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忍不住想到了姬发,目光投向叽叽喳喳的少女,他们都快活的像丛林中的小鸟,单纯随心。

    “我都说了一路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话有点多?我母亲老是说我姑娘家不应该这么噼里啪啦地讲话,我就总想凭什么啊?谁规定的女人不应该讲话……”苏晴释放天性般抱怨嘟囔,前言不搭后语地讲着。

    虽然只有几句话的交情,可她却觉得徵野有种奇怪的能力,让人想要靠近,好像无论什么都能被他理解。

    不过全部吐出口后,舒服是舒服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挠了挠头。

    我为她的单纯感到惊讶,没设想她居然会对陌生人吐露心声。察觉到她冲动后的窘迫也不免发笑,为了缓解尴尬便开口回应。

    “确实没有这种道理,你讲话很有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我还委婉地表达了希望她多个心眼的劝告。

    她笑得灿烂,像一朵开在夏天烈日下的花。

    “当然,我只给你讲过这些,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忍不住就全部说啦!”

    苏晴的率真和信任让我感到不好意思,紧接着便听见她说:“聊了这么多我的,你也讲讲你嘛。”

    我没有聊起我乏善可陈的过往,而是选用了一个庸俗的开头。

    “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你一样来自西岐”,这引起了她的兴趣,我继续谈起姬发和我之间的故事,从那个赌注开始。

    这是我第一次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去看待我们之间的经历,我和他似乎总是在争执然后又和解。这些年有过太多太多次,我甚至难以数清。每次的对峙都开始得莫名其妙,然后两个人努力靠近却越走越远,最后又和解得自然无比。

    那么这一次呢,我们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场漫无目的的对峙?

    她听完有些困惑,我以为是由于我们无聊的冷战起始,可是她说:“怎么感觉听你说的,你好像总是把他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而且奇怪的是你都这样想了,却还是会跟他怄气。”

    有吗?

    她接着解释:“你好像总觉得他很幼稚,但是我听起来觉得他生气还是挺有理由的。如果我是他,你有这么多朋友,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也会忍不住委屈吧。”

    “可是他也有很多朋友啊?”我忍不住反驳,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冲突。

    “不一样的吧,他或许把你当做比较特别的朋友,你却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特别。反而一直觉得他莫名其妙地耍小脾气。”她眼珠滴溜溜转着,补充:“不过从局外人的角度,我其实也觉得你对他挺不同的,好像格外无奈?其实他生气的时候你不明所以,也会有些生气吧?不然为什么你这么温和的性子会反反复复跟他冷战?不是早就该耐着脾气哄他了吗?”

    最后苏晴补充:“我只是根据一面之词去猜测,不过旁观者清,我感觉你们之间怪怪的。”

    她话说的直白,一长串反问句砸得我发懵。是这样的吗?我回想起跟别人相处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扰乱我的心境。可是姬发,他固执执拗的时候我也不可避免地感到委屈烦恼,最后只能采用跟他一样的方式去对峙。然后无疾而终,周而复始。

    我沉默了。关于姬发,我需要时间去捋一捋。

    所幸她是个不会让气氛凝固的人,后面寻找兔子的一路都很有趣,我度过了这段时间最放松的一个午后。

    直到我帮她抓住那只调皮出走的小兔,笑意都没从我的脸上淡去。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毛绒绒的小家伙,珍重地圈在怀里,面上溢着柔和温暖的光。

    很美的场景,如果没有被突兀打断的话。

    “喂,你们在那里干嘛?”崇应彪见我和一个陌生少女走在一起,皱着眉冲我吼。

    神经病,关他屁事。

    这一嗓子很凶,苏晴有些害怕地往我身后躲,我向前走了一步,面色不虞:“和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

    他嗤笑一声:“我说这段时间这么奇怪呢,敢情是发情了”,他这话说得粗鲁,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怎么,姬发知道吗?”

    我无语至极,甚至有些动怒。不过害怕他看到背后苏晴的脸,还是耐着性子让他离开。我不敢用一位少女的清誉去赌他的人品,这太冒险。

    他见我护住苏晴,挑眉一笑:“你这么紧张,我可真有点好奇了,你平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也会有喜欢的女人?”

