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唢呐迎宾。

    康亲王府喜色满园,宾客盈门道贺声此起彼伏。

    康亲王沈如山绯色蟒袍在身,满面春风迎宾客套。

    一辆马车停稳,萧莫言与包凝月一前一后下来。

    萧莫言含笑温润,包凝月美目微红,似乎方痛哭过。

    包凝月藏住哀怨的眼神,顾及着脸面若无其事笑脸对人。

    “莫言,见过二皇叔。”

    即便是太子终也是晚辈,萧莫言先行谦逊行了礼。

    沈如山瞅了一眼包凝月,这才还礼道:“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二人正想客套几句,有围观百姓喊道:“新娘子来了。”

    立时,鞭炮震耳,笙乐唢呐声由远至近。

    “老臣失陪,太子殿下请随意。”

    沈如山忙着指挥家仆迎亲,顾不上再搭理萧莫言。

    萧莫言领着失魂落魄的包凝月,入了康亲王府,秦荣则命东宫亲卫将贺礼抬入。

    萧莫言身为太子,自是被安排在主宾位上。

    包凝月如坐针毡,若非她这庶女的身份,这个世子妃该是她的才对。

    “太子殿下,今日无论如何,凝月都要见一见他。” 包凝月可怜兮兮,低声央求。

    萧莫言压着声调,告诫道:“侧妃请随意,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面。若失了颜面,折辱的是包尚书的脸面。”

    包凝月噙泪欲滴,楚楚可怜道:“妾身要亲口问一问,他沈子夜,究竟拿我当什么了。”

    萧莫言见她不听劝,寒厉诛心道:“若你不是包家的女儿,以他的为人,怎会多看你一眼。”

    包凝月身躯一颤,她岂会不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萧莫言见她听进几分,趁热打铁道:“本宫若是你,今日便与本宫做一场夫妻恩爱之戏,煞煞他今日的春风得意。”

    包凝月错愕凝着萧莫言,从前宫中人人传道太子殿下,是憨傻之人,绝非最佳的储君人选。

    若非元德帝与康亲王,素来兄弟不睦,这个太子之位本该是沈子夜的。

    沈子夜高大俊朗,京城倾心的世家女子又岂止她包凝月一人。

    包凝月一咬牙,恨恨道:“太子殿下放心,凝月绝不会让人轻视了。”

    一瞬,她换上笑颜如花,故作姿态与萧莫言互相斟酒。

    “殿下。”身后传来林千帆,闷闷不乐之声。

    林千帆仍在耿耿于怀昨日之事,行了礼便落座在萧莫言身旁。

    他抢过包凝月手中的酒壶,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似在泄愤一般。

    “林小侯爷,这是动了凡心了?”包凝月收拾好心思,打趣起林千帆。

    宾客骚动,淹没包凝月之言。

    沈子夜一身朱红喜袍,意气风发牵着红绸,与新娘行了过来。

    包凝月掐着手心,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嫣然含笑。

    林千帆捏着酒樽,口吻不屑道:“哼,他倒是好福气,要什么得什么。”

    他这话有一半,是说与萧莫言听的。

    萧莫言执起酒樽,低笑道:“同床异梦,算不得福气。”

    沈子夜行经几人桌旁,先瞟了一眼与萧莫言敬酒的包凝月。

    原以为包凝月念着他这个情郎,定是泪眼婆娑,萧莫言看在眼里必是受辱含愤。

    可几人互相敬酒,有说有笑,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沈子夜挤着假笑,入了正堂拜天地去了。

    宾客喧闹声中,只听:“礼成,送入洞房。”

    朝中官员围着沈如山父子敬酒,除了赵良媛与周良娣的父亲称病不来。人未来,贺礼是到了。

    康亲王沈如山兼任礼部侍郎,礼部掌管科举。

    他的门生无数,整日弹劾上奏太子庸碌无为的奏疏不断。

    这时,包明悟过来,对包凝月低声道:“长姐要见你。”

    包明悟腰间细着红绸,身为包家长子今日负责送亲。

    得见萧莫言挥手,兄妹二人一同去了后院婚房。

    恰逢沈子夜过来敬酒,瞥见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些不安。

    林千帆举着酒杯,揽住沈子夜的肩头,放荡不羁调侃道:“沈世子,当初若是娶了姐妹二人,便不会有此烦恼。”

    萧莫言斟了杯酒,敬道:“堂兄,愿你夫妻和顺,白首偕老。”

    沈子夜若非想拉拢林千帆,对方如此讥讽早便翻脸。

    今日他成婚,宾客满堂,他只得虚伪笑道:“照顾不周,太子殿下与林小侯爷请自便。”

    沈子夜深知包凝月的性子,生怕闹腾起来传得满城风雨,传入皇帝耳中便大事不妙。

    他推开林千帆,心急火燎赶往后院。

    后院,亦是红稠高挂,喜气洋洋。

    厢房内,姐妹二人却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房外,包明悟与包明欢的陪嫁侍女守在外面。

    包明欢自揭了盖头,浓妆艳抹依旧遮不住她幽怨满面。

    包凝月抓了一把“早生贵子”,冷笑道:“长姐,妹妹祝你与姐夫,早生贵子。”

