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才,”如风在马车上掀起帘子一角,“到哪里了?咳咳...”

    “再行上一日,就到苏州了。”石秀才听到如风的咳嗽声,不免说道:“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别着了风。”

    “这个地方好似有些熟悉。”采玉看着车外的景色说道。

    “不错,大小姐,您真是好记性。”六爷说道,“再往前走,是云家庄的苏州别院。”

    “云家庄...”这三个字,让采玉陷入深深的回忆。站着死在长风镖局的云三,为救夫婿不惜委身青楼的楚楚,还有云腾蛟、郭青云、程锋三位老爷子的死亡之谜,唉,谁能想到呢?为了争夺这个天下第一,梅老爷子,也就是魔神冷一夫连自己的三位知己都痛下杀手,让郭旭、铁衣和自己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翡翠娃娃一战,终究牺牲了太多,云三为此而死,侯叔在半路牺牲,众多镖师都客死异乡,就连胭脂也没能幸免。

    “采玉姑娘,我记得郭旭曾经说过,他和云家庄是世交,咱们要不要去拜访拜访啊。”石秀才插嘴道。

    “不了。”采玉一锤定音,“咱们直奔苏州,中间不停。”

    “为什么?”连蓉不解道,“多个帮手多一份希望,听说云五武功在江湖上也是少有的一流高手,采玉姐姐,咱们为什么不去?”

    “不能去,”采玉眉头紧锁。

    “可是与云家庄有了什么龃龉?”如风问道。

    “不,恰恰相反,”采玉幽幽说道,“云老爷子、郭老爷子还有我的父亲,三位老爷子当年是刎颈之交,又同年同月同日死,云三当年千里送棺,之后多年不与长风镖局往来。”

    “云三他们如此做,也是心中有愧啊。他愧对于长风镖局,认为郭老爷子和程老爷子是为了保护他的父亲而死,云家害得少局主和你们兄妹俩小小年纪成了孤儿。”六爷也感慨道。

    “正因如此,云三他们到了京城也不找长风镖局帮忙,只是后来强敌太多,他和楚楚都受了重伤,才逼不得已由辛力护送到了长风镖局。如今我不想找他们也是如此。”

    “采玉姐姐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去了云家庄歇脚,那么以云家对长风镖局的愧对之情和两代世交的深厚情谊,定会冒死鼎力相助,而您不愿意他们有危险,所以才不想去。”连蓉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采玉感慨道,“云三哥已死,而且就死在长风镖局,云五有内伤在身,云家,就剩下这一脉单传,我们何忍让云家再临险境?”

    “唉,采玉姑娘,就算你再怎么算无遗策,我看也是白费心机,这次只怕不去都不成了。”石秀才突然在车前冒出这么一句。

    “唉,你怎么说话的?”如风不满道。

    “不信你们看?”石秀才突然停下了马车。

    采玉听到石秀才话中有话,镇静地掀起帘子,只见前方摆起了阵势。

    这阵仗,一看,就是明劫镖。

    众人相继下了车,采玉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且女子居多,身上的衣衫皆花纹反复,细微处都别着银针,心下有了计较。

    “长风镖局程采玉,见过神针堡薛堡主。”采玉当前向其中一位老年妇人施礼。

    只见当前一位老妇人,身着藏蓝上杉,红色下裙,银发满头,却挡不住年少的风情,这位夫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眉梢眼角尽显厉害。

    她端详采玉良久,说道:“程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薛清萼,神针堡堡主,一手神针技法出神入化。

    “薛堡主今日摆下此阵仗,采玉愚笨,不知意欲何为?”

    “久闻长风镖局程采玉是女中诸葛,算无遗策,那你今日就猜上一猜。”薛夫人说道。

    “采玉猜不出。”采玉摇头笑道,“神针堡向来不问江湖是非,虽然门下弟子闯荡江湖者不多,但是仗着一手神针技法名动天下,所求者甚多,金银满仓,又品行高洁,向来视钱财于无物,也绝不会因为什么尧亲王宝藏的谣言来为难长风镖局,因此采玉实在想不出,薛老夫人今日所为何来?”

    听到此处,薛清萼笑了起来,“程姑娘,你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不错,老身今日前来,不为什么藏宝图,但是我听说天池玉莲就在长风镖局,敢请相赠,老身不吝感激。”

    “这...”原来她所求为灵药,而不是宝藏,不谈连蓉与长风镖局的深厚关系,就说连蓉先后治好了楚如风、程铁衣、郭旭等众多人的性命,程采玉也绝不敢答应此事,可是神针堡向来性格乖张,遂与连蓉对视后,思虑了一番说道:“薛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长风镖局...”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薛清萼说道:“我很老么?你要叫我薛老夫人?”

