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然猛然惊醒。

    耳边传来一阵哐当声,仿佛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都砸在了地上。

    她茫然地起床,环视了一周既陌生又熟悉的卧室。

    窗外的阳光刺得陈知然眯了眯眼睛,视线挪到桌上摊放的书本。彩色的封皮写着高一,那书本看起来崭新崭新的,明显是没有怎么翻动过。

    陈知然:……

    她摸了摸耳垂,才穿刺没多久的耳洞有点发炎的迹象,有股火辣辣的疼痛。

    没记错的话,这个耳洞是她在高一的那个暑假里打的。

    客厅又传来一声巨响,陈知然回过神来冲出卧室门。

    视线所及处一片狼藉,陈卓和周叶纯齐齐看向她。

    坐在地上的周叶纯有一双含情目和柳叶眉,却总是习惯性的皱着,让人觉得十分凄苦。此时她下意识地低头想要遮掩一下脸上的伤,但下一秒就勉强地笑着站起来:“然然醒了啊?妈妈给你做早饭去,想吃什么?”

    陈知然一下子就哭了:“妈!”

    “怎么了?”周叶纯顾不得自己的伤,吃惊地抱住她,连声问,“这是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已经久违了的怀抱,陈知然摇了摇头,侧过脸,看向一旁带着酒气的陈卓。

    “怎么了?”陈卓对自己女儿比起对周叶纯来态度要好不少,见状也想靠过来。

    陈知然现在实在不想看到他,又重新把头埋进周叶纯的怀里,露出了一个阴沉的表情。

    这让陈卓有点尴尬,责怪道:“你这性格和你妈一样,奇奇怪怪的,我先上班去了。”

    虽然对陈知然不会动则打骂,但父女俩关系说不上好,陈知然曾经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甚至还责怪过母亲。但后来陈卓出轨离婚,另结新欢,为了那个超声结果显示为男的胎儿对自己和母亲见死不救时候才知道,他只是重度重男轻女而已。

    “趁暑假好好在家学习,你看看你上次期末考的那叫什么,出去都丢脸,跟你妈一样,脑子笨得没边了。”陈卓说完又叮嘱周叶纯,“在家好好看着孩子,家里收拾一下,晚上我要吃拌白肉,再煮一个酸辣粉丝汤。”

    等陈卓一走,陈知然立即对周叶纯道:“走,去医院……不,去妇联。”

    “去妇联做什么?”她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都是小伤,哪需要弄那么大阵仗。”

    “留证据。”陈知然拉住她就朝外走,却听到她痛呼了一声。

    陈知然赶忙停下来,发现周叶纯的手臂明显的红肿起来了。

    心里燃起一股怒火,陈知然换成扶着周叶纯。而周叶纯一脸茫然,但她生性软弱又无主见,犹豫之间还是被女儿带出了门。

    上了出租车,陈知然深深地舒了口气,没有一刻耽误地对周叶纯说:“你们离婚吧。”

    “啊?”周叶纯更加茫然了,不懂为什么女儿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她有自知之明,在陈卓和自己之间,陈知然一直都更加喜欢陈卓。

    她有些难受,小心翼翼地问:“是你爸爸让你来劝我的吗?”

    “不是!”陈知然握住她的手,思量再三决定先不告诉她陈卓可能已经出轨的事,“你觉得他是个好老公吗?明明你在照顾家里,但每次找他要生活费的时候他总是对你冷嘲热讽,买一个西瓜都要被他说是浪费。在家里他对你呼来喝去,心情不好拿你撒气,一喝酒也打你,这是家暴!你受得了?”

    重要的是陈卓后面会主动提出离婚,并且财产已经全部转移,让周叶纯几乎是净身出户。

    陈知然曾经很看不起周叶纯,没离婚时菟丝花一样依附老公,任打任骂,离婚时被陈卓摆了一道也不敢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老老实实地被打发走了,还带着周叶纯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拖油瓶。

    但就是陈知然看不上的母亲,再苦再难也从没亏待过陈知然,供她吃供她穿,读完了收费贵得吓人的野鸡高职。而当了十多二十年的全职主妇,周叶纯已经丧失了太多社会技能,很难自力更生,只有去做最苦最累的体力活。

    而那时候的自己还在责怪她不争气,甚至隐隐责怪她,是她没留住陈卓,让家散了……

    自己怎么能那么混账!

    陈知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司机震惊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然然?!”周叶纯吓了一大跳,忙去查看她的脸,“你这是做什么?你看看,都红了!女孩子的脸怎么能随便打呢?”

