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黛玉冷笑一声:“怎么今天宝玉不来了?”雪雁有些担心的说:“宝玉可是一直被捧着的,从小哪里吃过这个苦呢。姑娘不该太急躁了,一上来就布置那么多作业给宝玉。若是累坏了怎么办呢?他今天说是请假出门了。”

    “雪雁是为了姑娘好,姑娘想要宝玉上进,自然是一片好心,但是姑娘不知道,老太太把宝玉当成了命根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心疼得不得了呢。这么下去,宝玉受不了,或者再有个什么病,可都是姑娘的不是了。我看日子还长着呢,姑娘还是慢慢来。那天我看着那么多的书的一下子堆在了宝玉面前,真是吓人呢。”紫鹃也进来劝黛玉,要给宝玉减负。

    “他不是孩子了,还想着整天玩呢。不过我听你们的就是了,反正最后读书不成,和我没关系。这还叫苦吗?那么世上没容易的事情了。”黛玉抓过来一本书翻看着,见着黛玉发话了,紫鹃扯了雪雁出去了。

    外面廊子上,紫鹃低声的问:“林姑娘在家里也是这样读书的吗?”

    “那算什么!我们姑娘自小跟着贾雨村先生,先生是中过举人的,当初读书可比这个辛苦多了。都是宝玉太娇生惯养了。说实话连着我跟着姑娘读书的时候都比这个辛苦呢。”雪雁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怎么宝姑娘不来了?她以前不是每天有事没事都要走上几趟吗?”

    “我也不知道,大概宝姑娘知道宝玉读书不好过来打搅了。”紫鹃想了想,的确如此。

    “我看不是,那天我分明看见宝姑娘站在窗子外面,认真的听了半天,她后来就不来了。我想一定是姑娘讲的学问太深奥了,她不好过来显摆自己的学问,因此不敢来了。以前我还觉得宝姑娘读书不比我们家姑娘少,学问也是好的。现在看来都是哄人罢了,上次她过来,说什么一通论语,错误百出。”雪雁忽然停住不说了,宝钗一个人溜达着又来了。

    紫鹃和雪雁交换个眼神,雪雁得意的说:“你看,我说的没错。”

    不管在什么环境下,做富家子弟都是一样无聊!宝玉跟着几个家境相仿,志趣相投的小伙伴在城外跑马呢。想着当初自己开着最新款的跑车街上飙车,眼前的景象真是似曾相识。冯紫英得意洋洋的拍着马脖子对着宝玉说:“你站着干什么呢,好容易出来,不尽力跑一会,等着回去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我这个马一般般,你们玩吧。”宝玉有些羡慕的看着冯紫英的马,他刚得到一匹好马,正在兴头上。可是自己呢,这匹马虽然也不错,但是贵在性格好,跑得稳当,要是说什么速度只能马马虎虎。

    “你想要什么好马没有,只是家里担心罢了。我是没人管的,也就随我了。这几天本想约你出来,但是听说你整天读书,怎么也要考功名了?”冯紫英看着宝玉,满脸的好奇。

    “不过是不想在人家面前丢脸罢了。你也知道,我素来不喜欢那些装神弄鬼的事情,谁知我家里来了亲戚,其中一个姐妹可是博览群书,一张嘴就是出口成章,我是担心在人家跟前丢人现眼。其实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父母的面子过不去,因此装了几天,读几本书装样子罢了。”宝玉表示为了男人尊严,怎么也不能输给一个女孩子。

    冯紫英来了兴趣,顿时眼睛亮闪闪的:“可是你家姑母的女孩子,林如海是当过探花的,他们家家学渊源——没想到女孩子都这样厉害!”

    “不是我表妹,她身体弱,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舍得叫她读书辛苦呢。我说的是我那个姨妈家的姐姐。叫做——好了,你不用知道。”宝玉看着冯紫英:“你上次说宜春院新来一个歌姬,十分标致,天色不早了,我们不如去逛逛。看看你的眼光怎么样。”

    “你说的是云儿是不是,还真是个美人坯子,而且弹词唱曲都很不错,一把好嗓子。不过鸨母很精明,只说云儿还小不肯梳拢。不过她机灵得很,应酬唱和都是不错的。我们这就过去。你家里不少标致丫头,你看看云儿如何。”宝玉露出欢喜之色,拉着冯紫英和几个纨绔子弟走了。

    已经是下午了,今天太阳号,黛玉洗了澡正坐在廊檐下晾头发呢。就听着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宝玉和丫头说话的声音:“你去找袭人,说我回来了,在林妹妹这边。她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没等着宝玉说完,他已经到了黛玉面前。

    一阵酒气夹杂着脂粉香气,黛玉忍不住皱起眉,宝玉这是泡夜店去。“你身上这个味道,怎么不先回自己房里换衣裳再出来,省的被人看见了又去宣传了。到时候鸡飞狗跳的,大家都不能安静。嗯,这里的夜店好玩么?”黛玉一脸跃跃欲试,青楼哎,她好想亲自见识下。