    包明欢苦口婆心劝道:“你入了东宫,无论愿与不愿,都是太子的女人,长姐希望你莫再执迷不悟,做出祸事而不自知。”

    包凝月捏是一颗红枣,咬了一口,不甘道:“明明是甜的,又都是女子,可长姐是嫡女,有媒妁之言,八抬大轿入府,更有正妻喜服,而我,成了侧妃,一个妾室,连身喜服都穿不得。”

    包明欢叹道:“可父亲从未因你是庶女,冷待于你……”

    包凝月捏碎了核桃,委屈打断道:“长姐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嫁给钟情之人。”

    “可他并非你的良配……”

    “可他也非长姐的良配。”包凝月扔了核桃,眼前红烛刺目,她红了眼眸。

    “长姐不必再说教,妹妹自有分寸。”包凝月趁着眼泪未落,倔强开门离去。

    包明悟并未去追赶,只是无奈望影兴叹。

    这康亲王府,包凝月来过数次。

    长姐包明欢腿脚不便,鲜少赴宴京中贵女的叫茶。

    如有相邀,亦都是由她这个妹妹代为参加。

    若非如此,她便不会与沈子夜相识。

    不知不觉,她恍惚来到二人初识的池塘边。

    小桥流水,碧波如初,荷花衰败,物是人非。

    “阿月。”

    恍如隔世般柔情呼唤,包凝月泪流满面含恨寻声回身。

    沈子夜拧眉忧愁,不管不顾奔过来拥住包凝月。

    “阿月,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可我也是无可奈何。”

    若是从前此般相拥,她定然欢喜含羞,如今只有嫌恶。

    她愤然推开沈子夜,讥笑道:“你心中只有争权夺利,什么无可奈何,左不过是想多一颗,任你所用的棋子罢了。”

    沈子夜猛然跪地,哭腔道:“阿月,是我对不住你,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违抗不得。男儿膝下有黄色,今日我这一跪,跪我胆小懦弱,不敢与父亲抗争,错失心爱之人。”

    包凝月失声痛哭,沈子夜跪爬过去。全然不顾及脸面,抱住她的双腿,情真意切道:“是我对不住你,你愿打愿骂,悉听尊便。”

    人声传来,有仆人经过此处。

    沈子夜慌张起身,将包凝月拽入一旁假山中躲藏。

    假山缝隙狭窄,二人贴身而对。

    包凝月止了哭声,沈子夜抢过她手中的丝帕,细细为她擦拭眼泪。

    “阿月,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沈子夜抓住她的柔荑,贴在心口处。

    沈子夜气息贴面,蛮横吻上了她的樱唇。

    包凝月挣扎两下,终究败给了情根深种。

    “沈子夜,放开我,我迟迟不归,太子殿下该寻我了。”包凝月回神,重新挣扎起来。

    沈子夜仍旧动手动脚,揽着纤腰,浪荡笑道:“萧莫言定猜得到,你我私会,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已是太子侧妃,放,放手。”包凝月扭动身躯,言语软弱无力。

    沈子夜笑意更甚,眸中异样情愫溢出,坏笑道:“阿月你可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若想挣脱轻而易举,如此欲拒还迎,分明是舍不得我。”

    “沈子夜,你莫要胡来,今日是你与我长姐成亲之日,何况我是太子的女人。”

    她的腰封被解,惊慌失措低声斥责。

    沈子夜早已没了耐性,捂住朱唇邪笑道:“阿月,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池塘流水激荡,锦鲤戏水追逐。

    两只鸳鸯结伴同游,偶尔交颈啊呀欢鸣。

    荷叶上一只绿油油的青蛙,呱叫落水畅游。

    云飘日移,风起树摇。

    前院,宾客推杯换盏,人声鼎沸。

    林千帆面泛红晕,有些醉意伸手与萧莫言勾肩搭背,胡言乱语道:“殿下,阮翛然的父亲一心想要她,攀上殿下这株高枝,小心这个女人,玩弄了殿下的感情。”

    萧莫言却不搭理林千帆,对秦荣吩咐道:“去告诉包郎将与侧妃,该回宫了。”

    秦荣应声方走了一步,沈子夜却迎面过来。

    “太子殿下,侧妃说她身子不适,先行回东宫去了。”

    沈子夜发觉衣袖破口,藏到身后,笑里藏刀。

    萧莫言扶起醉酒的林千帆,命道:“秦荣过来扶林将军,让人护送林将军回侯府。”

    秦荣扶走醉酒嚷嚷的林千帆,萧莫言上前一步,在沈子夜耳畔不屑低道:“那下三滥的手段,也只有你这种卑鄙无耻之徒,使得出来,本宫不屑与你一般。”

    萧莫言伸手,一掌拍在沈子夜肩头,意味深长笑道:“天干物燥,玩火自焚。”

    “萧……”沈子夜不明其意,却也听得出有讥讽之意。咬牙切齿,险些直呼萧莫言大名。

    萧莫言退后,理了理衣衫,温和笑道:“何必,如此心急呢,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沈子夜尚在猜测,萧莫言究竟是何意。

    萧莫言已然转身,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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