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力为清疏疗过了伤势,扶着她轻轻躺下。

    顺势坐在床边,轻轻盖好被子。

    “辛大哥,你别走。”清疏拽着辛力的衣袖。

    “怎么那么傻?”辛力叹了一口气,“她们两个都是有武功的人,如有争执,你过来告诉我就好,怎么还亲自去拦着?”

    “我不能让她们受伤的...”清疏低低地说道。

    为什么?只一下子,辛力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她不能让她们受伤,因为她们两个受了伤,就没有纯阴之女再为郭旭渡真气救命。辛力的心中,一直横着两个寸节,其一是未婚妻子和亲友死于大火,不知凶手为何;其二是白玉莲利用美色控制自己伤了好友,害的他武功尽失。

    如今郭旭命在旦夕,如果她们两个任何一个出了差错,都会影响到郭旭的安危。辛力更加没有办法补救,只会抱憾终身。她不要辛力过的这样痛苦,她要小心翼翼维护眼前的平衡,为郭旭争取时间。

    想到此处,辛力甚是动情,“清疏,我...”

    “辛大哥,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清疏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流泪,“在你心中最在意的,始终是你那个已经故去的妻子,我不求你能像爱她一样爱我,只要能留一个小角落给我,我就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母亲早逝,父亲利用自己如一件工具,两个妹妹视自己为仇敌,红云已死,试问这人世间,除了辛力,自己哪还有一点依靠?哪还有一点温暖?

    辛力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相貌绝世,我见犹怜,尤其是落泪的时候,更见姿容,不由得将她轻轻搂入怀中,“这趟镖结束,我们就成婚。”

    听到这个梦寐以求的答案,清疏满足地流泪了,重重点了点头。

    房内是温馨的二人世界,房门口,站着的是内心充满愧疚的秋芷曦。

    见谢清疏因祸得福,得到了辛力的承诺,秋芷曦才堪堪退出门口,一转身,遇到了封平。

    芷曦有些尴尬,赶紧收拾起脸色上的种种表情,她不要别人窥探到她的内心,那样只会让她觉得不安全。

    “她没事了?”封平问道。

    “嗯。”芷曦眼神飘向了别处,“我去给她弄点吃的。”说罢就要落荒而逃。

    封平看着这样的红雨仙子,嘴角不禁噙起了一抹笑意。

    可芷曦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就遇到了端着饭食茶水的付红烟。

    “唉,说呀,不如做。”红烟瞟了芷曦一眼,“有些人哪,一点良心都没有。”

    “你,哼!”芷曦气的转身走了。

    红烟端着托盘来到了房间门口处,见到辛力正抱着清疏安慰着什么,不好打扰,刚要转身,红烟猛地一回头,狠狠地、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拥在辛力怀里的清疏。

    “怎么回事?我怎么才注意到?怎么会?难怪...”清疏,同门主房里挂着的一幅画像竟有□□成相似,难怪谢老头偏要和门主结这个婚事。可怜的丫头,如今躺在辛力的怀中幸福万千,若是门主找来,只怕她会生不如死。

    又想到,辛力爱怜清疏,充满了疼惜,为了她不惜讨郭旭的情,也要容下她。这是一个何其有担当的男子,清疏跟了他,只会是好事。郭旭呢?郭旭如果醒了,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会对过去的种种负责人么?如果门主找了来,郭旭会不会留下自己,会不会为了自己去拼斗呢?

    想到这里,怅然若失的红烟走到郭旭的房中,无视在一旁自己和自己下棋取乐的慧远,坐在郭旭的床边,看着他憔悴逐渐失去生机的面容,轻轻爱抚着他的脸。

    郭旭,郭旭,你的心里,究竟装了谁?可不可以,留一点位置,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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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夫人,阴姑娘以后按照这个方子持续服用半年,即可恢复,但是恢复以后也不能练武,还请夫人多加约束。连日打搅,感谢夫人的款待,晚辈等告辞了。”连蓉将方子给薛夫人留下,带着石秀才和如风转身就走。

    “且慢,”薛清萼看着桌上的药方,突然有些触动,“连姑娘不再休息几日再上路么?”

