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吃吗？”
林浅温拿着半袋狗粮，蹲在崭新的狗盆前，心情复杂地看着缩在墙角的人。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肤色白皙，稍显凌乱的微卷白发下，一双乌黑眼眸已没了此前的戒备。但微抿的唇和有些紧绷的下颌线，还是能看出他此刻的状态并不放松。
“嗯。”他轻点了下头。
他名叫十二，是林浅温养的——狗。
没有任何违反法理和侮辱人的意思，十二真的是狗，起码在一天前，他还是一只刚成年的白狗。
一个月前，林浅温捡回了一条饿得半死不活的白色流浪狗，原以为接下来就要上演暖心救助后可爱小狗来贴贴的温情日常了，谁知道这狗凶得很。
一开始，它对林浅温的接触很是戒备，每次炸了毛一样缩在角落，低吼着不让靠近。
林浅温把它堵住，将手臂缠得厚厚的去抓，它无处可逃之下，仍继续低吼警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被抓到手里后，它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缩成一团，只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哀嚎。
没有咬人这点，林浅温还是挺意外的，毕竟小家伙看着不大，露牙的样子还是蛮凶狠的。
驯服十二的过程有点久，除非它被林浅温抓到，否则日常就是闪躲逃避，次次都摆出威胁的样子，但只是低吼，从不吠叫，而且一旦被摸到，就僵硬得不敢再动了。
许是流浪狗的缘故，十二性格敏感，戒备心强。
那段日子，林浅温花了很多精力在它身上，安抚它、拥抱它，也没什么其它的技巧，就是要让它感到爱就行。
好在狗就是狗，林浅温这一个多月的温柔攻势下，终于一点点打破了它的心防。
眼见着它开始舔人了，学会蹭大腿了，一人一狗的温馨日常就要来了，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突然变成了人。
林浅温懵了一天一夜，捂着心脏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
毕竟人是在她面前活生生变的，眼见为实。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养狗就算了，她现在还要养……狗男人吗？
十二似乎也受到了冲击，蹲在墙角已经一天一夜了，此刻终于耐不住饥饿，这会儿看着林浅温倒完狗粮后，立马趴下就要吃。
林浅温连忙伸手阻止：“等一下！”
她把狗盆端起放在茶几上，又拿了个勺子给他，说：“起码到这儿坐着吃吧，你那样太怪了……以后要学着用工具。”
要不是他还不适应，林浅温还不至于用狗盆装粮，看着跟虐待人似的。
十二坐在沙发上，在林浅温的教学下勉强学会使用勺子，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狗粮，偶尔一两粒掉落在地也会被捡起吃掉。
吃得真香。
但看人这么吃狗粮怪别扭的，林浅温在一旁支着下巴，怔怔地看他俊美的侧脸，心里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送走吧……又能送哪儿去呢？
把他狗变人的惊天秘密说出去，他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被抓去切片做研究？
那样也太惨了。
林浅温简直绞尽脑汁，在家里研究了几天‘狗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人’这个新的世界难题，但毫无头绪。
一般遇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什么妖怪成精了——虽然根据国情，现在的动物是不准修炼成精的。
林浅温用食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声音里透出些无奈：“你自己身体的变化，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十二狗脸茫然，默默低下头。
林浅温叹了口气，苦笑：“该不会是上辈子我救了你，这辈子你来报恩了吧。”
因为不相信这种主角式的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林浅温不屈不饶地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当然，她的手段仅限于在网上敲下关键词搜索，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最后她想通了，变就变吧，不妨碍自己就行。
