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带着天凤躲在一间荒宅的地窖中。

    上面有官兵们刚搜过这里。

    此时他们刚出了南京城不久,之前情况紧急,连蓉根本来不及为铁衣治疗翠羽镖的毒伤,如今镖虽然被铁衣拔下,伤口却早就发黑化脓了。

    天凤紧紧地抓着铁衣的手臂,生怕两个人被发现了,铁衣虽然因毒伤吃痛,却因为知晓天凤此时紧张害怕,皱了眉头强忍下来。

    铁衣功力深厚,耳力绝佳,听到此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即刻就有人接应说道:“头儿,什么也没搜到。”

    那人下了马来,落地声重重的,说道:“不可能?!按照脚印追踪,他们就是在此处。”

    “属下已经命人仔细搜寻过。”

    “那柜子里,床下头都看过了?”领头的说道,“还有墙壁也都敲了?别有什么夹层!”

    “是,属下再去。”

    铁衣紧搂着天凤,听得一阵敲打、翻寻之声,三刻钟后听到上面说到,“头儿,确是没有。”

    “撤吧。”一阵纷乱地脚步声,众人撤了出去。

    天凤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在此时一只老鼠爬上了天凤的脚背。天凤只觉得有个小东西在踩自己的脚,昏暗中一瞧,竟然是一只老鼠。

    纵是天凤胆子大,此时也不免寒毛都立了起来,“啊!”

    她刚要惊叫,就被铁衣捂住了口鼻。

    可是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露了行迹,是在所难免。

    众多侍卫听到声响当即回头顺着声音来处搜寻,铁衣只得先下手为强,用轻功冲出地窖,和众人缠斗起来。

    当下十来个人缠住铁衣激战,两个人见公主在地窖中一脸懊悔的表情,大叫道:“公主在这里!”

    铁衣见他们发现了天凤的行踪,本想着这些人都是皇家侍卫,自己不能赶尽杀绝,如今情势急迫,自己也顾不得了,只得一改往日招数,招招凌厉,可惜手臂伤势沉重,镔铁蟠龙棍再使出来,就不如以往得心应手。

    “程铁衣,你还不束手就擒!”两名侍卫拿刀胁迫着公主说道。

    铁衣见天凤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不得不暂停攻势,“你们想怎么样!”

    “哼,小小一个镖师,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领头之人本来被铁衣踢了好几脚,此时强撑着站起来,得意说道,“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

    可怜的天凤双手不知道在哪里安放,本来只是担心害怕,如今看到众人身着官服去绑铁衣,铁衣碍于自己更是束手束脚,当下底气一足,“放肆!你们敢!”

    “天凤。”铁衣被天凤一提醒,马上想明白了。如果说燕飞雨绑架天凤威胁金瑛和丘桢是假做戏,那么如今大内侍卫绑架公主威胁自己又是什么戏码?

    “你们隶属于哪个府卫?明知我的身份,竟敢持刀胁迫,以下犯上,是不想要命了吗?”天凤怒喝众人,时刻用气势提醒他们,她乃当今公主。

    “这...”这些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如今也有些面面相觑。

    “公主殿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卑职失礼了。”领头之人说道,“哼,给我拿下程铁衣,将公主护送回别院。其余事,自有金嬷嬷发落。”

    “你们敢!”天凤当下靠前一步,将自己的雪白玉颈靠在钢刀之上,“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我立刻割伤自己,回宫向父皇禀告,说你们以下犯上,意图作乱谋反。”

    众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行事,这进也是死,退么,以金嬷嬷的性格,只怕也不好过。

    “到时候犯上作乱,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天凤说着又靠前了一步,此时因为手持钢刀之人心绪不稳,一个没拿住,已经擦破了天凤颈上的皮肉,鲜血流出,甚是醒目。

    “天凤!”铁衣见天凤已经受伤,更是心疼的睚眦欲裂。

    趁着众人慌神的功夫,当下用镔铁蟠龙棍将领头之人两棍打的晕死过去,其余人刚想逃出,因为屋内狭小,都被铁衣守在门口,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将众人击晕。

    最后只剩下一个挟持公主的人,他边拽着公主的手臂,边后退,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别,别过来。真的别过来。”

    铁衣见他们根本不把天凤放在眼里,以下犯上,卖主威胁,更让天凤受了伤,双目仿佛点燃了熊熊烈火,拿着镔铁蟠龙棍指向此人,眼都不眨一下,步步紧逼,仿佛不把他生吞活剥都不解恨一般。

    那人见铁衣气势逼人,当下退到破败的窗边,一个翻身向跳窗逃出,被铁衣一棍飞出正击中后心,昏死了过去。

    “铁衣。”天凤见没了危险,赶紧跑到铁衣身边。

    “天凤,”铁衣轻轻擦着天凤流血之处,担忧地问道,“疼不疼?”