    “不了,少局主他们不知情势如何,我们要尽快赶过去汇合。”

    “不错,郭旭他们不知道到了哪里了,咱们还是尽快上路吧,薛夫人,告辞。”石秀才想到郭旭的伤势,就有些心神不定。

    “连姑娘,我...”薛清萼一脸纠结,好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自己答应假意与采玉为难、针射连蓉的时候,并不知道连蓉的父亲就是鬼手怪医连素于,更不知道她可以解自己女儿的病痛,如今她竟不计前嫌,为宝贝女儿去了这缠绵多年的恶疾,想到事情真相,又想到采玉之前对自己所说,“情爱,本就是舍得,如果连付出都舍不得,只怕是爱的不够深,只想索取或者交换对等的情感补偿,一旦失望,就会转变成愤怒和恨意,不仅失去了心爱之人,也会迷失自己。”想到自己执着多年,究竟是恨程锋不爱自己,还是恨自己没有被选择失了面子?采玉说得对,人生在世,当图一个内心安稳,问心无愧,女儿的病痛既去,自己再遮掩,岂不是畜生不如?

    “连姑娘,请受老身一拜。”薛清萼突然下拜,让连蓉等人都十分错愕。

    众人赶忙将她扶起,说道:“夫人,治病救人只是小事,何须您行如此大礼?”

    “你们不知道,老身受人挑唆,以治愈小女病痛为诱饵,之前故意拦下长风镖局,假意与采玉为难,实际针伤连姑娘,那针上的毒,是那些人提供的,老身也不识得。”

    这话一出,仿若一地惊雷!

    “什么?”如风震惊地回不过弯来。

    “唉,薛夫人,你这样就太不地道了吧?”石秀才怒从心头起,“你怎么可以这样?先伤人暗算,再利用他人,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吗?”

    “老身自知犯下大错,如今小女病痛已去,要杀要剐,只听连姑娘吩咐便是,皱一下眉头,我便不姓薛。”这番话一出,众人反倒不知说些什么,石秀才和如风都看向连蓉。

    连蓉面色苍白,依旧强装镇定,“薛夫人,您请起。”

    “这样就绕过她,也太便宜她了。”石秀才依旧不忿。

    “薛夫人,枉你身为武林前辈,竟然如此暗算我们这些小辈,真让我引以为耻。”如风一脸痛心难过,“蓉蓉,你感觉一下,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能不能治?”

    “唉,对对对,”石秀才凑过来,“连姑娘,你是神医啊,赶快自己检查一下。”

    连蓉不知道为什么,心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见众人都恳切地望着她,她还是说道:“大家不要怪薛夫人了,她如果当时知道我可以替她女儿看病,断不会出手如此莽撞。何况当时阴姑娘病入膏肓,有任何希望她都要奋手一搏,也是可以理解的。”

    “连姑娘,我...”薛清萼眼睛一酸。

    “你什么你啊,你闭嘴。”石秀才怒道,“连姑娘,你还是仔细查看一番吧。”

    “好,我试试。”连蓉赶忙坐在榻上盘膝运气,不消一刻钟,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依旧痛苦的连蓉突然吐出一口血,身形倒下的同时被如风赶紧扶住,但是连蓉依旧死死地用右手握住左手的腕部。

    “怎么了?”石秀才赶紧凑过来问。

    “是化骨神沙。”连蓉一脸失神。化骨神沙,无药可解。

    “你说什么?”如风感觉自己听错了,化骨神沙,江湖三大奇毒之一,中者无救,其毒原是狂沙派毒娘子所创,中者三月之内,全身骨骼会慢慢化掉,死相惨不忍睹。“不会的,绝不会是化骨神沙,绝不会是。”

    “我杀了你!”石秀才反身使出折扇奔着薛清萼就去了。

    “不要,不要杀我娘。”阴秀秀从里间被丫鬟搀扶出来,“不要杀我娘,求你。”

    一声娇喝,停下了石秀才的动作,也让闭目等死的薛清萼睁开了眼睛。

    “秀秀,你怎么出来了?”眼看这个严厉霸道的妇人,在面对自己亲生女儿时的温柔和关切,连蓉就一阵心酸,如爹娘还活着,当年没有死,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受这许多苦,谋算这许多事,如今中了化骨神沙,是不是也算应有此报?还是老天,根本没想让自己活?

