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鞠球绑上红蓝两种布条。

    一支支箭,箭翎擦上红蓝两种染料做标记。

    涵碧補秋馆内,所有要参加的人,抓阄分队。

    正在抓阄呢,元熙帝身边的大太监带着一丛内侍,捧了千两金子来助兴。

    似油锅里滴了水,一群京卫营里的青壮,更加斗志高昂。

    明德堂过来了一批皇孙公子,也要加入。

    赵栎,抓了红。

    郑焞,抓了蓝。

    两波人,分别拥了赵栎郑焞入了自己的队伍,两队人马各自围了一圈商议。

    比射箭。

    射活靶。

    具体的比试细节还没有定下来。

    先数数各队的人,每队五十人。

    “每队十个十个的上,十个人踢蹴鞠,十个人射箭。中一球得一分。”

    “混乱之中,万一箭射差了,自己家的箭,射中了自己家的鞠球,如何算?”

    “倒扣两分。”

    “最后以总分定输赢。”

    “那金子?”

    “金子自然平分,既然是一队的,共事一场,大家有福同享,我们只要嬴,金子平分。”

    “好!”

    “好!”

    “好~”

    众人皆慷慨激昂!

    有乐人击鼓吹角,一只只系了布条的鞠球在空中翻飞。

    十个人十个人在左右两边开始花式蹴鞠,等乐声停罢,就把鞠球向对面踢过去,他们知道站在中央,已经弯弓搭箭的十个对手,必然是商量好,一对一的盯着每个人的鞠球,十个蹴鞠的人,彼此之间鞠球踢来踢去,就是想把对方弄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哪个球。

    乐声骤停。

    一只只坠着红蓝绳的鞠球,划在半空中。

    嗖嗖嗖!

    一支支箭破空而出。

    有的射空落下,有的射中鞠球,射穿蹴球,箭翎卡着鞠球钉在地上。

    一轮过,第二轮,每队十人蹴鞠,十人射箭马上接上。

    嗖嗖嗖,又两队二十支箭射出。

    谭庭栖在红队,宋惊羽在蓝队。

    谭庭栖眼见着自己的箭中了一只系蓝带的鞠球,朝天一击空拳,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喜。

    宋惊羽看着自己的箭射空,一笑置之。

    第三场有赵栎上场,无数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拉弦上箭,姿势是做得很漂亮,差点伤到了自家的鞠球,擦身而过,一记空射,也付诸一笑。

    第四场郑焞在场,他在全神贯注之下,一箭贯穿了两只蹴球,引得全场喝彩。

    第五场有谭晗在蓝队,沉稳的,一箭一球。

    两队一百支箭尽出,果然有误射自己的情况。

    蓝箭红球,红箭红球的被蓝队拿走。

    红箭篮球,蓝箭蓝旗的被红队拿走。

    清点战果,郑焞所在的蓝队,以一分之差险胜,只有郑焞一箭占双球,正是胜负的关键。

    赵栎比自己嬴了还高兴,把彩头的金子捧给郑焞,笑道:“贺你弄璋之喜。”

    郑焞嫣然一笑,在此深冬时节,宛如春花明媚。

    金子郑焞这边的人均分,赵栎这一边的人输了,也是一片欣欣然,还去缠着嬴的兄弟们请客,每人二十金,二百两呢。

    “今晚要请客吃花酒了。”

    “哪里的花酒?”

    两个金吾卫大嗓门,当众说今晚去哪里睡女人来。

    曾经,见过郑焞把自己的官服脱下来,罩住当时还是谭姑娘的那位百户,双掌拍在口无遮拦的两个人肩上,道:“这里可不兴说这种话。”

    男人嘛,酒肉美人才能尽兴,特别是一群男人在一起的时候,荤话一堆一堆,但是郑焞似不动凡心的仙人,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话题,也没有奉陪过这种事,这里是涵碧補秋馆郑焞的居所,别污了这里。

    “……”

    那两人立刻闭嘴,眼睛寻着郑焞,郑焞早不在这里了,去了扶晖院。

    孩子睡着呢,郑焞就更加放肆些,曲起手指轻轻弹着孩子肉肉的下巴。

    谭慕妍好笑道:“你这样,小心招了他哭哦。”

    “他想睡就睡,想醒就醒,想怎样就哭,怎地都如了他的意。”

    郑焞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和吃奶的奶娃娃斗气,果然是没有做父亲的自觉。

    但是他有做父亲的心,把二十两金交给谭慕妍,道:“给他打一把金锁吧。”

    谭慕妍收下金子,一脸的甜蜜又烦恼,郑焞看到这样古怪的表情,道:“怎么了?”

    “陛下赏赐了我一千匹锦缎,这么多,可恨我没有分、身的仙法。”

    一千匹锦缎,元熙帝说赏,太孙妃离开以后,一车一车的锦缎直接拉到扶晖院的门口,送赏的人和扶晖院能调度的人一起搬运,堆了三间屋子,谭慕妍刚才慢慢走过去看过,贡缎,各种颜色各种花样,穿在里面糟蹋了那么好的染色和工艺,最合适做了外裳穿在外面。

    郑焞点点谭慕妍的头,笑道:“你挑一些你喜欢做衣裳,其他的,或送人,或变卖,都可以啊。”

    谭慕妍想是这样想过,笑道:“陛下的赏赐之物,我可以送人,或者卖掉?”

