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将近的时候，闷热了多日的天气终于不堪重负，再度降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瓢泼大雨。
短暂的动摇过后，潘多拉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第六百四十二次逃跑行动继续推进。
那个不请自来，又莫名其妙跑走的男人确实令她有些在意，但……说实话，像当下这般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恐怕都不可能再次复刻了。
她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观察、推敲、造势、筹备——在十六岁的成人礼之前，这或许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
所以，尽管心中有些疑影，也因此升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但潘多拉三人还是披上雨衣，在已经为数不多的传送卷轴的帮助下，再度回到了那个脏乱差的陋巷之中。
“蕾雅，真的不需要我和切尔西先送你过去吗？”
分别之际，潘多拉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休特那座小院子的地址在西城区边缘，离北城区其实很近。黑灯瞎火的，蕾雅又只是个普通少女，在这种治安不太行的地方，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没事的，小姐，你不是已经给了我短刀和……和那什么弹来着……”
“是‘闪？光？弹’。”
“啊，对对，我觉得已经很够用了！再说了，我认得路，今夜雨又这么大，正常人都会去避雨的……只要我脚程快些，一定没问题的！”
也不知是真的乐观还是只想让她安心，蕾雅一脸自信地握了握拳，仿佛他们只是暂时分开般轻松随意。
“也要注意安全！雨天路滑，如今你有身子了，要格外当心才是！如果真的要用闪？光？弹的话，扔出去的时候记得闭上眼睛，不然到时候你自己也会跟着一起睁不开眼的！啊还有，如果遇到危险跑起来，你记得护着点肚子……”
往日潘多拉从不爱啰嗦，可这次却一反常态的絮叨，这也不放心，那也要嘱咐，恨不得为她将所有的意外预设都想齐全了。
蕾雅用温柔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难得如此嘴碎的小主人，片刻之后，忽然上前，轻轻地拥抱了她。
“对不起，潘多拉小姐……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真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话语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
雨水击打在雨衣之上，喧嚣无比，震耳欲聋，潘多拉却觉得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无论在不在我身边，你都要好好的，明白吗？”
“是的，小姐。我会努力生活，养大孩子……无论多少年，我都会等待着与您重逢的那一天。”
体温分明被隔绝在雨衣之外，可暖意却透过目光，清晰地传递到了彼此的心底。
然后……两人的视线默契下移，看向了那个在一旁不甘寂寞，非要蛄蛹着钻到她们俩中间来的那个小屁孩身上。
“……切尔西你干嘛？”
“我也要抱抱！为啥你们告别不带我？我也难过，我也舍不得啊！”
男孩不满地嘟囔着，少女们相视一笑，随后将他也揽入怀中，三人如昔日天寒时取暖般凑在一起，仿佛从那时起就再没有分开过。
“蕾雅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潘多拉小姐的！”
“好，我们这儿唯一的男子汉，以后小姐就托付给你了！”
“咳……等等，你们清醒一点，我才是我们这儿武力值最高的那个好吧……”
滂沱的雨势盖住了暗巷之中的细细低语，深沉的夜色之下，视线越发地模糊不清。
小巷中是否来过人，又曾来过几个人，即便当时有人正候在巷口，只怕也一样说不清。
***
“嘶……这雨可真够大的。”
因为雨势过大实在不便行进，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所在区域排查任务的骑士院一行人寻了一处无人的破屋，准备等雨小一些后再回骑士院复命。
“拉维尔，怎么了，还在担心你那个‘朋友’吗？”
见拉维尔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之色，仍望着窗外的雨帘默默出神，同伴中有人出声调侃，显然对之前的那一幕英雄救美存在着一些美好的误会。
闻言，拉维尔收回视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不要取笑我了……那位小姐，可不是我这样的扈从可以随意肖想的。”
“这是什么话，以你的实力，下次肯定能过的！只要成为货真价实的骑士，即便是大贵族家的女儿，也没什么娶不得，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说话之人也是位扈从，作为后辈，对拉维尔也一直相当敬重。
但他显然出身一般，也没什么眼力劲，不然也说不出“只要成为骑士就能迎娶贵族千金”这种没什么常识的话。
“得了吧，连军功都没有的人，哪家小姐肯嫁给你呀！——哎行了行了，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吧，这一路就你话最多！”
