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觉得没有等待的必要,又或许是认为拖延时间会让事态变得麻烦,黑色西服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扣动了扳机,十几把枪械同时上膛的声音重合成了一声如同要给世界穿孔般的巨响。

    只有一把枪的Port Mafia的情报员只在一下就被打成了碎片。

    他的身体出现了十余处有指尖大小的血洞,并从其中源源不断地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事实本应如此,但是通往绝望的路线却随着子弹打空的声音而断裂了。

    这是因为坂口安吾一把扯下了卫生间的浴帘,向着黑色西服们丢去扰乱他们的弹道和视线,同时他一脚踹开房门,用不算厚实的门板暂时阻挡了大量倾泻的子弹。

    做完这一切的安吾无力地笑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绝境,也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也许是在垂死挣扎,虽说在港口黑手党卧底多年,双手染血的脏活也做了不少,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公务员,并对国徽做过宣誓。

    抓住女初中生赤|裸的肩膀把她丢给黑手党,在她被打成渔网的时候沿着通风口逃生?这样也许能逃掉,也许逃不掉,但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安吾就是无法做到。

    他在一瞬间真的考虑了很多,然后做出了大人该有的决断。

    他把浴巾丢到了全|裸的女初中生的头上,用自己全身的重量撞翻了她所在的浴缸。

    (真是的,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杀手,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尽管脑子一片混乱,对未来的看法也很悲观,但是安吾喊出的话却没有一丝犹豫。

    “赶紧用浴缸挡一下啊初中生,能跑得掉就快从这里逃掉啊!”

    “诶?啊?”

    在那一瞬间,女初中生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当她发现安吾指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示意她快点逃生时,女初中生惊讶地眨了好几次眼睛。

    “你是笨蛋吗……?这种时候你应该把我当做沙包,丢出去牵扯火力啊?”

    (她的思考方式还真有我们这一类人的黑色风格,想必关于学校的说辞也是在说谎吧,现实又不是漫画,班上的同学在暗地里当杀手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啊。)

    虽然这么想,安吾还是死心般地吐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吧,毕竟我完全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和过去。”

    他摆摆手,背过那个双手揪住浴巾的少女,似乎想在女初中生面前保留一点大人的自尊。

    “是我的私心认为,你的校园生活不应该终止于此,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从这里逃走,逃到和我们这群人不沾边的光明中去。”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菱神红理心想。

    他不止奇怪,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笨蛋。即使做着脏活,却也依旧想要去相信她。按理说选择黑暗的人应该斩断所有的联系,把所有人都当做踏脚石踩在脚下,但他似乎还对一根无比纤细、随时可能断裂的连线心存幻想,他说不定还会在酒吧等着立场对立的“朋友”,问他们下次是否还有一起喝酒的机会。

    他想干什么?明明自己也是黑手党,却想把现实这出烂剧翻拍成这个杀手不太冷?他以为这样做就会有人站在第四面墙后看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人类是不是以为只要自己随便做点什么,就能把自己的人生升华为一段感人肺腑的浪漫故事了?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红理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笑出了声来。

    已经从浴缸中爬起来的女初中生,像是向后摔倒般地跌坐在了地上,笑得双腿乱踢、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大哥哥你是想在我面前装帅吗,你说这话到底是想怎样啊,是想告诉我你一边耍酷一边流着冷汗的模样有多可爱吗?!”

    “初中生就不要戏弄大人,而且这是应该笑出来的场合吗?”

    仿佛要用后背掩护着笑到打滚的红理,安吾低声指责着不看场合的女初中生。

    “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马上就会清掉障碍,现在最要紧的是逃跑!”

    “你也说过你不是我的老师,所以我也没有义务听从你的指示。”

    红理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后终究缩起身体,一口气站了起来。

    外观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女初中生就如会让所有班主任头疼的不良少女,裹着浴巾骄傲地挺起了没有多少弧度的胸膛。

    “我可是凌驾于两百万人之上的八名超能力者之一,你以为仅凭十几把小手|枪就能将我的军?”

    等级封顶的超能力者以一如既往的傲慢笑容做出了宣告:

    “不知名的大哥哥,你就坐在这里放心观战吧,我这就把他们全部碾碎给你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在回应着女初中生,已经清开障碍物的黑色西服们分散开来,他们配置的手|枪并不具备连|射的性能,所以他们早在红理和安吾对话的时候就完成了填弹的工作。

    新一轮的扫射即将开始。

    黑色西服们并不计较个人的功劳,只在乎更有效率地排除目标。

    砰!砰砰!