    郑焞再点点放在床头的矮柜,刚才的二十两金收在这里了,郑焞道:“和陛下的一千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你是女子,直接给你金子粗俗了些,所以给缎子,不是重要的器物,就随你处置。你挑一些,送给你的母亲和两位嫂子,还有你坐月子,雅溪的亲友早就着运家具的船,一家家的把月子里送过来了,你就用这些缎子做回礼吧。剩下的,你就卖呗,可以的。”

    谭慕妍刚才看缎子站了很久了,现在躺到床上去了,道:“我今天受累了,等我哪天精神好了,再来算一家家的回礼。”

    “嗯!”郑焞靠过来。

    一个洗三宴应酬下来,他也少有的心疲。

    谭慕妍躲开了,道:“我自己沤着,我嗅不出来,你没闻见,我又酸又臭的。”

    坐月子呢,才第六天,谭慕妍就没有洗过头洗过澡,最近的两天好点了,前几天一直在出虚汗,不过干帕子温帕子擦了擦,谭慕妍不信奉月子里不能洗头洗澡这一套,前几天还是要忍耐着,且她要挑个好天气洗头,这几天阴沉没有大太阳,不适合。

    想到天气,谭慕妍又笑道:“我以为今天要下雨下雪,老天爷硬是梗着没有落下来,也是天公作美。”

    “你我是被老天爷偏爱的。”郑焞垂下眼眸,那里面无尽的幽深。

    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公主府,宋惊羽是最早出来的,骑上马,灌着深冬的冷风,一路向南,来到长云镇的谭家,登门,与门房表明他真实的身份,目的明确,要见谭诩。

    门房看见宋惊羽穿着秀才衣冠。

    今年三至五月,宋惊羽下场科举,三场连中,是秀才了。

    有秀才的身份,门房就不会怠慢了客,外面风紧寒冷,请宋惊羽门房里稍坐,门房的小厮,一个去请二少爷,一个给宋惊羽端炭盆,手炉装了新炭,递上滚滚的热茶,谭家每个下人都细心调|教过的,待人先带三分笑。

    谭诩穿着一件棕色大斗篷,有些急匆匆的来到门房,只见宋惊羽脚下一盆拨开的炭火闪烁着红光,热意升腾,宋惊羽的面颊被热浪薰得面若桃花。

    再看到宋惊羽身穿着父兄都有的秀才衣冠,谭诩毫不掩饰的羡慕,人还没有走近,就道:“惊羽,你是秀才了啊。”

    宋惊羽与谭诩快一年不见,再见不似久别,笑道:“我前儿说过的,举人我还差点,秀才我一考就能中。”

    那时候为什么会提起举人,沈菁是举人啊。沈菁的脸从谭诩的心头划过,谭诩还是不断的赞许,道:“秀才也不好考呢,我们映珠读书的不少,少有在二十岁之前中秀才的,父亲说,限我三十岁之前,得中便好。”

    “以你的灵慧,秀才而已,无须耗费十年之功。”宋惊羽张口就是对谭诩的肯定。

    谭诩正是需要这份被认可的心态,娴静的,已经走到了宋惊羽的身畔。

    宋惊羽盯着谭诩的面色,道:“听说你病了,病得连公主府的长孙洗三宴都不出现,我以为你卧病在床起不了身了呢,赶忙来看你。”

    田桐谭诩不出席的理由,是田桐病重,谭诩照管着家,传着传着,传到宋惊羽的耳里,确实成了谭诩也病了。

    这一年,谭诩确实也两次病得中断过数天的学业,一次夏天中暑,一次秋冬之际诱发了咳嗽。

    “咳咳咳。”这会儿,谭诩是被炭火撩上来的不舒服的气息激得清了清喉,轻道:“我还好,只是微末之躯,不想去而已。”

    谭诩的性子啊,纯净,纵是心是玲珑心,他也不想费劲掩饰,对着宋惊羽,很自然就把理由说出来了。

    谭定秀才,谭晗举人,在那样的场合且不够看,他一个与谭晗一样年纪的人,白身又文弱,并不想显在人前,让人评断。

    “你的才华,早晚可以扬名天下的。”宋惊羽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谭诩笑得摇摇头,先请宋惊羽入内了,隔着屏风,先回禀田桐,宋惊羽来看他,他与宋惊羽在正厅说话。

    “好生招待宋公子。”屏风里传出田桐刻意弱气的声音。

    谭诩请宋惊羽在正厅左侧的茶室里落座,煮水沏茶,一杯香茗奉客,谭诩才道:“我大嫂娘家有一个规矩,吕家子弟,若一心治学,未取童生之前,不出鄱阳。”

    童生是通过了秀才前两场考试,通过了县试、府试两场考核的学子。这两场,吕家的先辈认为,只要沉下心,下苦工,便能考过去,自身没有一点的根基在外游荡,不过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扰乱一个人的心志而已。

    “日章,我喜爱,甚至我可以说,我精通曲乐,能谱曲,亦有填词之愿。”谭诩手捧一杯热茶暖手,读书让谭诩变得愈发璀璨,清隽的面容闪烁着光辉,道:“只是我单走这一条路,走到顶峰,也是入佞幸之流,我是喜欢男子,但我不是谄媚之人,只有先取了功名,我才可能为自己证明。正月里,你离开的时候,我没有给你回复,这便是我的回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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