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女则刚-22
杜谨言支开了下人，祝乐就从窗口跳进来了。
没有办法，她白日里在永昌城学医，在众人的眼中，不可能当日走当日回。她晚上要练功，永昌城到田庄的距离正好，只能让杜谨言每日帮忙打掩护。
杜谨言一直住在宽敞的主院，他支开下人容易，帮她打掩护最好不过。
祝乐扯下了黑色口罩，放在桌子上，杜谨言已经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不露声色地打量。
微微低头，热水氤氲着她长长的睫毛，青黛的长发自然地垂落肩头，配着黑衣黑裤，在昏黄的烛光中衬托得小脸嫩白，抬头时两眼灼灼，嘴唇粉嫩，像春日里的粉红牡丹新芽。
祝乐见杜谨言柔和的目光，遂道：
“今日赶制了第一批治疗伤寒的丸子，明日就可在医馆售卖了，待打开市场后，咱们现在永昌境内售卖。别看这药丸利润薄，这需求量的确是很大……”
杜谨言听她平日里郎朗声被刻意压低了一些，有些轻软，像拂过心尖的羽毛，痒痒的。
“药丸的事情不用那么急，我已经找人在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田庄。以后咱们自己种药，两三年后，也不愁药商那边供应不上了。不必为了我的事情，打乱了你的节奏。”杜谨言很高兴祝乐说“咱们”，礼尚往来，他也如此回复。
“也不全是因为你，最近我跟着柳大夫学习，感觉医术精进不少。小改了一下配方，想着趁冬日里天气寒冷，让更多的人试下新方子。”
杜谨言道：“还有一事想要征求你的意见。是我娘……她嫌将军府冷静，过年的时候，想到田庄里过年，热闹一下。”杜夫人的原话是，儿啊，你如今好多了，我看凤娘就是当初道人说的有缘人，不如趁过年的时候，娘就去给你提亲？
“这田庄原本就是你家的，说起来我占了这么大便宜怪不好意思的。既然你娘喜欢，就让她来呀！住多久都没有关系的。”祝乐爽快地说道。
“那好，我这就飞鸽传信给她。”
祝乐错估了杜夫人对“热闹”的定义，第三日，将军府的管事就来了，带了一群婆子丫鬟，另外还雇了田庄里的闲人，将田庄装饰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惹得田庄里的人猜测，是不是东家有喜了？
卢氏最近被杜夫人每日午后一时辰的闲聊弄得浑身不安。
这日，杜夫人更是支开了两旁的丫环，拉着卢氏的手问：“凤娘及笄了吧？是在周口村办的吗？我真是失礼，还没有送上及笄礼呢！”
卢氏轻声回答：“我们庄户人家没有这一套，她爹也不在家，就没办。”
杜夫人拿出一旁准备好的木匣子，递到卢氏手中，“这是我补给凤娘的。”
东西已经送到手上了，拒绝的话未免太不给将军夫人面子，卢氏收过道谢，放在一旁的桌上。
杜夫人继续道：“我虚长你两岁，就叫你妹妹了。请你不要怪罪。”
卢氏惶恐道：“杜夫人真是抬举我了，我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得了杜夫人如此大的恩德，怎敢和夫人一起称姐妹？”
杜夫人柔声道：“可以的，你也不要自惭形秽。凤娘不是就被你教得不错？机灵聪慧心又善良，会养蜜蜂又孝顺。我可是听城里的柳大夫说，凤娘还会做药丸，做出来的治疗风寒的药丸，好卖得很。医馆门外每日队伍排得长长得，就为买凤娘做的药丸。”
卢氏有些不安道：“我是听凤娘偶得了一个治疗风寒方子，这……不会吃坏人吧？”
杜夫人宽慰道：“怎么会？这卖药和做生意也是差不多的。大家可是用实打实的银钱买药的，要是药效不好，谁还来？我让人打听了，就是药丸卖得便宜效果好，才一传十，十传百，买得人才多。好多人夸凤娘人美心善。”
卢氏略微放下心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能医病就好！”
杜夫人看她放松下来，笑道：“我听医馆的人说，好多人在打听凤娘订亲没有？如果妹妹你要是住在永昌城，保管你家的门槛被媒婆踩平了。”
卢氏不好意思地说道：“杜夫人，凤娘还得谢谢你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学医。”