    陈知然听着就想落泪,她明明知道女孩子的脸不能随便打,却挨了陈卓那么多年巴掌。

    “觉得自己欠揍而已。”陈知然看着周叶纯的眼睛,郑重道,“妈,我以后会好好学习,考一个超级好的大学,找一份好工作赚钱养你,你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周叶纯怔怔地听着,眼圈渐渐的红了:“你有这份孝心妈妈很开心,但你还小,不能没有爸爸,就算为了你妈妈也不能离婚……其他事都听你的,离婚的事就别说了。”

    陈知然知道周叶纯性格如此,也不再多劝,反正这婚她一定要帮她妈离了,而且还得要到钱!

    最主要的是这个房子,在5年后就会被开发商买下做成高级公寓,当年每一户赔付了足足上百万。

    到了妇联,陈知然直接申请了伤情鉴定,周叶纯的小臂骨裂,其他多处软组织挫伤。家暴这种事只有0次和无数次,周叶纯这种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妇联的负责人问:“需要我们介入调解吗?”

    周叶纯还不知道说什么,陈知然果断地道:“不用。”

    负责人是个圆脸的中年妇女,闻言皱眉盯着陈知然:“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不希望你妈妈好吗?”

    扶起周叶纯,陈知然反问:“调解有用吗?不需要调解,我们会直接申请离婚。”

    负责人哑然,叹了口气:“申请离婚?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法院不会因为一次家庭纠纷就判离婚的。”

    谁知陈知然笑了一声:“知道,我心里有数。”

    看着母女俩走远,负责人摇摇头,她见过那么多问题家庭的青少年,像陈知然看着这么早熟的并不多见,知道内情应该比自己想的复杂,毕竟像她这种年纪的孩子一般都还是会对父母的婚姻抱有希望。

    对周叶纯和陈卓的婚姻陈知然上辈子已经看得太清楚了。她并没有带着周叶纯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书店买了高中所有的教科书,又挑了两个比较出名的教辅资料,最重要的是买了各科的高三大一轮复习材料。

    平时对陈知然的行为不敢多说,但周叶纯也确实在担心自己女儿的成绩,此时看到她像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了,眼神十分欣慰,看得陈知然一阵脸红。

    周叶纯提议道:“然然,要不要帮你请家教啊。”

    “不用,”这年头请家教不算普遍,陈知然自认没到那个地步,“我先自己看看。”

    周叶纯一向是女儿丈夫说好就好,也不反驳。

    两人回了家,陈知然指挥周叶纯去休息,自己撸起袖子把家快速收拾了一遍,又用冰箱里的存货做了晚饭。

    周叶纯本来还担心她不会做,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然然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在家陈知然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要说做饭洗碗了,垃圾掉在地上都不会弯腰捡一下。

    “这个这么简单,看一下就学会了。”陈知然心虚的解了围裙,有点开心地夹了块回锅肉递到周叶纯嘴边,“快尝尝我的手艺。”

    周叶纯简直是受宠若惊地吃了一口,连味道都还没尝出来就忙不迭地点头:“好吃,好吃。”

    压下心酸,陈知然笑道:“好吃就行,以后我都做给你吃。快吃吧。”

    “然然你先吃,我等等你爸。”周叶纯说着就要去厨房拿完把菜分装出来,被陈知然按住肩膀坐到餐桌旁。

    “放心,他不是想吃凉拌白肉吗?我专门给他做了留着呢,谁知道他多久回来啊?”陈知然撇撇嘴,知道陈卓早就下班了,这个点还没回来,不是去和小三约会了,就是和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可是……”周叶纯有点心虚,如果自己没等陈卓先吃饭是会被骂的。

    陈知然不耐烦地打断她:“别可是了,到时候我会解释的。他要是半夜三更回来,你还能饿到那时候?”

    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这种事,周叶纯就是太好欺负了。

    不由分说地帮周叶纯盛好了饭,陈知然还贴心地把菜都替她夹进碗里,另配了个汤匙,“要吃什么我帮你夹!”

    “我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周叶纯失笑,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也不忍心继续拒绝女儿的好意,还是和陈知然一起吃了起来。

    有记忆以来这是母女俩第一次这么温馨,周叶纯吃着吃着又想掉泪,但知道陈知然最烦自己一副苦相,忙低头擦了擦眼角。

    陈知然只当没看见,现在说什么也白费,周叶纯那么多年日子都是这样过的,性格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没关系,周叶纯立不起来,还有她。

    吃完饭,陈知然利落地洗碗扫地,让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周叶纯回房间休息,才回了卧室,真正松了口气。

    呆呆地看着教科书,陈知然终于有了一股实感。

    真的回来了。

    一切都可以重来了。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次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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