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大小姐杀了老爷!”

    满目红绸的顾府忽然一阵骚动,尖叫声四起,看护宅院的黑衣侍卫纷纷提刀涌入院中。

    李月楚躲在旁边,看见顾婉清一身红衣,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笑得肆意明媚。

    “顾婉清,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

    一个打扮庄重的妇人,颤颤巍巍地指着顾婉清,神情恐惧又憎恶。

    “留了你和你儿子一命,我已经很善良啦。” 顾婉清用手抹去匕首上的血,神情无辜道:“本小姐也不想这么残忍,是他逼得我的,等到明日,顾遮忘恩负义,联合官员,杀妻夺财,卖女求荣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乌城,人人都只会夸我做得好,而你们,会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再也抬不起头来。”

    “怎么样,这个结局,你可还满意?”

    妇人满眼惊恐,大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拿下,不,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顾婉清看着她的反应,满意地笑了。

    雪亮的匕首横在脖颈上,她神情释然,太好了,可以去见阿娘了。

    这悲惨、壮烈的一幕,李月楚的心一紧,有些不敢再看。

    突然“哐当”一声,匕首应声落地,一条有力的胳膊挡住了砍来的刀。

    顾婉清看清来人,心中悚然一惊,拼命拍打他的肩膀,“你做什么?给我滚!赶紧给我滚!”

    暮冬充耳不闻,他将挣扎的少女牢牢地箍在怀中,刀起刀落,满脸是血。

    顾二小姐盯着这一幕,双眼充血,几乎全然失去礼仪姿态,大喊大叫道:“给我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红灯笼晚风中摇晃,山茶花被血色染得更艳,顾婉清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血还是她的泪。

    殊死搏杀中,暮冬冷静地退至后门,那里有一匹等待多时的骏马。

    他用受伤的胳膊将顾婉清抱了上去,横刀挡住劈来的攻击,而后一跃上马,夹着马腹跑向远处,身后一群乌泱泱的追兵。

    李月楚正难受着,再次被洛观屿提着领子拎了起来,他轻巧地从房顶越过,轻轻松松地和暮冬保持着平行。

    她胃里翻江倒海,不满地抗议:“洛公子,能不能换个姿势?”

    洛观屿言简意赅:“不能。”

    他喵的,可千万别让她找到反击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暂时甩开追兵,马匹奔至野外山林,暮冬终于是撑不住了,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

    顾婉清跌跌撞撞地爬到他的身边,又哭又骂:“你是不是有病?既然都离开我了,还救我做什么?暮冬,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我的命……是小姐救的,暮冬永远不会离开小姐的。"

    黑衣青年脸色苍白,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是属下的所有积蓄,小姐带着它走吧,他们要追上来了。”

    顾婉清愣了一下,然后将银票塞进怀中,用力去扶他,“要走一起走。”

    暮冬握住她的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小姐,带上我,我们都走不了。”

    “那就都不走了,一起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顾婉清抹了一把眼泪,像个小孩子赌气似的。

    那一瞬间,这个狼狈少女和记忆中那个任性的大小姐重叠,暮冬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强撑着起来。

    他不能让小姐死在这里。

    李月楚感动得稀里哗啦,手中突然被塞了一把剑,洛观屿推了她一下,“趁现在,杀了他。”

    李月楚回头看他,水润的杏眼可怜巴巴的,“洛公子,我、我下不了手。”

    洛观屿冷眼看着她,不明白她的犹豫从何而来,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一声不吭,旋即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长剑刺进了暮冬的胸口。

    李月楚对上顾婉清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死寂般的绝望。

    顷刻间山崩地裂,万物齐悲,画面再次强行转换。

    *

    圆月高悬,灯火照得四下一片明亮,目光所及是一处地下斗场,周围设置着许多看台,许多纨绔公子正激动地大喊大叫。

    斗场中间,正在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斗。

    “小美人,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 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看看你男人是如何把你输给我的。”

    “呸!” 顾婉清一双眼睛怒视着他,眸子冒出两簇火花:“你不得好死!我要去报官!”