杜夫人故作不高兴，“怎么还叫我杜夫人呢？说好了咱们以姐妹相称的。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再说了，学医是好事，尤其是咱们女人一辈子啊，能走出门去，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做，那可是不容易。凤娘这么好的孩子，有这样的心思，我自然是要支持的。”
卢氏感动道：“杜姐姐，谢谢你！送了这么一个田庄给凤娘，不嫌弃她是女子，给了她一个这么好学医的机会。如此大的恩情，凤娘还有我姜家人微力量弱，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杜夫人摇头，满眼深意地看着卢氏：“妹妹太谦虚了。你从周口村出发到永昌城寻亲，救下我儿，这就是对杜家天大的恩情了。不过，眼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考虑一二。”
卢氏吃惊将军家还真有自己能帮上忙的？不过能将恩情先还一二，心里是极愿意的。诚挚地说道：“姐姐但凡有差遣的，我姜家定是全力以赴。”
杜夫人哈哈哈笑道，“也不是，姜家是我杜家的恩人。我说出来，请妹妹考虑，如果有何不妥，妹妹拒绝就是，也不要觉得有何为难。”
卢氏疑惑不已，催促凌氏赶紧说了。
杜夫人说道：“妹妹，那我就厚着脸皮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求上一回了。”
……
卢氏没有想到杜夫人竟然是想和自家订亲，愕然半响后终是回过神来了。能与将军府家结亲，她心里自是千愿万愿的，不说其他，杜夫人对女儿真心是不错的。送了多少次贵重的礼物给女儿，又夸了多少次女儿？
只是听说杜家公子不太好，可据她看，杜家公子傻是傻了点儿，可也成日黏着女儿。可比那些一有钱便要喝酒纳妾不顾家里的男子好多了。且听说杜家公子也有清明的时候，自己虽然没有亲见，但听婆母说过，那可是彬彬有礼的。
能得如此女婿，是卢氏从来不敢肖想的。
可是女儿的亲事是自己不能插手的，丈夫已经明说了，并且为此自己也已经回过一次娘家了。
卢氏犹豫道：“杜姐姐，我知道这事是我姜家高攀了。我心里是一千万个愿意。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有凤娘的亲事，她爹嘱咐过我，这事情一定要和他商量，我做不了主。这事我还得问孩子她爹……”
杜夫人笑道：“我知道，过几日姜山就会回来，你尽管和他商量。你也不用担心将军会怪罪，事成与不成，咱们都是好姐妹，将军都不会有意见的。”
那只有让儿子自己去争取努力了，杜夫人心道。
两人话别后，卢氏回到房里，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只翠羽簪。金簪架上有翠鸟色彩艳丽的羽毛，还妆点着四颗玉石。
价值不菲。
已经收下了，若是亲事不成，再退回去吧。
卢氏叹道。
姜山在除夕那日回来。
卢氏担心了一整晚，第二日午时见到丈夫骑马回来，见到她，很自然地将马儿交给田庄里马夫。若无其事地和她一起回房，卢氏才松了一口气。
卢氏取出新缝制的袍服：“你试试，看哪里有不妥当的，我今日好改了，你明日好穿新衣。”
姜山摸了料子，看到玄黑的布料上有暗纹，问道：“哪里来的料子？”
卢氏应道：“是夫人前几日使人送过来的，说是铺子里的陈货。我本不想要的，但夫人说得真切，又不肯收我的银子。”
姜山点点头，脱下了外套，卢氏将衣服给罩上，整理好。
“还有一件事，夫人给我提起凤娘的亲事……”卢氏便把那日杜夫人的话全盘说给了姜山听。
姜山想了想，“既然是女儿的亲事，你去把凤娘叫过来，亲口问一下她。”
祝乐被秋桑叫到爹娘眼前，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看了五彩的翠羽簪，道：“爹，你容我想想。”
这事杜谨言怎么没有提前给她打招呼呢？
傍晚时分，天色微暗。
将军府的管事婆子带着一裙丫鬟，将廊下的花灯点亮。
大红的灯笼将这座大宅子照得灯火通明，辉煌喜庆。
姜山看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昔日他被分家时，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周口村有个自己的宅子，何曾奢望过自己能有田庄，能有这么大的院子，甚至还有丫鬟。
眼前是一片繁华，是女儿用蜂蜜换来的，再往前走，是将军府，自己只是一个最末等的小娄娄。
要用女儿去换前程吗？
不，姜山捏紧拳头。
