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有些不安的进了贾政的书房,贾政正和一群清客们讲究学问,见着宝玉进来了,贾政的脸顿时放下来了,黑沉沉的看着宝玉,充满了厌恶的呵斥一声:“你来做什么?还是玩你的去。”宝玉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垂手,一副听话小孩的样子:“回老爷的话,我来给老爷请安,然后读书去。”
听着宝玉说读书两个字,贾政哼一声:“你还别说什么读书了,我都要羞死了。你整天读的都是什么书?”说着要把宝玉身边的人叫来,询问宝玉的学业进展情况。宝玉忙着说:“老爷不用叫他们,我有些日子没去家里私塾念书了。最近都是跟着林姑父念书呢。他指点林妹妹,我在一边跟着听听,竟然有了不少长进。家里学堂的先生们固然教的很认真,可是讲的不如林姑父透彻。”
听着宝玉好久没去上学了,贾政顿时就要爆发,但是宝玉说跟着林如海学习,脸色才缓和下来,清了清嗓子:“咳咳,这样也好。你林姑父学问很好,我是远远及不上他。他能指点你一点,也是你的造化。你跟着林姑父学了这些天了,都念什么书了?”
宝玉不疾不徐:“林姑父并没具体讲什么书,只列了一个单子叫我自己看。我刚看了汉书,剩下的还没看呢。”
“真是胡闹,你是要进学的,整天看那些旁门左道做什么呢?你还是给我上学去,叫学里的太爷把四书五经一起讲明白了,背下来,那才是正经!要紧要紧!你知道吗?”林如海的教学方法引来贾政不满。在贾政看来,世上所有书,都不如四书五经来的重要。
难怪你一辈子一事无成,还经常被人坑!宝玉在心里叹口气,这个贾政真正的一块石头,毫无灵气。边上的清客们都看不下去了,这位二老爷真是有着孩子一般的心,单纯,直来直去。程日兴笑着说:“东翁不必如此,我看林老爷的法子不错。世兄天生聪颖,四书五经早就是背的滚瓜乱熟了,现在还在学堂里跟着先生念书,实在是枯燥。我看世兄现在可以学习做文章的本事了。作八股文不只是四书上的话,更要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因此世兄看汉书正合适。要不然只读四书,文章毫无灵性。就算是做得再好,主考官也不会喜欢的。”
八股文是什么,当然不是考谁背书最熟练,而是考人情世故。因为这是朝廷选拔官员啊。选出来一堆只会背书的书呆子,今后怎么办事,怎么治理地方?自己钻了牛角尖,刚才被程日兴提醒了下,贾政回过味儿来。
论读书,林如海是探花,自己则是没有进学,连个秀才都没考过。他这个官儿还是靠着祖荫得来的。要是真的叫自己去考科举,肯定是名落孙山。
“我真是被这个逆子气糊涂了。既然你林姑父看你还值得指点一二,你就好好学,不要再整天只想着玩闹了。”贾政脸色缓和了点,又开始拿着架子问宝玉这些天学习心得了。
就等着你问呢!宝玉立刻一副勤学好问的好学生的样子:“我最近收获不少,但是林妹妹进步却比我更快,例如四书,我很多地方竟然虽然背下来了,可是要讲就讲不清楚了,倒是林妹妹知道的比我清楚,好些东西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林妹妹在扬州的时候林姑父请了贾雨村给她做老师。贾雨村可是进士出身,学问经验,历练比咱们家的先生不知道高明多少呢。”
贾政听了宝玉的话,才发现自己好像犯了大错误了。家学里面贾代儒是自己推荐的,贾代儒一辈子只中过秀才,郁郁不得志一辈子,他能教出什么好来?
“真是可恨!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但是这会要换掉先生是不能了,而且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合适的先生啊。”贾政无奈的叹口气,都是一家人,看在祖宗的面子上也不能把贾代儒赶走啊。家里人多了,也难办。
宝玉眼珠子一转:“我记着贾雨村跟着林妹妹一起来的京城,后来他起复升迁到了金陵,临走之前贾雨村来咱们家,还见了我呢。他说过愿意和我一起切磋学问,有什么只管写信给他,做个笔友也好。我想——”
没等着宝玉说完,贾政立刻一摆手:“既然他看重你,你就要好好地请教。只管写信,我叫人送出去就是了。”
宝玉就等着贾政的话呢。这个年头没有邮局,送信可不容易。自己别看是众星捧月,可是身边么多人,别说是写信了,就是和谁说话,立刻也有人知道。贾政发话,宝玉可以给贾雨村写心信,那么接下来宝玉的圈子就能更大了,通信权也有了。
自由太宝贵了,这是一大进步啊!