    天凤摇了摇头,“金瑛以前老成持重,深受我母后器重,如今看来不过是暂时隐忍,此次出行,她几次三番替我做主,以下犯上,大有将我许配给齐国公世子之意,我绝不能再和他们在一起了。”

    见天凤分析的头头是道,铁衣欣慰说道,“天凤,你长大了。”

    “铁衣,如果我要回宫,我要你送我,可以吗?”天凤动情地看着铁衣。

    铁衣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任何人都不能违背你的心意强迫你,除非我死。我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宫去。”

    天凤感动地埋入铁衣的怀里。

    片刻后,铁衣说道,“这里已经不安全,咱们快走。”

    “好。”天凤乖乖被铁衣牵着手,二人牵起之前侍卫留下的马,同乘一骑,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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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连蓉在一个破庙里正在运功疗伤。

    突然,几个黑衣人出现。

    当前为首之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众人齐上。

    连蓉猛地睁开双眼,“来了?”

    原本放轻脚步意图接近她的几人不得不停下,都看着为首之人。

    “来了。”为首之人也不客气,“宝莲在哪里?”

    “在谢大小姐那里没找到?”连蓉嗤笑道。

    “你藏在哪里了?”为首之人很是纳闷,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过这株宝莲,要知道五大宝莲都极其娇弱,一旦采摘,当日就会枯萎,必须置放于九龙木的根茎雕的盒子里,还要用数十种珍贵药材提炼的药水滋养,才会一直保持生命力,可是长风镖局经过这么多的劫难,几次三番命悬一线,连蓉究竟是把宝莲藏在了哪里?

    “呵呵,”连蓉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为首之人突然有些胆怯。

    “我笑,还是夜半时分,还是荒郊破庙,还是几个黑衣人,为首之人,还是你。一切都那么相似,好像都没有变。”

    为首之人因为这几句话,不但没有上前,反而退了几步。

    “我们认识的,对么?”连蓉步步紧逼,“我们应该很熟悉,虽然你变了声音,用易容术改了身形,但是我对你,总有一种亲切感。”

    为首之人目中露出大为紧张之意,又退了几步,没有说话。

    “我真不知道你们图什么?拿到宝莲又如何?”连蓉问道。

    “作为星使,你们早该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如将宝莲拿出来,对我们还有点用处。反正到了最后,你们都是活不了的,不是么?”为首之人终于开口。

    “帮了你,对我毫无助益,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连蓉反问道,“除非,你摘下面具,让我看清楚你是谁。”

    “你别妄想!”为首之人恶狠狠滴说道。

    连蓉聊到此处,终于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了,有本事,就过来拿!”

    为首之人知晓自己上当,虽然改变了说话的声音,但是说话的语调和习惯,终于让连蓉认了出来,不由得方寸大乱,当下组织起攻势,将连蓉包围起来。

    “以下犯上,是我教的大忌!你可真不怕死!”连蓉反手将攻到眼前的钢刀反击回去,表面言语嘲讽,心中却甚是惊异,教内的叛徒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么?还有多少人是叛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连攻了数招不下,连蓉也是久撑着伤势,为了迅速拿下众人,她不得不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拿下几个喽啰后,最终让为首之人一掌打在自己胸口处,自己反手抓住他的右臂,顺藤摸瓜一刀将其击毙。

    待一切结束时,她倒退了两步,狠狠吐出一口鲜血。

    平静了一番后,连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走到众人身边,将为首之人的黑面巾和假面具一撕,“是他?真的是他!”

    连蓉顿时觉得有些腿软,坐在了地上。

    木色,星月教医堂副堂主,自己的左右手。他竟然,是星月教的叛徒,可是他怎么会同天绝教是一路的呢?当年那三兄弟,究竟还在教里埋了多少好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就真的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不得释放?

    江湖盛传,天绝教主恨无尘、无极门主三绝客,还有花花太岁,都是武功超绝之人。可是只有自己清楚,他们都是星月教玲珑棋局的废子而已,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伤害,让他们再也不能平淡面对人生,他们要报复,要对女人报复,要对星月教报复,更要对“情”字展开疯狂的报复。

    因此花花太岁几人都擅虐杀女子为乐。

    他们根本不能面对过去,因此走上了报复孤绝的非人道路。

    那么自己呢?自己究竟要步他们三人的后尘,还是认命成为教主、月奴那样的行尸走肉,还是,还是像长风镖局一般,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堂堂正正的路?