    那年轻公子人模人样,被骂了也不恼,反而颇有风度道:“尽管去吧,试试看你能不能走到大理寺的门口。”

    目睹了上一层记忆,再次听见顾婉清的声音,李月楚有种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的感觉,但此时此刻,她的视角极为奇怪,就像……在顾婉清的头顶。

    “系统,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宿主,您如今是一根山茶花木簪。您已经被鬼物的意识融合了一半,您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李月楚呆若木鸡,她现在连个人都不是了吗?

    不过……斗场,薛琅之前提到过地下斗场,所以暮冬当真是在斗场受的伤?

    “别生气嘛。好生生的一个美人,生气就不好看了。”那年轻男子调笑道:“你瞧,他似乎快要输了呢。”

    李月楚看向斗场,拳拳到肉的搏斗,血花四溅,护栏上到处都是没有干涸的血迹。

    在一众打着赤膊的肌肉男人中,暮冬都显得渺小瘦弱了起来,他浑身没有一处好肉,被打倒了,又再次爬起来。

    顾婉清被人制住了胳膊,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像是被人打碎了一身傲骨:“崔公子,你放了他吧,放了他,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唤作崔公子的男人叹了口气,“要是他像你一样识时务多好啊。”

    “可惜赌局一开,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否则我崔垚在金都还如何混?”

    ……崔垚?

    原主的记忆里,是有这号人物的。他出身周国四大世家之一的崔家,生怕最爱两件事情:美人,和赌钱。

    这人渣不知道强抢了多少民女,这些事情他做得很谨慎,何况还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做支撑,即便有人告到了官府,随便打点一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李月楚忽然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真相:顾婉清和暮冬从乌城逃出来,到了金都,无意间顾婉清被崔垚看上了,暮冬为了保护顾婉清,选择下斗场,但最终受伤太重,不治身亡。

    她忍不住叹气,这二人的命运实在太过坎坷。

    斗场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浑身是血的青年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声铜锣响:“恭喜崔公子获胜!”

    顾婉清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到斗场上,抱着遍体鳞伤的暮冬,声音哽咽:“你是不是有病?我们可以报官,你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赌注?”

    暮冬似乎是想摸一摸她,又怕弄脏了她的头发,弯出个笑容安慰她道:“小姐,不能报官,不能……”

    他们是乌城逃犯,怎么能寻求官府的庇佑?

    “我后悔了,我当年不该救你。” 顾婉清一生高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事情,如今,是第一次说后悔。

    如果她不曾在冬日街头买下暮冬,那么他或许会安稳度过一生。

    暮冬咳了一声,声音温柔道:“可,我不后悔。”

    “小姐,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我们回家。"

    崔垚赢了钱,虽然没有抱得美人归,却也心头畅快,偏头看了眼这对苦命鸳鸯,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们,转头开始和其他纨绔子弟庆祝起来。

    长夜无尽,顾婉清小小的身躯背着暮冬,带着他回家。

    千巷坊的巷子里,有不省人事的醉汉睡死在角落里,扒手在阴暗中轻车熟路,小孩夜里醒来放声大哭,还有男人重重的鼾声。

    顾婉清一边哭,一边和暮冬说话,地面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暮冬努力回应着她,可终究是敌不过无尽的疲累,眼睛慢慢合上了,他彻底晕了过去。

    顾婉清体力耗尽,摔倒在家门口,她望向一脸愕然的青衣夫子,哀求道:“薛大哥,求你,救救暮冬。”

    薛琅帮着她把暮冬背进屋内,安置好暮冬以后,两人连夜去请了好几个大夫。

    大夫都摇头道:“他伤得太重了,五脏六腑都碎了,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顾婉清脸色顿时煞白,薛琅捏了捏手中的玉牌,半响后道:“婉清姑娘,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顾婉清眼睛一亮,扑腾一声跪了下去,“求薛大哥救救暮冬。”

    薛琅连忙将她扶起:“婉清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阿蓉平日里多亏有你照顾,若能帮得上忙,薛某自然是不会推辞,只是此法……恐怕有违人道。”

    “只要能救他,什么办法都可以。”

    薛琅看向床上昏迷的暮冬,道:“以妖物的心头血入药,可以强行留住人的性命,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薛大哥,试试吧。” 顾婉清平静下来,轻声道:“我不想让他死,他死了,我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薛琅看着憔悴的少女,叹了口气,道:“明日夜里,你来找我拿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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