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魇,

    鬼魅也;

    食人间疾苦,

    灭伦理、乱人欲,

    吾等以身作缚,以魂筑法,

    束魇母于弱水之中、山河之下,

    然不可长久,

    倘若灾厄再起,

    汝等须以五神器败之。

    齐五神器者,

    神将至其侧,

    赠以秘宝,许以心愿。

    ”

    “‘赠以秘宝,许以心愿’?什么心愿都可以吗?”女孩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说书人不愿戳破孩子的幻想,便告诉说:“那当然,神是无所不能的。”

    女孩瞪大眼睛,白皙的脸蛋因欣喜浮现出朵朵红晕,她赶忙又问:“神可以治好我的病吗?”

    说书人对上女孩清澈的眸子,心虚地低下头,模模糊糊地回答道:“自然。神只需呼一口气,岁岁的病就能好了。”

    “既然这样,我浮丘岁岁要成为那个集齐神器的人!”女孩大声宣布。

    说书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话本赠予对方,鼓励道:“那岁岁可要加油了,神器可不会自己来浮丘山上。”

    “那我就去浮丘山外找!”女孩紧紧抱住话本,看着说书人的双眼,奶声奶气地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浮丘山的门面!”

    说书人动了动唇,却无法在这个满怀期待的孩子面前再多说半个字,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叹着气离开了房间。

    浮丘岁岁,浮丘家第十个孩子,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出生时紫气东来,满山桃花盛开,家里的高人掐指一算,此女乃天地所育,以后必成大器。

    三岁时,浮丘大小姐按惯例站在论仙台上进行灵力测试,这不测不知道,一测满门惊叹!

    小小女娃,体内的灵力竟可披靡别人数百年的修为,按此推断,她十岁便可独步天下、傲世群雄。

    又过三年,岁岁体内的灵力呈几何倍数的增长,浮丘家主见时机成熟,便请来天下高手为她量身制定修炼方针。

    可无论用什么方法教,岁岁连最基础的健步如飞都难以施展。

    空有一身的顶级灵力,却比凡人还凡人,浮丘家主急的一夜之间满头白发,到处寻医问诊。

    然而每位神医在把过脉后都给出同一个结果——浮丘大小姐得的是“法术堵塞综合症”,只能吸纳灵力,不能修炼,更不能施展法术,此病无药可救,无医可治。

    很快,浮丘岁岁就成了各大势力饭后闲谈的笑柄,人人都知道当初吹的冲天响的“天降奇才”不过是个“哑炮”。

    岁岁的家族,浮丘氏,是修道界有名的符箓世家,在同行们还在远离世俗、求仙问道的时候,浮丘一族已经靠着买卖符箓赚的盆满钵满。

    浮丘不仅给同行画符,也给凡人画符,只要钱到位,他们甚至不介意将生意拓展到非人世界,甭管是妖魔还是鬼怪,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浮丘的身影。

    与俗世的牵扯多了,难免会惹来仇敌。浮丘家的敌人不少,但都不争气,一个比一个叫唤的响,却没人能真的突破浮丘山的结界。

    这些人气的再牙痒痒,也只能在浮丘山外干瞪眼——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支付三两银子参与到浮丘山旅游团内,这样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浮丘山,还有专车接送、专人讲解。

    不过很可惜,这一业务至今零收入。

    硬的不成只好来软的,每逢各大势力相聚一堂,总有人挑浮丘的软肋冷嘲热讽。

    说什么浮丘世家叱咤百年,却生了个一无是处的大小姐,有甚者编了一首童谣来嘲讽岁岁的无能:

    灵花开、灵叶翠,山上生了个天神坠;

    不会法、手脚笨,吃喝拉撒只知道睡!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称呼岁岁为“浮丘睡睡”。每当岁岁跟着家里人去山外参加什么集会的时候,好事的长舌妇们就会躲在人群中小声议论“这就是那个只知道睡觉的浮丘‘睡睡’”或者“她是个连本命法器都炼不出来的‘天才’”等等幸灾乐祸的诨话。

    久而久之,连浮丘山上的人都对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大小姐避而远之。

    但是!从今天开始,她浮丘岁岁的生平就要分成两段来写了!

    只要她找齐五大神器,召唤出可以实现愿望的白胡子爷爷来治她的病,那所有的嘲笑都会成为往日云烟,“浮丘岁岁”这个名字将作为仙家传奇刻进浮丘山的祠堂里!

