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天终于被晴日替代。原本应该被牢牢合上的窗帘此刻大大咧咧地敞开着,灼目的阳光直直地射入房间,打破了沉睡中的宁静。床头灯的光芒闪烁了一夜,在日光的对照下更显得微不足道。

    许桀悠悠转醒,却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环顾空空荡荡的四周,直接拨通电话却只等来一阵忙音,蒋思若没有接通。

    他起身在房间里四处张望,发现什么都不剩。

    没有行李箱,没有任何必需的电子设备。

    许桀思来想去,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蒋思若跑了。

    在把他摁在床上深吻了一夜之后。

    她利索地跑了。

    像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在他紧握着手机准备出门的时候,余光瞥见角落里堆放着的整箱果酒。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无奈。

    倒是还给他剩了一堆空酒瓶。

    许桀沉思着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目瞪口呆的陶桃。

    陶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但什么也不敢问,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托盘,在注视着许桀走进房间后,她立刻转身哒哒哒走下楼,四处寻找张维辰。

    张维辰正在茶室里,悠哉游哉地煮着一壶茶。

    “张维辰!”

    突如其来的大声呼唤吓得张维辰差点把茶叶抖落了一地,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转头看见陶桃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不解地问:“大清早的倒也不必这么激动吧?”

    陶桃径直在他面前坐下,冲着他晃了晃食指,故作高深道:“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张维辰垂下眼眸注视着壶里的茶叶,没附和她。

    “猜一下?猜一下?”

    张维辰配合着猜测:“天上掉馅饼了?”

    陶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并不能打断她的积极性,她为张维辰解答:“老板从小仙女的房间里出来了,而且像是刚起床的状态。”

    “没有开玩笑,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她再次强调。

    张维辰诧异地感叹:“这进展是不是太迅速了!一见面就死灰复燃的爱情,不愧是老板,果然是吾辈楷模。”

    “前天还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等了小仙女五个小时的男人,今天就从小仙女的房间里出来了,简直不敢相信。”陶桃兴致勃勃地回忆着。

    陶桃双手交握拱在胸前,神色认真,异想天开地说:“下次见面就得更热情一点,哄好了老板娘,我们就有奖金拿了!”

    张维辰点点头,同她一起祝愿。

    -

    此刻被念叨着的“老板娘”正一言不发地坐上了高铁。

    蒋思若戴着口罩,巨大的白色帽檐遮住了眼前的所有光景。她忽然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只以为是感冒的后遗症。

    她看起来很冷静。

    实际上,她的内心处于极度慌乱的状态。

    蒋思若完全不敢回忆昨晚的情形。

    但滚烫的夜晚却无时无刻不在钻入她的脑海里,清晰地为她复盘了全过程,别人是喝酒断片,她是喝酒后胆子大得没边,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全部的细节。

    她是怎样扑进许桀的怀里。

    她是怎样主动吻住了许桀。

    许桀是怎样压着她不知疲倦地吻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无知无觉地被亲着睡了过去。

    一想到脸红心跳的唇齿纠缠,她紧紧地闭了眼,低呼了一声“啊”。在整个安静的车厢里,她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所有的感知觉像是火山爆发,滚烫的热度传递到每一寸肌肤。她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随后压下帽檐,把自己缩在位置里,一动不动地安静坐着。

    蒋思若回想起清晨的时候,她是从许桀的怀里醒过来的。她有些没法接受和许桀清醒地见面,想象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出入的。所以,她迅速收拾完行李离开,也不管房间还剩下两天才到期。

    连续不断的震动声传来,她只好把手机调整到静音。

    五个未接来电。

    通通藏在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里。

    -

    叮咚。

    叮咚。

    ……

    蒋思若出了高铁站就直奔江缇月家里,她没出息地、连人带包地滚回了西浦。在她耐着性子摁门铃摁到第三十九下的时候,江缇月终于打开了门。

    幸好江缇月的家是一梯一户,不然此刻应该已经被邻居投诉。

    江缇月一脸不耐烦地打开了门,睁大眼睛再三确认是蒋思若后,她惊呼:“你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

    蒋思若无辜地扯出一个微笑,语气带着抱歉,说:“不好意思啦宝宝。要打扰你和你男朋友的甜蜜二人世界了。”

