻常的狗呢？
利用这一招，他向来无往而不利。
在找到杭若瑶之后，他就控制着人群往宿舍楼后面来了。在关仞想来，杭若瑶再度被他包围住后，重新落入他的掌心，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可也就在刚刚，他发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发现杭若瑶踪迹后，关仞将大部分心神分到了狗的身上，主视觉自然也跟狗的视觉关联绑定了——若说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狗的身体跟他不够兼容，他的视觉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在经过轮回的一次次洗礼后，现在的关仞再利用狗的眼睛来看东西，已经如臂使指，跟人眼视物没有丝毫区别了。
关仞会僵住，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正相反，他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了。
在杭若瑶被谈颐那个NPC背起来后，关仞只看见谈颐向“它”看了过来，那双眼睛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那瞬间过得短暂，关仞并没能够来得及看清楚，然后，就见她抬起手来，手掌不知为何是全黑的，在半空中做了个近似于“拗断”的动作，紧接着，关仞就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主视觉跟狗关联后，这一断线对关仞自然也是有影响的。
在黑屏以及紧随其后的剧痛蔓延开来前，关仞还在迟滞地思考着那个叫谈颐的NPC是在干什么，做那个奇怪的动作又有什么意义，空气里明明什么也没有，是谈颐故弄玄虚，还是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下一刻，剧痛就彻底让关仞没有再思考下去的力气。
脱轨的事态却并没有就此终止。
稍稍缓过来一些后，关仞操控着其他人恢复了视觉，继续去宿舍楼后面看情况、探究竟。
杭若瑶却已经被谈颐带得不知所终。
没别的办法，关仞只好将人群散开，在校园里四下搜寻起来。
因为是夜里，虽然各处都安装了路灯，但总归有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能照到的地方视野也不如白天那样清晰，关仞控制着一个人去开了操场上的大灯。
灯光大亮，照亮了操场乃至大半个校园。
人踪树影，尽皆无所遁形。
可关仞还是没有找到杭若瑶和谈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仞的心情越发急切，他不相信，整个校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杭若瑶能逃到哪儿去？
而且，在这个梦境里，所有人都是他的眼睛，他要找人，就不可能会存在丁点的死角，但杭若瑶竟然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心急的关仞没有留意到，他以为尽在他掌握的NPC，陆陆续续，被人悄无声息切断了跟他之间的关联。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
这数目太过微薄，又不是关仞绑定了五感的存在，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自然也引不起现在的关仞注意。
但慢慢地，失联的人数越来越多了。
这一异常的状况，也终于引起了关仞的重视。
切换到被关仞安排在教学楼顶层的NPC的视角，关仞看到，那些被切断了跟他联系的NPC，就大剌剌地躺倒在他们原本倒地的位置——做出这件事的，无疑是谈颐。而她在切断了他对NPC的掌控后，竟然没将NPC拖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像是就等着他看到一样，这是何等的嚣张，又是何等的猖狂！
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在对关仞宣战！
如果说此举只是点燃了关仞的愤怒的话，那么，他接下来的发现，就称得上是惊悚了。
根据那些躺在地上的NPC，关仞判断出了谈颐的行进方向，那个方向、那个方向——
是他这里！
刹那间，关仞惊得整个人都弹跳了起来。
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响，随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又是一声“嘭”。
地面仿佛也被椅子倒地震得颤了颤。
关仞就更别说了。
他起来得太急，胯骨正好撞在了桌子边缘，触电般的酥麻过后，疼痛后知后觉迅速蔓延开，让关仞疼得一动不敢动，片刻后才终于小口“嘶”了下，恢复喘息。
身体的疼痛，却还抵不过心里的惊骇。
关仞此刻翻江倒海着，脑子里一会儿是“不可能的，她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一会儿是“太近了，更近了，她们真的是冲着他来的”，两股念头搅得关仞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在梦境中，关仞迷恋上了这种凡事都能控制别人去做，自己只需要藏身在安全的角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出去享受胜利果实的日子，这还是头一次，在他主动出去前，有了这种即将被人直捣黄龙的恐慌。
关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她们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又怎么样呢？