“啥，我话多？那明天要再有人不肯配合就别喊我了，你自己想办法问去！”
“嘿，说你几句你还来劲了……”
“哎哟，好了，吃吧，还堵不上你们的嘴！——拉维尔，你也坐过来吧，都辛苦一天了，总要休息一下。”
有同届且大约知道些内幕的同僚有意岔开话题，也算是为他小小地解围了。
见领队最后也发了话，拉维尔便应承下来，坐到那团微型的篝火边后，还非常闲不住地找了根枝条开始拨弄柴火。
大家随意地吃了些干粮后，见屋外的暴雨仍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也只好继续原地休整。
平时相熟的几人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向来寡言的拉维尔则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平静的神色下，心思早已经转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其实他知道，就算潘多拉先前老老实实地回了家，也不代表她之后就会同样老实地吃饭洗澡，然后熄灯睡觉。
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他在隔壁的时候，她有时都能不死心地想去撞一撞南墙，更别提他不在的时候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搞点什么事出来，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而他之所以放着这么明显的隐患不管跑出来执勤，一方面是因为这命令来自王室，必须无条件地优先执行，另一方面……
则是因为他知道，眼下，整座帝都已经在护卫军和骑士院最严密的监控之下，连地下社会的贸易也已经被全部叫停。
——无论潘多拉究竟准备了何种计划，戒严解除之前，她都不可能离开谟艾德。
“……不过，那个什么‘空洞会’，真的已经潜入帝都境内了吗？”
不知是何人开口询问，一时之间，破屋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几乎落针可闻。
“具体的消息还没有传达到我们这边，但听上面的意思，恐怕八九不离十，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领队虽不是最年长的，但向来沉着冷静，连他都如此作答，更是将众人本就紧绷的心绪拉得更紧了一些。
“听说提供情报的是些冒险者……他们是什么等级的，可靠吗？”
面对队友的质疑，领队仍是那副平静做派，淡淡地回答道：“他们是什么等级我不清楚……但那些人来自一个很大的组织，他们的足迹遍布诸国，没准势力比我们骑士院还大——再说了，你忘记我们骑士所遵从的三大准则了吗？”
屋内的空气又短暂地静了一静。
“忠诚，服从，英勇——我没有忘记，队长。对不起，我不再多问了。”
领队点点头，站起身来观察了一下雨势，最后宣布道：“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再过一刻钟，即便大雨滂沱，我们也必须动身回去复命了。有人有异议吗？”
“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和后，领队悄然叹气，颔首示意大家继续原地休整。
当他再一次坐下后，发现火堆边的拉维尔阖目对着火光全程入定，既没有参与刚才的讨论，也对方才的动静置若罔闻。
这家伙，发什么呆呢？
“拉维尔，你怎么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其实他俩也算是骑士院的老相识，虽然同人不同命，但交情到底还是有一点的。
听见对方的招呼，拉维尔睁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地叹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北城区那边的情况。”
“担心什么，被派去那边的都是精锐，他们那儿可是一个准骑士都没有的。”
这一次的案情，最严重的区域其实就是在北城区。那边有很多流民和逃荒者，鱼龙混杂，秩序崩坏，一直都是被帝都常年忽略的污秽角落。
在那里发生个把命案什么的往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
如果那些人命，是被某些秘密结社用来做人牲以达成某些邪恶目的的话，那上面可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了。
这个世界是存在不被法理所容的各路异端神祇的……而祂们与瓦伦王国公开供奉的六大正神最大的区别，便是对众生毫无慈悲。
听闻在王国周边，就曾有一个小国因为崇拜某个不知名的邪神，最后不知何故，竟于一夜之间骤然亡国，其国土也沦为一片诅咒之地，到处泛滥着腥臭的血沼和怪物……
面对这个潜入国境，同样供奉着异端之神的空洞会，王室可谓是相当重视，派出大量的人手包围帝都不说，对命案频出的北城区，更是重点布控。
其实大约是在半年之前，北城区就开始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剖尸事件了。
受害者均为孕妇，月份大的小的都有，她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死时腹中空空。
现场通常只留有孕妇本人的尸体，而婴儿的尸身却不翼而飞。
这死状确实可怖，但因为那里近乎是三不管的混乱状态，死的又都是些国籍不明的可疑人士，所以即便有相应上报，最终也只是记录了事，并没有人去认真彻查。
