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弗朗明哥从梦中惊醒时,伤口尚在修复,四肢沉重钝痛,一动,又崩裂几道结痂的口子。

    转了转脑袋,窗外漆黑一片,看四周摆设,在他自己船上。床边,椅子与地面摩擦出急促声响。

    他撑起身子靠坐床头。

    “她呢?”

    费瑟目光从他胸口渗血的纱布上挪开,“母亲不想见你,不会跟你走的。”

    明哥皱眉扫了他眼,冷笑似的勾了勾唇,掀开被子下床。

    荆林林睡不着,她总觉得多弗比上次见到,有哪里不一样了。闭上眼,怎么都屏蔽不了他。

    他现在应该脱离危险了吧。翻了个身,烦躁地按亮床头夜灯,起身推窗。

    窗一侧,斜对着火烈鸟游艇。

    男人插兜立在船艏,上身只披了件粉羽大衣,白绷带绕过胸腹,紧紧裹了数层,隐约可见血色。

    听到动静,男人抬起头,视线一下锁定住她。

    烟星在夜色中闪烁,结了段灰,他一动,便簌簌散落,连带半截没燃完的烟,掉入海中。

    风拍打过窗扇,林林退了步,目光从绷带移到他辨不出喜怒的脸上。

    “你……要不坐会儿?”

    男人动了,肩擦过她,径直倒向床上

    “喂,你没事……吧?”

    林林忙伸手,接触到他幽碧色眼瞳后,转了一圈又缩回身后。

    他好像很虚弱,不过没晕倒,应该没大事吧。

    多弗朗明哥脱下眼镜,弓着身子勉强蜷缩在她窄小的床上,往里挪了挪,腾出小片空位,直愣愣盯向女人。

    荆林林直觉诡异,算了算了让给他吧。悄悄挪向房门。

    手未碰到门把,人已背道而驰落进了床上。明哥侧身压下,温热的身躯贴着她脊背,严严实实将人拢入身下。

    越挣扎他便搂得越紧,直到空气中嗅到血腥味,背后发觉黏湿。

    “放开,伤口流血了。”

    男人不动,烫人的鼻息拂过她肌肤,不轻不重地含咬着颈后。

    “你还喜欢我。”

    似有电流沿着脖颈蹿向头皮,荆林林挣脱不了,忽得卸下气来。侧过头,酸涩的鼻梁蹭了蹭枕面,半张脸埋进去。

    多弗朗明哥按灭床头夜灯,室内顿时陷入静寂。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脸颊,眼尾,触碰到潮湿凉意。

    小床摇动出吱嘎声响,吻轻轻印下,拭干泪水。他放松手臂,将她翻过,枕靠在自己肩膀。

    “回我身边。”

    林林没有回答,黑暗里抬起眼与他对视了几秒,垂下眼帘,摇头。

    辗转反侧了前半夜,又与他折腾至后半夜,许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温度,消失无踪的睡意骤然来袭。他好像说了什么,她本能地拒绝,随后脑袋一沉,就靠着他胸膛陷入梦乡。

    听着耳畔渐平稳的呼吸,多弗朗明哥收紧手腕,揉了揉女人小臂,睡梦中的荆林林立马不舒服地拐开他手。

    男人冷哼了声,“没良心的分明是……”

    那只甩开他的小手顺其自然落于胸口,身子贴紧,蜷起腿挂在男人腹间。

    想出口的话即刻愣住,多弗朗明哥勾了勾唇,感受着被她触碰到的胸口蓬勃心跳,闭上了眼。

    “知道了。”

    ***

    海上天气一贯阴晴不定,昨半夜横穿寒流区,今早又是个好日头。

    耶稣布从瞭望台上爬下,边脱着棉服边抱怨鬼天气。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从厨房顺了两块面包回去补觉。

    途径训练室,被屋里动静闹得侧头看了眼。

    “哟,头儿,早啊!”

    香克斯扔下杠铃,擦了擦汗,“早。”

    从剑架上抽了把重剑,继续臂力训练。

    “头儿,昨晚明明我值的夜啊!”耶稣布想到什么,笑得不怀好意。

    “所以?”

    “所以您黑眼圈为什么那么深?莫非气的一夜没睡?”

