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回到寝室，弗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拉着的藤蔓一边，和白雪面面相觑。
卧房已没有空余，门罗的安置成了个问题。
弗兰想到米诺反正也睡浴缸，不如把门罗关他房间好了。
推开卧房门，却没看到米诺的人影，弗兰愣了愣，才发觉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道：“这小子去哪儿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在她身后两步远，白雪撑着房门的手顿了顿，他眸光微动，垂下眼睛缓缓道：“他说……看你最近食欲不佳，去参加一个料理培训班了，封闭式培训。”
“哦？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算他有点良心……希望不是惊吓。”
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照米诺的个性，把门罗塞到他的房间，就极有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再搞得鸡飞狗跳就不好了……
更何况她还顶着弗兰的脸。
于是，在白雪的提议下，两人把她扔进了隔壁文森的房间。
趁着白雪去换衣服的间隙，弗兰无聊地开始四周打量。
之前只从米诺的口中听说了文森的“变态”事迹，不由得好奇地撑着下巴观察，没想到和想象中全然不同：
洁白的房间一尘不染，家具只有白漆木床和同色的床头柜，冷冷清清的。不像个卧房，倒像个病房。
木质地板被午后阳光烤得暖烘烘的，是这里惟一的色彩。
门罗还被蒺藜藤蔓绑缚着，在地面上扭动着身子，睁大眼睛怒视四周，像一只暴躁的毛毛虫。
“啪”的一声，不知道挣扎中踢到了什么地方，一阵细微的齿轮咬合机械声传来，从床头柜下面的夹层里掉出了个本子，门罗拧着眉下意识抖了下腿。
“哗啦”一声，本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翻了开来，封面向上，正好落在了弗兰脚边。
“……”
弗兰默了默，捡起时不小心瞥到了纸上的内容，蓦地愣住了。
光滑的羊皮纸上下用直线分割，分别记录着某日文森和白雪日常生活的流水账。
她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下，霎时，醍醐灌顶，双眼一亮：
这是什么情侣情趣？
连日记都要一起写？
但下一秒，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因为她发现，文森和白雪的字迹也一模一样……
这就很奇怪了吧？
神情一怔，专注地看着纸上的内容，心里的疑惑涌了上来——
虽说日记往往是记录日常生活，像笔记一样条分缕析地列出做过的事就算了，但为什么连弗兰对他说的话也要专门记下来？
倒像是……体内的两个魂灵，一个告诉另一个……身体被轮番占领……
这不就是坊间传闻的“十六个比尔”的故事吗？
多重人格分裂！
灵感如火花，在弗兰的脑海中乍然闪现，她沉思一会儿，搜寻到不少“证据”：
白雪平常就寡言少语、少与人交际、情感淡漠多变，但演技却颇为精湛……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和文森一同出现过！
背上蔓延过无数蚂蚁乱爬的感觉，顿觉不寒而栗。
“……”
这时，“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弗兰回过神来，把手中的日记本飞速扔进床下，拍了拍脸颊，让表情不再那么僵硬，仿若无事发生。
几秒后，她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弗兰……我们谈谈？”
比之前的声音更沉了些，质清偏冷，却也泠泠动听。
抬眼望去——
白雪穿着古典风格的白衬衣，胸前和袖口有重重叠叠的白色丝绸，胸口处微解开一颗珍珠纽扣。唇角和颈间被伊莫伤到的红痕还未消去，恍若白瓷的裂痕，透出惊心动魄的美。
他的脸颊被夕阳映成薄薄的玫瑰色，就连凌厉的眉骨，此时也缓和了棱角。
弗兰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一夕之间，白雪从美貌少女变成了英俊少年。
她呆滞地眨眨眼，一时失了言语，嘴角僵硬地笑着，想到——
万一解释的时候让白雪忆起悲伤的记忆，触动了负面情绪，病情加重就麻烦了。
当务之急，是安抚他的情绪，尽早确诊“病情”。
想到这儿，弗兰轻咳一声，让白雪稍等片刻。
……
几分钟后，
黄昏的天色。
淡淡的弯月与黯淡的落日同时挂在天际。
弗兰坐在客厅的乳白色橡木长沙发一端，背着夕阳，帽子上的小狐狸耳朵也染上了暖融融的细小光芒。
白雪看了弗兰许久，突然移开目光，轻声道：“抱歉，其实我……”
“你不用解释，我都相信你！”弗兰真诚地眨眨眼，忽然视线一转，情绪饱满地一字一句道：“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
白雪愣了愣，薄唇微张，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并不怪你。更何况，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但通过今天的事情，我发现还是不了解你。”