这样的案件，半年之内，少则一两起，多则十数出，月月上演，吓得北城区的女子们人人自危，有人甚至宁可冒着伤身的风险将腹中孩儿堕去，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当然，有害怕的，自然也就有不信邪的。
但半月之前，再怎么不信邪的人，只怕也要开始哆嗦起来了——因为在某一个寻常的夜晚，整座北城区，一下子出现了数十名受害者。
这巨大的数字点燃了民众的恐惧，差点成形的暴？乱触动了当权者的利益，而适时递进来的消息，自然也引起了王室成员的关注。
自从接下这个任务，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后，拉维尔心中便一直不安。
虽然幕后黑手尚且不明，但就目前的行凶手段来说，对方所针对的，似乎都是有孕在身的女子。
这一点潘多拉确实并不符合。
但……她身边的蕾雅却不知与何人，正巧在这个时候，竟莫名地有了身孕！
是的，潘多拉他们尚且年幼，但他可不是小孩子了。
那一晚，隔音如此之差的房子里，听到动静的人，并不只有潘多拉一个。
而女子有那样的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若放在往日，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蕾雅到底是潘多拉手下的人，她跟谁在一起，这孩子要还是不要，由她们主仆自己去商议就是了。
但眼下这个节骨眼，可就有点不好说了。
倘若潘多拉小姐又只是一个人试水偷跑，反倒问题不大，大不了他回去之后再仔仔细细地寻迹去追就是了……
可要是她觉得这次万无一失，将她的两个小伙伴都带上了，那可怎么办？！
可恶……早知道这次排查会弄得这么晚，即便纪律在身，也该把这事隐晦地告知一下才是！
“队长，今日我能提前离队吗？我想去北城区一趟。”
“去那儿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如今帝都的大半精锐都在那里，也不缺你一个人啊。”
“有些事我放心不下，必须要去盯一盯。”
吐出了这么一句后，拉维尔霍然起身，取过了晾在一旁的雨衣，一边抖开，一边往门口走去。
“若上面指责我擅自离队，队长照实说就是了，不用替我遮掩。”
“哎，等……”
话音未落，高大的身影便箭步离开，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不明真相的队友们都没反应过来，等挤到了领队身边，对着已经面前的雨巷张望时，早已瞧不到一点点的人影了。
半晌，也不知是谁回过神来，突然小声地感慨道：“……好俊的身法啊。”
“这样的身手居然过不了最终审核？考官难道疯了吗？”
“不过他也确实不大合群……”
听着周遭又开始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尚且知道些内情的领队有些头大地挠了挠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短暂的动摇过后，潘多拉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第六百四十二次逃跑行动继续推进。
那个不请自来，又莫名其妙跑走的男人确实令她有些在意，但……说实话，像当下这般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恐怕都不可能再次复刻了。
她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观察、推敲、造势、筹备——在十六岁的成人礼之前，这或许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
所以，尽管心中有些疑影，也因此升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但潘多拉三人还是披上雨衣，在已经为数不多的传送卷轴的帮助下，再度回到了那个脏乱差的陋巷之中。
“蕾雅，真的不需要我和切尔西先送你过去吗？”
分别之际，潘多拉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休特那座小院子的地址在西城区边缘，离北城区其实很近。黑灯瞎火的，蕾雅又只是个普通少女，在这种治安不太行的地方，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没事的，小姐，你不是已经给了我短刀和……和那什么弹来着……”
“是‘闪？光？弹’。”
“啊，对对，我觉得已经很够用了！再说了，我认得路，今夜雨又这么大，正常人都会去避雨的……只要我脚程快些，一定没问题的！”
也不知是真的乐观还是只想让她安心，蕾雅一脸自信地握了握拳，仿佛他们只是暂时分开般轻松随意。
“也要注意安全！雨天路滑，如今你有身子了，要格外当心才是！如果真的要用闪？光？弹的话，扔出去的时候记得闭上眼睛，不然到时候你自己也会跟着一起睁不开眼的！啊还有，如果遇到危险跑起来，你记得护着点肚子……”
往日潘多拉从不爱啰嗦，可这次却一反常态的絮叨，这也不放心，那也要嘱咐，恨不得为她将所有的意外预设都想齐全了。
蕾雅用温柔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难得如此嘴碎的小主人，片刻之后，忽然上前，轻轻地拥抱了她。
“对不起，潘多拉小姐……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真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话语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
