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个昏暗的房间。

    房间的空间可能只有一间八叠的起居室那么大,其中央只放了一把通着电的、有着特殊用途的椅子。

    由于房间内没有窗户也没有电灯,只有从门缝漏出的光线提供了微弱的光源,远远称不上明亮的照明,为房间内的两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影子。

    其中一人好像躺在沙滩床上一样,懒散地坐在这个通电的椅子上。

    他是一个外表俊美的金发青年,虽然被人以接近于绑架的方式扔到了这间房间,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透着度假般的悠闲。

    “红理。”

    “什么事,魏尔伦?”

    伴随着咔哒的金属声,房间内的另一个人回答了他。

    那是一个年龄只有十六岁的娇小少女,光看她略显稚嫩的脸蛋和天真无邪的眼眸,完全想象不出她会做出把成年男性打倒并拖进密室的暴行。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专门打造的消音室,所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有值得上锁的必要吗?”魏尔伦靠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如果我愿意,这里的墙壁就和空气一样,也许它会阻挡我的视线,但这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

    “你有读过那些虐待狂写的书吗,一个禁闭空间会对人类的心理活动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又将如何放大他们的末梢感觉和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次响起的是椅子被拖动的声音。

    红理从角落拖出了一把相对较小的木头椅子,以看起来格外乖巧的姿势坐在了上头。

    “但那是人类的心理活动,不是吗?”

    魏尔伦对着坐到面前的红理笑着说道。

    “你难道想把人类的理论用在非人之物身上?这句玩笑连机器人都会觉得好笑哦。”

    “我不想和你讨论什么是人什么非人的哲学问题,但你既然提到,那我还是和你啰嗦几句好了,反正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我以为你听到这样的话题会直打哈欠,毕竟没有什么话题比探讨人类的定义更加无聊。”

    “太失礼了,老师,像我这样的好学生是不会在课堂上睡着的!”

    看见红理一脸想听睡前故事的兴奋表情,魏尔伦也只好低头认输。

    “那就当做是午休时间的补课吧。你想从哪里开始听呢,红理。”

    “嗯,魏尔伦身上的秘密也不是很多,而且我对你的身体比你本人还要熟悉……”

    如此呢喃着的红理,在一番思考后干脆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问你核心问题吧。”

    “核心?”

    “比如说,你究竟是什么?”

    红理直直地看着魏尔伦的眼睛。

    “又或者说,你眼中的‘人类’与‘非人类’,又究竟有什么区别?”

    刹时,从金发青年的身上,涌出了一阵来历不明的寒气。

    这间狭小的房间,只在一息之间温度就已直降零度,因为,有种无形的恐怖好像冰雾一样扩散开来。

    被这份连骨髓都能冻结的杀意针对着,红理依旧歪着脑袋,一脸等待故事的神情。

    望着红理的脸孔看了好一会,围绕在魏尔伦周围的危险气息突然消散一空。

    接着,他似笑非笑着说:

    “没问题,解答学生的疑惑正是老师的职责。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魏尔伦轻轻闭上眼睛。

    将即将要说的话在脑中整理完毕,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此时,出现在他的眼睛里的,是有如诗歌般的悲伤和哀叹。

    “在你看来,什么才是灵魂?”

    “一来就是这种哲学问题啊。”

    红理环抱双臂,想了片刻之后说道:

    “这个世界上倒是有人死的瞬间重量会减少21克的说法,但那其实也是能量转换的一种形式,我对灵异的话题不是很擅长,但考虑到异能力与灵魂(笑)的关联,再加上兰波先生的异能力能将生物学上判定为死亡的死者做成伥鬼,遵照生前的思考模式展开行动……我想,这个世界上的灵魂,应该是生物脑的一种投射吧,它的存在形态就如箱子中无法判断生死的猫。”

    说到这里,红理做了个停顿。

    “不过人类这种生命,终究是由大脑操控的产物,就算可以观测到灵魂,也因为没有形态而无法操纵自如,而没有形态的灵魂,也同样无法直接操纵人类的肉|体。说到底,灵魂就是人脑的一种印迹,就像在票据的正面写字,笔压会透过纸张,在复写纸上留下字迹。”

    “你是想说,只要有生物脑存在,无论什么都可以称之为人类?”

