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桓以沉默作答。

    “找我就找对了,我小阿春办事是最牢靠的,只在公子那失过一次前蹄。”阿春想必有一雪前耻的意愿,她把头发缠绕在葱段似的手指上,咬着下唇,双眼迷离。

    “公子为何离的这样远?坐到贵妃椅上来,我替公子松松筋骨。”

    见他纹丝不动,阿春双膝跪在椅子上,从背后攀住曹子桓的肩膀,轻咬住他的耳朵说:“今天没有毒酒,也没人指使,就你跟我,还有什么好顾虑?”

    说话间,衣裳已掉落大半。

    曹子桓扯过一层纱账,把阿春包的像蚕茧似的,撂在贵妃椅上,“记住你要办的事,就在今天,要快。”

    午后正是练兵的时辰,军营里严整列队,步伐整齐划一,士兵们手握刺枪,弓这步子,喊着号子,在空气中刺出阵阵风来,阿香带着四五个女的,在营地门口,叫的叫,喊的喊,哭的哭,打滚的打滚。

    为了对得起曹子桓给的那些钱,她们都经过一番细心装扮,演技也颇在线,有的哭的全身抽搐,几乎昏厥,有的把枕头揣进肚子里,说自己怀了袁熙的孩子,还有两个互相抓头发,扇耳光,声称对方勾搭袁熙害自己失宠,阿香则充当和事佬,在旁边唉声叹气,询问士兵能不能请袁公子出来见一面?

    事儿很快传遍军营,袁绍本也是个风流人物,对这种男女情事不以为意,但他身边的谋士却说兹事体大。

    “公子太过狂悖,竟闹到军营里来,将士们难免会想,我拼死拼活为了袁家打仗,袁将军的儿子竟然天天玩女人?军心士气必然动摇。”

    袁绍捋须,问:“依你说该怎么办?”

    谋士说:“应对公子小惩大诫,稳定军心。”

    袁熙宿醉着,被袁绍的手下带到军营,一听是为了女人的事,很为自己被扰乱的睡眠感到可惜,认为袁绍是小题大做。

    “阴阳调和,人之自然,群鸟逐龙,理所当然,不过是多爱了几个女人,为了这个,值当的吗?”

    当时的营帐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袁绍脸黑的像锅碳,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不堪重用,内心隐隐觉得是刘夫人的种出了问题。

    “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当时情况,为稳住军心,袁绍亲自持鞭,抽了儿子三十几下,得亏冬日里穿的厚,打坏了衣裳,破了层皮肉,没伤到筋骨,但袁熙却如同被下了油锅,仰天长嚎,叫声之大,传出去几里地。

    袁绍颇觉得丢人。

    “来人,即刻送公子去冀州,改不掉那身臭毛病,不要回来。”

    袁熙被搀走后,袁绍面对一众将士伤感落泪,这里有表演的成分。

    “我一生戎马,自认无愧于大汉,无愧于天子,无奈子嗣缘浅,就生下这一个孽障来,是个毫无用处的东西。”

    他仰面长叹,旋即用指肚抹掉一滴好不容易掉落的泪。

    “上天怜我,本将军不用惧怕后继无人,妾氏暖柔已有身孕,待诞下麟儿,

    我亲自养育,教之以礼法,训之以拳脚,十几年后,长成勃然英姿,勇猛无畏的男子汉,便可托付大业。”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一辞同轨地认为袁将军不徇私情,治军严厉,是值得为之效命的雄才。

    袁熙被近身侍从简良子搀上马车,欲要回家养两天再去冀州。

    简良子说:“公子,刚挨了顿打,咱们长些记性吧,将军说即刻出发,咱们就即刻出发,稍有偏差,又得军法伺候,再说,公子欠了太多情债,保不齐那帮女的还得去府里闹。”

    “你说的正是。”袁熙说:“我历来最恨与女人纠缠,听说还有一个怀了孩子,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咱们去冀州躲躲也好。”

    “有今日之劫,公子往后该收敛些了,女人顾然是好,但一多,麻烦就来了。”

    “难道是我的错?那些女人,十个见了我要有十个流口水,爬墙头偷看本公子的女人每天能挤掉下来好几个,写着情信的竹简够袁府一年烧锅之用,我只是不肯叫她们伤心而已,同时应付这么些人,难道我不疲累?我不烦恼?算了,赶车吧,你这种丑人是不会明白的。”

    袁熙离开邺城后,阿武失去了武器和保护伞,她视住在隔壁的邻居为心腹大患,日夜都在担心遭到曹子桓的报复。

    正月十五,积雪消融,圆月高悬,阿武静卧在床,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戒备地盯着窗户,窗户一夜纹丝不动,头上瓦片却叮当作响,忽而破了个洞,曹子桓身着黑衣从洞口跳下。

    不等阿武呼救,嘴巴就被曹子桓捂住,强硬的臂弯牢牢捆住她的上半身。

    “我不在这杀你。”

    话已出,曹子桓的胳膊多使了两分力,嗖地从屋顶飞出,瓦片哗啦啦落到屋里,碎了一地。

    阿武像大件行李一样被曹子桓携带,于夜幕中穿行,她不晓得会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个怎么样的死法,她闭上眼,只听耳边呼呼风声,也听到积雪融化后落在地面的滴答声。

    “怕吗?”

