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觉妙寺回来,彭莱把在寺里求的平安符放在秦深的枕头底下。

    大家都说觉妙寺这个平安符很灵,希望这个平安符能保佑秦深早日醒来。

    彼时春意渐浓,木屋院子前的玫瑰花已经尽数盛开了,嫣红一片,远看像一团绯色云雾,好看极了。

    现在彭莱租了医院附近的一个房子住着,方便每天过去医院看望秦深,但她会每周周末回一趟红湖村。

    她回村里会去木屋那边给玫瑰花浇水,同时请了工人把房子院子都修得更加完善,木屋内部也铺好地板,安好门窗,简单地装修了一番。

    这周回到村里,彭莱联系了家具城的人送货上门。

    她订了一批家具今天到,她指挥着工人把家具搬进屋子,放到指定位置。

    本来空荡荡的房子摆上家具,一下子有家的样子了,彭莱又添置了许多软装物件,房子的东西瞬间多了起来。

    看着满满当当的房子,彭莱拿剩下的半天时间简单打扫了一下房子,顺便把东西通通安置好。

    日落时分,屋子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

    彭莱累得有些直不起腰。

    她扶着腰缓慢地起身,坐到沙发上,喘了口气。

    窗外的夕阳照进屋子里头,整间房子都氤氲的朦胧的金色。

    透过窗户,彭莱看着院子前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盛放着的红玫瑰。有风吹过,饱满的花骨朵微微摇晃着,暗香浮动。

    彭莱有些迷恋这样的玫瑰日落,忽地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碎片。

    她刚到观音山刚来到红湖村的时候,那会儿她还住在永华阿公家里,日落黄昏时总是喜欢坐在院子前喝茶逗狗,自在惬意。

    现在就应该泡上一壶好茶,一边喝着茶看日落,一边赏着玫瑰。

    最好她身边还有一个秦深,这样才算完美。

    ………

    暮春时分的雨很多,而且还都是毛针细雨,如烟似雾,下得很小很细。

    这几天彭莱都住在木屋里,她没有去医院。

    主要是这几天雨水多,湿气重,又是换季时节,彭莱就得了伤风感冒,一连病了几天。

    她在医院拿了药吃,却不方便留在医院,只能一个人住在木屋里休养着。

    在木屋休养这几天,彭莱每天不是在窗前听雨看书,就是看着远山发呆,每天无所事事,日子过得百无聊赖。

    直到这天她遇见了何柏。

    彭莱从没想过会在观音山这里遇到何柏,当然,在观音山遇到彭莱也让何柏意想不到。

    何柏说他为了写作到这里采风,很有缘地偶遇了彭莱。

    “这就是你之前说旅行的地方?”何柏问。

    彭莱点头:“还不错吧。”

    “挺好,”何柏张望着被观音山环抱着的红湖村山水风光,叹道,”有种陶渊明笔下桃花源的感觉。”

    彭莱一笑:“你也太抬举这里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区农村,在中国有千千万万条这样的村子。”

    “看来你很熟悉这里?“

    彭莱耸耸肩:“住久了,没办法。”

    何柏看了眼彭莱身后的木屋和红玫瑰,问:“你住这儿?”

    彭莱回头介绍:“对,这就是我住的地方,还不错吧。”

    何柏笑说:“你还挺有情调的,种那么多玫瑰花。”

    彭莱笑而不语。

    二人边说话边往屋里去,彭莱领着何柏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招呼何柏坐下,自己去倒茶。

    “我这没什么好茶,就普通的铁观音,你就凑合着喝吧。”

    “其实白开水就行。”

    “我不懂大道理,但以茶待客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说话间,彭莱已经给何柏斟上清香的新茶了。

    何柏喝了一口,说:“茶不错,没你说得那么差。”

    彭莱笑而不语,径自拿起茶杯自己也喝了口。

    “你一个人住?何柏放下茶杯。边看着房子布局陈设边问。

    彭莱嗯了声:“目前是一个人。”

    她用了“目前”这个词,何柏听了不禁迟疑了一瞬。

    他对上彭莱淡然无波的眼神,说:“你看上去好像有些心事。”

    彭莱抿嘴微笑:“很明显吗?”

    她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还好,不是很明显,你是有什么难事吗?年初你离开中海后再没联系过你,这几个月你发生了什么事?”

    彭莱嘴角浅浅笑着:“你还记得我和说过的艳遇吗?”

    何柏点头。

    彭莱说:“我和他就是在观音山认识的,这个木屋和院子里的玫瑰都是他为我弄的。”

    何柏诧异:“你之前不是说有男朋友了吗?”

    “就是他,一直都是他。”

    何柏恍然:“我懂了,你为了他回到这里生活?”

    “不是,我没有为他留下来,只是他出了意外,我得在这里守着他。”

    说到这里,彭莱简单地说了一下有关秦深的一些事,好让何柏了解个大概,不用一脸懵然地看着她。

    “如果他一辈子不醒,你就在这里等一辈子?”