    为了早日召唤出神仙爷爷,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岁岁带着她的贴身护卫,浮丘照夜清,悄咪咪地离开了浮丘山,潜入到山脚的李家庄内。

    照夜清打小就是岁岁的护卫,对岁岁那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了解的很,不出意外,不等离开这李家庄,娇生惯养的浮丘大小姐就会闹着回山上去,因此刚离开浮丘山没多久,他就劝道:“小姐,现在回去给家主认个错还来得及。”

    岁岁当然不肯。

    这次她之所以铁了心的要出走,直接原因是浮丘家主要她找个好男人嫁了,还说什么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出去就是给浮丘山闹笑话,不如像个凡人女子一样年轻时相夫教子,百年之后再寿终正寝。

    这些话对于一个出身仙门的人来说是莫大的侮辱,而说这话的人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岁岁咽不下这口气,正巧这时她翻出了小时候一位长辈送给自己的“野史”,便萌生了离家出走找神器的念头。

    “小姐,那只是话本,不可能真有什么神器的。”照夜清还在努力劝她迷途知返,可惜收效甚微。

    岁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质问道:“这是从藏书阁里找到的,肯定是真的!浮丘照夜清,你到底是站哪头的!”

    照夜清移开目光,小心翼翼地说:“家主对我有恩......”

    “嗯?”岁岁抡起拳头靠近他。

    “当然是岁岁小姐。”照夜清违心道。

    李家庄有个李子客栈,李子客栈的大掌柜李羽长是浮丘家的老客户,每年都会从浮丘山订购大量护身保命的符纸,因此一看到岁岁他们是从浮丘山上下来的贵客,二话不说就腾出了一间上房供她歇息。

    岁岁并没有接受他的奉承,她和照夜清没出过远门,急需一个引路人指引方向,于是她偷摸着掏出那本话本,低声问:“你知道,五大神器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

    岁岁啧了一声,用手指在书面上勾了个圈,又问:“你晓得,许愿神明吗?

    掌柜的又摇了摇头。

    岁岁掐着腰,拿起书在空中晃了晃,给他解释道:“传言,天下有五把神器,只要找齐就能请神实现一个愿望。我这次下山是为了......咳咳,奉命寻找神器。”

    “哦~~”掌柜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过隔壁村来了个赤脚大仙,能帮人心想事成。小仙人说的是不是他?”

    “赤脚大仙?”岁岁在心里一琢磨,反正都能实现愿望,倘若这位大仙能治好她的病,那她岂不是就不用费劲儿找神器了?

    越想越划算,于是她一拍桌子,揽着照夜清的胳膊肘就要往外走。

    照夜清赶紧拦住她,提醒道:“小姐,咱不认识路。”

    这句话掌柜的听明白了,他从袖里翻出一张泛黄的地图,呈在两人面前,谄媚地笑道:“两位小仙人,这是咱们大鎕朝的舆迹图,请笑纳。”

    岁岁接过舆迹图,双手抱拳谢过掌柜的指点,作势又要向外走。

    照夜清再次拉住她,劝道:“小姐,没交通工具。”

    这句话掌柜的也听明白了,他伸手指向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建筑,说:“那里是咱们李家庄的驿站,十二个时辰无休,优惠期间还附赠糖葫芦一串。”

    “好耶,糖葫芦!谢谢掌柜的,改天让我哥免费给你画几张符!”岁岁连推带拉将照夜清带出客栈。

    两人走后,掌柜的挑了挑眉,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良久,他微笑着关上客栈的大门。

    “当家的,发生什么了?”老板娘站在二楼轻声问道。

    掌柜的低声浅笑几声,不知所云地说了一句:“时也,命也。”

    再说岁岁,当她真正走进驿站后,才发现这儿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把酒问月的侠士,也没有刀光剑影的恩仇,甚至连匹好马都没有。

    由于本朝不设宵禁,大半夜里驿站外依旧人满为患:有外出游学的,有进京赶考的,还有外嫁远门的,总之应有尽有。

    驿站的马车也不是随付随用,而是要取“客票”,等票上标着的相应编号的马车回到驿站,并向马夫出示过票后才可以上车。

    照夜清排了半天队,才买到两张前往隔壁王家村的坐票。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票上标着的马车姗姗来迟。岁岁打量着两匹老马身后拉着的足足有五人宽的木板车,勉为其难地接受这简陋的环境:“还算宽敞,躺着也不成问题。”

    马夫瞥了她一眼,指着她身后说:“大小姐,您要想躺着得问问后面几位愿不愿意。”

    岁岁回头一看,她背后赫然站了二十来号人,手里拿着和她一样的客票,换句话说,她需要和这些人肩并肩、踵并踵地挤在同一张木板车里。

    这来都来了,总不能临阵退缩。浮丘大小姐一咬牙一跺脚,交过票拉着自家小护卫上了那辆连篷子都没有的简易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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