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尼说你找我?”爱丽丝火急火燎从壁炉里钻出来。动作太急,吸进一嘴灰,“呸呸呸!”

    她一边清嗓子,一边拍掉落在肩膀和头发上的灰,顺手把抱在怀里的铃兰拱到斯内普鼻子底下。

    花香混合着烟尘,呛得斯内普身体后撤。他掏出魔杖,指向捧花,花朵洁净如洗;杖尖微抬,卡在爱丽丝嗓子眼的灰渣消失殆尽。

    爱丽丝感觉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几乎是蹦跶着来到柜子边,把柜顶的花瓶拿下来,准备把手里的花插进去,想起来意,又问了一遍:“找我什么事?”

    斯内普没有耐心绕弯子,决定直奔主题:“爱丽丝·博涵卡特。”

    爱丽丝没想到会这么正式,讶然回头。

    斯内普握紧手中的魔杖,直视她的眼睛:“如果博涵卡特当得太累,要不要试试做斯内普?”

    花枝与瓶口错开,散落一地。爱丽丝慌乱附身,将地上的花一支支放入手中的花瓶:“怎么突然说这些?”

    斯内普等到最后一枝花也被安置妥当,拉开桌边的椅子:“解释起来有点长,我们坐下说。”

    爱丽丝懵懂地捧着花瓶,坐到斯内普对面。

    斯内普向爱丽丝缓缓道出唐尼在阁楼对自己提出的请求,以及假死脱身的设想。期间,爱丽丝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铃兰花枝上飘摇的花瓣,表情平静。

    斯内普见她接受尚可,接着往下:“我会制作一支加强镇定剂,它能够将心脏跳动的频率降到最低。等博涵卡特先生对你展开新的治疗,唐尼会想办法将这支药剂混进治疗药剂中,配合适量的肿胀药水,葩麻油和草蛉虫,可以伪造出药物过敏窒息死亡的假象。唐尼会在事后帮你脱身,带你来到阁楼。我必须声明,这支加强药剂有一些副作用,比如使用以后心率可能会长期偏低,伴随一些头晕耳鸣,身体寒冷的症状。具体还要看你父亲下次给你带来的药剂是什么,对你的身体有什么不良影响,二者叠加会产生什么副作用。当然,我会想办法改良配方,将副作用降至最低。”

    话音顿住,斯内普有些懊恼,声明过于长,方案的可靠性在被一句句拉低。

    “听上去不错。”爱丽丝轻声说。

    她说听上去不错。

    斯内普有被鼓舞到,准备将最后一点心思和盘托出,“还有件事,我觉得你需要知情。”

    “说吧。“爱丽丝的声音若有似无,像是平静湖面上缥缈的晨雾。

    斯内普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想要扯些别的无关痛痒的事糊弄过去的,可是犹豫再三,甚至偷偷动用了一点摄神取念,还是决定道出实情:“神秘人没有死,他仍有卷土重来的实力,并且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正潜伏在某处,计划这件事情。“

    “昨天世界杯的暴乱与他有关?”爱丽丝茫然,虽然身处魔法世界,却始终与它隔着一面厚重的双层玻璃。虽然听说过伏地魔的诸多恶行,感受却并不真切。

    “目前并没有证据显示有直接关联,但我们可以从中看出有不少人在期待他的回归。”斯内普神色复杂,“你听说过我的过去,应该知道,以我的立场,必须要尽全力阻止他的归来,这必然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我和唐尼的计划,你在博涵卡特庄园也未必会更安全,可是在阁楼,不管未来如何,我保证能给你的,你肯定可以拥有的,是自由。”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问:“你还准备了别的话吗?”

    斯内普摇头,他口干舌燥,勉强咽下一口口水,等待爱丽丝的答复。

    “你的提议对我很有吸引力,自由一直是我最渴望的,按理来讲,我应该很高兴地立马接受。”爱丽丝说得很慢,像是还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可是博涵卡特虽然难当,我也已经当了这么久,起码经验丰富。假死,意味着抛弃我过去三十年全部的人生……有些话,我不想说出来,我需要先好好想想。”

    “当然。“斯内普压下心中的烦乱,理解地说,”人生大事,是要好好考虑。“

    “那我今天先回去了。”爱丽丝起身,把花瓶放到柜顶,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烟尘,“我需要一个人静静,认真思考一下。”

    “好,”斯内普陪她来到壁炉边,阁楼实在太小,眨眼便到,“你想清楚了,随时来找我。我会把学校办公室的壁炉与这里相连,如果那时已经开学,你可以用这里的壁炉联系我。”

    爱丽丝点点头,抓起一把飞路粉丢进壁炉,踏了进去。突然,她转过头,在忽明忽暗的火焰中对斯内普笑了笑:“斯老师,我只是要想想,并没有拒绝你的求婚哦。”

    斯内普愣住,不曾设想的角度在他脑海里徐徐展开。他面上一红,想要辩解并不是爱丽丝想的那样,却不知从何说起,稍作迟疑,爱丽丝已经远去,连残影也被火苗舔舐干净。

    让爱丽丝做斯内普,本意是想以后他罩着她。再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第二天,铃兰的花瓣飘落一瓣到柜子上。斯内普将花瓣清理掉,看着摇摇欲坠的花蕾,拿起魔杖,又放下。