    累,太累了,连蓉不由得靠在身后的破旧供台旁,深深地长叹,也不知道是叹他们,还是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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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姝将剑放置手边,用清澈的溪水洗了一把脸,抬起衣袖轻轻擦拭了一番。

    此时的她,是从没有过的开心和快乐,还有一丝紧张和急迫。

    真是上苍有眼,结合着自己不多的儿时记忆,终于找到了这个村子!

    湖水荡漾,碧波万里,炊烟袅袅,晚霞余晖。

    是这儿,就是这儿。

    小的时候,自己和姐姐总在这里玩,义父母担心自己落水,总是早早叫她们回去。

    如今姐姐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自己,什么鬼豳楼,什么改易明主,登基为帝,什么先天图谱,藏宝图,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要过自己的生活,属于她自己的生活,再也不是刀光剑影,再也不是谎话连篇,再也不是虚情假意,再也不是违背心意。

    还有郭旭,此刻开始,她要忘了郭旭,忘了这个给自己带来无限遐想还有伤心绝望的男人!

    从此以后,种菜养鸡,采莲打渔,避世隐居,了此残生。

    爹,娘,曼儿回来了。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路过一户人家,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记得这家人好像姓霍,是霍大叔,他家有三个儿子。

    “老霍,”一个年迈的大叔叫到,“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元节,莲台寺有大法会,我听我家的婆娘说,到时候有一场大法事,你给你家老二老三,记得做啊。”

    “唉,做不做,什么要紧,反正人都已经没了。”一别经年,还是能看出霍大叔的相貌。“最好连我也带到山上去,死了,一了百了,没准儿还能在阴间会他们两个呢。”

    “那也得做,我给我家那两个小子,都做。来生,可得托生个好人家,再也没有这些惨事。”

    好像,乡亲们,过得也并不好。

    曼姝心中有些沉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左转,右转,好像,好像是这家?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屋子,曼姝紧张的不能呼吸。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纤纤素手想要扣门,但是又不敢,伸出去,又仿佛触了电一般缩回来。

    心中想叫一声,好想好想,叫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可是想起霍大叔的话,她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割伤了,徒留哽咽。

    “你,你找谁啊?”身后一声问询,让曼姝赶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脸上带一小块胎记的年轻妇人,衣着朴素,一看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我,我找...”曼姝整理着自己的措辞,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你是菱儿吗?”

    小的时候,有一个玩伴,脸上有一小块胎记,别人都不愿意同她玩,姐姐每次却都爱带着她。

    “你是?”菱儿也认了半天,“你是琼华,还是曼姝啊?”

    “我是曼儿,”曼姝有些焦灼,“菱儿,这些年村子里的人都还好吗?我爹娘在家吗?”

    “唉,你怎么才回来啊。”菱儿充满了遗憾地感叹,将曼姝的心都吊的高高的,“这些年村子里的人都被楼里抓了壮丁,死了不少人。我家他自从去了,再没回来过,如今只怕也不好了。”

    “那,那我爹娘他们?”曼姝急问道。这附近数个村子,都被鬼豳楼控制,她是知道的。

    “孙大叔孙大婶他们上个月被带到山上去了,村子里的人四五十岁的,带走了好些个了。”

    “带走了?你知道山上做什么吗?”

    菱儿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只见带走的,没见有回来的。曼儿,你想开些,咱们这些总楼的家奴,就是这个命数,我是认命了。”

    “娘,娘,我饿。”这时候身后的屋子走出来一个小女孩,豆芽菜一般,跑到菱儿身边叫到。

    “这些银子你留着。”曼姝将怀中的银子系数留下,“告诉我,哪座山?”

    “曼儿,你可别惹事啊。你斗不过他们的。”菱儿看出曼姝一身江湖打扮,手持长剑知道她这些年是学了武功了,但是依旧劝道。

    “我要去,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不能不去,你告诉我吧。”曼姝恳切道。

    “也成,你会武功,或许还能救出一个两个的。”曼儿指着一侧的高山说道,“越过这座山,山上有个别院,应该就在那里头。”

    “好,银子收好,你多保重。如有机会,就逃去外乡吧。”曼姝说着就往山上走。

    “曼儿,”菱儿牵着孩子紧走了两步,“可得回来。”

    曼姝听到呼唤,停了一步,想起养父母不知道还要受什么样的煎熬,背起行囊手持利剑,向山上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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