    “连姐姐,我娘错了,可她错也都是为了我。”阴秀秀不管薛清萼的阻拦,在连蓉的榻前一跪,“我现在就自尽,将命还给您,求您原谅她,没了我,她再也不用求医问药,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违逆自己心意,做不愿意的事情。”说罢就抽出匕首,向自己心窝扎去。

    连蓉眼疾手快,赶紧将匕首打飞。

    “连姐姐?”阴秀秀看着连蓉,眼中充满了哀伤,这样美丽的小姐姐,还会这么高明的医术,不计前嫌救了自己,就这样要死了?

    “这个事情,请大家保密,不要告诉少局主,采玉姐姐,更不要告诉铁衣他们,以免大家伙为我担心,其余的,我自己想办法。”连蓉强装镇定。

    “为什么不说?万一采玉有办法呢?”石秀才第一个反对。

    “石秀才,答应我,好吗?”连蓉噙着泪看着石秀才。

    “那好吧,”石秀才勉强答应下来,“那她们母女两个怎么办?”

    “算了,我们走吧,我累了。”连蓉声音很是低沉,早知道如此,何必如此费心呢?只是妡儿,该给妡儿谋个未来才是。

    “什么?这样就走,太便宜她了。”如风恨恨道。

    “如风,走吧。”石秀才一脸正色,他能理解连蓉此刻的心境,她再也没有精力和力气和这对母女纠缠。

    三人背着包袱刚出了神针堡的大门,没想到一个人站在那里等他们。

    “是你?”连蓉惊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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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官兵,瞬间包围了这间荒山破庙。

    铁衣和秦寒瞬间提起手中的武器时刻备战,天凤和婉伊躲在俩人身后,知道一会儿必定又是一场大战。

    “铁衣兄,都是兄弟的过错,今日连累你了。”秦寒说道。

    “路见不平而已,不必见外,”铁衣中气十足地喊道,“是哪路的朋友?如有赐教,请现身一见。”

    “请现身一见!”铁衣又是一声千里送音。

    “铁衣兄,只怕来者不善。”秦寒坦诚说道。

    “不要硬拼,走为上。”铁衣劝道,一来毕竟是婉伊父亲的下属,二来毕竟都是官府中人,不好交代。

    少倾,庙门终于被打开,铁衣和秦寒赶忙指向来人。

    只见来人是一个胖胖的官老爷,发须花白,虽然没着官服,但一看就是官府中人。

    随着他的进入,庙门又被关上了。

    整座破庙,只有这个官老爷,和铁衣四人。

    “爹?”婉伊的一声惊呼,让铁衣和天凤都惊讶了,这就是苏州知府。

    “他就是苏州知府褚现?”铁衣轻声问着秦寒。

    秦寒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紧张,手中的长剑和他的心一样,在颤抖。

    “爹,”婉伊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她给家族丢脸了,给父母蒙羞了。

    褚现什么都没说,一步,一步,一步地靠近秦寒指向他的长剑。

    反而秦寒一步,一步,一步地随着褚现的靠近而后退。

    褚现眼布血丝,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却每一步都那样坚实,目光坚毅,盯着秦寒,就连余光都没有看向婉伊半寸。

    秦寒不敢抬头,手中长剑时刻颤抖,虽然练武多年,此刻脚步却充满了无力和心虚。

    终于,他退到了大殿的门框,退无可退。

    褚现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剑在他的胸前死死抵住,再进一分,都会刺伤。

    “爹!”婉伊终于不能忍受,跑过来跪下,“爹,女儿不孝,给您丢脸了,让家族蒙羞了,这都是女儿自己的错,和他无关,您就放了他吧。”

    秦寒剑指褚现,婉伊却让褚现放过秦寒。

    褚现没有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秦寒,他好像在等,在等秦寒答话。

    “哐啷。”长剑终于落地。

    秦寒跪下说道,“褚伯父,都是我的错,是我要带婉伊走的。”

    “你的错?你错在了哪里?”褚现的声音稳稳的。

    “我错在,不该带着婉伊私逃。”秦寒的头低了下去。

    “还有呢?”褚现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我错在,不该违背您和伯母的心意,偏要和婉伊在一起。”秦寒的头更低了。

    “还有呢?”褚现依旧是这句话,话里没有任何感情。

    “还有?”秦寒茫然了,看着一旁一脸焦急,满脸是泪的婉伊,她早就没了当初大家闺秀的外表,一身狼狈,满脸凄惶,“我错在不该和她相恋。”

    婉伊好像跪不住了,摇晃了几下险些倒在地上,被天凤赶忙扶住,“褚姑娘,你怎么样?”