林如海似乎要留在京城了,宝玉这天给贾母请安,正好凤姐也在,她正在说什么收拾房子的话。“是谁要收拾房子?收拾哪里的房子?”宝玉给贾母请安,一下子坐在贾母身边,好奇的看着凤姐:“我收拾房子最在行,只管请我就是了。”
“不是咱们家的房子,你林姑父大概要留在京城了,他今天找人去收拾自己的宅子了。林家人口少,林姑父一直在外面做官,偌大的宅子都荒废几年了。我想着咱们家也不认识什么好的工匠,倒是那边蓉儿媳妇的娘家是营缮郎,认识不少好工匠。我去那边问问如何?”凤姐看着贾母,等着她点头。
贾母想了下:“也好,亲戚之间互相帮助。你这就过去不用在我身边了。”
凤姐忙着答应一声,又说了几件别的事情。看着凤姐还要说闲话,宝玉忙着说:“二嫂子,你还是赶紧去那边吧,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呢?你可要想清楚,等着林姑父那边房子好了,你林妹妹就要回家去了。那个时候你见不着你妹妹,可要着急了!”凤姐打趣着宝玉,和贾母告退了。宝玉却抓着凤姐:“我也想过去玩,带上我吧!”
林如海留在京城最好,林妹妹不用在这里小心翼翼,自己也能借口着请教学问什么的,可以经常出去了。
看着宝玉没什么伤心的样子,凤姐笑着说:“你林妹妹要回自家去了,你还高兴呢。看样子你们两个好也是假的了。”
宝玉叹口气,无奈的摊摊手:“我当然希望林妹妹在咱们家,有姐妹们陪伴,还有老太太和二嫂子疼爱,可是那才是她的家里啊。咱们这边不管怎么么样,都不如在自己家里随便,我还是希望林妹妹能高兴随心,不用想着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处处拘谨。”
宝玉的话叫凤姐无言以对,她上下打量着宝玉,似笑非笑的说:“你的话还有几分道理,既然要过去就现在走吧,省的拖拉到晚上,好像咱们专门去赶他们吃饭蹭饭呢。”贾母笑着挥挥手:“正是呢,你们赶紧过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贾母陷入沉思,宝玉真是长大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自己没有白疼他一场,看他今后造化如何了。不过要是林如海同意了自己提亲,那就万无一失了。这样的宝玉林如海应该能看上的。
黛玉正和迎春在窗下对弈,迎春低声的说:“最近听说林姑父要留在京城了,那可真祝贺你,可以回自己的家了。”
“我以前也没觉得什么,自从来了这里,虽然大家都很和气,可是和家里还不一样。”黛玉放下个棋子,转脸要喝茶。一个嬷嬷笑着进来:“紫鹃倒茶来,昨天琏二奶奶送来的点心,当时姑娘刚吃了饭,叫先放着。下了这半天的棋了,多少吃一点。刚才姑娘说可算是回到自己的家了,要我说女孩子的娘家不是她的家。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在娘家做姑娘,自然是千娇万宠的,可是没有在娘家一辈子的,总是要嫁人呢。今后婆家才是你们的家呢。”
黛玉听了嬷嬷的话不以为意:“难道我嫁了人就不是爹娘的女儿了?这叫什么话呢?若是按着你这么说,女人真是可怜,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家。年少的娘家,出嫁了就不是自己家了,嫁给了丈夫,那又是丈夫的家,最后依靠着儿子生活,同样是寄人篱下了!”