    “满头银发,都这样了还不老,真是老当益壮。”妡儿轻声嘟囔道。

    “你出来!”薛清萼虽然人老了,但是耳力依旧甚佳,将妡儿说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这三个字虽然说的轻飘飘,但是众人都听到了平静下的滔天怒意。

    见妡儿不但不出来,还倔强地瞪了她一眼后,躲在人后头,薛清萼数枚金针发出,连蓉迅速使出了风雨莲月步,眼见金针仿若一道流光,连蓉接下几枚后将心一横,凭借直觉将左臂伸出。

    “蓉蓉!”采玉惊道。

    “阿姐!”妡儿见连蓉手臂中针,血立刻湿透了衣袖,不由得心疼呼唤道。

    “蓉丫头,你怎么样!”六爷等人也都迅速围了过来。

    “我没事。薛夫人,我妹子年幼无知,还望您宽容海涵。”连蓉将金针从左臂上拔出,血是红色的,没有毒,“还有件事,好叫薛夫人知道,天池玉莲是我的东西,归我所有,我行医数年,旁人向我求治,向来低声下气,像您这般想要宝物却如此强横的,小女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别开生面,但是我还是要说,天池玉莲是我托长风镖局保镖之物,按照江湖规矩,长风镖局绝对不可能交给你,你我非亲非故,况且我妹子虽然出言不逊,但是你顷刻间就使出金针来惩治这样的孩子,也未免太过狠辣,因此我也不会给你。”

    “就是,你当天池玉莲是路边的糖葫芦,桂花糕,你说要就要,我们就得给么?”石秀才摇着折扇,看着老妇,如此蛮不讲理,还是自己的如风好。

    “不错,从没见过这样讨要宝物的。真是做着乞丐的事,说着皇帝的话,让人见所未见。”如风也赞同。

    “你!”薛夫人身边的侍从都很不忿,江湖上,还没几个人敢这样和薛夫人说话。

    “薛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六爷难免说道,他的话,让采玉几人都不免看向六爷。

    “商六,你闭嘴。”薛清萼一改之前的端庄态度,对于唯一的知情人,她巴不得他永远闭上嘴,就不会有人再提起往事,“程采玉,你抬起头来。”

    采玉顿时略微抬头又不失礼数地低头一笑,“薛夫人,您今日来,真的是想讨灵药么?”

    和她的母亲很像,却比她的母亲还要睿智三分,如果说她的母亲只是温柔端庄,程采玉还多了几分睿智,多了几分狡黠,多了几分隐忍,还多了几分坚毅,想到当年的事,多年前的苦楚泛上心头,做了今日的事,就更不想后悔,“那你说呢?”

    “我看您今日讨灵药是借口,另有图谋才是真的。”

    望着采玉目光灼灼的眼神,薛清萼顿时有些心虚,好个厉害的丫头,“那就看程大小姐了,如果您赐予宝药,那么自然讨药是真,如果您恪守江湖规矩,不懂人情变通,那么讨药就是顺路而为,我保证,你会后悔。”

    采玉心下一琢磨,笑道:“久闻薛夫人的独生女绵延病榻,这天池玉莲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味不可多得的灵药,但是天下哪有求人做事还如此蛮横的道理呢?我看该是您应好好思虑才是,您若肯向我妹子抱歉,拿出请我们诊治的礼数出来,我想,我妹子自会不计前嫌,为令爱诊治。”

    想到刚才那个白衣女子说的,很多人向她求治,便问道:“你会医术?”

    连蓉冷漠道:“家父,连素于。”

    “鬼手怪医连素于?”薛清萼瞬间有些激动,当年就曾有人说过,如果鬼手怪医连素于还活着,她的女儿或许还有救,“那就请连姑娘为小女诊治。”

    “薛夫人,您莫不是失忆了?刚才我采玉姐姐的话,难道您是岁数大了听不到?您拦截长风镖局在前,劫镖伤人在后,现在让我给你的女儿诊治?对不起,我的妹子受到了惊吓,我概不看诊。”连蓉这一番话说出来,不仅气到了薛夫人,也震惊了长风镖局众人。

    在印象中,连蓉向来是个温柔好说话的人,如今冷漠起来,却让人难以预料。只妡儿一个不以为意,在教中,阿姐向来是这个性子,只和少数几个关系不错的人才说说心里话,早就不是她刚入教时的傻乎劲儿了,听说她当年就是个任人欺凌的羔羊,每一次的善良换来的都是血泪教训,人没变态就不错了。

    “那就休怪老身无礼了。”薛清萼带着众人立刻上前和长风镖局众人交起手来。

    “薛夫人且慢!”当空一声怒喝震得众人都有些心神不宁,只见来人身着白衣,一脸沉稳,不是云五又是哪个?

    “薛夫人有礼。”云五开门见山。

    “你是,云舒别院的云五?”云家庄,远在河北,这处江南山水中,有一个云家庄的别院,是云家人来江南办事的落脚之地,自从楚楚有了身孕,云五就带着她一直在别院养胎。

    “正是晚辈。”云五嘴边的笑意很淡,“薛夫人,当年的事,晚辈也略有耳闻。”

    只这开门的第一句,就差点让薛夫人破防,眼见她面色大变,云五还是继续说道:“缘分之事,本由天定,谁也奈何不得,况且这么多年薛夫人嫁得良夫,生的爱女,何必对当年事耿耿于怀呢?”