想着待在家里也没什么用，林浅温决定出去看看。
不过也就两三天没出门而已，世界依旧很顽强地如常运转，也没有什么遍地都是动物变成人的奇异景象。
十二适应力很强，不过几天已经能装得人模人样了，林浅温出门时，特地给他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出了门后，十二就一直紧紧地跟在林浅温身后。
当流浪狗时，他就是被人厌恶的。和别的流浪猫狗打架打得再狠，遇见了人都是绕着走的。
现在化形为人，新身份都还没完全接受过来，就要往人堆里走，对他来说，压力着实有些大。
很快，林浅温就发现身边的人越凑越近，几乎是紧贴着她。扭头一看，那双黑亮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十二变成人形倒是意外的高，快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秀美的面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不太爱说话，冷淡间隐约透出一丝攻击性。
像现在这样似乎是因不安而显露出的一点点依赖的感觉，让林浅温颇有些稀罕，她安慰性地拍拍十二的肩膀，挑了人少的地方走。
刚拐了个弯，林浅温就看见不远处的花坛边缘上趴着一只胖胖的橘猫。
“前面有只猫诶！”
她眼一亮，放缓脚步走过去，见左右没人，蹲下来对着猫说话：“咪咪，你会说话吗？能变成人吗？”
橘猫稳坐如大佛，眯着眼睛，不为所动。
林浅温扭头：“十二，你能看出什么吗？能和它对话吗？”
十二站在边上微微皱眉摇头，他不喜欢猫。
林浅温想了下，锲而不舍：“咪咪你睡了吗？在陌生人面前你是怎么睡得着的，咪咪你说句话呀咪咪……”
聒噪的人类还在絮絮叨叨之际，旁边忽然传来几道噗嗤笑声。
“哈哈，你看，那个姐姐在跟猫说话诶！”
“好搞笑哦。”
“这有什么，我也会跟我家的狗狗说话啊！”
是三个放学的小学生，穿着校服排排站，正看着她捂着嘴偷笑。
林浅温顿时老脸一红，但成年人莫名的自尊不允许她就此落荒而逃，所以她仍蹲着，呵呵一笑：“这只猫真可爱啊……”
三个小孩靠近看了看，纷纷点头，小孩子大多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嘴里间或发出惊呼声。
高冷的橘猫终于睁开了眼，似乎被吵到了，动了动耳朵，但也没被吓跑。
“它胖胖的好可爱哦。”
“想摸摸……”
一个小孩说着伸出了手，林浅温眼疾手快地拦在他面前：“不行！小心它——”
就在这时，橘猫瞬间变脸，咧嘴发出危险的哈气声，抬起爪子，抓向伸到近前的手。
几乎与此同时，十二反应极快地挥手拍掉它的爪子，力道太大，几乎要把整只猫扇飞，他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短促的呜呜声，饱含威胁。
橘猫受到惊吓般尖叫一声，转身逃进了草丛。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仰起头看十二。
林浅温也一脸懵，瞥了眼十二后，还是先向小朋友们叮嘱道：“以后外面的猫狗再可爱也不能上手摸，知道吗？”
三个小孩连连点头，却兴奋地围住十二。
“哥哥你刚才怎么做到的啊？”
“好酷哦，我也要学，嗷呜——”
“嗷呜呜——”
几人开始呜呜乱叫，声音此起彼伏，路过的人都惊呆了。
林浅温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赶紧拉着十二逃离现场。
天色渐暗，人群喧嚣，还未穿梭巷弄，一个女孩从拐角处冷不防跑了出来，正正往林浅温怀里撞。
脚步踉跄之际，十二却是敏捷地把林浅温往自己这边拉了回来，然后只听“啊！”的一声，林浅温是没什么，那女孩却一歪扑在地上，好在旁边是草地，没有摔得很重。
“豆豆！”
女孩看上去十岁出头，穿着蓝色校服，怀里抱的柯基也摔了出去，她正重新抱住它。
“小妹妹你没事吧？磕到哪儿了？”林浅温忙过去扶起她。
女孩摇了下头，眼泪却开始疯狂掉落，但紧抿着嘴，像在极力压制哭声。
林浅温一惊，上上下下打量她，该不会摔到哪儿了吧？
女孩刚走了两步，又犹豫着停下了，终于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姐姐，你帮帮豆豆吧！我把豆豆送给姐姐，你好好养它好不好？”
女孩哭得伤心，那只柯基看着上了年纪了，此时也呜呜地绕着她，似乎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悲伤。