    额头上狠狠挨了一下:“你整天想什么呢?钱磊要是知道了肯定疯了。我失去办正事了。就是不能叫人看见才躲到你这里啊。”一语未了,袭人拿着宝玉的衣裳过来了。见着宝玉劈头就说:“是谁说要读书,不准我们打搅的。结果跑出去一天,还沾染一身酒气!”袭人明显是闻到了宝玉身上的脂粉香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活像是妻子抓住了红杏出墙的丈夫。

    “你又去那些地方了!看我去回了太太,打你不打你。你这样尊贵的人,做什么去和那些人拉扯?我几次三番的劝你的,你还这样!”袭人眼睛都红了,好像是看守宝藏的龙,发现了溜进来的小偷。黛玉和宝玉交换下眼神,袭人真是把宝玉当成了儿子训斥呢。虽然喜欢流连风月场所不是什么好习惯,可是这里男人一起去喝花酒是一种很主要的交际方式。

    难道袭人想把宝玉变成个宅男,每天只守在她身边吗?宝玉刚要反唇相讥,但是看见黛玉在边上,立刻改变的主意:“你说的对,我今后不去就是了。”说着宝玉赶紧去换衣裳了。

    袭人紧跟着宝玉走了,紫鹃端着茶杯进来,惊讶的说:“怎么这就走了,我刚倒了茶呢!宝玉又做了什么了,惹得袭人姑奶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难道是谁有惹她不成。”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袭人是为了别的生气呢。”黛玉站起来,心里暗想按着宝玉的脾气肯定是要生气,直接怼袭人一顿,然后去找贾母把袭人还回去。谁知他竟然不动声色,可见真是成熟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最近宝玉和黛玉和他们身边的人都觉得耳根子安静下来,原来选秀的日子快到了,宝钗没时间过来了。

    梨香院里,薛姨妈正一脸忧心忡忡的准备东西,一切散碎银子被装在小荷包里面,一些大面额的银票则是给宝钗贴身放好。“你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一去我真的不放心。不过你放心,宫中早有人打点好了。你姨妈说了,已经想办法托人去和你大表姐说了,她也在宫中,自然会想办法照应你。”

    宝钗则是神色平静,她这几天在心里反复衡量,宝玉长得好,脾气还不错,应该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最要紧的是贾家的背景可比薛家强多了。若是不选宝玉,她再也不能找到这么好家世背景良人了。

    “妈妈何必费心呢,大表姐在宫中更要谨慎小心,咱们却来添麻烦。这些银子我不要,只拿着那些荷包就是了。咱们不图什么,没必要拿钱打点。”宝钗想清楚了,选秀机会渺茫,她还是争取可能性更大的宝二奶奶吧。

    看着女儿不怎么上心,薛姨妈笑着说:“我知道你是看中了宝玉了,本来金玉良缘嘛。那才是最配的!只是咱们是打着上京选秀的旗号来的,总要走过场。不过咱们来这些天,我暗地里仔细考察了,宝玉年纪不大,可是公子哥儿的习气全都有。”

    薛姨妈说起来宝玉去秦楼楚馆的事情:“……听说宝玉为了这个和袭人生气了,他后来找个由头,叫李嬷嬷狠狠地把袭人收拾了一顿。袭人一片好心,却没结果。听说一气之下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老太太发话了,说既然病了就搬出去养病。看样子怕是回不来了。他小小年纪,这么胡闹——今后可有你棘手的。”

    “这有什么的?哥哥也不是这么过来的。当时也没见妈妈说什么,慢慢的也就好了。外面虽然热闹,可是时间长了也无趣。更何况那些人小猫小狗一般,何必计较呢?”宝钗一脸理所当然,好像男人不去那种地方才是奇怪呢。

    “也是,外面的女人总掀不起风浪。”薛姨妈想了想,认同了女儿的话。

    “姨太太,宝二爷叫我给姑娘送些东西来,说是用得着。”晴雯笑嘻嘻的进来,手里捧着个手绢包。打开看却是一些荷包,都是宫中式样,一模一样十几个。

    “这个东西怕是宝玉外面得来的,叫他自己留着用吧。”薛姨妈和宝钗不明就里。宝玉送这些荷包做什么呢?

    “二爷说了,他问了几个家里也有姐妹进宫待选的,他们准备的都是这样的荷包,样子一样,装上赏钱人家才好接过去。这样就是上面查问起来,荷包都一样,省了很多麻烦。”晴雯解释了缘故。待选的女子是不能随便给宫中使唤的人银钱,若是被抓住了,两边都要受罚。

    因此大家预备一样的赏钱荷包,就算是被抓住了,不承认就没事了。那些收钱的宫人也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若是拿着外面各种各样的荷包,就成了板上钉钉的证据了。宝钗拿过来看了看,都是牡丹花的样子,颜色大小材质都一样。

    薛姨妈谢了宝玉,叫人给晴雯拿赏钱。

    “还是宝玉仔细,这个都为你想着呢!”薛姨妈焦虑顿时没了,宝钗进宫固然很好,可是宫里能不能熬出头还是未知数,不如嫁给宝玉来的实惠。

    冯紫英疑惑的看着宝玉:“这种事情本不该你出面办,怎么你却是出钱出力。莫非是有什么缘故吗?”