    也许是在意红理提到的能力者一词,黑色西服们谨慎地错开了弹道。

    经过精心布置的弹丸之雨向着红理和安吾挥洒,其密度已经到了不管怎么躲都会被子弹擦到的程度,纵横交错的死亡之线毫无宽恕地袭来,想要将飞溅的赤红向着在场的两人涂去。

    然后,触之即死的死亡弹雨就这样被切断了。

    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也没有一发子弹打中红理或者安吾的身体。

    无法回避的弹雨在距离红理只有数十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像是被封存在了看不见的琥珀中做成了标本。

    “想问一个问题。”

    女初中生扯了扯安吾的衣角。

    她天真的声音仿佛在问今天的晚餐都有些什么。

    “黑色衣服的人数有点太多了,想要问到大哥哥要的情报,我应该留下几个方便你拷问呢?”

    她征询的语气仿佛在问应该把哪些剩菜放进冰箱,又该把哪些倒掉。

    听到这番话,黑色西服们没有回答,不过他们对准红理的枪|口却在不自然地发颤。

    安吾看了眼那个初中生年纪的少女,一个年龄只比她稍大一点的少年的脸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慢慢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女初中生说道。

    “在第一轮射击失败时,你有注意到他们眼神的移动和位置的变化吗?”

    “啊。”

    红理稍微张开的小嘴表明她想到了什么。

    安吾停顿了一下,给她留足思考的时间,接着冷静地说了下去:

    “原本万无一失的压制进攻因为能力者的突入而以失败告终,以为工作可以很快结束的他们一定大吃一惊,不知道你的能力到底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所以他们肯定会保护最重要的现场指挥,再向他征求下一步的命令,而这将会是我们的突破口……看到那个见势不妙开始比划手势的将军了吗,你只需要确保他性命无忧,不,保留他开口说话的能力就够了。”

    “Aye aye,sir!”

    这时,被封入无形琥珀中的子弹全都动了起来。

    静止在空中的子弹沿着原本的路径返回,如同归巢的马蜂一样钻进了将自己射出的枪|口,然后——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接连响起,天花板和地面瞬间多出了数滩鲜红的污渍。

    “啊……”

    在被鲜血染红的房间里,有人发出了不是声音的声音。

    从枪把到枪口都覆盖上一层暗红物质,飘着硝烟的手|枪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直到数秒前手指还放在扳机上的黑色西服们,从指尖到手肘的部位变得残缺不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溅上了属于自己和别人的组织碎片,落得残疾下场的黑色西服们害怕地看着红理,沾满鲜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眼见着自己的部下只在一瞬就失去了作战能力,手还没有放下的现场指挥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

    在见识到子弹停滞的场景时,他应该做的不是去分析少女的能力,而是应该把全部的思考能力都用在如何从少女的眼前逃脱这件事上。

    然而已经容不得他后悔了。

    在他的意识被拉回现实之前,有什么已经逼近了他的身边。

    【那个】无法触摸,也没有形状,当被【那个】缠绕在身上时,他的呼吸也在物理意义上一并停止了。

    “放、放开我啊!”

    当现场指挥发现他用脚踢、用手拽都没有碰到什么的实感时,最原始的恐惧顺着他的胃袋一路攀了上来。

    他的双脚离开地面,视线也变得忽明忽暗,由于呼吸困难,现场指挥的脑子也被空白填满,只有一处角落还残存着困惑。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下场,但是一个能把自己轻易虐杀的对手,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难道她不打算夺走自己的反抗能力,而是打算就在这里把自己活活掐死吗?

    “……等等,你难道是要、”

    现场指挥终于反应了过来。

    被紧紧束缚着的男人顿时表情扭曲。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取代无法发出的惨叫,可怕的挤压声和骨头被捏碎的声响在鲜红的房间里回响。

    在体会了短暂的漂浮感后,已经无法站起的男人就像坏掉的人偶一样摔在了地上。

    “这样就处理好了。”

    红理轻轻招手,将骨头碎裂的现场指挥召唤到她的面前。

    侧头望向安吾,外表是初中生的小恶魔用文静的语气开口。

    “把他料理到什么样的程度,就是大哥哥该做的事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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