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周叶纯在陶雨泽的帮助下真的是搞了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样样有,猪肚鸡和烧什锦两个大盘子镇在正中间,一张桌子差点摆不下。

    陈知然不仅觉得食欲满满,也觉得压力很大。

    她已经开始估算这些菜能吃多少天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周叶纯给两个孩子准备了汽水,自己倒了点梅子酒。这梅子酒是胡奶奶自个儿没事酿了自己小酌几口的,今天分了她一小瓶子,度数不高,青梅放了大半瓶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很足,“祝你们学业有成。”

    桌上流淌着一股温情,陈知然看看周叶纯,又看看陶雨泽,好半天没说话。

    察觉到了她感情的波动,陶雨泽放了杯子,替她夹了一块肚条:“怎么了?”

    陈知然摇摇头。

    这些是她上辈子一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她很难说辛辛苦苦的上辈子和奋发图强的这辈子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刚刚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就是她所想要的一切了。

    她眼眶微红,和陶雨泽轻轻碰杯:“新年快乐。”

    杯子碰撞时发出的脆响和这句新年快乐交织一起,在陶雨泽的心底轻轻一晃,又温柔又明亮。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东西,笑了起来:“新年快乐。”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陈知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看过了,但是这时候的晚会还很有意思,没有那么多□□,看得她和周叶纯哈哈大笑。

    这一顿饭就吃了两个小时,直到菜都凉了,实在是下不了筷子了,周叶纯才道:“雨泽不是买了那么多鞭炮吗?你们拿下去放吧。”

    知道陈知然最是在意什么,陶雨泽主动起身道:“我先帮您收拾吧。”

    “不用不用,快去玩吧。”周叶纯觉得这孩子不知是本来就这样,还是被陈知然给带成了这样,懂事知礼得有些过头,一点这年纪的样子都没了,“有些菜还得收起来,有些菜不要了,我自己一个人弄还快些。”

    陈知然明白现在周叶纯在有些事上会稍显强硬,她还挺珍惜周叶纯的这种渐渐冒头的强硬,于是顺从道:“那你收好了把脏碗放在水槽里就行,一会儿我们来洗。”

    这才和陶雨泽拎着一口袋鞭炮下楼去了。

    院子里已经有人在噼里啪啦放那种小鞭炮了,大都是光响不亮的踩炮和擦炮。

    平日里必定会觉得这些声音吵闹,但过年的时候连这种吵闹都变得有意义起来,即使是陈知然,也燃起了兴趣:“我看看有什么。”

    他们俩在花台边站定,陶雨泽让她先坐下:“小心被烫到,我来放,你看。”

    陈知然没什么意见,她现在腿脚还不是很利索,只是有点可惜仙女棒还没问世,不然玩那个真是又漂亮又安全。

    口袋里属实是杂七杂八啥都有,陶雨泽拿了一些小盒子出来,放在离陈知然稍远的地方,用老板送的打火机点燃。

    那小黑子咻咻咻地转起来,拖着一条火焰的小尾巴在地上打转,在视觉残影里转成了一个小火环。陶雨泽又一口气点了好几个,一群小火环地上乱跑,仿佛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火焰的小花。

    院子里的其他孩子被他们的动静所吸引,靠近一起盯着他们。

    陈知然公正客观地评价道:“还挺漂亮的,还有什么?”

    “老板说这个最好看。”陶雨泽掏出来一个小圆筒,不太确定地翻来覆去看了一下,放在地上,准备点燃。

    看到那些小孩越靠越近,陈知然怕伤到他们,肃着脸道:“你们离远点。”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但是一会儿推推搡搡地就又跑回来和陈知然挤到了一块儿。

    陶雨泽一点燃,陈知然和小孩子们就哇了起来。

    这个与其说是鞭炮,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烟花,以圆筒为原点,扑哧哧哧地冲着天空喷出火花,足足有两米高,在昏暗的院子里燃起了火树银花。

    但那火点溅到人身上时是疼的,陶雨泽退后了几步,转去看陈知然的脸。

    陈知然仿佛看得出了神。

    陶雨泽便把剩下的一起放了,一刹那之间,整个院子都亮了。

    陈知然说:“我忽然有些明白吴老师说的话了。”

    心情有些微荡漾的陶雨泽:……

    为什么这时候会冒出吴老师?