林浅温尚且一头雾水，掏出纸巾为她擦眼泪：“发生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呜呜，我奶奶她——”
话音却被呼喊声打断。
“慧慧！哎呦，你这死孩子，到处乱跑！”
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大妈追到跟前，脸红脖子粗的：“外面车这么多！不怕坏人把你拐走的呀！”
叫慧慧的女孩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抱着柯基，一开口，满满的委屈：“没有，奶奶你才是，为什么要把豆豆卖给坏人？！”
大妈脸色一沉，啧了声：“死孩子说什么呢，奶奶这是为你弟弟好！”
慧慧哭喊：“我不要弟弟，我只要豆豆，别把豆豆卖给狗贩子，它会被吃掉的，呜呜……”
大妈听得满脸怒色，吼道：“胡说什么！就一只畜生，哪比得上你弟弟？！弟弟就要出生了，这狗多脏啊，绝对不能留着！”
说着上前拽着慧慧就往回拉。
林浅温这么一听，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家女主人怀孕，奶奶要把狗送走，但孙女不舍得。
慧慧这会儿仍在大哭，挣扎着不走。忽然，大妈回头，恶狠狠地瞪她：“再这样我就把这畜生摔死！”
慧慧浑身一震，被吓得登时没了声音，睁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林浅温看在眼里，不由想到，这样刺激吓唬，女孩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本来是别人家事，她也不好管，这会儿却上前几步，叫住大妈：“打扰一下，我听您这意思，这狗是不想要了？那能卖给我吗？”
身后的十二闻言立马看了她一眼。
大妈余怒未消，语气依旧不好：“你谁啊？”
“……路人，刚才看这狗挺可爱……”
“不卖！我已经找好人了。”
交涉无果，林浅温刚想着自己尽力了，却见慧慧把手一松，大叫：“豆豆快跑！快跑！”
脱了手的豆豆并没有逃开。
狗哪知道人类的复杂心思，此时身边两个都是它熟悉的主人，虽也察觉到不安的情绪，但它却不会轻易离开主人。
大妈扔开慧慧的手，轻而易举地抓到豆豆，快步回走。
慧慧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一路都能听到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引得许多路人侧目。但没人知道那个女孩此刻的绝望，也不会管她。
林浅温头疼地啧了声，转身走了没几步，又回头跟了上去。
十二拉住她的衣角，微微垂下眼，轻声说：“你喜欢那只狗？”
林浅温顾着看远去的身影：“也不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呗。”
倒是没走多远，在一个老小区楼下，林浅温隔着不远，看见那个大妈走向一个灰衣男人，两人没交谈几句，灰衣男就接过柯基，同时递给了大妈两张大钞。
慧慧在边上大哭阻拦，但被大妈掐着手臂拽进了小区楼。
林浅温看得有些心理不适，为什么有大人能这么淡定地看孩子哭成这样还无动于衷呢。
趁着灰衣男还没走，林浅温走过去：“你好，这只柯基能转给我吗？刚才那小女孩是我表妹，豆豆是她好朋友，她奶奶……”
灰衣男看了她一眼，张嘴就打断：“2000。”
林浅温：“？？”
“你刚才只给了两百而已？”
男人嚣张笑了一下：“刚才是刚才，现在这狗是我的，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你要不要？不要我带去狗肉馆了。”
“……”
林浅温双眉拧在一起，知道这种人说再多也没用，再多说几句，他甚至还能再提高价格。
看个热闹而已，现在倒是把自己绕过去了。最终林浅温还是买下了这只柯基。
灰衣男一笑满脸褶子，本来这狗就老，肉也不好吃，现在一转手就赚了千来块，爽！
他刚想再看那大冤种一眼，却猛地瞧见旁边那个戴口罩的年轻人望过来的眼神，一双黑亮的眼睛微眯，明明白白闪过一丝凛冽寒意。
男人莫名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开车离开。
豆豆长得憨厚，也许是因为老了没那么活泼了，眼里也没什么光亮。
从主人手里转来转去，它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全程安静如鸡，甚至有点被吓到的畏缩感。
“你真的要养它吗？”十二忍不住问。
林浅温嗯了声，说：“看情况吧，有机会跟那个小女孩说一声，后续看能不能找人领养，不行的话养它也不是不行……你怎么了？”
十二的脸被口罩遮着，此刻低头看灰扑扑的地面，闷不吭声地摇了摇头。
