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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裙兜里传来小小的震动声,紧接着又是一下。照朝把手机翻出来看了一眼,恨恨地塞到自己这端的枕头底下眼不见为净,“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近在咫尺的影山眨着圆溜溜的蓝眼睛问,似乎是看出来了此时此刻照朝心情不好,音量都放得小小像是怕吵到她。照朝斜眼瞪了这个仿佛一无所知的罪魁祸首一眼,目光掠过男孩脸上因为低烧浮起的不正常的晕红,还是没忍心说什么重话,“没什么,就是……咱们小组的人,去吃炒面了。”

    照朝说的是班级的义卖活动,她和影山的这个小组分到的是上午,那么下午就是自由时间,可以出去享受文化祭的美好时光,比如那个六年级的炒面摊位。看看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排了很久终于排到了……

    并且这些人啊,呼朋引伴地整组出动她就不计较了,吃上了还要发个邮件知会她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结果为首的组长还要专门拍张照片给她!不就是今年新换了号称百万像素的新手机吗!

    并且!拍照就算了,竟然还特意用彩信发过来!是真的怕她哪怕晚看到一秒是不是!你不计较上网的流量费我还计较呢!照朝气鼓鼓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什么气,一头扎进影山的怀里,抱住男孩不撒手,顺便把脸埋在人家肩上毫无建设性地哼哼,“呜……”

    “……”呜了一半照朝就打住了,因为感觉到了男孩呼吸节奏的变化和胸口的微微起伏。她仰起头对上影山也垂着睫毛望着她的蓝眼睛,咬牙切齿地抢先说,“不准道歉。”

    “呃……”很明显被她说中了,影山张口结舌地发出短暂的拟声词,半晌之后终于把道歉吞了回去,“那个……”男孩那个了半天也没那个出什么有意义的言论,于是就只是抬起手回抱住她,又在照朝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没事啦,只是单纯的不爽而已。”照朝把自己像只鸵鸟一样地往影山怀里藏了藏,说出来的话都瓮声瓮气的,“炒面而已,吃与不吃有什么大不了的……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只是升学又不会跑到哪里去,回头我就去他们班级问问,看那个大厨准备考什么学校,”她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也不知道是在解释什么、还是在说服谁,或者更多地是在说服自己,“炒面好吃又怎么样,不还是要靠做面的人嘛,这种大手就算上了中学,手艺肯定也是不会荒废的——”

    “……好啊,到时候我陪着阿照一起去。”影山沉默了一小会儿低声说,抱她抱得也紧了一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话说,阿照要不要进到被子里来……咳咳咳!”男孩说到一半,突然爆发出猛烈的咳嗽,也不知道是呛住了还是嗓子又开始不舒服,还要顾及着照朝在旁边不敢用力,整个人的脸都憋红了,“咳、咳咳——”

    “没事没事,喝水压一下。”照朝一骨碌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捞来床头柜上的纪念水杯,吸管转了个方向递到男孩嘴边,看着杯子里的水位降下去一点才放心,“话说,”她看了一眼时间,又把水杯放好,“小飞该吃药了吧,”这可是影山的妈妈临走的时候交给她的重要任务,她要好好执行才可以,“要我喂你吗?”

    “……不要!”刚才还能慢声细语地说话的影山迅速暴露本性,面红耳赤地大声说,如果不是躺在床上看起来绝对就要跳脚了,“阿照又把我当小孩子!我也很快就过生日了好不好!”

    “啊?我没有呀,”照朝特别无辜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是特别好笑她都不会笑出声,“这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我没给小飞讲过吗,我外婆前阵子得感冒,那可把我指挥得团团转诶,”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瞧着脸颊红红又鼓鼓的影山,“说什么生病的人超级脆弱之类的,身体和心灵都是……”

    “果然是有点脆弱诶,平时的小飞可没有这么纤细——”照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眼见着男孩真的要气急败坏了,连忙见好就收,一秒变回严肃脸。她只是想要逗逗他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要惹影山生气,“不要就不要吧,我去拿碗。”

    “那么——就拜托不是小孩子的小飞先生啦,”照朝站起身来,把装了黄桃罐头的塑料袋勾在手指上。她回头望着一双眼睛晶晶亮的影山,弯起嘴角特别灿烂地笑了一下,“等下我拿药上来,可要一口气都喝掉哦。”