    江缇月无所谓地撩了撩头发,侧过身让蒋思若进门。她垂着眼,在蒋思若弯腰换鞋的间隙,她随口一说:“我已经分手了。”

    蒋思若僵硬地扭过脖子望向她,习以为常地淡定回复:“干得好宝宝。”

    江缇月快速且短暂地回想着上一段恋情,猛地摇了摇头,随后无比感动地看向蒋思若,说:“还是你懂我。这是我谈过最无聊的恋爱。”

    “那我就先在你这里短暂住几天啦。”蒋思若冲着江缇月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注视她。

    “没问题宝宝。你就安心住下吧。”江缇月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迟疑地问,“不过,先给我个理由。”

    “什么理由?”

    “怎么叫都不肯回来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想法?”

    蒋思若抿了抿唇,四处张望着,不敢和江缇月对视。

    江缇月一下凑近她眼前,语气严肃道:“老实交代。”

    蒋思若沉默着不回话。

    江缇月上下打量着她,忽然瞥见她脖子上的小红点。见惯风月的江缇月还有什么不懂。她不可思议地问:“叫你别睡!我苦口婆心地劝你别睡,你偏就一身反骨不听劝,是吧?”

    极有压迫感的“是吧”传进了蒋思若的耳朵。

    她立马反驳,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睡。”

    江缇月听罢就伸手去戳了戳她脖子上的小红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给她看,义正词严地质问:“那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蒋思若瞪大了眼睛看清脖子上的小红点后,瞬间红了脸,着急忙慌地抬手捂住了脖子,立刻与江缇月撤开几步远,理直气壮地说:“都是成年人,就……亲了一下。”

    江缇月叹着气,语重心长地劝说:“答应我宝宝,找灵感不要太入戏。”

    “我知道。”蒋思若点点头。

    江缇月话锋一转,又问:“长得帅吗?”

    突然的转移话题,蒋思若虽然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摸着良心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江缇月无奈地瞧着她,得出结论,缓缓开口:“那不吃亏。”

    紧接着她又问:“吻技好吗?”

    蒋思若差点被口水呛到,她清了清嗓子,僵硬地转移话题,说:“我先写稿子去了,不要打扰我的灵感。”

    随后她轻车熟路地快步走向客房。

    江缇月在她身后大声呼喊:“别害羞宝宝!我们商量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呗?”

    蒋思若头也没回地冲进了客房,迅速关门。

    江缇月家每天都有家政来收拾房间。

    她转身背对着床,再猛地躺下,陷了进去。平复了躁动的心情之后,她从衣兜里摸索出手机,取消静音后,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

    不出意外,全是许桀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蒋思若做了几组深呼吸后,沉下心回拨了电话。

    对面迅速接起。

    谁也没开口先打破沉默,他们心照不宣地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

    在每分每秒流逝的时间里,许桀先开口:“若若。”

    沉默了半晌,她应了声:“嗯。”

    “解释一下,对我……”许桀思考了半天,一字一顿地说,“始乱终弃。”

    蒋思若顿时感到荒谬,传递出“始乱终弃”四个字的手机仿佛烫手,她猛地就把手机扔在一边,音量瞬间变轻。

    隔了好一会儿,她又试探着拿起手机,发现还在通话中。她举起手机放在耳边,支支吾吾道:“我不记得了。”

    对面像是笑了,她听得不太真切。

    “这样啊——”他故意顿了顿,好心地建议,“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隔着电话,蒋思若都能想象到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故意调笑着,一点都没有好意,简简单单地就能说着让她方寸大乱的话。

    蒋思若稳定心神,故作淡定地说:“好啊。”

    “可是我是行动派欸。”

    “只是听听可没有用。”

    “是吧。”

    “哥哥。”

    她假装无所畏惧,故意软着声音。

    对面陷入沉默。

    “我们若若现在厉害了。” 许桀没藏住笑,紧接着又问,“去哪儿了?”

    蒋思若给了个模棱两可地回答:“回去了。”

    “鹤息?”许桀以为她是回家了。

    蒋思若没想对他说谎:“西浦。”

    听到久违的城市名称,许桀愣了愣。

    蒋思若没听到声音,看了眼手机发现还在通话中,她试探着“喂”了一声。

    许桀反应过来,听不出情绪地说了句:“好。”

    蒋思若忽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慌张地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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