林浅温拿着半袋狗粮，蹲在崭新的狗盆前，心情复杂地看着缩在墙角的人。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肤色白皙，稍显凌乱的微卷白发下，一双乌黑眼眸已没了此前的戒备。但微抿的唇和有些紧绷的下颌线，还是能看出他此刻的状态并不放松。
“嗯。”他轻点了下头。
他名叫十二，是林浅温养的——狗。
没有任何违反法理和侮辱人的意思，十二真的是狗，起码在一天前，他还是一只刚成年的白狗。
一个月前，林浅温捡回了一条饿得半死不活的白色流浪狗，原以为接下来就要上演暖心救助后可爱小狗来贴贴的温情日常了，谁知道这狗凶得很。
一开始，它对林浅温的接触很是戒备，每次炸了毛一样缩在角落，低吼着不让靠近。
林浅温把它堵住，将手臂缠得厚厚的去抓，它无处可逃之下，仍继续低吼警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被抓到手里后，它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缩成一团，只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哀嚎。
没有咬人这点，林浅温还是挺意外的，毕竟小家伙看着不大，露牙的样子还是蛮凶狠的。
驯服十二的过程有点久，除非它被林浅温抓到，否则日常就是闪躲逃避，次次都摆出威胁的样子，但只是低吼，从不吠叫，而且一旦被摸到，就僵硬得不敢再动了。
许是流浪狗的缘故，十二性格敏感，戒备心强。
那段日子，林浅温花了很多精力在它身上，安抚它、拥抱它，也没什么其它的技巧，就是要让它感到爱就行。
好在狗就是狗，林浅温这一个多月的温柔攻势下，终于一点点打破了它的心防。
眼见着它开始舔人了，学会蹭大腿了，一人一狗的温馨日常就要来了，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突然变成了人。
林浅温懵了一天一夜，捂着心脏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
毕竟人是在她面前活生生变的，眼见为实。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养狗就算了，她现在还要养……狗男人吗？
十二似乎也受到了冲击，蹲在墙角已经一天一夜了，此刻终于耐不住饥饿，这会儿看着林浅温倒完狗粮后，立马趴下就要吃。
林浅温连忙伸手阻止：“等一下！”
她把狗盆端起放在茶几上，又拿了个勺子给他，说：“起码到这儿坐着吃吧，你那样太怪了……以后要学着用工具。”
要不是他还不适应，林浅温还不至于用狗盆装粮，看着跟虐待人似的。
十二坐在沙发上，在林浅温的教学下勉强学会使用勺子，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狗粮，偶尔一两粒掉落在地也会被捡起吃掉。
吃得真香。
但看人这么吃狗粮怪别扭的，林浅温在一旁支着下巴，怔怔地看他俊美的侧脸，心里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送走吧……又能送哪儿去呢？
把他狗变人的惊天秘密说出去，他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被抓去切片做研究？
那样也太惨了。
林浅温简直绞尽脑汁，在家里研究了几天‘狗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人’这个新的世界难题，但毫无头绪。
一般遇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什么妖怪成精了——虽然根据国情，现在的动物是不准修炼成精的。
林浅温用食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声音里透出些无奈：“你自己身体的变化，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十二狗脸茫然，默默低下头。
林浅温叹了口气，苦笑：“该不会是上辈子我救了你，这辈子你来报恩了吧。”
因为不相信这种主角式的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林浅温不屈不饶地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当然，她的手段仅限于在网上敲下关键词搜索，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最后她想通了，变就变吧，不妨碍自己就行。