    说完,眼疾手快蹲下,剑尖擦着头皮没入走廊栏杆。

    抹抹额头虚汗,继续啃面包,多久没看老大生这么大的气了,有意思。

    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整艘船似乎都震了震,多弗朗明哥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新裂出的几道缝,若有所思。

    身上挂着的人大概是嫌热了,推了两把他没推动,身子一转,呼噜一声摔下地面。

    “嗷!谁啊!”荆林林捂着脑门从地面坐起,怒冲冲看去,昨夜记忆重回脑海,“你怎么还没走?”

    多弗朗明哥面色顿沉,收起捞起她的手,“活该!”

    林林瞥了眼,不和他吵,理理衣服走进洗漱间。

    玻璃门关上,女人在水池边站了会儿,声线冰冷而平静。

    “多弗,你走吧,我害怕,我会再爱上你。”

    水声哗哗响起,多弗朗明哥枕手歪头,视线逐渐出神。

    “你娘还没醒啊?”

    侧舷边,拉基·路正抱着木材跟在船匠身后修缮战斗后毁坏的船板。

    费瑟缠了几捆绳子哼哧哼哧从船舱里小跑跟上。闻言,摇了摇头。

    耶稣布倚着柱子啃完最后一口,“林林啊,昨晚,我好像看那家伙进她房间了。”

    几人不由抬头望向那扇门,为了验证似的,话音落,门吱呀开启。门后,多弗朗明哥懒懒散散,半身赤膊。

    喧嚣的甲板静默了数秒。

    “咔嚓——咔嚓——”刚补好的船板裂痕瞩目。

    船匠仰天哀嚎,“头儿,你准备换船了是吧!”

    一声重响后楼上安静了,香克斯阴着脸走下楼梯,“费瑟,吃过早饭没?”

    被点到名,费瑟懵懵转向他,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说罢,单手托抱起小少年。

    “不用,我已……”

    拉基·路秒懂,挥手就捂住少年嘴巴。“你就跟着头儿吧,不比你那不靠谱的爹强?”

    ***

    最近红发团有点头疼,多弗朗明哥天天就跟在他们船后,虽说不怕他吧,不过甩又甩不掉,碍于林林情面,还不能解决了他。

    多弗朗明哥也表示颇为不爽,人带不走算了,找她睡觉都不得。

    霸王色无声碰撞,僵持许久,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涌波涛,直到——

    “你们俩看对眼了?”

    荆林林撑着窗台,略显无奈。

    前一秒差点爆发的香克斯立马挠头笑,拽过多弗朗明哥,“我找他喝会儿酒。”

    于是,两个人的背影多少有点古怪且不情不愿。

    夜半近凌晨,他还是来了。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酒味,林林揉揉眼,按亮夜灯。

    那么大个人,仰靠在椅子上,脸颊红到脖子。

    “现在几点了?”

    明哥勾下墨镜,低了低头凑近,才看清她,笑了下,“睡吧,我就来坐会儿。”

    林林拉拉被子,半晌嗯了声,翻过身去。

    手指曲动,灯光跳灭,房间里静得又只剩呼吸声,他却觉得就算是这漫漫的黑也不会寂寞了。

    如是这般,林林倒摸不清他所求了。白日里不近不远跟着,晚上待她睡着便翻进来,或在椅子上不声不响坐着,或等她睡熟了再挤上床。

    三番五次反抗不成后,她后怕的感觉到自己开始习惯且放任他所做所为了。

    但他也不是一直在的,大约是家族事务吧,一个月里总会消失两三次,不过几天后就会赶上。

    粉红火烈鸟号已有一个星期没出现了。天空中海鸟声清脆,林林仰头,送报鸥在船顶徘徊了一圈,扔下几份晨报。

    “头儿,有路飞消息呢!”

    “哎,哎,看头条,这不是……他辞去七武海了?!”