雨水击打在雨衣之上，喧嚣无比，震耳欲聋，潘多拉却觉得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无论在不在我身边，你都要好好的，明白吗？”
“是的，小姐。我会努力生活，养大孩子……无论多少年，我都会等待着与您重逢的那一天。”
体温分明被隔绝在雨衣之外，可暖意却透过目光，清晰地传递到了彼此的心底。
然后……两人的视线默契下移，看向了那个在一旁不甘寂寞，非要蛄蛹着钻到她们俩中间来的那个小屁孩身上。
“……切尔西你干嘛？”
“我也要抱抱！为啥你们告别不带我？我也难过，我也舍不得啊！”
男孩不满地嘟囔着，少女们相视一笑，随后将他也揽入怀中，三人如昔日天寒时取暖般凑在一起，仿佛从那时起就再没有分开过。
“蕾雅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潘多拉小姐的！”
“好，我们这儿唯一的男子汉，以后小姐就托付给你了！”
“咳……等等，你们清醒一点，我才是我们这儿武力值最高的那个好吧……”
滂沱的雨势盖住了暗巷之中的细细低语，深沉的夜色之下，视线越发地模糊不清。
小巷中是否来过人，又曾来过几个人，即便当时有人正候在巷口，只怕也一样说不清。
***
“嘶……这雨可真够大的。”
因为雨势过大实在不便行进，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所在区域排查任务的骑士院一行人寻了一处无人的破屋，准备等雨小一些后再回骑士院复命。
“拉维尔，怎么了，还在担心你那个‘朋友’吗？”
见拉维尔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之色，仍望着窗外的雨帘默默出神，同伴中有人出声调侃，显然对之前的那一幕英雄救美存在着一些美好的误会。
闻言，拉维尔收回视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不要取笑我了……那位小姐，可不是我这样的扈从可以随意肖想的。”
“这是什么话，以你的实力，下次肯定能过的！只要成为货真价实的骑士，即便是大贵族家的女儿，也没什么娶不得，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说话之人也是位扈从，作为后辈，对拉维尔也一直相当敬重。
但他显然出身一般，也没什么眼力劲，不然也说不出“只要成为骑士就能迎娶贵族千金”这种没什么常识的话。
“得了吧，连军功都没有的人，哪家小姐肯嫁给你呀！——哎行了行了，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吧，这一路就你话最多！”
“啥，我话多？那明天要再有人不肯配合就别喊我了，你自己想办法问去！”
“嘿，说你几句你还来劲了……”
“哎哟，好了，吃吧，还堵不上你们的嘴！——拉维尔，你也坐过来吧，都辛苦一天了，总要休息一下。”
有同届且大约知道些内幕的同僚有意岔开话题，也算是为他小小地解围了。
见领队最后也发了话，拉维尔便应承下来，坐到那团微型的篝火边后，还非常闲不住地找了根枝条开始拨弄柴火。
大家随意地吃了些干粮后，见屋外的暴雨仍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也只好继续原地休整。
平时相熟的几人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向来寡言的拉维尔则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平静的神色下，心思早已经转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其实他知道，就算潘多拉先前老老实实地回了家，也不代表她之后就会同样老实地吃饭洗澡，然后熄灯睡觉。
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他在隔壁的时候，她有时都能不死心地想去撞一撞南墙，更别提他不在的时候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搞点什么事出来，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而他之所以放着这么明显的隐患不管跑出来执勤，一方面是因为这命令来自王室，必须无条件地优先执行，另一方面……
则是因为他知道，眼下，整座帝都已经在护卫军和骑士院最严密的监控之下，连地下社会的贸易也已经被全部叫停。
——无论潘多拉究竟准备了何种计划，戒严解除之前，她都不可能离开谟艾德。
“……不过，那个什么‘空洞会’，真的已经潜入帝都境内了吗？”
不知是何人开口询问，一时之间，破屋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几乎落针可闻。
“具体的消息还没有传达到我们这边，但听上面的意思，恐怕八九不离十，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领队虽不是最年长的，但向来沉着冷静，连他都如此作答，更是将众人本就紧绷的心绪拉得更紧了一些。
“听说提供情报的是些冒险者……他们是什么等级的，可靠吗？”
面对队友的质疑，领队仍是那副平静做派，淡淡地回答道：“他们是什么等级我不清楚……但那些人来自一个很大的组织，他们的足迹遍布诸国，没准势力比我们骑士院还大——再说了，你忘记我们骑士所遵从的三大准则了吗？”
屋内的空气又短暂地静了一静。
“忠诚，服从，英勇——我没有忘记，队长。对不起，我不再多问了。”