想着待在家里也没什么用，林浅温决定出去看看。
不过也就两三天没出门而已，世界依旧很顽强地如常运转，也没有什么遍地都是动物变成人的奇异景象。
十二适应力很强，不过几天已经能装得人模人样了，林浅温出门时，特地给他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出了门后，十二就一直紧紧地跟在林浅温身后。
当流浪狗时，他就是被人厌恶的。和别的流浪猫狗打架打得再狠，遇见了人都是绕着走的。
现在化形为人，新身份都还没完全接受过来，就要往人堆里走，对他来说，压力着实有些大。
很快，林浅温就发现身边的人越凑越近，几乎是紧贴着她。扭头一看，那双黑亮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十二变成人形倒是意外的高，快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秀美的面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不太爱说话，冷淡间隐约透出一丝攻击性。
像现在这样似乎是因不安而显露出的一点点依赖的感觉，让林浅温颇有些稀罕，她安慰性地拍拍十二的肩膀，挑了人少的地方走。
刚拐了个弯，林浅温就看见不远处的花坛边缘上趴着一只胖胖的橘猫。
“前面有只猫诶！”
她眼一亮，放缓脚步走过去，见左右没人，蹲下来对着猫说话：“咪咪，你会说话吗？能变成人吗？”
橘猫稳坐如大佛，眯着眼睛，不为所动。
林浅温扭头：“十二，你能看出什么吗？能和它对话吗？”
十二站在边上微微皱眉摇头，他不喜欢猫。
林浅温想了下，锲而不舍：“咪咪你睡了吗？在陌生人面前你是怎么睡得着的，咪咪你说句话呀咪咪……”
聒噪的人类还在絮絮叨叨之际，旁边忽然传来几道噗嗤笑声。
“哈哈，你看，那个姐姐在跟猫说话诶！”
“好搞笑哦。”
“这有什么，我也会跟我家的狗狗说话啊！”
是三个放学的小学生，穿着校服排排站，正看着她捂着嘴偷笑。
林浅温顿时老脸一红，但成年人莫名的自尊不允许她就此落荒而逃，所以她仍蹲着，呵呵一笑：“这只猫真可爱啊……”
三个小孩靠近看了看，纷纷点头，小孩子大多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嘴里间或发出惊呼声。
高冷的橘猫终于睁开了眼，似乎被吵到了，动了动耳朵，但也没被吓跑。
“它胖胖的好可爱哦。”
“想摸摸……”
一个小孩说着伸出了手，林浅温眼疾手快地拦在他面前：“不行！小心它——”
就在这时，橘猫瞬间变脸，咧嘴发出危险的哈气声，抬起爪子，抓向伸到近前的手。
几乎与此同时，十二反应极快地挥手拍掉它的爪子，力道太大，几乎要把整只猫扇飞，他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短促的呜呜声，饱含威胁。
橘猫受到惊吓般尖叫一声，转身逃进了草丛。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仰起头看十二。
林浅温也一脸懵，瞥了眼十二后，还是先向小朋友们叮嘱道：“以后外面的猫狗再可爱也不能上手摸，知道吗？”
三个小孩连连点头，却兴奋地围住十二。
“哥哥你刚才怎么做到的啊？”
“好酷哦，我也要学，嗷呜——”
“嗷呜呜——”
几人开始呜呜乱叫，声音此起彼伏，路过的人都惊呆了。
林浅温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赶紧拉着十二逃离现场。
天色渐暗，人群喧嚣，还未穿梭巷弄，一个女孩从拐角处冷不防跑了出来，正正往林浅温怀里撞。
脚步踉跄之际，十二却是敏捷地把林浅温往自己这边拉了回来，然后只听“啊！”的一声，林浅温是没什么，那女孩却一歪扑在地上，好在旁边是草地，没有摔得很重。
“豆豆！”
女孩看上去十岁出头，穿着蓝色校服，怀里抱的柯基也摔了出去，她正重新抱住它。
“小妹妹你没事吧？磕到哪儿了？”林浅温忙过去扶起她。
女孩摇了下头，眼泪却开始疯狂掉落，但紧抿着嘴，像在极力压制哭声。
林浅温一惊，上上下下打量她，该不会摔到哪儿了吧？
女孩刚走了两步，又犹豫着停下了，终于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姐姐，你帮帮豆豆吧！我把豆豆送给姐姐，你好好养它好不好？”
女孩哭得伤心，那只柯基看着上了年纪了，此时也呜呜地绕着她，似乎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悲伤。
林浅温尚且一头雾水，掏出纸巾为她擦眼泪：“发生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呜呜，我奶奶她——”
