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钱,陈姨给的?”黎望看着陈愿买的一大堆东西。

    陈愿掏出手机,“没,我做兼职赚了点钱。”

    “兼职?”黎望震惊的看着陈愿这个“年芳”17的高中生,“你做什么兼职?”

    陈愿扫了二维码,转头笑了笑:“这是个秘密。”

    黎望回想到陈愿那强横的职业履历,顿时觉得也情有可原,陈愿不会高中的时候就自己赚钱了吧?黎望为自己28的心理年龄还在躺平啃老的心态羞耻了一把。

    “真卷啊。”黎望心里默默说出这个在未来几年会异常流行的词汇。

    ……两人走到陈爷爷家门,驻足看着那栋夹在周围高门户的小门。这几年镇上经济快速发展,以前的瓦房在镇上几乎不怎么见了,全部都翻新盖成了像独栋小别墅的洋房,形态各异,看着都“洋气”。唯独陈爷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动自己的房子,按理说,陈爷爷应该是镇上最早一波知识分子,应该乘着时代的顺风是镇上的有钱人家才对,但是却依旧低调的违和。

    陈愿盯那扇黑色的小门看了一会,站在远处依稀可见院里的青色瓦房,因为年代久远,浸染着古朴的气息。

    良久,陈愿推开记忆中的那扇木门。

    院里种了许多蔬菜瓜果,那个他从小爬上爬下的葫芦架还立在那里,上面结着十几个饱满的葫芦耷拉下来,要是以前,葫芦绝对长不到这么大,早就被他偷偷摘了。

    在往里,是房屋的里门——依然是木门,它虚掩着。

    黎望看了一看陈愿,示意他进门,毕竟自己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陈老师。

    陈愿深吸了口气,朗声喊道:“老爷子!”

    门里没有应声。

    黎望给陈愿示意了一个眼神,“走啊。”

    陈愿鼓起勇气推开门,“老陈~”

    “谁啊,哪个兔崽子!!”

    陈愿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这久违的中气十足的声音慌忙把那只脚缩了回来,黎望赶忙的后退半步。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陈愿看着面前皱纹在脸上遍布的老人,眼神还是记忆中的炯炯有神,充沛着不服老的神色,可这时那双眼突然遍布血丝,陈爷爷盯着眼前的人儿愣了愣,试探性的开口:“你是……愿儿。”

    陈愿的胸口好像被人用重锤打了一拳,努力做了一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啊,老陈,我是你亲外孙。”

    碰——

    陈愿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砚台就朝他脸上招呼过来,陈愿避之不及,显然是几年不见生疏了许多,不幸被砚台砸破了个额角。黎望惊恐地看着砚台飞驰过的方向,一个大葫芦也不幸遇难,摇摇晃晃几下,最终呈自由落体趋势坠地。

    黎望心有余悸,没想到一向儒雅的陈老师战斗力这么强悍,想起小时候陈愿在外作天作地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是在家里有陈老师一对一陪练。

    “不是,老陈,给我点面子好吗,您的高徒还在这呢。”陈愿嘴里抽着凉气,显然是被这一砚台给打爽了。

    陈老师双目一横,才看到已经挪到角落里的黎望,眯着眼睛定定看了几秒,随即舒展开紧促的双眉展开笑颜,连眼尾的鱼尾纹都上扬了几分:“哦,望望啊,这是放假了。”

    这前后三百六十度转变上黎望心里出了一把虚汗,看来自己来是正确的,要不然陈愿估计都尸骨无存了。

    黎望心里还是愧疚高三时近在咫尺都没有认出来陈老师,此刻他老人家仅仅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就认出来了,况且人从儿童变成少年变化是较大的。

    “对啊,正好这学期我和陈愿一个班,我们就商量着趁着假期回来看看您。”黎望微笑着。

    陈老师又瞪向旁边的陈愿:“哼,人家不去海城当大少爷倒是愿意来我这破地方。”

    黎望尴尬笑笑:“您说的哪是啊,这次还是陈愿先提出来一起来您这的,要不然,我们这些整天埋在卷子堆里的高中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陈老师不在意的笑笑:“我这一把老骨头,早就退休了,领着退休金,每天就安安静静的养养花,种种菜,喝点小酒,写几个字,挺自在的,你们忙,别闲着没事就来烦我。”

    黎望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不想改改房子了。陈老师都六十多了,子女又常年不在身边,再建多大的房子又有何用,还不如用着闲置的地方养养花草,看着生机盎然些。

    “这不行,老师,我可是特想你,上了这么多年学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班主任。”黎望是真的发自肺腑,绝无假话。

