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不知为何,看见殷商的眼神便觉得异常心虚,迫于巨大的压力她松开了芽芽,刚想要抬头问殷商什么事,殷商就毫不留情地闭上了门。

    “……”

    闭门带起来的风能把头发统统掀飞。

    阿娇正在一脸迷茫,便听见门外又传来了殷商的敲门声。

    阿娇不确定道:“请进?”

    殷商猛地打开门,那张脸好像又恢复了昔日正常。

    他站在门口低下眼睛说道:“阿娇姑娘,主子想请您帮个忙。”

    ……

    那是很晴好的一天,天空外面晴空万里,蓝湛湛的。阿娇带着风迈进小前堂。她先是看见了坐在正中间不知道正在想什么的裴觞宴。然后看到了他身边别着脸抿着嘴,耳朵不知是何缘故通红的宫铳璟,和后面因为好奇一直盯着自己的问政。

    最后,她的目光留在了屋子正中间被五花大绑着并塞着口抹布的中年男子上。

    阿娇恍然大悟,怪异的目光再次望向裴觞宴。

    这人心理变态?是不是每次处置犯人他都喜欢有人在旁边观赏啊?

    裴觞宴自然没有错过阿娇精彩的眼神表演,并且从她最终的定格中看到了些许不同的东西。

    他本来捏着一枚玉扳指的手一顿。

    可是还不等裴觞宴说话,他旁边的宫铳璟就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凭什么不叫我进去?”

    什么进去?阿娇满头黑线,默默站在一边。

    “殿下,你进去只会添乱。”裴觞宴说的云淡风轻,甚至不曾带有一点情绪。

    但是这样反而叫宫铳璟更加愤怒:“什么叫我只会添乱,我明明可以帮忙的。再说了你不叫我进去我怎么知道你出来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魏建劳,魏大将军,那本是北疆人们的守城战神,是京都里口口相颂的不败将军。虽然怀疑他联敌卖国,可是迄今为止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如果……如果真的什么事情都只叫裴觞宴去办,只怕百姓难以理解,到时候他又要罪名加身受到屈辱。

    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依旧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叫裴觞宴为了自己受到万民唾骂。

    “而且……”宫铳璟的手笔直地指向了阿娇,冲着裴觞宴更加暴躁愤怒,“你不叫我进去叫她进去算怎么回事!”

    阿娇见他指着自己,开心地裂开了嘴。

    宫铳璟见她长着皎皎的脸却屡次错误使用就痛心疾首,如今恨不能给她一拳叫她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这样好看吗?这样好看吗!

    裴觞宴淡定地回望过去,沉声:“殿下,她救过你。”

    宫铳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幻境中的一切他还历历在目,被她搂住脖子抓住头发的耻辱还在眼前。

    这下不仅是想给她一拳了还想再捅她一刀。

    阿娇看着宫铳璟想要杀人的目光,第一次想要直接把裴觞宴那张嘴堵上然后勒死。

    “构造的幻境不同于结界,所有进入的人哪怕是构造者都会受到影响忘掉自己本来的身份目的成为幻境中的一环。届时你不仅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发生的一切都只能参与而不能改变,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苏醒都是未知的。心智不坚者会受困其中永远失掉灵智而死。”裴觞宴向着宫铳璟看去,似乎真的只是在询问他:

    “殿下,你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吗?”

    宫铳璟一下子哽住,他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他像是小孩撒脾气一样别过头去:“不管。她要进我就要进。”

    阿娇没想到他俩人还能这么说话,顿时瞪大了眼。

    可是看着大厅里的几个人,除了昏死过去的魏建劳,好像无论是殷商还是问政都不是很惊讶。

    裴觞宴没有很明确地拒绝了,或是因为他明白便是拒绝宫铳璟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曲起食指来敲了敲桌子,眉间清冷:“那殿下要与臣约法三章。”

    “行。”宫铳璟没多想就答应了裴觞宴,“你说。”

    “一切听从臣的号令,不许自作主张,不许……为情所迷。”他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明显有些疑虑和迟钝。

    宫铳璟咬着牙,算是默认了。

    阿娇站在身边,却有些不服气地说:“还有我呢。”

    她看着裴觞宴难得望过来的目光,鼓着腮帮子:“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得还我一个要求?”

    眼见裴觞宴没有说话,阿娇有些慌张,她连忙说道:“很简单的,很简单的要求。”

    她生怕裴觞宴不答应,又问道:“你你你你能答应吗?”

    裴觞宴骤然站起了身,阿娇吓得后退一步躲到了殷商后面。

    殷商:……

    裴觞宴似乎也没想到她的反应那样大,他道:“我答应你。”

    宫铳璟或是没想到裴觞宴和阿娇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也瞪大了眼。

    裴觞宴站在了魏建劳的身边。

    阿娇上前去,采住了他的一侧衣角。

    硬硬的布料,有点扎手,他穿着真的舒服吗?阿娇左右捏着那块衣袖,胡思乱想。

    宫铳璟看着阿娇抓住了裴觞宴,尽管有些不解却还是有模学样地也抓起了他的另一侧衣角。

    裴觞宴正在默念的动作一顿,顺着自己左侧的衣角看到了宫铳璟那十分不自然的脸上。

    他想要开口提醒,可前方一道光影闪来,三个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

    *

    宣德八年·浓秋·僵北

    僵北之地不同于四季分明的京都,那里因为气候常年干燥苦寒,到了深秋的时候已经寒冷非常。

    僵北之城为大梁西北要塞,军事重地,破僵北则铁骑可长驱直入攻向京都,荡平大梁。所以自古以来,僵北战乱不断,江北的大好儿郎有一半都在僵北之地以天为被地为床,风餐露宿只为能够守住西北边防。

    魏将军守在这里,已经是第四十个年头了。

    可是昔日里尽管是白日也总是静默无声的北疆今日却热闹异常,十里长街上张灯结彩,红色的帆布挂满了小商小贩的店铺,人们奔走相告,脸上喜气洋洋:“魏小将军今日便要娶妻啦!魏小将军今日便要娶妻啦!”