他这条命都是女儿给救回来的。
没有办法，她白日里在永昌城学医，在众人的眼中，不可能当日走当日回。她晚上要练功，永昌城到田庄的距离正好，只能让杜谨言每日帮忙打掩护。
杜谨言一直住在宽敞的主院，他支开下人容易，帮她打掩护最好不过。
祝乐扯下了黑色口罩，放在桌子上，杜谨言已经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不露声色地打量。
微微低头，热水氤氲着她长长的睫毛，青黛的长发自然地垂落肩头，配着黑衣黑裤，在昏黄的烛光中衬托得小脸嫩白，抬头时两眼灼灼，嘴唇粉嫩，像春日里的粉红牡丹新芽。
祝乐见杜谨言柔和的目光，遂道：
“今日赶制了第一批治疗伤寒的丸子，明日就可在医馆售卖了，待打开市场后，咱们现在永昌境内售卖。别看这药丸利润薄，这需求量的确是很大……”
杜谨言听她平日里郎朗声被刻意压低了一些，有些轻软，像拂过心尖的羽毛，痒痒的。
“药丸的事情不用那么急，我已经找人在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田庄。以后咱们自己种药，两三年后，也不愁药商那边供应不上了。不必为了我的事情，打乱了你的节奏。”杜谨言很高兴祝乐说“咱们”，礼尚往来，他也如此回复。
“也不全是因为你，最近我跟着柳大夫学习，感觉医术精进不少。小改了一下配方，想着趁冬日里天气寒冷，让更多的人试下新方子。”
杜谨言道：“还有一事想要征求你的意见。是我娘……她嫌将军府冷静，过年的时候，想到田庄里过年，热闹一下。”杜夫人的原话是，儿啊，你如今好多了，我看凤娘就是当初道人说的有缘人，不如趁过年的时候，娘就去给你提亲？
“这田庄原本就是你家的，说起来我占了这么大便宜怪不好意思的。既然你娘喜欢，就让她来呀！住多久都没有关系的。”祝乐爽快地说道。
“那好，我这就飞鸽传信给她。”
祝乐错估了杜夫人对“热闹”的定义，第三日，将军府的管事就来了，带了一群婆子丫鬟，另外还雇了田庄里的闲人，将田庄装饰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惹得田庄里的人猜测，是不是东家有喜了？
卢氏最近被杜夫人每日午后一时辰的闲聊弄得浑身不安。
这日，杜夫人更是支开了两旁的丫环，拉着卢氏的手问：“凤娘及笄了吧？是在周口村办的吗？我真是失礼，还没有送上及笄礼呢！”
卢氏轻声回答：“我们庄户人家没有这一套，她爹也不在家，就没办。”
杜夫人拿出一旁准备好的木匣子，递到卢氏手中，“这是我补给凤娘的。”
东西已经送到手上了，拒绝的话未免太不给将军夫人面子，卢氏收过道谢，放在一旁的桌上。
杜夫人继续道：“我虚长你两岁，就叫你妹妹了。请你不要怪罪。”
卢氏惶恐道：“杜夫人真是抬举我了，我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得了杜夫人如此大的恩德，怎敢和夫人一起称姐妹？”
杜夫人柔声道：“可以的，你也不要自惭形秽。凤娘不是就被你教得不错？机灵聪慧心又善良，会养蜜蜂又孝顺。我可是听城里的柳大夫说，凤娘还会做药丸，做出来的治疗风寒的药丸，好卖得很。医馆门外每日队伍排得长长得，就为买凤娘做的药丸。”
卢氏有些不安道：“我是听凤娘偶得了一个治疗风寒方子，这……不会吃坏人吧？”
杜夫人宽慰道：“怎么会？这卖药和做生意也是差不多的。大家可是用实打实的银钱买药的，要是药效不好，谁还来？我让人打听了，就是药丸卖得便宜效果好，才一传十，十传百，买得人才多。好多人夸凤娘人美心善。”
卢氏略微放下心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能医病就好！”
杜夫人看她放松下来，笑道：“我听医馆的人说，好多人在打听凤娘订亲没有？如果妹妹你要是住在永昌城，保管你家的门槛被媒婆踩平了。”
卢氏不好意思地说道：“杜夫人，凤娘还得谢谢你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学医。”
杜夫人故作不高兴，“怎么还叫我杜夫人呢？说好了咱们以姐妹相称的。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再说了，学医是好事，尤其是咱们女人一辈子啊，能走出门去，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做，那可是不容易。凤娘这么好的孩子，有这样的心思，我自然是要支持的。”