领队点点头，站起身来观察了一下雨势，最后宣布道：“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再过一刻钟，即便大雨滂沱，我们也必须动身回去复命了。有人有异议吗？”
“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和后，领队悄然叹气，颔首示意大家继续原地休整。
当他再一次坐下后，发现火堆边的拉维尔阖目对着火光全程入定，既没有参与刚才的讨论，也对方才的动静置若罔闻。
这家伙，发什么呆呢？
“拉维尔，你怎么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其实他俩也算是骑士院的老相识，虽然同人不同命，但交情到底还是有一点的。
听见对方的招呼，拉维尔睁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地叹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北城区那边的情况。”
“担心什么，被派去那边的都是精锐，他们那儿可是一个准骑士都没有的。”
这一次的案情，最严重的区域其实就是在北城区。那边有很多流民和逃荒者，鱼龙混杂，秩序崩坏，一直都是被帝都常年忽略的污秽角落。
在那里发生个把命案什么的往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
如果那些人命，是被某些秘密结社用来做人牲以达成某些邪恶目的的话，那上面可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了。
这个世界是存在不被法理所容的各路异端神祇的……而祂们与瓦伦王国公开供奉的六大正神最大的区别，便是对众生毫无慈悲。
听闻在王国周边，就曾有一个小国因为崇拜某个不知名的邪神，最后不知何故，竟于一夜之间骤然亡国，其国土也沦为一片诅咒之地，到处泛滥着腥臭的血沼和怪物……
面对这个潜入国境，同样供奉着异端之神的空洞会，王室可谓是相当重视，派出大量的人手包围帝都不说，对命案频出的北城区，更是重点布控。
其实大约是在半年之前，北城区就开始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剖尸事件了。
受害者均为孕妇，月份大的小的都有，她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死时腹中空空。
现场通常只留有孕妇本人的尸体，而婴儿的尸身却不翼而飞。
这死状确实可怖，但因为那里近乎是三不管的混乱状态，死的又都是些国籍不明的可疑人士，所以即便有相应上报，最终也只是记录了事，并没有人去认真彻查。
这样的案件，半年之内，少则一两起，多则十数出，月月上演，吓得北城区的女子们人人自危，有人甚至宁可冒着伤身的风险将腹中孩儿堕去，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当然，有害怕的，自然也就有不信邪的。
但半月之前，再怎么不信邪的人，只怕也要开始哆嗦起来了——因为在某一个寻常的夜晚，整座北城区，一下子出现了数十名受害者。
这巨大的数字点燃了民众的恐惧，差点成形的暴？乱触动了当权者的利益，而适时递进来的消息，自然也引起了王室成员的关注。
自从接下这个任务，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后，拉维尔心中便一直不安。
虽然幕后黑手尚且不明，但就目前的行凶手段来说，对方所针对的，似乎都是有孕在身的女子。
这一点潘多拉确实并不符合。
但……她身边的蕾雅却不知与何人，正巧在这个时候，竟莫名地有了身孕！
是的，潘多拉他们尚且年幼，但他可不是小孩子了。
那一晚，隔音如此之差的房子里，听到动静的人，并不只有潘多拉一个。
而女子有那样的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若放在往日，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蕾雅到底是潘多拉手下的人，她跟谁在一起，这孩子要还是不要，由她们主仆自己去商议就是了。
但眼下这个节骨眼，可就有点不好说了。
倘若潘多拉小姐又只是一个人试水偷跑，反倒问题不大，大不了他回去之后再仔仔细细地寻迹去追就是了……
可要是她觉得这次万无一失，将她的两个小伙伴都带上了，那可怎么办？！
可恶……早知道这次排查会弄得这么晚，即便纪律在身，也该把这事隐晦地告知一下才是！
“队长，今日我能提前离队吗？我想去北城区一趟。”
“去那儿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如今帝都的大半精锐都在那里，也不缺你一个人啊。”
“有些事我放心不下，必须要去盯一盯。”
吐出了这么一句后，拉维尔霍然起身，取过了晾在一旁的雨衣，一边抖开，一边往门口走去。
“若上面指责我擅自离队，队长照实说就是了，不用替我遮掩。”
“哎，等……”
话音未落，高大的身影便箭步离开，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不明真相的队友们都没反应过来，等挤到了领队身边，对着已经面前的雨巷张望时，早已瞧不到一点点的人影了。
半晌，也不知是谁回过神来，突然小声地感慨道：“……好俊的身法啊。”
“这样的身手居然过不了最终审核？考官难道疯了吗？”
“不过他也确实不大合群……”
听着周遭又开始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尚且知道些内情的领队有些头大地挠了挠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