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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有人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提问的声线让照朝感觉莫名熟悉,“为什么叫3K呢?”

    “因为KA-KI-KU,”连问题本身也觉得耳熟,只是身体的控制权似乎并不在她的手上。照朝因此慢了半拍,在下意识地开口之前已经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回答,“是影山(KAGEYAMA)、金田一(KINDAICHI)和国见(KUNIMI)嘛,正好我们北一(KITAICHI)也是K啦。”

    “这样啊。”发问的人恍然大悟地感叹——是日向。大男孩儿一边信服地点头点成小鸡啄米,一边对她另一边坐着的影山、还有以影山为首的北一3K组指指点点,“听起来还真不错……”

    “哎等等等等,那!”慢慢低下去的声音停顿了半秒,突然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拉高了两个音调,她甚至能想象橘子色头发的年轻人点头点了一半突然跳起来的样子,“照朝应该也算1K才对吧?”

    “你们看,”日向的声音轻轻地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连语气都柔和了,“是小鸟(KOTORI)啊。”

    * * *

    话音未落影山就望向了她,然后她应该还说了什么话,或者还有另外两K的金田一和国见;只是突兀响起的铃声像是丢进水塘的小石子,明镜一般的水面碎成粼粼的波光,倒映着的不管哪一K、或者是橘子色头发的大男孩儿,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做梦。刺耳的噪音还带嗡嗡的振动,震得照朝脑仁儿都疼,恨不得一头扎进枕头底下当鸵鸟。她用一只胳膊在床单上划来扫去,响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把差点掉进床缝里的手机摸到了手,眯着眼睛划掉响铃便扔到一边又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继续酝酿了两个三十秒,才一鼓作气坐了起来。

    房间的遮光做得好,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小夜灯还被拧到了最暗的那一档。本来就倒时差倒得乱七八糟,照朝连关于时间的感知都失去了,一边虚着眼打量四周一边给大脑缓速开机。

    这似乎并不是报社合作的、出差经常会住的连锁商务酒店,也不是飞行了十几个小时、身处几万英尺高空的跨国航班头等舱。对了,这是影山在都灵的公寓,她这也是头一次来,只不过房间的主人已经出了门,偌大一张床的最中央只有她一个人坐着。

    小学那会儿跟松本先生出去研学的时候,照朝就听人家提到过——以前很多国际比赛运营得不好,主办方没什么钱、中间再来点各种各样的猫腻,运动员村也就造得敷衍,连床的尺寸都能偷工减料;像篮球、排球这种巨人扎堆的项目,有些大高个运动员要在脚底下垫个凳子才能躺平,还有的干脆就得打地铺。

    海内外的职业队倒没这么惨,对这些都有丰富的应对经验。都灵这边的俱乐部也是A1联赛的老牌名门劲旅了,安排公寓的时候不用多说就给影山打了专属的定制床。

    出于某些大家都懂的原因,影山的床定做的是双人款,拿意大利语讲一般叫做“due piazze”或者“letto matrimoniale”,在照顾到主人身高的前提下尺寸上也有加宽,几乎是个正方形了。这床睡下三个人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但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效果就非常好笑,像是巨大一个快递箱子里只装了颗弹珠,从这头到那头可能还需要连滚带爬地长途跋涉一下……

    或者,放开手脚游个泳什么的,大概都是绰绰有余。照朝在床上滚了半圈,想要真的像游泳似的划拉划拉四肢,才发现怀里还抱着个软乎乎的枕头。

    那枕头套了海蓝色和深灰配色的条纹枕套,跟配套的床单被子是一样的图案,并不是她枕的那个,把脸贴上去的时候还隐约有点影山的味道。照朝抓了抓耳边乱糟糟的碎发,似乎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了一些断续的碎片,比如把她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的年轻男人熟悉的体温,床头柜上在响了第一声的瞬间就被迅速伸手按掉的闹钟,快手快脚地换衣服引发的窸窸窣窣,放轻了步子几近于无的脚步声,以及收拾好之后又靠过来的告别。

    “一会儿下午见”——照朝还记得,影山俯下身来亲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这么说;而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颈,在半梦半醒之间、也在年轻男人迎上来的怀抱里,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旗开得胜”。

    果然是睡晕乎了,这句应该放到几天之后、下半季的开幕战更合适一些。今天是赛季上半的最后一场比赛,都灵这边的俱乐部是主场作战,下午三点半开始,而影山理所当然要首发上场。