    彭莱笑笑:“或许吧,我总得等他醒过来吧。”

    彭莱的语气中尽是无奈。

    闻言,何柏低垂着眉眼,淡淡道:“你真的很爱他。”

    彭莱摇头:“我的爱并不够,他爱我更多。”

    这话彭莱说得很笃定。

    她知道秦深爱她很多很多。

    “如果他醒了,你是去是留?”何柏又问。

    彭莱想了想:“他醒了的话,我会告诉他,我爱他。”

    她停顿了一下,失笑地解释:“我还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向他表达过自己的情感,我之前一直以为爱情很虚无缥缈,不值一提,更是不相信婚姻。是他让我敢于承认这份爱,是他让我对所谓婚姻不再恐惧。”

    何柏静静地看着彭莱说话,像是一个倾听者。

    “我告诉他我爱他之后,我还要告诉他,他自由了,观音山再也困不住他了,他该向过去告别了。”

    何柏问:“他过去很痛苦吗?”

    彭莱轻嗯了声:“很痛苦,过得很不好,还好现在那些恩怨前缘都一笔勾销了。他该释怀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看他怎么选择人生吧。因为苏醒后的他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资本了。”

    何柏说:“他爱你,或许你便是他想要坚定选择的人生。”

    “承你贵言。”

    当天晚上,彭莱留了何柏吃饭。

    现在彭莱能做几道家常小菜了,味道还算过得去。

    饭后,何柏又坐了会儿就走了。他现在住在镇上的旅馆,租了车子,方便出入。

    何柏是晚上八点多走的,他走后彭莱就洗澡回房间睡觉了。

    伤风感冒还没好全,整个人都懒懒得不想动,洗完澡吃完药就睡下了。

    她关了灯,只留一盏微弱的橙黄色小夜灯。

    闭上眼睛睡觉时,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又下雨了。

    雨声是最好的天然白噪音,听着雨声彭莱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生病多梦,这些天彭莱睡觉总会做梦,今夜也不例外。

    只是今夜梦境的内容有些不一样。

    她梦到了秦深。

    说实话,秦深沉睡了这么久,这是彭莱头一次梦到他。

    梦中的秦深他醒了,他手握着觉妙寺求得的平安符醒了过来。

    看到苏醒的秦深,彭莱第一时间抱住他,绷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秦深拍了拍彭莱的后背,平抚着她的情绪。

    秦深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对彭莱说:“对不起,我睡得有些久了,今天才醒。”

    彭莱:“你也知道自己是个贪睡鬼。”

    说着,彭莱埋怨地掐了一把秦深大腿内侧的肉。

    秦深不喊痛也不反抗,只是盯着彭莱傻笑,并承诺道:“不会有下次了。”

    “你可答应我了。”

    “是,我答应你了,不过我想知道,现在我醒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彭莱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我要走了,你要跟我走吗。”

    “去哪儿?”

    “去任何地方,只要你跟着我。”

    “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真的愿意?”彭莱讶然问道。

    “愿意!”秦深坚定道,“过去那么多年我都离不开观音山,我在这里困了太多了,现在我想放下曾经,去往你的世界。”

    没有枷锁与罪恶感,秦深可以大胆地去往她的世界。

    彭莱眼睛睁开时,眼底含着泪。

    她嘴里呢喃着:“去往我的世界……”

    梦境在意识清醒后渐渐模糊了起来。

    耳边不再有绵绵不绝的雨声,眼睛看到的也不是黑暗,而是阳光透过窗帘余下的微光。

    雨停了,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彭莱起身,嗖一下拉开房间的窗帘,日光尽数照进屋子里头,照着屋子里头亮堂堂的,就连空气中跳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彭莱看了眼时间,刚好是早上八点多,是周一的早上八点。

    今天她该去医院。

    彭莱洗漱完就回房间去换衣服,收拾东西。

    她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苏绣海棠经雨的旗袍,配戴了琥珀十八子压襟,用秦深在觉妙寺为她做的那支木簪子简单地挽着头发。

    她没化妆,只是涂了一点口红,用的是秦深在她生日那天亲手做的血橙红色号的口脂。

    简单打扮了一下后,彭莱把一些换洗的衣物以及一个新的剃须刀装进帆布包里。

    那是她新给秦深买的剃须刀。秦深胡子重,这两天估计又长不少胡茬了,一会到医院第一件事就是给秦深洗脸刮胡子。

    收拾好东西,彭莱在出门前给院子里的玫瑰施了点肥。

    昨夜下了雨,泥土湿润,玫瑰水分充足。花瓣都还掬着水珠,彭莱就施了一些花肥,希望周末回来时玫瑰依旧这样红。

    最后彭莱看了一眼这些在晨曦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与小木屋便转身离去了。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在阳光明媚下,走向新的一天。

    ——  全文完  ——

    2023年.9..29

    广州,凌晨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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