    “事情可办妥了?”宝玉不理会冯紫英的疑惑,只追问结果。

    “办妥了,我找了吴贵妃的弟弟,那个小子说了,已经安排好了,他不敢说是你们贾家的亲戚,担心吴贵妃多想,说她是来帮着你们家大姑娘争宠的,只说是这个姑娘才学好,当今圣上最喜欢才女了。见着那个牡丹荷包的就叫她站在显眼的地方。”冯紫英喝掉杯子里的茶:“事情办妥了,该你说了。”

    “我是成人之美罢了。我这个表姐出身在皇商之家,偏生长得极好,好饱读诗书,可以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又恪守妇德,真是十全十美。她若是不进宫,今后顶多是嫁给皇商家庭出身男子,那不成了商人妇了。真真是可暴殄天物。若是送她入宫岂不是天高鸟飞,海阔鱼跃。成人之美是积德行善的事情。再一个我的一点小私心,我大姐就在宫里,有了姐妹伴着她也是不错的。”宝玉一脸我是成人之美的活雷锋表情。

    “这么也说得过去。对了云儿新学了曲子,我们去听听。”冯紫英站起来,要和宝玉去玩玩。

    “今天不能去了,上次的事情传到了老爷耳朵里,我可是倒霉了!”宝玉做个怕怕的表情,冯紫英会意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家老爷真是个正经人!既然这样,我也不害你挨骂了。”说着两个人各自散了。

    黛玉和姐妹晚饭后在贾母身边说笑,就见着凤姐笑嘻嘻的进来:“这是薛姨妈家送来的点心。”

    说着几个婆子捧着盒子过来,里面放着的都是些精致糕点,惜春忍不住皱起眉头:“刚吃饱了饭,哪里吃得下这个啊!”

    探春看着那些糕点都有喜庆的名字,代表着好意头,她立刻明白了什么,悄悄地对着黛玉和迎春说:“看样子宝姐姐是入选了。”

    什么?黛玉有些吃惊,宝钗真的入选了,难怪这几天宝玉整天叫自己打掩护,他往外跑呢,还鬼鬼祟祟的,问他什么也不肯说。

    贾母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哦,这可是喜事,收下沾沾喜气。你们刚出了饭可不准再多吃了。”贾母嘱咐了姐妹们,转脸看着王熙凤:“你选几样礼物送过去。我记得后边楼上箱子里面有好些缎子。鸳鸯你找出来两个给宝丫头送去,叫她做衣裳。”

    穿堂里,黛玉抓着宝玉脖子:“别给我顾左右言它,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宝钗竟然进宫了,黛玉吃惊的不是宝钗入宫,她感到震惊的是宝玉竟然深藏不露,不动声色的把宝钗弄进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宝玉的本是呢?为什么宝玉总是给人一种纨绔子弟的感觉啊?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帮着宝姑娘宣传了下。她不是很喜欢展示自己吗,我一向是乐于助人的!巧的是当今圣上也是喜欢才女的,想要讨好圣上的人多的是,他们正睁大眼睛搜寻着合适人选呢。忽然冒出来这样的一个女子,还有我这个喜好女色,轻浮浪荡的国公府宝二爷背书,宝姐姐想不如宫都难啊。她求仁得仁,我是乐于助人。怎么,你不会发善心了?我提醒你一声,甲之□□,你觉得不好的东西,没准别人视如珍宝呢。宝姐姐进宫,大家都安静了。这样不好吗?”宝玉抱着胳膊,一副赖皮样子。

    黛玉收回手,审视着宝玉:“你真是叫人看不透。说你心机深沉吧,整天的做富贵闲人,说你是个纨绔子弟吧,却总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办大事。你真叫人看不透啊。”

    “什么透不透的,最要紧的是活下去,还要轻松的活下去。我可不想整天有人盯着我,到处找你的毛病。你呢,什么都被拉出来对比一番。真是无聊啊。”宝玉看着黛玉,等着她的回答。

    黛玉一笑,宝玉早就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了,王夫人不喜欢自己,但是碍于贾母护着黛玉,她也不敢做什么。只是王夫人身边的下人们都是有眼色的,整天背地里议论黛玉,跟着薛家,说什么黛玉小性子了,什么脾气不好了,不像宝钗那样安分随和了。黛玉对这些议论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挨不住整个环境的压力啊。

    她正犹豫着是该反击回去呢?还是忍耐下算了。等着林如海那边事情过去了,自己就回去了。这离开是非之地,何必要和野狗争吵呢?

    “谢谢你体谅我的难处。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上天注定。”黛玉一笑,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丫头们找自己来了,两个人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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