    亲友票当然也是有的,影山早就给了她;但第一次坐亲友席就被拍了、还打着马赛克上了八卦小报,照朝对这事总有点阴影。再加上这次日向会过来,她就还是自己在网站上订了票,都没用影山插手——拜男朋友这几年在罗马的生活所赐,照朝的意大利语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现在Pallavolo SUPERVOLLEY的原版拿给她也毫无压力。

    说起来……日向应该是快飞了吧?照朝这么想着,回身瞥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日向这次过来买的是从圣保罗起飞的ITA航班,全程将近十五个小时,中间有两个钟头左右的中转,预计是上午十点半到达都灵;年轻男人早就跟她约定好了,落地之后会直接过来影山这里。这个时间掐得巧,到了公寓放了东西正好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中饭,吃完回来休息一会儿就去体育馆;而刚才又叫又振吵了她半天的是照朝为了倒时差特意上好的闹铃,缓了一会儿又赖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圣保罗和意大利的时差只有四个小时,以前影山还在Ali Roma的时候,从巴西过来很容易买到直航的班机,现在换到了都灵就总要多一步。正好日向这次也是在罗马转机,经停的时间是从早上七点多到九点多,正好是现在这会儿。

    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打过去的话应该能接——照朝一边这么盘算一边拿起手机,结果IM软件里日向的置顶对话框跳了好几个红点,点进去一看全是哭哭的表情贴图。

    “我以后再也不要坐这家的飞机了!”一接通对面的日向就开始嘤嘤嘤,只不过比起抱怨更接近撒娇,“什么时候能飞也拿不出个准话!”

    中学课本上就讲过,意大利的冬天比较温和,不太可能是极端天气,看样子是碰上的是流量控制或者装卸延误之类的事;不过要说ITA的前身意航,虽然叫着个“意大利之翼”的名号,不靠谱起来那是真的不靠谱,这回换皮了大概也没有什么长进……

    “飞不了的话,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嘛,”脑海里这些杂七杂八的花边一闪而过,照朝放缓了语气,给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的大男孩儿顺毛,“翔阳早餐吃了吗?”

    2019年影山转会罗马以来,每年她都要往返意大利至少一次,意航秽土转生……是说破产改组之前也坐过,依稀记得达芬奇机场的休息室位置应该是在国际出发口附近的,这个时间人应该也不是很多,“我记得他们那个休息室以前有个千层面还不错哦,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

    “嗯嗯!已经在了,正准备去呢。”日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边的早饭倒是还可以诶,我给照朝看一下好不好?”

    “好呀,等我三十秒。”这就是想让她开视频了,照朝倒也没什么抗拒。她用空着的手挠了两把自己的发顶,像只毛毛虫一样拱到床边,准备下床拉窗帘。

    就像是为了迎接日向的到来,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要好一些,厚重的遮光帘刚掀了半个角,照朝就被晃得眯了眯眼睛。她用手搭了个凉棚,一边跟日向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一边把窗帘全部打开,又把窗子开了条小小的缝,感觉空气里似乎都是阳光的味道。

    “不错不错,照朝气色可以。”屏幕里的日向凑近镜头,在阳光下仔细地打量着她,“前面累狠了吧,昨晚休息得怎么样?影山说你早早就睡了诶。”

    倒时差是挺折磨人的,跟比赛要全世界到处跑也只能说是勉强克服了而已。飞机上断断续续地眯了好几觉,到了公寓下午又睡了一会儿,晚上她本来没想那么早就躺下的——

    终于见到面了机会难得,就算不做什么也可以一起说说话温存温存,再诉诉衷肠什么的;不过影山给她来了套刚学的手艺,照朝被搞……这样说太暧昧了,准确点说是按得很舒服,不知不觉就又迷糊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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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摩?”

    靠笔杆子工作的人多少都有点肩颈问题,每年报社体检的时候颈椎没毛病的才是凤毛麟角。照朝也没什么例外,在电脑前坐久了再起来感觉骨头都在咯嘣咯嘣响,理疗也在一直去,只是影山和她提这事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挑了挑眉,“小飞来么?”

    “呃……”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一个表情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影山只怔了半秒便领会了照朝未出口的话,难得地局促起来。

    “我不是……”反驳的话刚开了头就打了个磕绊,影山短暂地移开视线,干巴巴地咳嗽了两声,还用拳头抵了一下嘴唇;那双绀青色的漂亮眼睛再望向她的时候,似乎颜色也深了一点点,“不是想要做那个……”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照朝也看得出来影山最开始并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年轻男人说了一半的这种种反应,也不免为这真心实意打了点心猿意马的折扣。她弯起眼睛点点头,伸手勾住了影山的手指。

    “嗯嗯,我知道的哦,”想要去挠人家掌心的指尖顿了半晌,改成了安抚的捏捏,“是我在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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