他是这个梦境的主宰，他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更何况，这个地方被他层层加固过，除非他自己开门出去，否则外面的人绝对不可能进来，他不需要提前自己吓自己。
冷静、冷静。
或许是心理暗示真的起了作用，关仞确实冷静了一些。
虽然仍然没有发现杭若瑶和谈颐的确切行踪，但既然知道了她们的行进路线，那事情就好办了。
关仞让剩余的NPC全部赶过来保护自己，自己则再一次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的防护措施。
刚查完最后一处，关仞放下悬着的心，正想要走回去，把椅子放好了接着坐，只听一声轻响，他以为外面绝对打不开的门，吱呀呀朝里洞-开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
“我以前只知道老鼠喜欢躲躲藏藏过日子，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像老鼠。”
震惊之后，关仞心中反而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还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但既然现在人已经来了，关仞要想的，就只有要怎么对付她们了。
许也是这种心理的缘故，关仞对于谈颐的奚落没有着恼，没有气急败坏，而是直接将视线落到了谈颐背后，只露出了一个发顶的杭若瑶身上。
“这还是第一次，你主动来找我。”
***
听到关仞这句话的第一时间，杭若瑶就很想从谈颐身上跳下来指着他骂自作多情。
但抬起头的那一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谈颐安抚看向她的侧脸。
杭若瑶心中涌起的那股愤怒，不知不觉就消弭殆尽了。
她难得在面对关仞的时候这样平静，视线不闪不避，眼神无波无澜，看着这个伤害了自己无数次的人，杭若瑶只觉得有史以来头一次这样宁静平和。
发自内心的。
“是啊，找到你了。”
终于。
杭若瑶缓缓从谈颐身上下来，走到了谈颐的身边，脸朝着关仞，话却是对谈颐说的，“接下来，我想自己来。”
这一路上，谈颐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这一切归根结底是自己的仇怨，也该由自己结束才对。
杭若瑶不想到最后，都还要假手于人。
“可以。”谈颐不假思索道，不过，说完话，她微微偏了偏头，看向门外，“你放手去做，不会有人打扰你。”
任何。
杭若瑶朝谈颐笑了一下。
笑容里，是破碎后终于重新生发而出的信赖，也是即将了结一切的坦然。
殊不知，她现在的样子，是关仞最不想看到的。
他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个梦境世界，才堪堪将杭若瑶的身心摧毁到这种程度，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一朝回到解放前吗？
一夕之间，关仞对于改变了杭若瑶、让自己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的谈颐，心中的愤恨达到了极致。
原本，他还想要拖延时间的，所以有些NPC明明已经被他调到了门外，却也没有让他们过来，想等着所有人就位后，再对付谈颐。
但现在，他不想等了。
关仞动念，要所有NPC执行对谈颐杀无赦的命令。
他要重新摧毁杭若瑶的精神支柱，要她眼睁睁看着谈颐死在她面前，用最惨烈的方式！
关仞的脸上露出疯狂偏执的笑来。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凝固板结，一寸寸，变成了僵硬扭曲。
怎么会，所有的NPC，都没了？！
关仞试图重新找回对NPC的控制权，可他试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没有，什么都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感应到！
“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对我的人做了什么？！”
他没有人可以控制了。
他只剩下自己了。
不，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回来啊，快回来啊，回来保护我！”
“废物！都是废物！”
“啊！！！”
杭若瑶将关仞逐渐陷入癫狂的模样看在眼里，她眼带询问地看向谈颐，得到了后者的含笑颔首：“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人打扰你。”
杭若瑶须臾间笑容更加璀璨起来。
就像是暴风雨过后，被摧残得体无完肤的花朵，重新挺直了根茎，再度向着天空，绽放开花瓣。
——那花瓣上破损与残缺，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去吧，”谈颐下巴抬起，朝关仞躲进去的房间小幅度扬了扬，双眼始终漾着笑意，看着杭若瑶，“我在。”
“嗯。”
杭若瑶毫不迟疑应着，朝着那里踏了进去。
杭若瑶进去后，谈颐听着里头传来的求饶和各种声音，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因为杭若瑶稳占上风，就将手上上个副本复制来的影子手套摘下。
但谈颐轻轻动了动手指。
刚才切断关仞和被他操纵的傀儡之间的因果线，这手套功不可没。
果然，在怪谈副本里，要想对付怪谈，就同样得利用怪谈才行。
只是，谈颐没有想到的是，这手套对实体化的因果线，居然也切实有效，难不成，自己能够看到因果线，跟这个怪谈游戏APP，也有什么关联不成？
说到因果线，刚才它的变化，也让谈颐不免有些在意。
不过眼下，这件事并不是最重要的。
谈颐稍稍侧身，看向身后。
“出来。”
她答应过杭若瑶，不会让人打扰。
那么，任何人，都不行。
影子手套已经在刚才恢复了状态，而谈颐没有手套的另一只手上，指甲藏锋，闪着熠熠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