弗兰用沉重的目光看着白雪，很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你愿意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得到对面之人肯定的答复，弗兰一改悲伤的神情，一爪子扒拉开膝上的书，吸了口柑橘果冻，兴奋道：“那我们开始吧！”
在白雪古怪得难以言喻、仿佛有些惊疑的目光里——
弗兰以快问快答的形式，连珠炮似的问了他——
整整566个问题！
四个多小时，从黄昏问到深夜！
室外，一轮冷月挂在秋霜夜的一角，被几片稀薄的浮云掩去了一半。
室内，烛光辉映，袅袅的茶水雾气笼罩住白雪的面孔。
他凝视着对面的人，目光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描绘的微妙，长叹口气，肯定地说，“我没有精神障碍。”
弗兰愣了下，视线在手中的纸张和白雪的面孔之间来回跳转，目光闪动道：“……当然。”
心下却腹诽：精神障碍患者怎么会觉得自己是精神障碍呢？
只会像我一样，觉得自己越来越精神……
不过，经过明尼苏达多相人格测验打分后，弗兰惊讶地发现，白雪的精神分裂倾向确实比较低，但是……偏执属性一栏却超了线。
还在蹙眉思索着，下一秒，清凌凌的声音蓦地在弗兰耳边响起：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嫉妒你。”
“……？”
“——嫉妒你理直气壮地活着，嫉妒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嫉妒你自由。”
乌黑的眼眸里有如雾的悲伤，白雪的声音很低，在客厅里轻轻飘荡，像一个梦魇。
弗兰眯着眼睛，幽幽道：“你是想说……嫉妒我脸皮厚？”然后歪歪头，目光狡黠道，“我不怕丢脸，因为那是我父母的工作……再说，我又没有父母。”
“……”
白雪愣了愣，轻笑出声。
但很快，眉宇就拧了起来，双目仿佛含了一层雾，有淡淡的阴影：“或许，米诺说的对，我确实心理阴暗……但不是因为我的父母是表兄妹——而是因为我自己。”
没想到白雪会听到，弗兰心下一紧，有些酸涩。
“从小母亲便很重视我的安全，直到我十来岁离开王宫，来学院上学，接触过的人不过两三个。我现在知道她是为了防备国王，但小时候很不理解，只会哭闹，很是暴躁。随着我长大，母亲陪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发现，只要我生病，母亲便会来陪我。为了避免被拆穿，顺利装虚弱，我学了很多装病的方法，也悄悄爱上了制毒，可能你说的演技……也是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吧。”
不知是由于刚才回答了太多触及心底的问题，还是夜晚让人的倾诉欲陡然上升。白雪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在弗兰面前卸下防备，完整而真实地袒露自己。
“国王对我越发忌惮，开始屡次暗杀我。母亲身体不明缘由地日益衰弱，要我小心伊莫。可能是预感到大限将至吧，她以尤加利桉木之灵，对我下了’安之隐术‘，可以保护我的性命，但代价便是以女子身份的障眼法过活，而且灵力会被压制，再也无法提升。”
白雪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微微闭眼。显露出他的真实情绪，似乎并不像看起来这么平静。
“母亲去世后，莱弗利从骑士团归来，接管了学院事务。他声称是我的舅舅，为我安排了文森的身份，恢复了被安之隐术压制的灵力，逃脱被众人注视的眼神。”
“所以……你在监视我？”
“不、我只是在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弗兰怔忡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复杂。
暖黄色的烛火在茶水表面照出粼粼波光，白雪的脸上、瞳上映出了淡薄的光芒，并随着水纹的摆动而颤抖。
“我羞于启齿的身体、无法回避的怯懦、自欺欺人的伪装、不能言说的阴翳——让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坦白之后，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他不敢看弗兰的表情。
周围的空气陷入了寂静。
在沉默中，他握住双拳，力量渐渐加重，直到关节变成完全失去血色的白。
半晌，他才听到弗兰如同呓语般的声音：
“你背着阳光走路，看到的当然只能是自己的阴影。”她将莹润的茶杯向蜡烛旁边挪了挪，茶杯的影子显出更加厚实的轮廓。
“你认真、聪明、冷静，这些都是你灵魂中的光明，而阴影只是你自我的一小部分。但你如果你不承认它，它就会一直存在。”
白雪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缓缓抬起了头。
这时，弗兰收回手，撑着下巴，淡淡道：“和自己作斗争，如同黑暗和光明相伴相生。”
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白雪唇角微张，像是受了蛊惑般，鬼使神差地问：“我如果转身面对……阳光，她，会……接受我的阴影吗？”
缓慢地移开视线，他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有些焦躁。
直到，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白雪眼前，“那我们重新来认识一下吧。”
“你好，怀德·白雪。”
怔忡了会儿，白雪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轻轻握住弗兰的手掌前侧，凝声道：“……很高兴认识你。”