嬷嬷被黛玉说的哑口无言,无奈的说:“谁叫咱们是女人呢,这辈子好好地积德行善,下辈子托生成个男人就好了。”
“什么家不家的,今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眼瞎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迎春把手上的棋子扔在盒子里,脸上毫无波澜。黛玉忽然想起迎春的处境,这里贾赦和邢夫人可是一点亲情都没有,可怜的迎春没有亲生母亲,父亲更是毫无感情,她今后的日子真正是难以预料啊。
“二姐姐说的对,也不对。命运在自己的手里,我们虽然是女孩子,可是也不能随着他们摆布,总要努力改变下才是。”黛玉希望迎春能建立自信,不要随波逐流。
“你说的简单,可惜上天何尝有一点机会给我呢。这些年我早已经是心如死灰了,根本不在乎这些了。大概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了,我这辈子是来还债的。”迎春转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林如海看着兴致勃勃跑进来的宝玉,强忍着不笑,板着脸问:“你来做什么呢?”宝玉眼睛闪闪发亮,盯着林如海:“听说林姑父要高升了,留在京城了是不是!”林如海差点笑出来:“高升?你是哪里听见的消息?既然做官,就不能只想着留在京城,没准圣上叫我放外任呢?”
宝玉的脸顿时皱起来,这个林姑父一点也不善良,专门逗我玩!“不会啊,我是费劲打听来的,说是内阁已经票拟了,圣上批红了,是左都御史。怎么又成了放外任了?真是可恨的,一定是姓曹的没打听清楚。我看曹贵妃也是一般般,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靠谱。白瞎了我一个古董!”宝玉忍不住埋怨起来,自己好像被骗了。
“哼,你别这么四处打听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我看你还是认真的每天吃吃喝喝,和你那群公子哥儿们一起玩吧。”林如海忽然脸色一变:“贾雨村要翻案是你搞的鬼吧。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你一个小孩子不是对手。”
“我当然不是对手了,就算我不是小孩子也一样,因为我有底线,他没底线啊。我只是和贾雨村做个交易,不对,不能算是交易,我没给他什么东西,我们之间不是交换关系。我只是随便说了些京城的消息罢了。人家最善于从鸡零狗碎的消息中搜寻有用的东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是锦衣卫查下来,也和我没关系啊!那封信,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找不来毛病。”宝玉呵呵一笑,亲自给林如海倒茶:“林姑父喝茶。京城哪儿都好,就是气候干燥。”
林如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宝玉,他眼神犀利,恨不得要看穿宝玉的内心。最后林如海呵呵一笑:“你这个孩子真是叫人吃惊呢!以前没见面,只听老太太对你很宠溺,拦着你父亲不准他教训你,放任你不读书。我想你肯定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被养废了。现在看来竟然是我浅薄了。你不用读书了,也不用去历练了。”是自己想太简单了,贾母是成精的人,她教出来的宝玉不是傻白甜。
“我——玩心重,受不得拘束,读书是读不出来门道的。我只想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什么家国大事啊,什么光宗耀祖啊,我能力不足,担心不仅没有光宗耀祖,倒把祖宗的脸给丢了。人生难道真的要做官,要发财,才是正确的吗?”宝玉对着林如海发出灵魂拷问。
“你这么想也没错,但是树欲静风不止,你想躲开纠缠麻烦,但是别人未必这么想!不过我现在不担心了。不管你做官,还是做个富贵闲人,都要有自保的能力。”林如海脸色严肃,宝玉似乎察觉到林如海的想法,也严肃起来。他郑重的对着林如海保证:“林姑父放心,我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米虫。”
“不能光说不做,我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林如海切入正题,宝玉愣一下才回过味来:“啊,那个,老太太说林姑父要修缮房子,东府蓉儿媳妇的父亲是营缮司的,手下很多厉害的匠人,要是林姑父要用得上只管说话。我和凤姐专门过去说了,一切斗安排好了。”
“谢谢老太太关心,我正需要这个。只是我现在事情多,也没时间管理家务。你妹妹是个女孩子,总不好和工匠们见面,商量修缮房屋的事情。你要是愿意,可一帮我盯着工地怎么样?”天上掉个大馅饼啊,还是超级豪华牛肉馅的!
宝玉点头如捣蒜:“我愿意,我愿意!只要林姑父不嫌弃,我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修好的房子不仅大气敞亮,还绝对叫林姑父满意。你要是不满意,我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成球——”宝玉尴尬的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我满意不满意的没什么要紧,重点是你妹妹满意不满意是不是?”林如海毫不留情的拆穿宝玉的心思:“你就不担心,我觉得你不错,把你招了上门女婿?”
