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压缩机卖力地工作着,比日向此时此刻心跳的声音都要响。房间里的空调似乎已经很旧了,冷风吹得雷声大雨点小,虽然这间办公室也只是小小的一个,只要有点冷气源就能凉得很厉害,他却觉得越来越热。

    只是完全不舍得松开手。日向把下巴颏靠在照朝的颈窝,视线越过女孩子薄薄一片的肩膀,望见的是刚才被随手放在桌子上、那两只一个黄一个蓝、一只杯子喝了一半的塑料杯。

    刚刚喝到嘴里的饮料是冰凉的,放在室温之下这么一会儿,杯壁上很快凝结了一层水雾。那些水汽在杯子的表面越积越多,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淌下来,晕开,在台面上融为一体,形成一滩更大的水迹。

    多长时间过去了?饮料里的冰沙都已经快化了个干净,总不可能这么一直抱下去。日向最后收紧了一下手臂,脸颊在女孩子的肩膀上贴了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目光却依旧眷恋地缠绵在照朝的脸上。

    是他的错觉吗?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没那么亮、也还没觉得,这回照朝整个人都在窗前对着光,日向总觉得她的嘴唇上好像沾着一点奇怪的颜色,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

    不,好像没有看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光照啊角度啊打出来的效果,日向确认了。女孩子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唇瓣上、靠近嘴角的位置,点着一痕很淡很淡、不仔细看也许都看不出来的青蓝。

    ……果然很柔软,比想象的还要软。日向用手指肚拂过女孩子花瓣一样的嘴唇,小心地在那片湿润的柔软上蹭了蹭,奇怪的青色却并没有变淡,手指尖上也没有沾染的痕迹——

    本来是想要擦擦试试、看看那颜色能不能擦掉的,结果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最先得出的是这样的结论……日向抬眼,发现照朝用手捂住了嘴巴,睁大的碧绿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脑袋里突然像是洪水开闸般地轰的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那个、我!”那轰的一声大概是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日向感觉自己从脸颊上开始、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刚想道歉,照朝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两步就越到了墙边的镜子前,“不会吧,还是有染色吗?不是说这次用的是新的蓝橙糖浆吗……”

    本来就有点热、头脑又有点短路,说话的人又一边对着镜子吐着舌尖一边讲话、说得含含糊糊的,到了后半句日向就已经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了。不过好像照朝在意的和自己不是一回事儿,日向目光的落点在镜面里跟女孩子四目相对,看着照朝一边絮絮叨叨、还要一边在百忙里也要对他弯起眼睛的样子,移开目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啊。日向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拇指,鬼使神差地,轻轻舔了舔指腹的位置,却感觉心跳得更快了。

    …………

    “所以说,不管别人给出的是什么样的建议,也永远只能作为参考而已吧。”

    经历了这好几回出来进去的敲门找人——刚才夜雾和照岛还吵吵嚷嚷地又来了一趟——和奇奇怪怪的突发状况,再听到面前的女孩子这么说的时候,日向真的觉得有点恍如隔世。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话题是接着刚才、自己回给照朝最后的反问,关于那个跳高运动员和现在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境遇——

    是教练和团队的一致反对之下,犹如逆行般的一意孤行。昨天晚上听完照朝讲了这个人的事情以后,日向一直在心里记挂着,都躺到床上了还睡不着,又偷偷爬起来跑到书房,去搜了这位运动员的名字。

    说是什么折翼的天才、用了这么严重的形容,日向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真以为人家像是照朝的教练一样受了特别重的伤、也不得不含恨退出职业生涯什么的;结果这位托马斯这几年以来一直在参加比赛,虽然没有重现过那个2米35的辉煌,但前年和去年,也都是跳出过接近的成绩的。

    虽然自己有着超出常人的跳跃能力,但日向知道,自己并不多么了解田径、更不了解跳高。他只是朴素地觉得,既然能接近,就说明实力还是有,只是欠缺一个发挥出来的机会而已,毕竟体育这玩意其实很吃状态,像田径、像跳高应该更是如此,再说……

    “——并且,他不是一直还在参加比赛吗?”

    再次望进照朝的碧绿眼睛的时候,日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这种感觉有点奇妙,明明话都是自己讲出来的,但因为离自己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总有种特别旁观、特别抽离的错觉;但与此同时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也在映照着自己,照朝把这个人的例子说给他听,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今年的奥运会,也还会参加的。”照朝回应得很快,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一样,眼睛里的那抹亮光更明显了,“像是你们这种身体的天才,在腾空的那一刻、在最关键的一瞬间想的是什么、又能做到什么,别人永远都是想象不到的——”

    这样的说法像是把他和她划分成了两个阵营似的,日向本能地就不怎么喜欢,条件反射地张嘴就是反驳,还咬了个强调的重音表达自己的不满,“才不是‘你们’啦……!”

    “就、就像刚才照朝同学冲的那一下,”只打了个小小的磕绊,日向就找到了佐证的事例,一定要把面前的女孩子和自己拉到一条战壕里来,“球都在我手里了好不好,谁能想到竟然还能盗成功啊?”

    * * *

    上场之前看着秋山町内会这帮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身体残疾的——拿考试之前突击背的成语不客气地形容一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日向一开始或者还存着点放水的心思,但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这种不咋符合体育精神的顾虑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比赛上。

    或者力量体能已经有所颓势,或者技术没那么精工打磨,但这种凶猛的拼劲确实一个赛一个的狠,带得日向也不由得热血起来。他跟照朝的位置是对应的,守的都是二垒,轮到自己跑垒的时候当然也没留手,滑垒滑得全力冲刺,差点把她铲得翻了一个整圈,两个人摔在一起摔得不分你我,却还是让持球的照朝先碰到了自己,只能含恨出局。

    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子,在照朝面前怎么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呢;所以日向心里也憋着股不服输的劲儿,暗自下定了决心,轮到自己做守方的时候一定也要把她杀出去——

    然后就迎来了那一球,照朝逆着光、身上披着金红色的夕阳,向他冲过来的、足以让日向刻骨铭心的一球。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手都伸了出去、眼看着就能碰到她了,照朝却在滑垒减速的过程中还能以奇怪的控制力和柔韧性,几乎把身体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收回了向着垒包踩去的那条腿,也避开了日向握着棒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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