    他说,不该与自己相恋?那么这些日子算什么?自己违背女德女训,和他思恋算什么?自己每日盼他出现在窗前,不顾害羞,只为看他一眼,和他说说话算什么?他说要私奔,自己就出逃,算什么?

    褚现笑了,背手转过身去,看着这个四方的院子上,阴恻恻的天,冷笑道:“说了这么半天,你一句都没说到点上。”

    “褚大人,”天凤鼓起勇气说道,铁衣一看天凤要说话,赶忙将她拉到一边,“天凤,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我们不好插手。”

    “不,我要说,”天凤勇敢地向前一迈,“褚大人,听说苏州城是我们大明最繁华的地方,可见你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既然为民都能体恤下情,自己的女儿怎会不理解呢?他们是真心相许,您就成全了他们吧。”

    褚现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天凤,只觉得她通身贵气逼人,和自己这个知府说话都有些对属下说话的规劝味道,仿佛一个上位者,心想此女来历定然不一般,但还是说道,“这位姑娘,此言差矣。”

    褚现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寒和婉伊,说道:“如果他们真的是真心相许,老夫也年轻过,也会成全,只怕这一切,都是幻想,镜中月,水中花而已。”

    “你凭什么这么说?”天凤怒目问道。

    褚现讽刺一笑,看着悄悄闯入院中落下的雨滴,对秦寒说道:“我来问你,如果你真心相许,可为她考虑过一丝一毫?”

    “我自然考虑过,事事以她为重。”秦寒抬头怒目。

    “哦?”雨越下越大,淋湿了遇到人生岔口的众人,褚现背对众人,向院中央迈出第一步,问道:“如果你在乎她的名誉,可是在第一次菊花会后就来提亲?还是因私会不成,才来提亲?”

    “我...”秦寒答不上来,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会越陷越深。

    褚现背对着跪下的秦寒,向院中迈出了第二步,“如果你在乎她的感受,怎么会用一柄古剑前来提亲,怎么会不去了解提亲该备下什么,怎么才能全了她的脸面?”

    “我...”那柄古剑,是自己家族最珍贵的东西,在江湖上也算一件宝物,自己认为,这是最好的。

    褚现站在了院中央,“如果你在乎她的名节,怎么会提亲游说不成,就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出私奔?如果你在乎她的幸福,怎么会连私奔的路线,下一站的地点都不提前计划好,仅凭一腔热情,让她跟着你吃了这么多苦?”

    褚现转过了身,面对这个一枪热忱的江湖小子,和那个摇摇欲坠的傻女儿,怒喝道:“你说,你爱她,你爱到哪里了?”

    “我...”秦寒跪在雨中,回忆仿佛雨水打湿了屋檐,滴滴落在心头。初见的美好,相约的忐忑,相恋的羞涩,遭拒的恼怒,私奔的凄惶,厮杀的鲜血,桩桩件件压在心头,他很想说他爱她,但是他说不出口。

    秦寒抬起头,望向同样跪在不远处的婉伊,看着她一脸殷切期盼,她还在等一个答复,她还在等自己的态度,可是同样浮现在眼前的,还有婉伊吃馄饨时皱起的眉头,挨打时不甘的愤恨,见到厮杀时恐惧的惊呼,或许最开始,就不该开始。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的存在,引起了她的情愫,把她带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褚大人,”褚伯父变成了褚大人,婉伊震惊地望着秦寒,生怕他嘴里再吐出一个自己不想听到的字。

    “小子无知。”当这四个字从秦寒握紧拳头咬紧地牙缝里钻出来的时候,婉伊几经摇晃,全身无力倒在了天凤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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