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慕妍失魂落魄的回来。

    谭定正在和谭诩说话,看见她便中断和谭诩的对话,说她:“你怎么出去了不回我一声,我转头找你,你人就不见了,我们……”

    谭诩拉一下谭定的袖子,仔细看着谭慕妍的脸道:“妍妍,你的额头是不是红了一块?”

    谭定这才留意,定睛一看,立起身过来,道:“哎呦,在外面摔了?”

    谭慕妍捂着额头,道:“不小心轻碰了一下,本来也看不出来,擦过了药倒显出来了。”

    额头是摔下楼的时候磕了一下,她当时根本没察觉,心都在郑焞身上,生死大事,由着沈菁怎么说她就信啊?她不是憋着自己的人,立刻就要去谢府找郑焞,问问他有没有这件事。

    她去了。

    郑焞不在。

    郑焞去处置前苏州知府去了。前苏州知府原来是调回京城,因病挂职修养,人在皖江老家,郑焞去皖江了。

    阿安在谢府。

    阿安说他伺候郑焞十五年了,出门也带着他,必是贴心又忠心的人,谭慕妍实在等不得郑焞从皖江回来了,问阿安,是不是有沈菁说的事?是不是不治之症?是不是发作了两次,还是以前以后还有?

    谭慕妍是哭着问的。

    阿安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主子的身体,主子不说,他怎么说啊。何况第一次,大夫说,可能是中毒,他及郑焞屋里的所有人就被鲁阳公主锁拿了,第二次,魏国公亲自把守着郑焞,没有让他服侍,等他能去服侍的时候,郑焞已经回转了,只是身体虚弱。

    阿安含含糊糊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谭慕妍想得对,事情不能从郑焞嘴里说出来,也就沈菁更加接近一些,不过阿安赌咒发誓说,只有两次,之前没有过,后来也没有的。

    夏纪和阿安说,她摔下了楼梯磕了一下额头,阿安坚持拿药来,让她擦额头,说他可以派人去皖江告知郑焞,说这里有人在等他回。

    谭慕妍没那么不懂事,郑焞在外面做正经事,怎能因为她的缘故,把事情摊在那里回来,立刻阻止,说她不急着了。

    现在她也不想知道了,若是能一直蒙在鼓里,多好啊,她倏然泪下,和谭定道:“爹,我去谢府找他了。怎么他来过家里以后,反而见不到他了呢。”

    谭定只当这是女子相思之情,也不再责备她不说一声就出门的事了,反而带着一丝不忍,告诉她,道:“我们明天要启程回雅溪了。”

    谭慕妍惊讶,道:“这么快?”

    谭定点头,道:“今天周老大人私下和我说的,让我们尽快离开,想来啊,牵出来的事情不小,是非之地莫停留。”

    谭诩让谭慕妍和谭定独处,道:“爹,我先去和宋日章道别了。”

    “嗯,你去吧。”

    他刚才就是在教导谭诩,正式与友人作别的一些仪式和话术,要潇洒的作别,又要留下话意,很高兴有这一段结识的情谊,期待后会有期。

    谭定啊,他自己把谭诩的人生做了一下规划。

    先读书,给他十年的时间,让他去考取功名,没有这个天赋,或者最多只能中一个秀才,秀才是穷秀才,还养不了一家子,那就培养他接自己的班,他连谭以明谭以观都培养呢,轮到自己儿子,自然是希望有个儿子能继承了他的事业。

    谭诩,灼然玉举,生得实在是好,这就是得天独厚的条件了。

    因为这个世道,除了看门第,看才华,也看脸啊,长得好看的人,观之可亲,做事情就容易些,再读读书,把文人的气质养实了,人情世故饱经过,人就成长了,出息了,就能接他的班了。

    谭定此刻和谭慕妍是一样的,觉得他还没有独立成长,没有考虑过他的感情取向,或者,自然是取向女,这都不需要考虑的,让他去交好宋惊羽,纯粹是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

    谭诩带着温柔如清风的笑意,去了。

    谭慕妍这会儿把注意力放在谭诩身上,仔细研究她二哥的感情取向。

    他看不见的时候,家里人教导他,要未语先带三分笑。残疾的人,很容易被人认为,性情古怪,孤僻。家里就是反着教育的,就是要养得他随和温良,温润如玉的摸样。

    十几年教导的结果,他的气质就是这样的啊,真是看不出来他的感情取向。

    谭慕妍甩甩被沈菁控制的脑袋,为了他二哥,明天离开是好事,她说了那么大一通,对沈菁总有点儿作用吧,赶紧分开,心思可能自然就淡了呢。

    只是她也走了啊,谭慕妍不由凄楚。

    谭定把她拉到内室,笑话她,笑道:“爹是过来人,明白你们少男少女的心事,只是你们的事啊,只有我一个长辈知道同意了,还不行。现在分开,也好,你们静一静,规矩一些,你们只要彼此心不变,守下去,就是一年半载不够,就给他两年,三年,男人啊,自己有本事,总有自己做主的一天。”

    “我也要去拜别几个朋友,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哦。”

    谭定就是要让谭慕妍有事做,有事忙,把家里的事,都丢给了她。谭慕妍打起精神,把周家随屋子一起安排过来的几个下人叫在一起,分发了赏钱,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下人得了赏钱,做事更加积极,要和谭慕妍一处做事,谭慕妍撵她们,道:“你们去吧,只明日早上,我们走后,你们把各处好好打扫一下,再让周家管事来收屋子,也是我们做客的道理。”

    几个下人散去,谭慕妍低头打包着行李,鼻尖一酸,一颗泪落在手背上。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还有他身体的缘故,是吗?