    ……

    捧着三只小碗和勺子回到房间,照朝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影山已经坐了起来。黑发的男孩倒还记着自己不能着凉,身上还披着被子,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得这么入神吗?连她进来都没反应诶。照朝把手里勺勺碗碗的东西通通放下,坐到床边,一手掀起自己的刘海一手拨开影山的,把额头贴上去,轻轻试了一下。

    “还可以,不是很热了。”她又把手伸进被子里,飞快地摸了一下男孩汗津津的掌心,是比较理想的温度,“手也还好,不过药还是得吃的,明天北川☆bird有比赛的对吧,如果早上起来还是发烧的话,我猜一与爷爷绝对不会带你去的哦。”

    “我知道……”影山低着头小声说,连头顶在枕头上滚来滚去、蹭起来的呆毛都显得有点萎靡不振。照朝安抚地摸了摸那撮翘起来的黑发,给青梅竹马的男孩打气,“放心吧,我给你冲得浓一点,保管让小飞都咽下去了还没尝到苦味。”

    金属的小勺在白瓷小碗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照朝言出必果,整袋小儿感冒冲剂倒下去也真的只化出来了小小的一个碗底。她在唯一剩下的空碗里倒了一点冰水,没比药液多多少,然后递给影山,“来,先把这个喝了,有点冰,当心点。”

    “哦……”影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倒也没问为什么,按照朝说的一口喝掉。男孩被冰得小小地哈了口气,然后换了那一碗底药液,看着又深又浓的颜色哆嗦了一下,却还是毫不退缩地再次一饮而尽。

    “哟,痛快。”喝掉之后照朝舀了一勺的黄桃罐头已经蓄势待发了,趁着影山被苦得伸了伸舌头的当口,抓准时机直接送到了嘴里,“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象的那么苦?”

    一点冰水加少少的冲剂再加甜甜的黄桃罐头,这一套流程是她被外婆作出来的,经过事实考验改进了好几轮,绝对有可执行价值。春天的时候照朝的外婆也感冒了,一改平时的雷厉风行,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想干,非要吃桃子罐头,还一定要黄桃的,水蜜桃坚决不行;冲了药剂还嫌苦,又嫌烫,照朝拿了冰块上来又突发奇想,说先把舌头冰傻就吃不出苦味了云云——

    “好像确实是……”影山把那一小勺罐头咽下去了才说话,“好好吃,”男孩圆溜溜的绀青色眼睛紧紧盯着照朝手里的小碗,“是切小了就会更好吃吗?”

    “对吧,苦尽甘来嘛。”照朝又舀了一勺,递到男孩的嘴边。原本她外婆也没有这么挑剔,大概是生了病、人比较脆弱吧,连黄桃罐头都要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所以她这次也把大块的黄桃都分割成了小丁,喂起来倒是更方便了,“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你前面有喝药的关系,有对比才……”

    等等,一本正经地讨论起这种事情来是不是太傻了点?然后影山还一本正经地应下来,搞得像是什么学术派交流一样……照朝看着男孩把新的一勺也吃掉,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或者是因为有爱——嘛,”一个爱字被她拉出了三四拍的长音,“融入了爱才特别地——”

    “是这样吗?”照朝都留给他反应的时间了,可是影山像是没理解她的梗,竟然没像她想象的一样呛住……是说特别顺畅地接受了,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什么啊就有点道理,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有点道理是吗?她有点挫败才是真的,照朝用小勺在瓷碗里搅了搅,盯着碗里深黄色的桃子丁,无声地扁了扁嘴,又盛了一勺满的塞了过去。

    不过想想也是,就是因为有爱啊,他和她彼此之间,才会这么的……不管怎么说,桃子罐头切丁这事麻烦成这样——又不是新鲜桃子可以放在案板上切,软软的罐头只能用金属勺子一点一点地挖成小块,属于费时又费力的高精尖技术工种——也就她外婆和影山两个人能享受到了吧。照朝这么想着,望着影山抬起来望向她的、带着询问的眼睛,还有被她塞得鼓鼓囊囊的脸颊,特别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哦,就是这样……是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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