    “真的吗?”无数颗脑袋冒着热气从窗户里或者门缝里探出来,好奇地看着街上那个穿着脏兮兮皮衣的邋里邋遢的街溜子。

    “真的!是高门韩城守的嫡长女韩娍!”那个身影停下来大声喊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一个圆圆身材的老阿奶包的严严实实的扶着门出来,喊着屋里的小孙子:“走走走,拿着炕上的鸡蛋篓子,咱去给将军送喜蛋去。”

    那小孩一边含糊地答应着一边穿好衣裳赶紧下了炕。

    小孩的脸蛋子被西北的烈风吹的红扑扑的,眼睛却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干净清澈,他手里挽着快赶上自己的身高的鸡蛋篓子,兴冲冲问着他阿奶:“是去给将军送鸡蛋吗?”

    老阿奶赶紧把屋门给关上,生怕还在屋里坐月子的媳妇受风,听见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话,低下腰笑着说:“是啊。等你再大大,更可以跟着将军们去打仗,像你的父亲哥哥们一样。”

    “老嫂子。”隔壁的一个大爷模样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你年纪大了,走过去不方便,不如交给我我一块给送过去吧。”他手里领着两个鸡蛋,随着他的动作露出漏絮的棉衣。

    老奶奶连忙摇头:“你快回去,你家媳妇就要生了还不在家里好好伺候着,我去就行了,还有小栓子,我走不丢的。”

    那人低下头,面上有些羞愧:“我总觉得,上不了线已经是愧对,若是两个鸡蛋也不能给将军亲自送去,要俺还有什么用呢?”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另一个窗户里面的寡妇大娘喝止他,“腿疾是你爹娘老子给的,谁都无力改变,可是你家的娃娃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好手,满能把你的那份给补上!”

    老奶奶点点头,叹口气:“都是西北的好儿郎,都是西北的矫勇者。先祖的英魂在天上会护佑每一个西北儿郎平安归家的。”

    她拍拍那人的肩膀,劝他:“回去,我老婆子一定会把你的名字报给将军听的!”

    他们说话的间隙。无数的门打开,大家穿着喜气洋洋的挽着红布挎着篮子,兴奋地相互照应着往城边的魏大将军府走去。

    西北的风那样列,很快就埋没了他们的身影,只能听见豪迈的歌儿,在无数妇孺口中唱响,她们想要唱给自己的儿孙听,代代传颂。

    ……

    西北的城中高楼上,住着西北最美丽娇养的花朵。她住在楼上从来不曾下过楼,每一天都有侍女上楼来为她梳洗,有夫子教她音律、读书,教她明事理、学礼仪。她举止有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为人娴静,慧智兰心。

    所有见过她的人从来都对她赞不绝口,称所有的男子但凡见她一面都会爱上她的。

    因此她虽然只有十六岁,却赫然已经是三个城邦争相求娶的贵女。

    韩娍坐在镜前,镜中美好淑静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韩城守在屏风外跪坐着,或是感受到了韩娍的悲伤,他久久无言,总是得意洋洋的脸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低声求道:“阿娍,对不起,可是为父如何能够拒绝韩小将军!那可是圣上亲封的将军啊。”

    韩娍纤长的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只锋利无比的簪子,她摸着,只是沉默着流下眼泪。

    “更何况,以你的容颜,若非是魏家人,恐怕护不住啊。”韩城守痛声劝慰她。

    “爹爹,”韩娍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她带着哀求与悲痛,听的人心都要碎了,“既然爹爹一开始就想把女儿嫁给一介武夫,又何必悉心教导教女儿事事明白,就叫阿娍稀里糊涂的嫁过去,什么也不知道的,不是更好吗?”

    “阿娍……”韩城守心都要碎了,他悲声,“说这些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狠心站起来就要离开:“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韩娍摸着已经全然握着手心里的那支簪子,狠狠用力,骨节泛白,她流着泪横在了脖子上。

    她闭上眼死死咬着唇,生平第一次涕泪横流,如此失态。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爹爹”。

    不同于韩娍那让人心碎的喊声,这声轻巧的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称呼成功吸引了屋里两个人的注意。

    韩娍下了死劲差点就要捅进脖子里的簪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门外的少女看着小隔间里被烛光倒映到薄纱上僵住的姐姐的背影,她撑着门框支持者自己单薄的身子,乌黑的睫毛齐刷刷地垂了下来遮住眼帘。

    韩娍听见韩幼怯怯的声音带着克制的害怕,冷静地说道:“爹爹,我愿意,代替姐姐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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