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星脾气太好了,软绵绵的。

    以至于,我不知道夏鸣星到底喜不喜欢我。我的喜欢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还是有的。夏鸣星的喜欢也像海绵里的水。我需要伤害海绵,让海绵流下水来,我才能看得到海绵多喜欢我。

    在喜欢的人面前,夏鸣星性格很软,像橡皮泥。

    重逢了,夏鸣星也不过是姐姐手里的一个橡皮泥。

    姐姐生活缺了一角,夏鸣星去填补那一角。

    姐姐需要一个好朋友。夏鸣星就会当好朋友。

    姐姐需要一把伞。夏鸣星就是最好的伞。

    姐姐需要一把利器。夏鸣星就是姐姐手里的利器。

    姐姐想捏一捏橡皮泥,那也是可以的。

    夏鸣星也不需要姐姐在意橡皮泥的感受。

    橡皮泥存在的意义就是这样,橡皮泥的作用也只是这样。橡皮泥因为“被需要”而存在。如果不能捏橡皮泥,那么橡皮泥就不会被需要,橡皮泥就不会被生产,橡皮泥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姐姐也可以不需要在意橡皮泥的感受。

    我喜欢的青梅竹马变得好奇怪。

    他好像……有肌肤饥渴症……

    “姐姐。你不知道捏一个男人的脸就说明你对他有意思。”

    “夏鸣星。我看是你天天想我捏你脸蛋,你才是对我有意思。”

    夏鸣星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等着我说下一句。于是我继续说:“你的肌肤饥渴症还需要治疗。多吃点药就好了。”

    “我没有。我没有病。”

    有时候,我会睡着了,梦到自己抱着夏鸣星。

    “嗯。不要,不要再亲了。”我推拒,手推着夏鸣星的双臂,希冀夏鸣星可以放开我。最后我手臂又环上夏鸣星的脖子,一点点收缩。

    “夏鸣星。”我睁开眼,好像自己真的看见夏鸣星了。但是第二天醒来,我又发现自己只是大梦一场。

    怎么会这样。

    我居然梦到住在门对面的夏鸣星。

    某天下班的时刻,我忍不住探究地盯着对面的门。对面的门很漂亮,安保系数也很高。我的门也不遑多让。夏鸣星怎么可能会来到我家呢?

    我盯着夏鸣星的门一会,摇摇头,回头用钥匙拧开自己的门。

    夜里,我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夏鸣星。“姐姐。”

    也怪,我爱做梦,夏鸣星有肌肤饥渴症。我想互相解决一下彼此的问题,但是这种事情真的很难三言两语讲得清楚。我有一点烦躁,于是约夏鸣星出来谈事情。

    餐厅音乐很大声,周围的人聊天也很热络。每一句话就像一滴水流入大海一样,大家完全听不清隔壁桌在聊什么,但是又很吵很热闹。我们两个人靠在一起,开始一段不可告人的对话。我掰着夏鸣星的肩膀,靠在他身边小声地说:“夏鸣星,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要谈什么女朋友。”

    “不知道哎。”夏鸣星也扭过头,紧紧贴着我耳朵说。

    “你的肌肤饥渴症好了吗?”我只能主动提起这件事。

    “没有。我没有病。”

    夏鸣星的呼吸喷洒在我脸颊上。我脑海里想起我每天晚上梦到的事情。我又主动地说:“但是你真的好粘人。”

    “没有病。”

    夏鸣星声音变冷了。我胆子变小了。于是我说:“我最近常常做梦梦到你。我可能有病了。”

    “……”夏鸣星手撑着下巴,眼睛看着地面,抿着嘴,鼓着腮帮子,一副不想搭话的样子。

    我期期艾艾地靠在他身边,小声地说:“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和我谈恋爱?”

    夏鸣星眼皮刷的一下子抬起来,目光灼灼。“好。”夏鸣星一改刚刚淡漠的表情,答应的很快。夏鸣星又扭过头对着我耳朵旁边问:“你梦到什么了?”

    “我、我梦到你肌肤饥渴症又犯了,亲我。我就想治疗治疗。”

    “……”夏鸣星揣在裤兜里的手一使劲,把钥匙扣掰弯了。(还好钥匙没掰烂。)

    和对门的青梅竹马谈恋爱似乎是一个很轻松的事情。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同一栋居民楼同进同出的人,在偌大的世界里依偎取暖,就像飘浮在茫茫宇宙中的两颗星星,找到了彼此,像蝴蝶星云双翅里的两颗白矮星,彼此缠绕,一起接受对方牵引。

    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家,进了夏鸣星的门。夏鸣星倒是极为热情地请我喝点东西。不锈钢杯里倒入透明的琥珀色液体与牛奶,夏鸣星摇了摇杯子。

    夏鸣星的手很修长,一下子就握住了大大的杯子。夏鸣星摇匀酒液的时候,手指轻轻按在盖子上,手臂绷起来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

    “你怎么了?你喝酒?”我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夏鸣星摇酒。

    “第一次谈恋爱,我有一点紧张。”夏鸣星看着我,笑着说。

    怎么会……夏鸣星刚刚笑的模样有一点怪,我看不见夏鸣星脸上有一丝紧张。我倒是感觉夏鸣星神情有一点春风得意,眼神有一点电人。我接触到夏鸣星的眼神,心里有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酒杯里放入大大的冰块,再倒入酒液。

    “喝吗?”

