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五）
从京城到范阳，骑最快的马也要三日。更何况他们还拉着沈初黯的灵柩。
他死前说，七日后若还未礼成，她就会死。
千萤觉得，这个疯子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所以她带着尘归雪和几个侍卫，日夜不停地往范阳赶。
为了躲避仇家，她们大多会选择隐蔽的小路，这又会拖慢她们的脚程。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谨慎，这一路倒是太平的很，一个寻仇的都没碰到。
可即便如此，她们到达范阳城时，时间已经整整过了四日。
幸好皇帝给她备好了嫁衣，还派来一个为她梳妆的丫鬟，剩下的时间才不用那么赶。
范阳相比京城，显得凄凉萧瑟，人丁稀少。
千萤叩开许多家客栈的门，却都因为他们带着灵柩而不愿接待。
最后一家的店主说道：“客官，您……还是去别家看看吧。我们开店营业，停着棺材，实在是不吉利，会把其他客人都吓跑的。”
“要不您去邺酆客栈看看？就在尸横山脚下，什么奇怪的客人都接。”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天马上黑了，你们还是尽快启程吧。轻崖山周围几里，都没什么人，到了晚上，什么东西都有可能碰到。”
千萤疑道：“尸横山？我怎么听说，范阳城周遭只有一座山，名叫轻崖山？”
他摆了摆手：“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现在因为那里死了太多人，没人敢靠近，我们就都叫它尸横山。听说死在里面的尸体啊，不腐不灭，尸横遍野，所以才容易闹鬼。”
“那店家可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这我可不知道。我也是十几年前才来到这里的。”
千萤跟他道了谢，就立刻赶往邺酆客栈。
离轻崖山越近，天也就越黑。空气中都弥漫着阴森气息和瘆人的冷意，路上还时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点着微弱灯光的屋子。
客栈的门关着，门外停着几匹马。
听到敲门声后，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小缝，露出一个女孩的脸。
“住店？是人是鬼？”
千萤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后的尘归雪惊道：“师妹？你怎么在这？”
“啪——”
门猛地被关上。
“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师妹。”
尘归雪用剑鞘强硬地将门打开，店里零星坐着几个人，那个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他走到一个大汉桌前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做什么？”
尘归雪未等他说完，就点了他的穴，“师妹，别装了，你骗不过我。”
大汉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化成了原本的样子。
“师……师兄。”
尘归雪又问：“你为何在这？”
她小脸拧在一起：“我偷偷跑出来的，你千万别告诉我爹。我说要出来历练，可他死活不让。不让我出门，那我学这些法术有什么意义啊？前几日我路过范阳，听说这里闹鬼，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但是因为没钱住店，所以求着老板帮他干活来抵。”
“师兄，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
尘归雪：“陪朋友办点事。”
他转过头对千萤说道：“知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妹，也是我师傅的女儿，谢念潇。”
千萤笑笑：“你好你好。”
谢念潇跟着他的视线打量她，忽然拍桌而起，用手中的剑对着她：“你是妖？”
尘归雪夺过她的剑，温声细语地说道：“师妹，人分善恶，妖也分善恶。她虽是妖，却心地善良，从未害人，是师兄的朋友，你休得无礼。”
谢念潇愤愤坐下，口中嘟囔着：“我才不信呢，妖能有什么好东西。”
尘归雪看着千萤，笑得有些尴尬：“我师妹自小娇生惯养，不太懂事，你别见怪。”
“师兄！你跟妖怪走一起就算了，你还帮着她说我坏话。”
尘归雪还想说些什么，千萤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算了，我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谢念潇：“什么正事？”
看到几个侍卫抬进来一口棺材，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
店主也从柜台前走出来。
他是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眼睛很小，脸上布满皱纹，总是笑眯眯的，很是和蔼。
他指着那棺材，笑着问：“客官，你这是？”
千萤：“店家，我们带着朋友的遗体回乡安葬，听闻这里什么奇怪的客人都接，应该不会介意暂时存放一下灵柩吧。”
店主笑呵呵的：“钱给够的话，自然不介意。几位客官，里面请。”
……
客栈的房间灯光很暗，因为不放心，她让孟路直接把灵柩放在她房里。
跟死人在一个房间，周围又是乱葬岗，多少都是有些怕的，所以她晚上睡得很浅。
半夜的时候，她已经熄灯睡下，却在恍惚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她睁开眼睛，细细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好像是冲着灵柩去的。
千萤从床上坐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蹑手蹑脚地寻着脚步声而去。
就在那人的手快要碰到灵柩的时候，千萤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念潇被吓了一大跳，她尖叫出声，猛地甩开她的手腕，朝门外跑去。
千萤点上灯，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咦，谢小姐？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在自己房间睡觉，跑我房间来干什么？”
她的尖叫声把客栈的其他人都引了过来，他们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神色是被惊醒的不悦。
听到她的声音，谢念潇停住脚步，转过身，指着沈初黯的灵柩，惊恐地浑身发抖：“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萤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尘归雪走进来，抓住她的手臂，“师妹，你怎么了？”
谢念潇一把抱住他，在他怀中抽泣：“师兄，那棺材里有鬼。”
在门外旁观的住客们纷纷脸色大变，虽然都说这里闹鬼，可谁也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冷不丁说鬼就在自己身边，任谁都会吓一跳。此话一出，他们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躲了起来？