    陈老师听了明显被说到心窝里了,还有什么比飞出的桃李笑着回归说着感谢让一位年迈的老师动容呢。

    “咳。”陈愿看着这和谐的氛围试图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老陈,咱们进屋吧,咱家这院子里的蚊子是在是太多了。”

    陈老师看了一眼葫芦架前的陈愿,仰着脸瞪着他:“长着大高个,吸几口死不了。”

    “走,望望跟老师进屋说。”陈老师转头一个和蔼的微笑。

    “哎,好。”黎望扶着陈老师进屋,转身时还给陈愿示意了一个眼神,“进来啊。”

    陈愿狼狈的拿起散落在地上的礼物,踉踉跄跄的跟着进了门。

    “来,尝尝老师亲手泡的红茶。”陈老师端着茶壶给黎望沏茶。

    黎望吓得赶紧接住老师手中的茶:“哎,老师,我自己来。”

    “别,你没有经验,没我的手艺好。”陈老师赶紧制止。

    然而轮到陈愿,陈愿赶紧弓着腰提前说:“老陈,我……”

    陈老师将茶壶在桌上一撂:“自己倒,还让我喂你嘴里。”

    黎望看此情此景尴尬的喝了一口茶。

    “望望学习不赖吧,以后少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陈老师笑着说。

    “其实就那样,一上高中发现学习好的人实在太多了,自己压根不算什么。”黎望说的是自己上辈子的实话。

    “不是,老陈,你打我骂我就算了,怎么还在黎望面前抹黑我。”陈愿不服气的说。

    陈老师瞪了他一眼:“那要我怎么说你,说我家出了个没心没肺的大少爷?”

    陈愿被死死的噎住了,低声道:“老陈,我……”

    “哎,打住”陈老师制止住:“你们娘俩的事早和我陈川没有任何关系,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黎望突然想起张女士的一番话——“我哪能听错啊,这唢呐声都哭天抢地地在咱家周围响了好几天呐……”

    倘若是陈老师不惦记自己的外孙,怎会这样给陈愿办葬礼,可见陈愿在陈老师心中的分量。

    “老师,你别这么说,陈愿不在家的时候可想您了,您那照片他都在手机里保存着呢,您想啊,那时他那么小,哪有经济实力独自回来看您,他也是不得已。”黎望赶紧出面帮陈愿这个闷子说几句好话,人这一辈子多么短暂,即便是有了方便快捷的视频通话,家人之间,朋友之间,情侣之间如若没有及时解决双方的隔阂,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任何勇气说出口了,也许最终只能默默放在心里,也许只有等到生命的消逝才发觉一切不过就是自己和自己较劲。

    陈老师听着黎望这一番话,“哼,你别哄我,小时候班里就你最会说话,你就别帮着兔崽子说话了。”

    “老陈,我现在有能力可以对我的人生负责,可以养活自己,将来也可以养活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回来永远陪着您的。”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陈愿捂着额头装模作样,“老陈我快疼死了,你再下手重点就见不到你宝贝外孙了。”

    陈老师听到这番话愣住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初次看熟悉又陌生,现在看才发觉和小时候没两样,还是那么欠收拾,只不过,说出的话不再是专门和你怄气,而是郑重地身为一个外孙对自己长辈的承诺。

    “你小子,大城市没白去,倒学会好好说话了。”陈老师迟钝的转过身,从老旧电视机下拿出来碘伏和棉签。

    黎望看到立刻起身接住:“老师,我来吧。”

    陈愿看着黎望手中的碘伏,轻快的笑了笑:“不是,老陈,这不会还是我小时那瓶吧。”

    “滚,你小时候那瓶早用完了,也不知道成天去干啥,你姥爷我是批发的吗?”陈老师怒气横生地怼道。

    陈愿摸摸鼻子:“那么大火气干什么,我就是问问,说不是不就行了。”

    “行了,你可闭嘴吧,老师不想听你说话。”黎望赶紧制止陈愿那鼓劲。

    陈愿看着黎望伸过来的棉签,立刻闭嘴。

    伤口其实不大,看样子陈老师还是留了几手,黎望想都没想直接把棉签覆了上去。

    “嘶——”陈愿战术性的后仰。

    黎望立刻抬起手,看着陈愿紧皱的双眉:“怎么了,我下手是不是有点重。”

    陈愿看着黎望近在咫尺担心的双眸,低声道:“没有,就是有点痒。”毕竟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上过药,即便是陈老,小时候也是一边骂着一边不耐烦的给他涂药。

    黎望心里只打问号,“那你忍住,我很快。”

    黎望沾沾碘伏,快速地在伤口上涂抹一圈,之后又凑近吹了吹,让陈愿的上半身都僵的不能动弹。

    陈老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自己的傻帽外岁,呵呵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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