    德歌拾了份走到她旁边,“你怎么说。”

    算时间,确实是顶上战争之后两年了。

    瞭望向船后无际的海面,扯了个笑,“他咎由自取呗。”

    吹了会儿风,她又像以前一样和船员切磋,钓鱼,插科打诨,喝酒狂欢。

    “呕——”

    着实和他们拼得有点多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踉跄跃出门,扶着栏杆一顿呕吐。

    吐得天昏地暗间有只手轻抚着她后背,又给她递来纸巾。

    林林攥过,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笑着往回走,“头儿你耍赖啊,就数你喝得最少了。”

    香克斯拦住,“回去休息吧,那群人可受不了你这么喝。”

    林林歪头瞧去,三三两两已趴了几桌,“没……没有,贝克曼还……”

    香克斯拎起人转了半圈,推回房,“他今晚值夜。”

    送到门口,女人应是醉得厉害了,扒着窗户死活不愿意进去。

    “头儿,我脑壳疼,你让我吹会儿风吧。”

    他拽了几次拽不脱,反而让她侧身逃到走廊尽头。

    夜里的灯被风吹得晃晃荡荡,不甚明亮。她散了发靠着墙,仰头望向被乌云遮盖的天空,残星冷月。

    “唔……前面有暴雨,今天谁掌舵啊。”扭头往甲板走。

    “林林,你去找他吧。”

    香克斯在她经过时忽然开口。

    女人走了几步,停下。“我还是回房间了,你记得通知一声啊。”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害怕,我们一直在。”

    ***

    当鸟笼破碎的那一刻,她再次踏上德雷斯罗萨的土地,为了止不住想他的心。

    满城欢歌,激动与泪水,庆祝着他的倒下。

    海军部队进驻,收拾着残局。家族干部,旗下大小海贼一网打尽。在海上翻云覆雨十多年的唐吉诃德家族,经此一役,彻底倒台。

    王城下,海军正捆着托雷波尔几个送去关押。她出现的多少有些突兀。

    海军将领扫视她一番,“喂,平民吗?离远些,这里不安全。”

    废墟最中心深坑边爆发一阵骚动,从里连爬带滚跑出个小海军。

    “少…少将,多弗朗明哥没死,他活过来了。”

    “没出息的家伙!”海军少将推开他,提步朝那边走,“去禀报鹤中将。”

    “喂,女人,停下,不是你能去的。”

    林林恍若未闻,加快步伐,拽开战战兢兢提枪的士兵。

    包围圈中,男人灰败着脸,血痕斑驳。他艰难地一遍遍爬起,却支撑不住重重摔倒。一双绿眸暴虐又仇恨。

    一时间,围着的人被吓住不敢上前。

    “你在做什么,找死吗!”少将追上,捉住她手臂就往后甩去。却不料被女人冷冷拍开。

    捂着发麻的胳膊,“你是谁?”

    “镣铐给我。”林林冲着手边负责绑人的海兵道。

    海兵后撤半步,正想开枪。

    “给她。”

    “战国大人!”

    “给她。”战国又重复了遍,看向荆林林。

    接过镣铐,林林转身,朝他慢慢走去。

    多弗朗明哥感觉到什么,不再挣扎爬起,挪动身子靠在碎石堆上,目光迎着她走到身前。

    “多弗,你输了。”

    她说。

    男人没有回应,眸中疯狂却悄然隐灭。

    林林蹲下身,牵起他紧握的拳头,一根一根掰开,扣着他掌心,锁上镣铐。

    “啪嗒——”

    应着声,男人终于闭上眼,晕倒在她肩头。

    ***

    “为什么要来?”

    “那你为什么要走?”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幽暗的船牢。

    明哥抵着墙低低笑起,“林林,我必须回去,有些事,我也必须要做。”

    他能走到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止步后退,便是任人宰割

    牢壁另一面长久听不到声音,男人侧过头,“我之前做过一场梦。”

    “嗯?”似乎是他第一次与她聊这种事。

    “你早就知道我的结局了吧。”

    林林再次沉默,数秒后,她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嗯。”

    他望着四周阴冷的监狱,又回忆起报纸上那张照片。

    “我给过你选择了。”

    “那你就不该再出现在我的世界!”

    静默了会儿,他笑了声垂下头。

    “如果你想走,我可以让他们放你离开。”

    “呵,自身都难保了,我要你救!”

    “那…为什么?”

    “多弗,我来之前已经做好决定了哦。”

    “多弗,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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