“哈哈,求之不得!父亲在上,儿子给父亲磕头了!”宝玉丝滑无比的跪下来,碰了三个响头。
林如海看着跪在面前磕头的宝玉,心里一半窃喜,一半则是不满。这个小子太油滑了,是不是有点靠不住啊。
“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起来吧!”林如海心里冷笑一声,想做我的女婿,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宝玉身边的丫头们眼巴巴的等着宝玉回来,现在宝玉整天泡在林家的工地上,等着晚上才回来。那个时候宝玉也是累的没力气了,只要梳洗了就躺在床上睡觉了。袭人因为被李嬷嬷针对,就爱上宝玉对她也不是以前那样言听计从了,虽然她还是丫头们里面拿主意的,但是再也没了以前只手遮天的气势了。晴雯看看时间,对着麝月说:“看时候也该回来了,热水也可预备下了?”
“不用你说,我早就叫人预备好了。你说宝玉什么时候这么辛苦过,只怕是琏二爷都没这么认真的做事。他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自动手盖房子呢,老太太竟然舍得,肯叫宝玉去做这样的事情。”麝月忍不住心疼的埋怨起来。
“你知道什么,林姑老爷可是皇上身边的信得过的人,老太太是想叫宝玉跟着林姑老爷亲近亲近,今后也好有个助力。你看现在混官场的,那个不是拜老师,认同乡,互相联络,互相攀附的。咱们家虽然不用和那些没根基的官儿一样到处拉关系,可是多个助力总是好的。算起来,那边也该弄好了。”正说着,就见着宝玉回来了。
晴雯忙着迎上去:“天都黑了,你怎么才回来?工程也该差不多了,怎么回来的更晚了。”
宝玉一笑:“没什么,我今天在林姑父家看一本书,不知不觉看的入神给迷住了,就忘了时间。那边工程都完工了,林姑父已经看黄道吉日了,预备着搬家呢。林妹妹这些天做什么呢?”
“你这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还想着别人呢。林姑娘好着呢,对了史大姑娘来了!”晴雯一边给宝玉换衣裳,一边说起来家里的情景。
这个时候袭人抱着宝玉要换的衣裳出来:“今天我去太太那边,好像宫中有消息出来。”
“什么消息?是大姐姐吗?”宝玉忽然想起元春,这个大姐真是可怜,在宫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是咱们家大姑娘,是——听说宝姑娘要出宫了。”袭人压低声音,爆出一条大新闻。
什么宝钗出宫了?不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宝钗要好风凭借力送她上青天吗?怎么没几天就出来了?这也不是外国读水硕镀金,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
听着宝玉说读书两个字,贾政哼一声:“你还别说什么读书了,我都要羞死了。你整天读的都是什么书?”说着要把宝玉身边的人叫来,询问宝玉的学业进展情况。宝玉忙着说:“老爷不用叫他们,我有些日子没去家里私塾念书了。最近都是跟着林姑父念书呢。他指点林妹妹,我在一边跟着听听,竟然有了不少长进。家里学堂的先生们固然教的很认真,可是讲的不如林姑父透彻。”
听着宝玉好久没去上学了,贾政顿时就要爆发,但是宝玉说跟着林如海学习,脸色才缓和下来,清了清嗓子:“咳咳,这样也好。你林姑父学问很好,我是远远及不上他。他能指点你一点,也是你的造化。你跟着林姑父学了这些天了,都念什么书了?”