    我忍无可忍,可他离我太远,不能用精神力控制。正当我想往前的时候,身后的苏晴突然冒出来,动作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这人说话真难听,我和徵野才刚认识,他好心帮我找兔子,还被你泼污水,你真讨厌!”苏晴声音又大又清脆,除了愤怒,还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害怕。

    崇应彪被少女的控诉砸得一愣,心头微微诧异。刚才见她躲在徵野身后,还以为是个胆子小的,居然敢骂他?

    不过一句不痛不痒的“你真讨厌”还到不了让他生气的地步,他朝苏晴一笑:“你胆子挺大,知道我是谁吗?”他的脾气可是人尽皆知的差。

    “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苏晴把怀中的兔子圈得更紧,声音不自觉减小。

    崇应彪见她抱着竖起耳朵的兔子满脸警惕,觉得有趣:“你怎么不吼了?刚才骂人声音不是挺大的嘛。”

    我服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去:“你到底走不走?想打一架吗?”

    他见我语气平淡,表情却严肃认真,知道我不是说说而已。想到下午还有训练,朝我们这边最后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我向身后的苏晴表示歉意,她摇摇头说和我没关系,还说谢谢我帮忙,她下次请我吃饭。

    我怕传出对她不利的流言蜚语,拒绝了她。她看出了我的顾虑,想到刚才崇应彪的反应,遗憾地垂下头,没有强求。

    头脑一热,我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悄悄来找我,不过又想到我现在的身份,感觉有些不妥。

    她倒是没多想,听我这么说,很开心地说好,还让我以后有需要的话也悄悄找她。说这话时特意强调了悄悄两个字。

    她真的是很可爱的女孩,单纯不谙世事又热情开朗。

    我们笑着道别,苏晴的出现让我的好心情持续了一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苏全孝还好奇地问我怎么不生气,我这才想起那个玩笑。

    “你们无聊瞎编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说完我加了一句:“清者自清。”

    一旁的姬发脸色一僵,接着崇应彪嗤笑一声,吐字清晰:“确实是清者。”说这话时还不露痕迹地斜我一眼。他话里的反讽意味过于明显,不明所以的众人流露出想看好戏的神情。不过因为我在场,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心眼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我低头擦剑,语气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崇应彪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我:“就算我心眼不干净,那你这个正人君子偷偷摸摸跟女人幽会,又算是什么?”

    他的话像一把大火,点燃了这群青春期男孩的八卦热情,窃窃私语很快蔓延开来。

    “徵野,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这种事怎么不跟弟兄们分享分享啊?”

    “就是啊,没必要藏着掖着吧?”

    他们像一群兴奋的猴子,迫切地渴望我这个当事人把经历当做香蕉分享出来。最好惊心动魄,一波三折,才能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

    我深知他们的求知欲若得不到满足,一定会人为制造出更加离谱的故事。对我和姬发的调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心底问候了崇应彪一百零八遍,我起身去放剑,边走边用一种浑不在意的语气回复:“你们信他的?我只是今天碰巧遇见一个女生,帮她找了找她养的兔子而已,话都没说上几句。”

    我尽量把这次邂逅形容得不值一提,可我低估了他们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碰巧?哥几个怎么没这种碰巧的机会?”说完他们挤眉弄眼地笑笑:“长得漂亮不?”

    我破罐子破摔:“漂亮”,然后朝他们摆摆手:“不过名字我都不知道,你们也别问了,安心训练吧,我们来这是干嘛的不会不记得了吧?”

    苏格拉底有个著名观点叫做“认识你自己”。一群人质,在朝歌期待什么浪漫故事?

    我都这样说了,他们的热情瞬间被浇灭,深感无趣后一哄而散。

    崇应彪对于徵野的话是半个字也不信的,那个少女为了维护徵野,伶牙俐齿的样子他可没忘。不过出于某种心思,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苏全孝他们显然对此有新的解读,我见姜文焕一脸复杂地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开口安慰:“害,质子身份有什么?你这么优秀,有人喜欢正常的很,你也得接受自己的内心,不用去逃避……”

    我被他说的抬不起头,心里策马奔腾。他们遮遮掩掩的同情让我都误以为自己是个情窦初开却不敢面对的少年,对此我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

    他们看我的表情愈发怜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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