“师兄，你相信我！我睡在隔壁，方才起夜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男人的说话。那声音非常模糊，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他吵到我睡觉了，我就顺着那声音找过来，结果发现……发现说话声是从这棺材里传出来的！”
“师兄！你快把他烧死！快啊！”
尘归雪面色一凝，安抚道：“师妹，你先别急，待我去查探一番。”
千萤捏着下巴接话：“谢小姐，既然你说，这声音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可我跟他睡在一个房间，都没听到，在我右边的房间也没听到，为什么偏你听得到？”
“我……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们睡得死？或者，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你说自己没听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没听到？你这只低劣的妖，是不是存心想害我？”
千萤被她的奇怪言论逗得有些想笑：“我此前从未见过你，更和你无冤无仇，我害你的目的是什么？”
谢念潇理直气壮：“因为刚才师兄跟你介绍了我的身份！当年人族和妖族大战，我们云鹤门可是剿灭妖族的主力。所以你怀恨在心，想杀我报仇。你接近师兄，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额……
如果她不说，千萤还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层瓜葛。
千萤不再搭理她，转而问正在用灵力查探灵柩的尘归雪：“有什么问题吗？”
尘归雪摇了摇头：“并无异常。”
“师妹，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谢念潇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我是真的听到了，不可能是幻觉！师兄，你为何信她不信我？她一个低贱的妖怪，带着一具人的尸体，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肯定图谋不轨。她会害了你的！”
尘归雪揉揉眉心，敛了神色：“师妹！你若再胡闹，我立刻给师傅传信，让他来接你回去。”
千萤本来在看热闹，听到这话忽地一激灵：“别，千万别。就是一个小误会。”
谢念潇闭上嘴，眼中却满是不服，狠狠地跺了跺脚，带着怒火转身就走。
看着尘归雪有些无奈的眼神，千萤有些尴尬地开口：“那……那什么，既然我已经平安到了这里，接下来就不太好继续麻烦尘道长了。道长若有其他事，可以自行离开。天色尚晚，我要睡觉了，道长也回去继续休息吧！”
说完，她就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关上门。
尘归雪愣在门外，无可奈何地张了张口，随即转身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千萤一人，她将自己的耳朵放在棺材上，听了好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看谢念潇的表情，不像在说谎。真的是她的幻觉吗？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要是让我知道，你有悄悄话不和我说，跟别人说，我立马就撂挑子不干了！”
他死前说，七日后若还未礼成，她就会死。
千萤觉得，这个疯子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所以她带着尘归雪和几个侍卫，日夜不停地往范阳赶。
为了躲避仇家，她们大多会选择隐蔽的小路，这又会拖慢她们的脚程。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谨慎，这一路倒是太平的很，一个寻仇的都没碰到。
可即便如此，她们到达范阳城时，时间已经整整过了四日。
幸好皇帝给她备好了嫁衣，还派来一个为她梳妆的丫鬟，剩下的时间才不用那么赶。
范阳相比京城，显得凄凉萧瑟，人丁稀少。
千萤叩开许多家客栈的门，却都因为他们带着灵柩而不愿接待。
最后一家的店主说道：“客官，您……还是去别家看看吧。我们开店营业，停着棺材，实在是不吉利，会把其他客人都吓跑的。”
“要不您去邺酆客栈看看？就在尸横山脚下，什么奇怪的客人都接。”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天马上黑了，你们还是尽快启程吧。轻崖山周围几里，都没什么人，到了晚上，什么东西都有可能碰到。”
千萤疑道：“尸横山？我怎么听说，范阳城周遭只有一座山，名叫轻崖山？”
他摆了摆手：“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现在因为那里死了太多人，没人敢靠近，我们就都叫它尸横山。听说死在里面的尸体啊，不腐不灭，尸横遍野，所以才容易闹鬼。”
“那店家可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这我可不知道。我也是十几年前才来到这里的。”
千萤跟他道了谢，就立刻赶往邺酆客栈。
离轻崖山越近，天也就越黑。空气中都弥漫着阴森气息和瘆人的冷意，路上还时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点着微弱灯光的屋子。
客栈的门关着，门外停着几匹马。
听到敲门声后，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小缝，露出一个女孩的脸。
“住店？是人是鬼？”
千萤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后的尘归雪惊道：“师妹？你怎么在这？”
“啪——”
门猛地被关上。
“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师妹。”
尘归雪用剑鞘强硬地将门打开，店里零星坐着几个人，那个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他走到一个大汉桌前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做什么？”
尘归雪未等他说完，就点了他的穴，“师妹，别装了，你骗不过我。”
大汉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化成了原本的样子。
“师……师兄。”
尘归雪又问：“你为何在这？”
她小脸拧在一起：“我偷偷跑出来的，你千万别告诉我爹。我说要出来历练，可他死活不让。不让我出门，那我学这些法术有什么意义啊？前几日我路过范阳，听说这里闹鬼，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但是因为没钱住店，所以求着老板帮他干活来抵。”
“师兄，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
尘归雪：“陪朋友办点事。”