    第三天,花瓣没有掉落,但是显露出轻微的褶皱,斯内普给花瓶换了水。

    第四天,斯内普去快餐店吃中饭,听老板提到往水里兑点保鲜剂可以延长花期,饭后去马路对面的花店买了一小包。

    第五天,斯内普将铃兰花从柜顶取下,正想检查保鲜剂效果。壁炉突然蹿出火苗,爱丽丝闪亮登场,拽着她没用的弟弟唐尼一起。

    “他必须在场。”爱丽丝见斯内普眉头皱起,坚持自己的想法。

    斯内普把花瓶放到桌子中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他拉开桌边的椅子自顾自坐下,爱丽丝很熟练地坐到他对面。唐尼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招呼他,悻悻变出一把椅子,坐到二人旁边,围着圆桌,三角对立。

    “博涵卡特当不下去,就不当了吧。”爱丽丝看了二人一眼,把视线转向斯内普,很认真地说,“我同意唐尼提出的计划。斯老师,谢谢你愿意出手帮助我们。“

    唐尼轻声欢呼,静待爱丽丝下文。

    “说完了。“爱丽丝干脆地划下句点。

    唐尼傻眼:”这么一句话,你在家说不久完了吗?还非拉着我跑一趟。“

    “你闭嘴吧。“爱丽丝瞪了唐尼一眼,不高兴地敲打桌子,”明明是我们的家事,结果你把脏活累活全丢给斯内普做,连登门拜访的诚意也没有?我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你可能没听明白。我再说得直白点,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出什么意外,我自己承担。如果非要牵扯,牵扯到你就够了,别赖到斯内普先生身上。万一将来出了事情,我们三个人的记忆球都是证据。听明白了吗?“

    唐尼感受到爱丽丝与斯内普四道目光直勾勾盯向自己,背脊冒出冷汗:“听明白了。“

    爱丽丝仗着斯内普的气势:“那你还不对斯内普先生说句谢谢?“

    唐尼耷拉着脑袋:“谢谢教授。“

    爱丽丝立马换上笑脸,狗腿地跟在唐尼后面重复:“谢谢教授。“

    斯内普轻咳一声,他还是比较习惯听爱丽丝叫自己斯老师。

    爱丽丝朝唐尼挥挥手:”行了,你先走吧,我还要在这待一会。“

    唐尼气恼爱丽丝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但是惧怕斯内普蓄势待发的责骂,不敢发作,只有灰溜溜地离开。

    唐尼走后,爱丽丝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脱离博涵卡特以后,成为斯内普以前,我可不可以先做一段时间我自己?“

    斯内普看爱丽丝快要把手绞成死结,把花瓶移到她手边:“你带来的花,我养得很好。“

    爱丽丝一头雾水,手虚搭在铃兰娇柔的花瓣上,应和:“嗯,你养得很好。“

    花瓣洁白水嫩,花枝韧劲十足,爱丽丝不是无脑吹捧,斯内普确实将它照顾得很好。

    “你永远可以做自己。”斯内普轻描淡写地说完,拍开爱丽丝的手,“轻点,花瓣掉了。“

    爱丽丝捡起刚刚失手碰落的花瓣,朝斯内普扯了个鬼脸。

    斯内普轻笑,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还有别的话吗?“

    爱丽丝摇头:“一肚子的话都完了,我现在好饿,我们去快餐店吃点东西吧。“

    “好。“斯内普起身,率先走出阁楼。

    爱丽丝跟在他身后:“快餐店最近有出什么新产品吗?“

    斯内普摇摇头:“没注意。“

    爱丽丝不以为意:“嘿嘿,我去瞅瞅。“

    半路上,斯内普问爱丽丝:“你想叫什么?“

    爱丽丝正沉迷于将人行道的碎石踢进绿化带,没理解他没头没尾的问句:“什么?“

    斯内普:“不叫博涵卡特,也不叫斯内普,你想叫什么?“

    爱丽丝用力一脚,小石子滚出去很远:“那个啊,暂时还没想好。“

    斯内普微微皱眉:“马上就会用到了。“

    “我知道,”爱丽丝轻轻喘口气,跑向下一颗小石子,“别催我啦,我要慢慢想。“

    爱丽丝·博涵卡特于1994年8月25日在家中逝世,死于滥用药物。

    这是她的第二次死亡。

    第一次是在魔法部人口档案里:1974年12月21日死于魔法觉醒的暴动。

    这次的消息同第一次一样,很快在博涵卡特家族内部传开,没有人多问一句。对博涵卡特来说,爱丽丝死于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死了。

    出生的时候,爱丽丝·博涵卡特被族里几个长辈轮流抱在怀里,寄予接管家族的厚望。死亡的时候,爱丽丝·博涵卡特独自躺在床上,无人陪伴。博涵卡特父子连夜从国外赶回,将爱丽丝·博涵卡特葬在玻璃棚的花园中。

    当晚,老博涵卡特先生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小博涵卡特先生偷偷摸摸来到,花园,挖了一宿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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