弗兰歪着头挑挑眉，目光狡黠，“你高兴得太早了。”
两人相视一笑。
卧房已没有空余，门罗的安置成了个问题。
弗兰想到米诺反正也睡浴缸，不如把门罗关他房间好了。
推开卧房门，却没看到米诺的人影，弗兰愣了愣，才发觉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道：“这小子去哪儿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在她身后两步远，白雪撑着房门的手顿了顿，他眸光微动，垂下眼睛缓缓道：“他说……看你最近食欲不佳，去参加一个料理培训班了，封闭式培训。”
“哦？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算他有点良心……希望不是惊吓。”
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照米诺的个性，把门罗塞到他的房间，就极有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再搞得鸡飞狗跳就不好了……
更何况她还顶着弗兰的脸。
于是，在白雪的提议下，两人把她扔进了隔壁文森的房间。
趁着白雪去换衣服的间隙，弗兰无聊地开始四周打量。
之前只从米诺的口中听说了文森的“变态”事迹，不由得好奇地撑着下巴观察，没想到和想象中全然不同：
洁白的房间一尘不染，家具只有白漆木床和同色的床头柜，冷冷清清的。不像个卧房，倒像个病房。
木质地板被午后阳光烤得暖烘烘的，是这里惟一的色彩。
门罗还被蒺藜藤蔓绑缚着，在地面上扭动着身子，睁大眼睛怒视四周，像一只暴躁的毛毛虫。
“啪”的一声，不知道挣扎中踢到了什么地方，一阵细微的齿轮咬合机械声传来，从床头柜下面的夹层里掉出了个本子，门罗拧着眉下意识抖了下腿。
“哗啦”一声，本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翻了开来，封面向上，正好落在了弗兰脚边。
“……”
弗兰默了默，捡起时不小心瞥到了纸上的内容，蓦地愣住了。
光滑的羊皮纸上下用直线分割，分别记录着某日文森和白雪日常生活的流水账。
她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下，霎时，醍醐灌顶，双眼一亮：
这是什么情侣情趣？
连日记都要一起写？
但下一秒，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因为她发现，文森和白雪的字迹也一模一样……
这就很奇怪了吧？
神情一怔，专注地看着纸上的内容，心里的疑惑涌了上来——
虽说日记往往是记录日常生活，像笔记一样条分缕析地列出做过的事就算了，但为什么连弗兰对他说的话也要专门记下来？
倒像是……体内的两个魂灵，一个告诉另一个……身体被轮番占领……
这不就是坊间传闻的“十六个比尔”的故事吗？
多重人格分裂！
灵感如火花，在弗兰的脑海中乍然闪现，她沉思一会儿，搜寻到不少“证据”：
白雪平常就寡言少语、少与人交际、情感淡漠多变，但演技却颇为精湛……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和文森一同出现过！
背上蔓延过无数蚂蚁乱爬的感觉，顿觉不寒而栗。
“……”
这时，“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弗兰回过神来，把手中的日记本飞速扔进床下，拍了拍脸颊，让表情不再那么僵硬，仿若无事发生。
几秒后，她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弗兰……我们谈谈？”
比之前的声音更沉了些，质清偏冷，却也泠泠动听。
抬眼望去——
白雪穿着古典风格的白衬衣，胸前和袖口有重重叠叠的白色丝绸，胸口处微解开一颗珍珠纽扣。唇角和颈间被伊莫伤到的红痕还未消去，恍若白瓷的裂痕，透出惊心动魄的美。
他的脸颊被夕阳映成薄薄的玫瑰色，就连凌厉的眉骨，此时也缓和了棱角。
弗兰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一夕之间，白雪从美貌少女变成了英俊少年。
她呆滞地眨眨眼，一时失了言语，嘴角僵硬地笑着，想到——
万一解释的时候让白雪忆起悲伤的记忆，触动了负面情绪，病情加重就麻烦了。
当务之急，是安抚他的情绪，尽早确诊“病情”。
想到这儿，弗兰轻咳一声，让白雪稍等片刻。
……
几分钟后，
黄昏的天色。
淡淡的弯月与黯淡的落日同时挂在天际。
弗兰坐在客厅的乳白色橡木长沙发一端，背着夕阳，帽子上的小狐狸耳朵也染上了暖融融的细小光芒。
白雪看了弗兰许久，突然移开目光，轻声道：“抱歉，其实我……”
“你不用解释，我都相信你！”弗兰真诚地眨眨眼，忽然视线一转，情绪饱满地一字一句道：“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
白雪愣了愣，薄唇微张，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并不怪你。更何况，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但通过今天的事情，我发现还是不了解你。”
弗兰用沉重的目光看着白雪，很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你愿意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得到对面之人肯定的答复，弗兰一改悲伤的神情，一爪子扒拉开膝上的书，吸了口柑橘果冻，兴奋道：“那我们开始吧！”