他转过头对千萤说道：“知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妹，也是我师傅的女儿，谢念潇。”
千萤笑笑：“你好你好。”
谢念潇跟着他的视线打量她，忽然拍桌而起，用手中的剑对着她：“你是妖？”
尘归雪夺过她的剑，温声细语地说道：“师妹，人分善恶，妖也分善恶。她虽是妖，却心地善良，从未害人，是师兄的朋友，你休得无礼。”
谢念潇愤愤坐下，口中嘟囔着：“我才不信呢，妖能有什么好东西。”
尘归雪看着千萤，笑得有些尴尬：“我师妹自小娇生惯养，不太懂事，你别见怪。”
“师兄！你跟妖怪走一起就算了，你还帮着她说我坏话。”
尘归雪还想说些什么，千萤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算了，我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谢念潇：“什么正事？”
看到几个侍卫抬进来一口棺材，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
店主也从柜台前走出来。
他是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眼睛很小，脸上布满皱纹，总是笑眯眯的，很是和蔼。
他指着那棺材，笑着问：“客官，你这是？”
千萤：“店家，我们带着朋友的遗体回乡安葬，听闻这里什么奇怪的客人都接，应该不会介意暂时存放一下灵柩吧。”
店主笑呵呵的：“钱给够的话，自然不介意。几位客官，里面请。”
……
客栈的房间灯光很暗，因为不放心，她让孟路直接把灵柩放在她房里。
跟死人在一个房间，周围又是乱葬岗，多少都是有些怕的，所以她晚上睡得很浅。
半夜的时候，她已经熄灯睡下，却在恍惚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她睁开眼睛，细细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好像是冲着灵柩去的。
千萤从床上坐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蹑手蹑脚地寻着脚步声而去。
就在那人的手快要碰到灵柩的时候，千萤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念潇被吓了一大跳，她尖叫出声，猛地甩开她的手腕，朝门外跑去。
千萤点上灯，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咦，谢小姐？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在自己房间睡觉，跑我房间来干什么？”
她的尖叫声把客栈的其他人都引了过来，他们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神色是被惊醒的不悦。
听到她的声音，谢念潇停住脚步，转过身，指着沈初黯的灵柩，惊恐地浑身发抖：“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萤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尘归雪走进来，抓住她的手臂，“师妹，你怎么了？”
谢念潇一把抱住他，在他怀中抽泣：“师兄，那棺材里有鬼。”
在门外旁观的住客们纷纷脸色大变，虽然都说这里闹鬼，可谁也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冷不丁说鬼就在自己身边，任谁都会吓一跳。此话一出，他们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躲了起来？
“师兄，你相信我！我睡在隔壁，方才起夜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男人的说话。那声音非常模糊，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他吵到我睡觉了，我就顺着那声音找过来，结果发现……发现说话声是从这棺材里传出来的！”
“师兄！你快把他烧死！快啊！”
尘归雪面色一凝，安抚道：“师妹，你先别急，待我去查探一番。”
千萤捏着下巴接话：“谢小姐，既然你说，这声音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可我跟他睡在一个房间，都没听到，在我右边的房间也没听到，为什么偏你听得到？”
“我……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们睡得死？或者，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你说自己没听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没听到？你这只低劣的妖，是不是存心想害我？”
千萤被她的奇怪言论逗得有些想笑：“我此前从未见过你，更和你无冤无仇，我害你的目的是什么？”
谢念潇理直气壮：“因为刚才师兄跟你介绍了我的身份！当年人族和妖族大战，我们云鹤门可是剿灭妖族的主力。所以你怀恨在心，想杀我报仇。你接近师兄，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额……
如果她不说，千萤还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层瓜葛。
千萤不再搭理她，转而问正在用灵力查探灵柩的尘归雪：“有什么问题吗？”
尘归雪摇了摇头：“并无异常。”
“师妹，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谢念潇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我是真的听到了，不可能是幻觉！师兄，你为何信她不信我？她一个低贱的妖怪，带着一具人的尸体，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肯定图谋不轨。她会害了你的！”
尘归雪揉揉眉心，敛了神色：“师妹！你若再胡闹，我立刻给师傅传信，让他来接你回去。”
千萤本来在看热闹，听到这话忽地一激灵：“别，千万别。就是一个小误会。”
谢念潇闭上嘴，眼中却满是不服，狠狠地跺了跺脚，带着怒火转身就走。
看着尘归雪有些无奈的眼神，千萤有些尴尬地开口：“那……那什么，既然我已经平安到了这里，接下来就不太好继续麻烦尘道长了。道长若有其他事，可以自行离开。天色尚晚，我要睡觉了，道长也回去继续休息吧！”
说完，她就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关上门。
尘归雪愣在门外，无可奈何地张了张口，随即转身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千萤一人，她将自己的耳朵放在棺材上，听了好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看谢念潇的表情，不像在说谎。真的是她的幻觉吗？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要是让我知道，你有悄悄话不和我说，跟别人说，我立马就撂挑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