宝玉不疾不徐:“林姑父并没具体讲什么书,只列了一个单子叫我自己看。我刚看了汉书,剩下的还没看呢。”
“真是胡闹,你是要进学的,整天看那些旁门左道做什么呢?你还是给我上学去,叫学里的太爷把四书五经一起讲明白了,背下来,那才是正经!要紧要紧!你知道吗?”林如海的教学方法引来贾政不满。在贾政看来,世上所有书,都不如四书五经来的重要。
难怪你一辈子一事无成,还经常被人坑!宝玉在心里叹口气,这个贾政真正的一块石头,毫无灵气。边上的清客们都看不下去了,这位二老爷真是有着孩子一般的心,单纯,直来直去。程日兴笑着说:“东翁不必如此,我看林老爷的法子不错。世兄天生聪颖,四书五经早就是背的滚瓜乱熟了,现在还在学堂里跟着先生念书,实在是枯燥。我看世兄现在可以学习做文章的本事了。作八股文不只是四书上的话,更要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因此世兄看汉书正合适。要不然只读四书,文章毫无灵性。就算是做得再好,主考官也不会喜欢的。”
八股文是什么,当然不是考谁背书最熟练,而是考人情世故。因为这是朝廷选拔官员啊。选出来一堆只会背书的书呆子,今后怎么办事,怎么治理地方?自己钻了牛角尖,刚才被程日兴提醒了下,贾政回过味儿来。
论读书,林如海是探花,自己则是没有进学,连个秀才都没考过。他这个官儿还是靠着祖荫得来的。要是真的叫自己去考科举,肯定是名落孙山。
“我真是被这个逆子气糊涂了。既然你林姑父看你还值得指点一二,你就好好学,不要再整天只想着玩闹了。”贾政脸色缓和了点,又开始拿着架子问宝玉这些天学习心得了。
就等着你问呢!宝玉立刻一副勤学好问的好学生的样子:“我最近收获不少,但是林妹妹进步却比我更快,例如四书,我很多地方竟然虽然背下来了,可是要讲就讲不清楚了,倒是林妹妹知道的比我清楚,好些东西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林妹妹在扬州的时候林姑父请了贾雨村给她做老师。贾雨村可是进士出身,学问经验,历练比咱们家的先生不知道高明多少呢。”
贾政听了宝玉的话,才发现自己好像犯了大错误了。家学里面贾代儒是自己推荐的,贾代儒一辈子只中过秀才,郁郁不得志一辈子,他能教出什么好来?
“真是可恨!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但是这会要换掉先生是不能了,而且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合适的先生啊。”贾政无奈的叹口气,都是一家人,看在祖宗的面子上也不能把贾代儒赶走啊。家里人多了,也难办。
宝玉眼珠子一转:“我记着贾雨村跟着林妹妹一起来的京城,后来他起复升迁到了金陵,临走之前贾雨村来咱们家,还见了我呢。他说过愿意和我一起切磋学问,有什么只管写信给他,做个笔友也好。我想——”
没等着宝玉说完,贾政立刻一摆手:“既然他看重你,你就要好好地请教。只管写信,我叫人送出去就是了。”
宝玉就等着贾政的话呢。这个年头没有邮局,送信可不容易。自己别看是众星捧月,可是身边么多人,别说是写信了,就是和谁说话,立刻也有人知道。贾政发话,宝玉可以给贾雨村写心信,那么接下来宝玉的圈子就能更大了,通信权也有了。
自由太宝贵了,这是一大进步啊!
林如海似乎要留在京城了,宝玉这天给贾母请安,正好凤姐也在,她正在说什么收拾房子的话。“是谁要收拾房子?收拾哪里的房子?”宝玉给贾母请安,一下子坐在贾母身边,好奇的看着凤姐:“我收拾房子最在行,只管请我就是了。”
“不是咱们家的房子,你林姑父大概要留在京城了,他今天找人去收拾自己的宅子了。林家人口少,林姑父一直在外面做官,偌大的宅子都荒废几年了。我想着咱们家也不认识什么好的工匠,倒是那边蓉儿媳妇的娘家是营缮郎,认识不少好工匠。我去那边问问如何?”凤姐看着贾母,等着她点头。
贾母想了下:“也好,亲戚之间互相帮助。你这就过去不用在我身边了。”
凤姐忙着答应一声,又说了几件别的事情。看着凤姐还要说闲话,宝玉忙着说:“二嫂子,你还是赶紧去那边吧,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呢?你可要想清楚,等着林姑父那边房子好了,你林妹妹就要回家去了。那个时候你见不着你妹妹,可要着急了!”凤姐打趣着宝玉,和贾母告退了。宝玉却抓着凤姐:“我也想过去玩,带上我吧!”