    他说会有好结果的,什么是好,什么是结果?

    谭慕妍想不清楚了,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苏州府,一路平安的回到了映珠。

    她的丫鬟甘香从屋里跑出来,先对谭定道:“老爷,太太和大太太早上去张家,二姑奶奶家了。午□□栖少爷回来了,和大少爷也过去了。”

    说着,靠近谭慕妍再说贴心话,道:“姑娘,张家来请的人说,二姑奶奶昨天晚上发动的。”

    谭定也听见了,只听过也就是了,他还能亲自关心侄女生孩子的事?媳妇已经去帮忙了。谭晗去张家,也是和谭庭栖哥俩好,陪他的。

    他点点头,要去换身衣裳,去老宅向父母问安。

    谭慕妍这一下活过来,忙道:“爹,我也要去张家。”

    未婚女子不适合去人家产妇门口守着的,但是谭慕妍和谭晚照感情好,谭定也没有阻止,只是说:“不许添乱哦。”

    谭慕妍衣服也不用换,现在天色将晚,再添一件大衣裳,去秀屏镇张家了。

    谭庭栖看见谭慕妍,就对谭晗道:“你先回去吧。”

    谭晗作为儿子,也要向谭定问安啊。

    谭慕妍走过来,道:“不急,等会儿大哥送我回家。”

    没看见大伯母吴氏和自己的母亲,一定在产房里帮忙了。现在生孩子就是这样的,亲戚之间有经验的妇人相互帮把手,因为长辈们够用了,同辈里如她两个堂嫂张氏小吴氏,还是二十几岁,女子最好的生育期,免得吓她们,也不用她们来,像谭慕妍这样未嫁的小姑娘,更怕吓着她了,谭晚照的婆婆张太太,急急慌慌的把谭慕妍拉着走,笑道:“慕妍啊,你先和我家丫头顽会儿,很快就要有好消息了。”

    把谭慕妍送上女儿张婧的绣楼。

    张婧和谭慕妍趴在谭晚照屋子的方向,张婧对生育的事情一无所知,纯好奇,和谭慕妍也算熟,口无遮拦的道:“男人是怎么把孩子塞到女人怀里的呢?”

    谭慕妍等得心焦,顺口逗她,道:“伯母很疼爱你啊,你去问伯母,伯母或许大发慈悲告诉你呢。”

    “我问过了。”张婧十六岁,已经定亲,扭捏的道:“我娘说,成亲以后就自然知道了,丈夫会教的。”

    张家母女之家,还有更加贴己的话呢,张太太摸着女儿的脑袋道:“男人喜欢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到时候他亲亲热热的教你,你就懂了。”

    张婧眨巴眨巴眼睛,道:“慕妍,你娘是怎么说的?”

    这才是张婧真正要问的问题。

    谭慕妍装乖顺,道:“我还没有问过。”

    何必问,她都知道。

    张婧失望的哦呜一声,谭慕妍柔弱无骨的倚靠在栏沿,一只纤细的玉手托着一张莹润的小脸,脂玉的肌肤,丹凤眼,眼睛狭长而不小,眼尾平滑略微上挑,黑睛内藏不外露,以下的面部轮廓,曲线柔和流畅,在月光下,更加清新脱俗,有静柔婉约之美。

    张婧嗤嗤一笑,挪过去,与她嗡嗡道:“等你有了丈夫,让他亲亲热热的教你,你就知道了。”

    说罢,张婧还下巴上钩,抛出一个她就是这样大方分享答案的眼神。

    这么拙劣的答案,谭慕妍听得耳朵麻痒,柔柔耳朵,道:“谢谢你告诉我哦。”

    一时无话,张婧昨天晚上,已经巴巴等到很晚的,今天早上又存着事醒得早,又到了晚上,精神济不上了,不住的打哈欠。

    谭慕妍理解她,道:“你去床上睡,不要在这里冻去了。”

    张婧强睁眼睛,道:“你才回家,不累吗?不然,一起睡会儿。”

    “在马车里,就是睡觉。”谭慕妍摇头道。

    这几日,她睡得不好,晚上睡不着,白天在马车里摇得发昏,还能睡一程,以至于现在作息颠倒了。

    “那我睡啦。”张婧和衣躺在床上,搭一条被褥。

    她睡实没有多久,一个丫鬟哒哒哒的跑上楼,在楼梯上就道:“姑娘,谭姑娘,大奶奶生了。”

    谭慕妍听着轻快的声音,仰望星空,双手合十,笑着念了声:“阿弥陀佛。”

    没有到十五,缺了的部分月亮,在某一个角度,由谭慕妍白玉剔透的面容衔接,构成一轮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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