话音却被呼喊声打断。
“慧慧！哎呦，你这死孩子，到处乱跑！”
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大妈追到跟前，脸红脖子粗的：“外面车这么多！不怕坏人把你拐走的呀！”
叫慧慧的女孩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抱着柯基，一开口，满满的委屈：“没有，奶奶你才是，为什么要把豆豆卖给坏人？！”
大妈脸色一沉，啧了声：“死孩子说什么呢，奶奶这是为你弟弟好！”
慧慧哭喊：“我不要弟弟，我只要豆豆，别把豆豆卖给狗贩子，它会被吃掉的，呜呜……”
大妈听得满脸怒色，吼道：“胡说什么！就一只畜生，哪比得上你弟弟？！弟弟就要出生了，这狗多脏啊，绝对不能留着！”
说着上前拽着慧慧就往回拉。
林浅温这么一听，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家女主人怀孕，奶奶要把狗送走，但孙女不舍得。
慧慧这会儿仍在大哭，挣扎着不走。忽然，大妈回头，恶狠狠地瞪她：“再这样我就把这畜生摔死！”
慧慧浑身一震，被吓得登时没了声音，睁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林浅温看在眼里，不由想到，这样刺激吓唬，女孩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本来是别人家事，她也不好管，这会儿却上前几步，叫住大妈：“打扰一下，我听您这意思，这狗是不想要了？那能卖给我吗？”
身后的十二闻言立马看了她一眼。
大妈余怒未消，语气依旧不好：“你谁啊？”
“……路人，刚才看这狗挺可爱……”
“不卖！我已经找好人了。”
交涉无果，林浅温刚想着自己尽力了，却见慧慧把手一松，大叫：“豆豆快跑！快跑！”
脱了手的豆豆并没有逃开。
狗哪知道人类的复杂心思，此时身边两个都是它熟悉的主人，虽也察觉到不安的情绪，但它却不会轻易离开主人。
大妈扔开慧慧的手，轻而易举地抓到豆豆，快步回走。
慧慧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一路都能听到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引得许多路人侧目。但没人知道那个女孩此刻的绝望，也不会管她。
林浅温头疼地啧了声，转身走了没几步，又回头跟了上去。
十二拉住她的衣角，微微垂下眼，轻声说：“你喜欢那只狗？”
林浅温顾着看远去的身影：“也不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呗。”
倒是没走多远，在一个老小区楼下，林浅温隔着不远，看见那个大妈走向一个灰衣男人，两人没交谈几句，灰衣男就接过柯基，同时递给了大妈两张大钞。
慧慧在边上大哭阻拦，但被大妈掐着手臂拽进了小区楼。
林浅温看得有些心理不适，为什么有大人能这么淡定地看孩子哭成这样还无动于衷呢。
趁着灰衣男还没走，林浅温走过去：“你好，这只柯基能转给我吗？刚才那小女孩是我表妹，豆豆是她好朋友，她奶奶……”
灰衣男看了她一眼，张嘴就打断：“2000。”
林浅温：“？？”
“你刚才只给了两百而已？”
男人嚣张笑了一下：“刚才是刚才，现在这狗是我的，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你要不要？不要我带去狗肉馆了。”
“……”
林浅温双眉拧在一起，知道这种人说再多也没用，再多说几句，他甚至还能再提高价格。
看个热闹而已，现在倒是把自己绕过去了。最终林浅温还是买下了这只柯基。
灰衣男一笑满脸褶子，本来这狗就老，肉也不好吃，现在一转手就赚了千来块，爽！
他刚想再看那大冤种一眼，却猛地瞧见旁边那个戴口罩的年轻人望过来的眼神，一双黑亮的眼睛微眯，明明白白闪过一丝凛冽寒意。
男人莫名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开车离开。
豆豆长得憨厚，也许是因为老了没那么活泼了，眼里也没什么光亮。
从主人手里转来转去，它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全程安静如鸡，甚至有点被吓到的畏缩感。
“你真的要养它吗？”十二忍不住问。
林浅温嗯了声，说：“看情况吧，有机会跟那个小女孩说一声，后续看能不能找人领养，不行的话养它也不是不行……你怎么了？”
十二的脸被口罩遮着，此刻低头看灰扑扑的地面，闷不吭声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