    “喝的。”

    我喝第一口,我感觉有一点头晕目眩。

    我好像看见夏鸣星把我搂得很紧。

    我抬头看见夏鸣星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姐姐……”

    我知道了,自己又陷进幻觉里。

    “醉了?真笨。”夏鸣星看了看熟睡中的姐姐,只能服侍着姐姐卸妆,简单清洁一下,然后抱姐姐去睡觉。

    幻觉和做梦是我最苦恼的事情。我感觉我有一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比如我现在好像躺在夏鸣星床上,夏鸣星抱着我睡觉。夏鸣星穿着整整齐齐的睡衣,睡觉的模样很漂亮很单纯。我摸了摸,这个夏鸣星有体温。好像这个夏鸣星是真的?下一秒,我眼前的情景又迅速变化,梦到夏鸣星与我共饮一瓶汽水,缠着我,问我喜不喜欢他。

    我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幻觉。

    于是我说:“我们都谈恋爱了,怎么夏鸣星还会问我这种问题?”

    夏鸣星错愕地看了看我。眼前的幻境消失了。我又回到了现实,眼前的夏鸣星还是趴在被窝里睡得很香。

    于是我踹了他一脚。

    我讨厌夏鸣星睡得那么香。夏鸣星怎么不能和我感同身受?怎么可以不被幻觉搅和得一团糟?

    早上,夏鸣星像被踹了一脚的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着眼睛地说:“嗯~姐姐~早。今天太阳好好哦,好舒服。”

    这算是夏鸣星的礼仪。每次见面必定黏黏糊糊地打个招呼,没话找话。

    我因为幻境,有一点不高兴。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和现实里的夏鸣星谈恋爱了,如幻境那般和夏鸣星谈恋爱了,幻境就能消失了。结果幻境并没有消失。

    夏鸣星发觉我表情不好,于是支起手臂,一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靠近我,和和气气地哄着我:“生气了?要不要吃一点好吃的?最近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面包店,很好吃的碱水面包和贝果。”

    我rua了rua夏鸣星蓬松的头发,忽然又触发了幻觉。

    我看见夏鸣星抱着小小的Eddie,我又听见夏鸣星教训小小的拉布拉多说:“你看姐姐多喜欢你,天天rua你。我的待遇都不及你。”

    幻境消失,我又看了看眼前乱糟糟的脑袋。于是我拿起我的梳子给夏鸣星梳梳头。

    夏鸣星笑眯了眼,开心地枕在枕头上。我继续看见“幻境”——是我为Eddie梳毛的片段。我听到夏鸣星的声音在说:“姐姐。你对Eddie真好。”

    我抬头看了看夏鸣星,夏鸣星表情上分明写着:“我也想要。”于是我为夏鸣星顺了顺刘海。夏鸣星好像被哄好了。幻境又消失了。

    我继续回到现实,为夏鸣星梳梳头。

    “夏鸣星,我好像能看得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也能实现你所想的一切愿望。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的话语比较长,而且很难理顺这些语句之间的逻辑,夏鸣星想了半晌才说一句:“……真的吗?”夏鸣星喝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真的。我有时候会看见你羡慕Eddie的样子。”

    “我羡慕Eddie什么。怎么可能。”夏鸣星牵强地笑了一下。

    “我还发现你喜欢我给你梳头发。”

    “这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是男女朋友。我喜欢给你梳头发,你也应该给我梳头发。”夏鸣星很顺畅地啰嗦一堆逻辑自洽的推理。末了,夏鸣星仰头喝了一杯水。

    “我梦到我给Eddie梳头发,然后你就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们,我就给你也梳梳头发。”

    夏鸣星捏着杯子,皱着眉头,纠结一秒,深呼吸,然后说:“姐姐说得对。”

    我想到了困扰我很多天的梦。于是我再一次试探:“那么,你有没有梦过其他事情?亲我?抱我?还有很多很多……”

    “……”夏鸣星皱着眉头,握紧了杯子。

    “说实话吧。我是想解决梦境和幻觉才和你谈恋爱的。但是我现在发现了,我做梦和幻觉的源头都来源于接触你。所以,我只要不接触你,我就不会做梦了。”

    “……”夏鸣星深深地低下头。

    我歪着头,看了看夏鸣星低下头的表情,又笑了笑:“那,男朋友,以后你不要再做这种梦了。”

    夏鸣星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闪亮亮的。

    我觉得夏鸣星好搞笑,又揉揉夏鸣星脑袋。我忽然又看到了什么。幻境结束之后,我又眼神深沉地点名批评夏鸣星:“汤圆。不要再想这些东西了。”

    “……”

    小时候,姐姐会捏一桶橡皮泥,为夏鸣星捏一朵玫瑰花,捏一个漂亮的小房子,告诉夏鸣星以后她要住在一个开满花的家里。

    法国,同学会朝他扔泥巴。夏鸣星捏着橡皮泥,第一次发现自己就像手里的橡皮泥一样被人搓圆捏扁任人摆布。

    戴上Jesse的面具,夏鸣星将自己像捏橡皮泥一样捏成需要扮演的角色。英勇的骑士、颓然落魄的唐吉诃德、极具权欲物欲的麦克白,情有独钟的Orpheus……

    最后,夏鸣星发现,夏鸣星是姐姐捧着手心里的小塑像——一尊不会被搓圆捏扁,也不需要改变自己的橡皮泥小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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