林如海留在京城最好,林妹妹不用在这里小心翼翼,自己也能借口着请教学问什么的,可以经常出去了。
看着宝玉没什么伤心的样子,凤姐笑着说:“你林妹妹要回自家去了,你还高兴呢。看样子你们两个好也是假的了。”
宝玉叹口气,无奈的摊摊手:“我当然希望林妹妹在咱们家,有姐妹们陪伴,还有老太太和二嫂子疼爱,可是那才是她的家里啊。咱们这边不管怎么么样,都不如在自己家里随便,我还是希望林妹妹能高兴随心,不用想着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处处拘谨。”
宝玉的话叫凤姐无言以对,她上下打量着宝玉,似笑非笑的说:“你的话还有几分道理,既然要过去就现在走吧,省的拖拉到晚上,好像咱们专门去赶他们吃饭蹭饭呢。”贾母笑着挥挥手:“正是呢,你们赶紧过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贾母陷入沉思,宝玉真是长大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自己没有白疼他一场,看他今后造化如何了。不过要是林如海同意了自己提亲,那就万无一失了。这样的宝玉林如海应该能看上的。
黛玉正和迎春在窗下对弈,迎春低声的说:“最近听说林姑父要留在京城了,那可真祝贺你,可以回自己的家了。”
“我以前也没觉得什么,自从来了这里,虽然大家都很和气,可是和家里还不一样。”黛玉放下个棋子,转脸要喝茶。一个嬷嬷笑着进来:“紫鹃倒茶来,昨天琏二奶奶送来的点心,当时姑娘刚吃了饭,叫先放着。下了这半天的棋了,多少吃一点。刚才姑娘说可算是回到自己的家了,要我说女孩子的娘家不是她的家。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在娘家做姑娘,自然是千娇万宠的,可是没有在娘家一辈子的,总是要嫁人呢。今后婆家才是你们的家呢。”
黛玉听了嬷嬷的话不以为意:“难道我嫁了人就不是爹娘的女儿了?这叫什么话呢?若是按着你这么说,女人真是可怜,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家。年少的娘家,出嫁了就不是自己家了,嫁给了丈夫,那又是丈夫的家,最后依靠着儿子生活,同样是寄人篱下了!”
嬷嬷被黛玉说的哑口无言,无奈的说:“谁叫咱们是女人呢,这辈子好好地积德行善,下辈子托生成个男人就好了。”
“什么家不家的,今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眼瞎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迎春把手上的棋子扔在盒子里,脸上毫无波澜。黛玉忽然想起迎春的处境,这里贾赦和邢夫人可是一点亲情都没有,可怜的迎春没有亲生母亲,父亲更是毫无感情,她今后的日子真正是难以预料啊。
“二姐姐说的对,也不对。命运在自己的手里,我们虽然是女孩子,可是也不能随着他们摆布,总要努力改变下才是。”黛玉希望迎春能建立自信,不要随波逐流。
“你说的简单,可惜上天何尝有一点机会给我呢。这些年我早已经是心如死灰了,根本不在乎这些了。大概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了,我这辈子是来还债的。”迎春转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林如海看着兴致勃勃跑进来的宝玉,强忍着不笑,板着脸问:“你来做什么呢?”宝玉眼睛闪闪发亮,盯着林如海:“听说林姑父要高升了,留在京城了是不是!”林如海差点笑出来:“高升?你是哪里听见的消息?既然做官,就不能只想着留在京城,没准圣上叫我放外任呢?”
宝玉的脸顿时皱起来,这个林姑父一点也不善良,专门逗我玩!“不会啊,我是费劲打听来的,说是内阁已经票拟了,圣上批红了,是左都御史。怎么又成了放外任了?真是可恨的,一定是姓曹的没打听清楚。我看曹贵妃也是一般般,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靠谱。白瞎了我一个古董!”宝玉忍不住埋怨起来,自己好像被骗了。
“哼,你别这么四处打听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我看你还是认真的每天吃吃喝喝,和你那群公子哥儿们一起玩吧。”林如海忽然脸色一变:“贾雨村要翻案是你搞的鬼吧。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你一个小孩子不是对手。”
“我当然不是对手了,就算我不是小孩子也一样,因为我有底线,他没底线啊。我只是和贾雨村做个交易,不对,不能算是交易,我没给他什么东西,我们之间不是交换关系。我只是随便说了些京城的消息罢了。人家最善于从鸡零狗碎的消息中搜寻有用的东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是锦衣卫查下来,也和我没关系啊!那封信,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找不来毛病。”宝玉呵呵一笑,亲自给林如海倒茶:“林姑父喝茶。京城哪儿都好,就是气候干燥。”