    陈知然想起吴怡在刚当他们班主任的时候说过,想在语文里拿到高分,是要学会共情的。

    当时陈知然其实并不理解古人的诗歌自己怎么能共情,但刚刚看到这样的场景,她那并不是很感性的脑子里想要什么词去形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切景语皆情语,那些凝练的词语裹着饱满的感情,能让他们这些后人在某些时刻,更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触动。

    陶雨泽不知道陈知然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她学习上头的形象已经在陶雨泽内心根深蒂固,颇有点无奈地配合道:“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陈知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哭笑不得地解释,远处传来砰砰几声。

    众人抬头,天空绽出了数朵漂亮的烟花。

    陈知然才想起:“啊,看来zf安排了表演的。”

    为了弥补市内不能燃放烟花爆竹的市民,官方便干脆安排了一场正经的烟火表演。

    这种烟花可不是路边小摊子能比拟的,衬得刚刚还令人惊艳的小烟花一下子就黯然失色了。

    陶雨泽便不再放那袋子里的小玩意儿,和陈知然一起坐在花台边上抬着头看。

    陈知然奇道:“怎么不放了?”

    “你还想看这些?”陶雨泽有点好笑,又觉得有些没意思,“早知道有这个表演,就不买这些东西了。”

    “怎么会呢?”陈知然也觉得那些大型烟花很漂亮,可也仅限于此,那些离她很远的,在高高天空中绽开的美丽,她只是觉得好看,但并不触动。

    因为那是属于整个城市的盛宴,而眼前这些小小的烟火,才是她触手可及的绚烂。

    陈知然从塑料袋里摸出个不知道是啥的小鞭炮来:“我觉得你买的这些更好玩啊。”

    她的语气天真而自然,流露出陶雨泽最喜欢的那种真挚。

    对陶雨泽而言,是无以伦比的美丽。

    他突然站起来,一刻也等不得的说:“我有个东西送你。”

    “啊?”因为都是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中生,陈知然完全没有考虑过互送礼物的这件事,所以陶雨泽这一出让她十分意外:“送什……”

    陶雨泽从衣兜里掏出了什么,摊在手心递到她面前。

    是一个小小的发卡,上面还用不知什么材料拼凑出了一个圆头圆脑的蝴蝶。

    在头顶烟火的忽明忽暗之中,这种材质颜色绚丽,陈知然并不认识,拿在手上反复看着。

    “……我自己做的。”陶雨泽虽然决定要把这个送给陈知然,但一直到刚刚都没有设想过送给陈知然的场景。

    他做事总是有计划有目的的。

    这次却不一样,他不期待这个送给陈知然会得到什么,也没有计划好,只是单纯地想把这个送给陈知然。

    可是就在刚刚那一刻,他觉得必须要做这件事了,这么武断的决定和草率的行为让陶雨泽局促起来。

    他极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让这件事看上去不是那么奇怪和突兀:“在你们家打扰了那么久,我觉得……这个虽然看起来一般,但是我……”

    陈知然看着他结结巴巴,声音又低,仿佛毫无自信,就想做点什么去帮助他。她诚恳地道:“谢谢,我很喜欢啊。”

    陶雨泽终于松了口气,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解释。

    陈知然埋头打量这只手工的小发卡,做得十分细致,没有任何露胶的地方,也不知道陶雨泽是什么时候做的。

    蝴蝶部件的那种材质承载住空中烟火的光芒,像一个调色盘一样幻化出不同的色彩。可又因为很小,看上去并不突兀和花哨。

    陈知然并不是出于奉承,而是出于真心地道:“真美啊,你的手真的好巧。”

    她开心地把头上的发卡取了下来,又把这个给别了上去。

    “……有点歪了。”陶雨泽犹豫着,伸出手帮她调整了一下。

    陈知然找不出理由来拒绝,本来她很坦荡,可陶雨泽的动作太小心翼翼了,仿佛这实在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光线昏暗,礼花漫天。

    两人挨得最近时,仿若情人耳语的距离。

    陈知然后知后觉的,也开始不好意思了。

    她有些别扭地侧过头朝下看,那一低头之间的动作里就泄出了点羞涩来。

    那一点羞涩点燃了陶雨泽,手指碰到的头发在冬夜中凉而滑,戴上了他亲手做的发饰。

    他心中某种感情到达了顶峰,乃至于他只是稍稍一碰就收回了手,生怕会让人轻易看出端倪。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让他想要成为更有能力,想要能承担责任的大人。

    李青和陶宸这两人至少教会了他什么是错误的。

    而他不会重复他们的任何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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