    魏尔伦的唇角,讽刺性地一歪。

    “就连只是为了欺骗异能而培育出来、用字符串代替灵魂的人造物……”

    “魏尔伦。”

    红理一下就打断了对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两年前的事件中,我从实验所遗留的研究数据中了解到了你和中也的事情。也许在你看来,包括你的人格在内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研究者编写的程序所控制,所以你在世界上是孤独的,是没有灵魂的异能生命体,如同彗星一般在宇宙中漂浮——但是,那样的认知是有问题的。”

    “你想说即便如此,我也是人类吗?”

    魏尔伦的声音就好像打从心底感到厌烦一样。

    “这种台词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你也好兰波也好,所有人说来说去都是这套,如果有一张表格列出我一生中听到的所有讨厌的台词,这句话一定会毫无悬念地位列第一,我就是讨厌到了这种地步。”

    对此,红理的反应是……

    “谁要和你说这种事了,笨蛋老师。”

    少女皱起眉头,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

    “我要和你说的是,如果说意识是被程序所支配的话,那么大家都是一样的,你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红理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不得了的见解。

    对于她的观点,就连魏尔伦都不禁皱眉。

    “你说所有人都是被程序所支配?为什么你会——”

    红理没有理会魏尔伦的问题,继续说道:

    “我刚才说过,人是由人脑操控的生命,那么人脑又是如何操控人类的呢?答案是发生在神经和皮层中的电化学反应。人的一切思维活动都可以用电信号和化学信号来解释,人类在面对不同情境时采取的不同行动,就是因为外环境的变化使得体内化学物质的分泌发生了改变。这个世界上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多如繁星,每一种情绪都可以找到对应的药物来促进和抑制,只要有如调配鸡尾酒般灵活调制药物的配比,再根据个体化差异做出细微的调整,就能真正意义上操控人类的思维和情感,而这正是我曾经所在的研究所的研究课题。”

    魏尔伦以一种将近茫然的表情听着红理说道:

    “你难道不觉得,这些复杂的生物信号,就是人类的源程序(in)?和你一样,谁也没法决定自己什么时候降生,就算发育成人,也无法决定体内的细胞会什么时候出现恶变。我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困扰的,魏尔伦,你就因为设计出自己的程序太过简单,所以产生了自卑的心理?没有关系,就算魏尔伦思维简单,心狠手辣,锱铢必较,还对我下毒……等等,魏尔伦的优点在哪里?为什么红理我要对这样的男人和颜悦色?”

    被成功说服的红理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被扫射到的魏尔伦更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别在缺点那里跑偏了啊,既然用这种句式就该说出对方的一两个优点吧!”

    “……也是呢。总而言之,就算魏尔伦是个一言难尽的糟糕男人,我也不会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就对你有所歧视。”

    最后做出结论的红理,心情很好地抚摸着男人金色的头发。

    (很好……别以为这就赢了。)

    决心一定要扳回一局的魏尔伦,面带极其灿烂的笑容说道:

    “同样的道理,就算红理是个身高存在些许缺陷的女孩子,我也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围着她的缺点大肆攻击。”

    “……嗯嗯?”

    红理抚摸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红理大体上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但有的时候也会疏忽掉一些细节呢。比如说,如果想让老师来坐红理的椅子,椅子的高度就应该调节一下,不是吗?”

    “………………”

    红理还未收回的手彻底停在了半空。

    “刚才红理把老师搬过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好几次碰到了沿途的台阶,但这想来是红理的动作比较生疏,和身高什么的毫无关联吧?”

    “呜哇,这是最不能碰的话题啊,老师!”

    红理停在空中的五指猛地拍向椅子的控制面板。

    “对像魏尔伦这样的男人就应该这样做,你就准备在学生面前颜面尽失吧!”

    在魏尔伦惊诧的挑眉中。

    什么东西开始运作的声音轻快地响了起来。

    伴随着电流通过的声音。

    魏尔伦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

    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睁大。

    他的面容因为不能说的原因而扭曲。

    而折磨着他的声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让魏尔伦脑中的某种东西,真的就在那么一瞬间决堤了。

    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详情内容在此不做叙述。

    尽管开着污浊的魏尔伦撞破墙壁及时逃生,红理也还是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个,魏尔伦的暴走形态已经超出了她的运算范畴,让她无法完美地终止他的四肢(更不用说五肢)的活动。

    第二个,就算人格是由研究者写入的程序构成,有些人也还是不能接受当着学生的面■■还弄脏裤子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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