    她睁开眼,面前出现一条河,月光把河面照出一层银光,河水湍流不息,曹子桓握着她细细的脖子,一步步往前推,阿武感到刺骨的凉意,她低头,发现脚腕已经泡在河水里。

    “你真要杀我?”

    她陡然变色,双眼充满哀伤,像面对负心的情郎。

    “那晚发生的事对你而言什么都不算吗?”

    放了药的折耳根,潮红的面颊,青筋凸起的双臂,破碎的窗户,乌云般的黑发,柔弱无骨的腰肢,脖子上红梅似的吻痕,蹬着他的腹部欲要推开他的长腿,还有漆黑夜中,两具滚烫的互相缠绕的躯体,此起彼伏的粗野呼吸。

    这些在曹子桓脑中一一闪过。

    “收起你这套把戏,我并不是袁熙。”

    他面色依旧冷峻,一把把阿武推进河里。

    河水转眼就把她冲出去好几米,生死攸关的千钧一发里,她保持住难得的冷静,奋力扒拉着水,沉着地抓住了一把水草,借着水草的力,游到水浅的地方,再缓缓爬上岸。

    湿透的衣裳在上岸的瞬间结了层薄如蝉翼的冰,头发硬邦邦地悬挂于胸前,她牙齿打着颤,抱紧自己,不停地搓着胳膊腿,本以为绝处逢生,可死亡并没有走远,这里离落水的地方相距不过二十米,曹子桓闲庭信步地又到了跟前。

    要想活命的话,还得花点心思。

    眼泪,眼泪在男人面前一向好用。阿武站起来,周身发出薄冰碎裂之声。

    “我现在像个千年冰窟,可你的心比我的身体还要冷几分,世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正应了你我,那晚过后我便没有一刻不在想你,瞧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它们还没有完全消散。”

    她剥落衣衫,锁骨像翅膀一样展开于胸前,皮肤发出耀眼的白,含泪欲滴的眼睛直逼着曹子桓,叫他不得不正视她。

    “袁熙逼迫我,为着你的缘故我不肯从他,故而他要杀你,阿武在心里是下过决心的,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苟活。”

    她越说眼泪越多,情绪的起伏也越发明显,甚至嗓子都吼劈了。

    “可你为何要杀我?即便嫌我貌丑,嫌我出身微贱,不理我就是,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好,既然是你叫我死,我便死,真可惜,到头来竟只能为你做这件事。”

    阿武挥泪向小河奔去,眼见就跑进了水里,曹子桓还没有拦她的意思,她踩住一块圆石,摔到地上,装作昏死过去。

    好大一会儿,曹子桓的脚步声在阿武脑袋上方停住,他弯下身体抱起阿武,机械地朝岸边走。

    冬日寒风潇潇,冷的刺骨,等回到将军府时,阿武浑身僵硬冰冷,比死人好不到哪去,她继续“昏迷”,任凭曹子桓把她撂到床上,听到他脚步声到了门口,房门啪地合上,才松掉胸中那口气,从床上坐起,哎呀哎呀地叫唤着去搓脚趾和手指。

    “挑这种鬼天气杀人,真是......哎呀呀,脚指头没知觉了。”

    她扯掉湿漉漉的衣裳,裹着棉被去点炉子,火苗窜出头,屋里亮起弱弱的暖黄色的光,啪嗒,火剪子从手里掉出,阿武后退几步,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你不是走了吗?”

    曹子桓就站在门旁,抱着胳膊看她演戏。

    “我?我是被曹公子您的关门声弄醒了,公子留在此处,是在担心阿武吗?”

    “我送你回来是为印证一点猜测。”

    曹子桓从阴影里走出,捏住阿武的下巴说:“你没有一句实话,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阿武扬着脖子,挺起胸脯,身上的棉被半掩半虚,露出无限风光,她踮起脚,把一个湿湿的吻落在曹子桓嘴角。

    “公子的话,我听不懂。”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棉被随即落地。

    “好冷,公子不抱抱我?”

    阿武扑进曹子桓怀里,滑腻的身体鱼儿一般扭动,伴着轻轻柔柔的喘息。

    曹子桓看出她的虚伪,她的假意,她的淫邪,她的浪荡,他心里想一刀宰了此女子。

    可身体不答应。

    他抓住她还往下滴水的头发,往后一薅,阿武昂起脸庞。

    “把舌头给我。”

    他发号施令,侵略般地把她压在墙上,夜行衣的粗糙质量摩擦着她的身体,大手钳着她的胯骨,滚热的嘴唇在她耳朵后、脖子上、以及锁骨处留下愉悦和刺痛。

    阿武的五脏六腑都燃着熊熊的火,她紧闭双眼,表情说不上是享受还是痛苦,长发像团线,将她与曹子桓缠的不能分离,这力道显然是在蹂躏,她却无端地感到舒坦。

    粗粝的掌在她脆弱的皮肤上留下划痕,口水将皮肤湿润,曹子桓托起纤纤细腰,阿武的双脚离开地面,如同走在云端。

    她快要不能不已,突然睁开眼睛,正巧对上了曹子桓的双眸,两个人同时清醒了。

    他眸中的血丝在对视中一丝丝消失,额上青筋平复,短促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终于像扔掉火炭那样丢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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