卢氏感动道：“杜姐姐，谢谢你！送了这么一个田庄给凤娘，不嫌弃她是女子，给了她一个这么好学医的机会。如此大的恩情，凤娘还有我姜家人微力量弱，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杜夫人摇头，满眼深意地看着卢氏：“妹妹太谦虚了。你从周口村出发到永昌城寻亲，救下我儿，这就是对杜家天大的恩情了。不过，眼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考虑一二。”
卢氏吃惊将军家还真有自己能帮上忙的？不过能将恩情先还一二，心里是极愿意的。诚挚地说道：“姐姐但凡有差遣的，我姜家定是全力以赴。”
杜夫人哈哈哈笑道，“也不是，姜家是我杜家的恩人。我说出来，请妹妹考虑，如果有何不妥，妹妹拒绝就是，也不要觉得有何为难。”
卢氏疑惑不已，催促凌氏赶紧说了。
杜夫人说道：“妹妹，那我就厚着脸皮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求上一回了。”
……
卢氏没有想到杜夫人竟然是想和自家订亲，愕然半响后终是回过神来了。能与将军府家结亲，她心里自是千愿万愿的，不说其他，杜夫人对女儿真心是不错的。送了多少次贵重的礼物给女儿，又夸了多少次女儿？
只是听说杜家公子不太好，可据她看，杜家公子傻是傻了点儿，可也成日黏着女儿。可比那些一有钱便要喝酒纳妾不顾家里的男子好多了。且听说杜家公子也有清明的时候，自己虽然没有亲见，但听婆母说过，那可是彬彬有礼的。
能得如此女婿，是卢氏从来不敢肖想的。
可是女儿的亲事是自己不能插手的，丈夫已经明说了，并且为此自己也已经回过一次娘家了。
卢氏犹豫道：“杜姐姐，我知道这事是我姜家高攀了。我心里是一千万个愿意。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有凤娘的亲事，她爹嘱咐过我，这事情一定要和他商量，我做不了主。这事我还得问孩子她爹……”
杜夫人笑道：“我知道，过几日姜山就会回来，你尽管和他商量。你也不用担心将军会怪罪，事成与不成，咱们都是好姐妹，将军都不会有意见的。”
那只有让儿子自己去争取努力了，杜夫人心道。
两人话别后，卢氏回到房里，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只翠羽簪。金簪架上有翠鸟色彩艳丽的羽毛，还妆点着四颗玉石。
价值不菲。
已经收下了，若是亲事不成，再退回去吧。
卢氏叹道。
姜山在除夕那日回来。
卢氏担心了一整晚，第二日午时见到丈夫骑马回来，见到她，很自然地将马儿交给田庄里马夫。若无其事地和她一起回房，卢氏才松了一口气。
卢氏取出新缝制的袍服：“你试试，看哪里有不妥当的，我今日好改了，你明日好穿新衣。”
姜山摸了料子，看到玄黑的布料上有暗纹，问道：“哪里来的料子？”
卢氏应道：“是夫人前几日使人送过来的，说是铺子里的陈货。我本不想要的，但夫人说得真切，又不肯收我的银子。”
姜山点点头，脱下了外套，卢氏将衣服给罩上，整理好。
“还有一件事，夫人给我提起凤娘的亲事……”卢氏便把那日杜夫人的话全盘说给了姜山听。
姜山想了想，“既然是女儿的亲事，你去把凤娘叫过来，亲口问一下她。”
祝乐被秋桑叫到爹娘眼前，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看了五彩的翠羽簪，道：“爹，你容我想想。”
这事杜谨言怎么没有提前给她打招呼呢？
傍晚时分，天色微暗。
将军府的管事婆子带着一裙丫鬟，将廊下的花灯点亮。
大红的灯笼将这座大宅子照得灯火通明，辉煌喜庆。
姜山看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昔日他被分家时，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周口村有个自己的宅子，何曾奢望过自己能有田庄，能有这么大的院子，甚至还有丫鬟。
眼前是一片繁华，是女儿用蜂蜜换来的，再往前走，是将军府，自己只是一个最末等的小娄娄。
要用女儿去换前程吗？
不，姜山捏紧拳头。
他这条命都是女儿给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