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郊区山边连接着天空的地方似乎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不停有水花飞下又被钢筋泥土溅起来,在空中来回跳跃一番又摔倒在地上,最后成为路面缝隙里的一片泥泞。

    “林氏的项目是不是被你拦下来了?”

    易尧北轻笑一下,松开手,打开了窗户,冷风骤然冲进房间,唐栖郁被拉着进了浴室。

    “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谈论他么?”

    唐栖郁被他拽着,两双脚踏进泛着凉意的浴缸,水流被易尧北重创下倾盆而下,透凉的水从肩膀往下落,水温要很久才能升上去。

    只有两人肌肤相贴之处才残留些温暖。

    “这只是些皮外伤。”易尧北带着水滴的手抚摸着唐栖郁的发丝,“要是让我知道你越过了我的底线,我就把烧了它,还有他。”

    坏死的骨头实在没法修复,只好拆掉换成人工关节,可是坏死的信念没法重装,一次又一次驱使着□□冲撞,遍体鳞伤。

    浴缸很快被水灌满,稍稍动作便有水从边缘溢出来,易尧北摁着唐栖郁的后背陷下去,直到她的发尾也被匿在水里。

    易尧北水性很好,他睁着眼睛,紧紧盯着抓住他手臂的唐栖郁,又转头含住她的唇瓣,要渡气给她,唐栖郁不敢挣扎,怕过度的声响会惊动这幢别墅的其他人。

    易尧北很贪恋这种时刻,她在无助挣扎的时候,最狼狈的时候,才会想到他,才会愿意和他相拥,哪怕他知道她只是个既得利益者。

    他是病态的,她也是,两个趋于极端的灵魂又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相识,好像每一步都是摇摇欲坠。

    唐栖郁露出尖牙,咬了他一口,血腥味瞬间在水面冲出来,她丢尽力气,被他抱着起身。

    易尧北身上的毛衣已经被水侵透,他脱下来,搭在旁边的晾衣架上,抽出浴巾给唐栖郁擦着身上的水珠。

    唐栖郁下意识抽出手。

    “你再躲一下?”易尧北捏住她的手指,又慢条斯理的擦拭起来,“你是真的不想见到林惜南了?”

    唐栖郁皱了下眉头:“他是无辜的,是受害者,你不要伤害他。”

    “那我呢?”易尧北声音淡淡,似乎不怎么在意她的答案。

    “林惜南想要你的真心,我不要,我要你把心掏出来给我。”

    --

    唐栖郁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了,整个屋子都是黑漆漆的,除了易尧北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前目送她,她像刚刚逃走的人质。

    唐栖郁昏昏沉沉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再醒来的时候,别墅里面已经没了人。

    听陈姨说是唐丰带着易先生和唐孟莱去了远郊的什么地方,她说不上来,唐栖郁也没再问,捏了个柿饼给唐糖发了条消息。

    【那戒指的主人,你有联系方式吗?】

    唐糖很快发了个号码过来。

    唐栖郁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汤包一边拨电话。

    家里实在没有过年的气氛,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是阿姨们去整理的,过年的年货吃食也全都是饭店定来的,精致礼盒包装,在门口堆成了小山。

    来唐家拜访的人很多,唐尘早早去了南锡的农家乐躲清闲,此刻家里只剩唐栖郁和陈姨两个人。

    唐栖郁的电话没打通,她又把话题转向了唐越泽,站在厨房门口吃着鱿鱼干:“越泽呢?怎么没见他?”

    “他被唐与先生接走了。”

    “爸爸?”

    “是,说是要带他见什么人。”

    “哦。”

    唐栖郁点点头,又要上楼。

    陈姨站在楼下叫住她。

    “郁郁,易先生的毛衣给他洗干净了,你帮我送上去吧。”

    唐栖郁看着那件昨晚被搭在晾衣架上的毛衣,缩了下鼻子,接过。

    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毛质柔软,唐栖郁还记得它的触感,记忆深刻到一摸就能回忆起那个疯狂的下午。

    唐栖郁把毛衣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没有进到客房,鬼使神差,她又拨了一边唐糖给她的号码。

    ‘嘟嘟。’

    两声响过,电话被接通。

    “您好,这里是易下琴房。”

    唐栖郁的脑花像是被炸开一般,那天下午的疯狂再次重演。

    暴雨倾盆,汗流浃背,混乱的音符,还有她被扼在喉咙的沙哑,一遍一遍被喊出来的名字。

    “易尧北。”

    “易尧北。”

    唐栖郁的手机被摔落在地上,她又抖着去捡。

    再次拨到一个北宁的号码里。

    “喂?”

    对面的声音懒洋洋的,还能听到吸管在搅动冰块的声音。

    “阿荣。”

    唐栖郁喊了他一声。

    “哟,小陆妹妹,有何指教?”

    “易尧北是不是拍卖过一对戒指。”

    “少爷卖出去的东西多了,有些是他用来炒价的,你说的是哪个?”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唐栖郁声音沉沉的,静静听他回答。

    对面突然沉默了一下,又启声:“对,林惜南送你的那个对戒,是少爷亲手做的。”

    “他那天扔掉它,是因为林惜南又加工了一下,刻上了你的名字,他说恶心,不许别人碰他的东西,就这样。”

    阿荣全盘托出,词条顺溜到不用打草稿,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计划,唐栖郁走来走去,却一直在他的手心,来回翻腾,他却独有一份上帝视角。

    唐栖郁挂了电话,泄力坐在沙发上,回忆着在北宁的种种。

    他恶劣,冲撞,像失去控制的制动机器,一味侵蚀着规整的平原草地,直到两败俱伤。

    在南锡的日子,他低眉顺眼,偶尔露出点尖牙咬破血肉,又赶紧夹紧尾巴,她差点忘了,他从来比她更是个坏种。

    唐栖郁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听见楼下传来声音,她又起身,向楼下走过去。

    易尧北正帮唐孟莱提着东西,落地窗前,唐孟莱笑靥如花,易尧北背对着她,接了一通电话,微微扬了扬头,鼻腔闷出一声回答,又挂断。

    再抬头,视线装上唐栖郁。

    唐孟莱小跑过来拉她,说给她带了礼物。

    易尧北从桌上袋子里抽出礼盒,打开。

    一枚和唐栖郁丢掉的一模一样的戒指静静躺在丝绒盒子里。

    唐孟莱把他抽出来,唐栖郁看着它光洁的内环,没有任何刻字,和唐糖发来的照片无二。

    “爷爷说你丢了惜南送你的戒指,我让阿北找了好久,送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可不要再伤心了。”

    唐栖郁看着那枚戒指套进她的手指上,她又抬起头,唐孟莱站在她面前,易尧北在她身后。

    视线交叠。

    唐栖郁点头,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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