林如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宝玉,他眼神犀利,恨不得要看穿宝玉的内心。最后林如海呵呵一笑:“你这个孩子真是叫人吃惊呢!以前没见面,只听老太太对你很宠溺,拦着你父亲不准他教训你,放任你不读书。我想你肯定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被养废了。现在看来竟然是我浅薄了。你不用读书了,也不用去历练了。”是自己想太简单了,贾母是成精的人,她教出来的宝玉不是傻白甜。
“我——玩心重,受不得拘束,读书是读不出来门道的。我只想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什么家国大事啊,什么光宗耀祖啊,我能力不足,担心不仅没有光宗耀祖,倒把祖宗的脸给丢了。人生难道真的要做官,要发财,才是正确的吗?”宝玉对着林如海发出灵魂拷问。
“你这么想也没错,但是树欲静风不止,你想躲开纠缠麻烦,但是别人未必这么想!不过我现在不担心了。不管你做官,还是做个富贵闲人,都要有自保的能力。”林如海脸色严肃,宝玉似乎察觉到林如海的想法,也严肃起来。他郑重的对着林如海保证:“林姑父放心,我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米虫。”
“不能光说不做,我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林如海切入正题,宝玉愣一下才回过味来:“啊,那个,老太太说林姑父要修缮房子,东府蓉儿媳妇的父亲是营缮司的,手下很多厉害的匠人,要是林姑父要用得上只管说话。我和凤姐专门过去说了,一切斗安排好了。”
“谢谢老太太关心,我正需要这个。只是我现在事情多,也没时间管理家务。你妹妹是个女孩子,总不好和工匠们见面,商量修缮房屋的事情。你要是愿意,可一帮我盯着工地怎么样?”天上掉个大馅饼啊,还是超级豪华牛肉馅的!
宝玉点头如捣蒜:“我愿意,我愿意!只要林姑父不嫌弃,我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修好的房子不仅大气敞亮,还绝对叫林姑父满意。你要是不满意,我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成球——”宝玉尴尬的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我满意不满意的没什么要紧,重点是你妹妹满意不满意是不是?”林如海毫不留情的拆穿宝玉的心思:“你就不担心,我觉得你不错,把你招了上门女婿?”
“哈哈,求之不得!父亲在上,儿子给父亲磕头了!”宝玉丝滑无比的跪下来,碰了三个响头。
林如海看着跪在面前磕头的宝玉,心里一半窃喜,一半则是不满。这个小子太油滑了,是不是有点靠不住啊。
“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起来吧!”林如海心里冷笑一声,想做我的女婿,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宝玉身边的丫头们眼巴巴的等着宝玉回来,现在宝玉整天泡在林家的工地上,等着晚上才回来。那个时候宝玉也是累的没力气了,只要梳洗了就躺在床上睡觉了。袭人因为被李嬷嬷针对,就爱上宝玉对她也不是以前那样言听计从了,虽然她还是丫头们里面拿主意的,但是再也没了以前只手遮天的气势了。晴雯看看时间,对着麝月说:“看时候也该回来了,热水也可预备下了?”
“不用你说,我早就叫人预备好了。你说宝玉什么时候这么辛苦过,只怕是琏二爷都没这么认真的做事。他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自动手盖房子呢,老太太竟然舍得,肯叫宝玉去做这样的事情。”麝月忍不住心疼的埋怨起来。
“你知道什么,林姑老爷可是皇上身边的信得过的人,老太太是想叫宝玉跟着林姑老爷亲近亲近,今后也好有个助力。你看现在混官场的,那个不是拜老师,认同乡,互相联络,互相攀附的。咱们家虽然不用和那些没根基的官儿一样到处拉关系,可是多个助力总是好的。算起来,那边也该弄好了。”正说着,就见着宝玉回来了。
晴雯忙着迎上去:“天都黑了,你怎么才回来?工程也该差不多了,怎么回来的更晚了。”
宝玉一笑:“没什么,我今天在林姑父家看一本书,不知不觉看的入神给迷住了,就忘了时间。那边工程都完工了,林姑父已经看黄道吉日了,预备着搬家呢。林妹妹这些天做什么呢?”
“你这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还想着别人呢。林姑娘好着呢,对了史大姑娘来了!”晴雯一边给宝玉换衣裳,一边说起来家里的情景。
这个时候袭人抱着宝玉要换的衣裳出来:“今天我去太太那边,好像宫中有消息出来。”
“什么消息?是大姐姐吗?”宝玉忽然想起元春,这个大姐真是可怜,在宫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是咱们家大姑娘,是——听说宝姑娘要出宫了。”袭人压低声音,爆出一条大新闻。
什么宝钗出宫了?不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宝钗要好风凭借力送她上青天吗?怎么没几天就出来了?这也不是外国读水硕镀金,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