    “你,你放肆!”薛清萼用传真走线步伐立刻移到云五面前,和他近距离过起招来。

    只可惜云五身负翡翠娃娃绝世武功,若不是走火入魔不想轻易动武,这天底下他的对手着实不多。只见他轻松躲开薛夫人的攻击,薛夫人恼羞成怒,将身上数枚金针瞬间丢出。

    “天女散花!小心!”采玉认出了这是薛夫人的绝学,赶忙叫到。

    云五也不敢怠慢,立刻使出翡翠娃娃的武功,仰天立掌,瞬间身后三处皆真气炸裂,当先一掌拍出,不但这江湖上能躲之人了了的天女散花被掌力击飞,就连距离他数丈远的薛夫人都被震得倒退了数步,喷出一口老血。

    “承让。”云五抱拳施礼,“如今晚辈要保得长风镖局,还请前辈赏个脸面。”

    “你,你...”薛夫人真气行错了路,痛的说不出话来。

    “薛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采玉听出了云五的话头,“既然令爱有恙在身,就让我妹子给她看看,也请前辈给长风镖局一个薄面,让我们过去,如何?”

    薛清萼虽然没算到云五会来,不过一切也没出乎太多她的意料,眼神瞟道连蓉受伤的手臂,既然事情已经完成,那么多余的,都是赚得的,当下装作不情不愿,说道:“那神针堡有请长风镖局、云家庄贵客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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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衣和天凤行了一日,来到了一个热闹的镇子。

    “呀,铁衣你看,好热闹啊。”天凤和铁衣同乘一骑,指着热闹的街市。

    “是。”铁衣笑着应道。

    铁衣将马上的天凤接下来,仿若接抱一个小孩子。天凤瞧着一个糖人极其精致,轻轻舔舔,嗯,甜甜的,心满意足的走了。

    “姑娘,您还没给钱呢。”卖糖人的喊了一声。

    “我来付。”铁衣紧跟其后。

    就这样天凤在前,铁衣在后,瞧了这个买那个,没一会,“铁衣...”看着路边的馄饨摊,天凤突然撒娇甩着长音。

    “怎么了?”听这个语调就知道天凤又有所要求了。

    “我饿了。”天凤坦诚地说道。

    转过头去,看着天凤的眼神紧紧盯着路边的馄饨摊,还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不由得又好笑又心疼,“临近午时,你也该饿了,咱们去吃馄饨吧。”

    “好啊。”天凤听到铁衣的话,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将马拴在立马柱上,找了一个没人的桌台,天凤立刻说道:“小二,两碗馄饨。”

    “客官您稍待。”小二立刻应道。

    “天凤,你不要点别的?”只吃一碗馄饨?想她刚来长风镖局的时候,吃饭还得有小豆子服侍,向来是一二十个菜,每样只吃一点的。

    “不用了,这就很好了。”天凤笑道,她并没说如果按照往日习惯,叫上二十来个菜,只怕会隐忍侧目,为了不给铁衣添麻烦,理当低调行事。

    铁衣立刻懂了天凤的意思,他笑着,也欣慰着,欣慰中,带着一丝酸涩。

    热腾腾的两碗馄饨被端了上来,天凤刚要吃,被铁衣将碗接了过去,轻轻吹着。过一会吹凉了,才重新递过去,天凤香喷喷地吃起来。

    “天凤,慢一点,当心烫。”铁衣生怕她一个吃急了,再烫到。

    “好吃么?”铁衣看着天凤吃的只顾埋头,不禁问道。

    “嗯。”这几日,天凤累坏了,也饿坏了,她抬起头的双眸中全是对这碗小小馄饨的满足,目光清澈纯净,就像春日的泉水,不带一丝杂质。

    二人正吃着饭,只见一个剑客带着一个书生也来用餐。

    “二位客官您请。”店小二热情招待。

    “秦兄,摊位好像满了。”书生有些怯怯地,拽着剑客的一个衣袖角。

    “别呀,客官您看,那边还有位子。”小二指着铁衣的桌台。

    剑客想着他二人逃了两日还没有用餐,今日怎么也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赶路,遂过来说道,“兄台请了,可否让我们兄弟二人搭个桌子,行个方便。”

    并非剑客多礼,只是一见程铁衣的相貌气质,眉眼中的凌厉眼神,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内家高手。

    “没关系的,快坐下来吧。”铁衣还没答话,天凤就已经热情招待了。

    “多谢。”剑客将扭扭捏捏的书生拽过来坐下,“小二,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稍待。”小二又跑去后堂。

    “秦兄...”书生一脸紧张,好像坐都坐不住一样。

    “别怕,镇定。他们不会这么快追来的。”剑客倒是强装沉稳,可惜多日的追杀,已经让他筋疲力竭,但是他不能倒下,他倒下了,她怎么办?

    铁衣右手正常吃着馄饨,左手却已经摸上了手边的镔铁蟠龙棍,这个书生一看就是女扮男装假扮的,剑客年纪与自己相仿,一手利剑瞧着就不俗,只怕也是个扎手的角色,且身上带着血腥气定是有伤在身,如果只是搭桌子便罢了,只怕对天凤不利。

    只有天凤一个傻傻的,还在享受碗中的美味。

    见天凤将汤汁都喝尽了,铁衣说道:“天凤,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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