在白雪古怪得难以言喻、仿佛有些惊疑的目光里——
弗兰以快问快答的形式，连珠炮似的问了他——
整整566个问题！
四个多小时，从黄昏问到深夜！
室外，一轮冷月挂在秋霜夜的一角，被几片稀薄的浮云掩去了一半。
室内，烛光辉映，袅袅的茶水雾气笼罩住白雪的面孔。
他凝视着对面的人，目光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描绘的微妙，长叹口气，肯定地说，“我没有精神障碍。”
弗兰愣了下，视线在手中的纸张和白雪的面孔之间来回跳转，目光闪动道：“……当然。”
心下却腹诽：精神障碍患者怎么会觉得自己是精神障碍呢？
只会像我一样，觉得自己越来越精神……
不过，经过明尼苏达多相人格测验打分后，弗兰惊讶地发现，白雪的精神分裂倾向确实比较低，但是……偏执属性一栏却超了线。
还在蹙眉思索着，下一秒，清凌凌的声音蓦地在弗兰耳边响起：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嫉妒你。”
“……？”
“——嫉妒你理直气壮地活着，嫉妒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嫉妒你自由。”
乌黑的眼眸里有如雾的悲伤，白雪的声音很低，在客厅里轻轻飘荡，像一个梦魇。
弗兰眯着眼睛，幽幽道：“你是想说……嫉妒我脸皮厚？”然后歪歪头，目光狡黠道，“我不怕丢脸，因为那是我父母的工作……再说，我又没有父母。”
“……”
白雪愣了愣，轻笑出声。
但很快，眉宇就拧了起来，双目仿佛含了一层雾，有淡淡的阴影：“或许，米诺说的对，我确实心理阴暗……但不是因为我的父母是表兄妹——而是因为我自己。”
没想到白雪会听到，弗兰心下一紧，有些酸涩。
“从小母亲便很重视我的安全，直到我十来岁离开王宫，来学院上学，接触过的人不过两三个。我现在知道她是为了防备国王，但小时候很不理解，只会哭闹，很是暴躁。随着我长大，母亲陪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发现，只要我生病，母亲便会来陪我。为了避免被拆穿，顺利装虚弱，我学了很多装病的方法，也悄悄爱上了制毒，可能你说的演技……也是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吧。”
不知是由于刚才回答了太多触及心底的问题，还是夜晚让人的倾诉欲陡然上升。白雪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在弗兰面前卸下防备，完整而真实地袒露自己。
“国王对我越发忌惮，开始屡次暗杀我。母亲身体不明缘由地日益衰弱，要我小心伊莫。可能是预感到大限将至吧，她以尤加利桉木之灵，对我下了’安之隐术‘，可以保护我的性命，但代价便是以女子身份的障眼法过活，而且灵力会被压制，再也无法提升。”
白雪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微微闭眼。显露出他的真实情绪，似乎并不像看起来这么平静。
“母亲去世后，莱弗利从骑士团归来，接管了学院事务。他声称是我的舅舅，为我安排了文森的身份，恢复了被安之隐术压制的灵力，逃脱被众人注视的眼神。”
“所以……你在监视我？”
“不、我只是在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弗兰怔忡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复杂。
暖黄色的烛火在茶水表面照出粼粼波光，白雪的脸上、瞳上映出了淡薄的光芒，并随着水纹的摆动而颤抖。
“我羞于启齿的身体、无法回避的怯懦、自欺欺人的伪装、不能言说的阴翳——让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坦白之后，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他不敢看弗兰的表情。
周围的空气陷入了寂静。
在沉默中，他握住双拳，力量渐渐加重，直到关节变成完全失去血色的白。
半晌，他才听到弗兰如同呓语般的声音：
“你背着阳光走路，看到的当然只能是自己的阴影。”她将莹润的茶杯向蜡烛旁边挪了挪，茶杯的影子显出更加厚实的轮廓。
“你认真、聪明、冷静，这些都是你灵魂中的光明，而阴影只是你自我的一小部分。但你如果你不承认它，它就会一直存在。”
白雪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缓缓抬起了头。
这时，弗兰收回手，撑着下巴，淡淡道：“和自己作斗争，如同黑暗和光明相伴相生。”
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白雪唇角微张，像是受了蛊惑般，鬼使神差地问：“我如果转身面对……阳光，她，会……接受我的阴影吗？”
缓慢地移开视线，他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有些焦躁。
直到，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白雪眼前，“那我们重新来认识一下吧。”
“你好，怀德·白雪。”
怔忡了会儿，白雪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轻轻握住弗兰的手掌前侧，凝声道：“……很高兴认识你。”
弗兰歪着头挑挑眉，目光狡黠，“你高兴得太早了。”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