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郁郁,浓密的枝叶在阳光下泛着绿油油的光芒。

    几只野鸟站在枝头互相梳理羽毛,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引得它们纷纷停下动作,好奇侧目。

    满目苍绿中,黑衣红发带的少年十分惹眼。

    他背着一个熟睡的女孩儿,眼神专注地盯着前面的土地,脚下分明是崎岖坎坷的山路,可他每一步都迈得踏实稳重,如履平地,唯恐一不小心,便惊醒了梦中人。

    令人眩晕的兴奋劲头散去,洛观屿渐渐地感到心慌和害怕。

    她会不会生气?

    她愿意跟自己离开吗?

    她醒来后,如果想逃跑、想离开,他要怎么办?

    他想到这里顿时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首,竟贴上了少女温热柔软的脸颊。

    少年一怔,旋即轻轻蹭了蹭。

    他不得不承认,他贪恋她的温度,也迷恋她的味道。

    她曾说他和师姐不是一路人,注定分道扬镳,没想到竟是字字珠玑,一语成谶。

    那么她呢,她的路又是什么?

    他清楚地明白,无论她的路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拉到自己的独木桥上。

    既然掉进了他的陷阱,那么他就永远不会放她离开,如果她醒来想逃跑,他就找个铁链把她锁起来,关起来……

    “嗯……这是哪儿呀?”

    女孩儿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洛观屿神情一僵,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不翼而飞,他不知如何作答,一瞬间脚下如生风,仿佛走慢一步,醒来的少女就会即刻掉头离开。

    李月楚朝着四周东张西望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也没听到身下人的回答,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哎,洛观屿,我问你话呢,你聋啦!”

    少年闷不吭声地任由她拍打,只是环着她双腿的手收得更紧了。

    李月楚拍了半天见没反应,实在没招,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微微歪斜,近距离盯着他的侧脸,声音很无奈,“小洛公子,你把我从太守府里偷出来,怎么还不理我?”

    温热的气息打在少年的侧脸和耳廓,像迅速点燃了一片火,烧得肌肤通红。

    洛观屿呼吸有点急促,“你……你知道?”

    “你这不废话吗?” 李月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还隐隐感到一丝疼痛,“你下手可真重,你要是想带着我一起走,你直接告诉我,我肯定跟你走。但你一上来就哐哐一记手刀,疼得嘞。”

    洛观屿难以形容他此刻心底的欢愉,他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你愿意跟我走?”

    “愿意呀!”

    少女回答得没有一秒犹豫,像是一记重锤落下,铁钉钉进实处,心头悬坠的石头落地。

    洛观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轻而易举地被抚平,他将背上的人往上轻轻地颠了颠,步伐变得坚定起来。

    他道歉:“抱歉,我当时只想尽快离开太守府,没想那么多。”

    李月楚又趴回他的肩上,懒声道:“行吧,我原谅你。那你现在能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儿了吗?”

    洛观屿一顿,眼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雾连绵的地方,他轻声说:“岐水镇。”

    岐水镇……

    李月楚回想原文,岐水镇她有印象,那是谢扶渊和沈翎的一个重要副本,沈将军父子当年的真相慢慢揭开,主角团迎来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可岐水镇和这厮有什么关联,是和他小时候有关系吗?

    李月楚习惯性在心头猜测,没成想洛观屿居然主动告诉了她。

    “我和我娘以前住在岐水镇,我想回去看看。” 提到母亲,少年的声音变得落寞而孤独。

    李月楚想起记忆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幕,心里无声叹气,于是搂紧了他的脖子,“别难过,有我在,我陪你一起。”

    洛观屿一怔,感受到她的怜惜,心念一转,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她很快就被转移了主意力。

    李月楚盯着他肩头金灿灿的符纹,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继而瞪大眼睛惊讶出声,“居然是真的金线。你所有衣裳的符纹都是用金线绣的?”

    “嗯,降阴咒非金线不起作用,那些符纹都是我自己买来金线缝上去的。”

    “真是你自己绣的?” 李月楚虽然这样猜测过,可如今听到他亲口说,还是感到很震惊,“你们做道士都是这么有钱有才艺吗?”

    洛观屿:“我和师姐平时给别人驱鬼是有报酬的,有的时候还会遇见些富贵人家,他们给的酬劳多,积攒下来,就足够我买这些金线了。”

    他的声音突然低落,“至于缝制符纹……我没有什么亲人,只能自己动手,一开始总是扎到手,还缝得歪歪斜斜的,根本起不了抵挡邪气的作用,后来缝多了,自然就会了。”

    李月楚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扎得满手是血的小萝卜头,感到一阵心酸,她不由地将洛观屿搂得更紧,“没关系,等回到金都,我让云娘给你缝制个百套千套衣裳,保你一辈子都穿不完。”

    少年眼中无声漾起水色,唇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

    岐水镇在梧州,距离明州并不远。

    两个少年人没走大道,选择了抄近路,从天亮走到日落西山,最终在一处清溪边落了脚。

    李月楚被洛观屿背了一路,心中实在不好意思,路途中几次吵着要自己走,都被他以路不好走拒绝了。

    正在此刻,她被放置在一块干燥的溪石上,脚终于落了地。

    石头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抵达脚心,她才发现这厮说的居然是大实话!

    洛观屿带着她离开太守府时十分匆忙,她脚下穿的是最薄的绣鞋,根本走不了山路,她的襦裙也轻薄如纱,白日温度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会儿到了黄昏,温度一降,冷得她直哆嗦。

    李月楚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吸了吸鼻涕,可怜兮兮道:“你没给我带衣物吗?”

    “你先穿我的,等找到城镇,我给你买新衣裳。”洛观屿脸色微微尴尬,他当时哪有时间考虑那么多。

    李月楚:“好吧。”

    少年翻开自己包袱,翻来翻去,竟也只找到一件换洗衣物。迟疑一瞬,他拿起宽大的外袍迅速罩住女孩儿的脑袋,逃似的留下一句话,“我找点柴回来生火,你别乱跑。”

    李月楚好不容易露出脑袋,却早就不见了洛观屿的人影,她感觉一丝莫名其妙,低头一瞧,却发现这外袍有点眼熟。

    这不是……她在金都时送他的那件白色蜀锦锦衣吗?

    洛观屿不敢走太远,他很快拾到一堆干柴,等脸上的热度差不多散去,才抱着干柴往溪边走,可很快,他的表情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李月楚披着锦衣外袍,盘腿坐在石头上,她双手撑着下巴,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小洛公子。”

    洛观屿的脸又烧了起来,他不敢回应楚楚,闷闷地到一边生火。

    李月楚走到他旁边坐下,挤了挤他的胳膊,眉眼盈满笑意,“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送你的衣裳呢,除了那次二皇子的生日宴,我就没再见你穿过,没想到你一直带着呀。”

    火苗燃了起来,葳蕤火光照亮少年的脸,“我……没看清楚,随便装的。”

    “啊?原来你真的不喜欢啊。” 李月楚突然站起身,神情遗憾道:“那好吧,这会儿能烤火,我也不需要它来御寒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烧掉吧。我们到时候一起去买新衣裳。”

    洛观屿猛地抬头,见她当真脱掉外袍,朝火里扔去,顿时变了神色,“不要!”

    少年不顾窜起的火焰,竟直接将手伸进了火中。

    李月楚吓了一跳,她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抢了回来。

    她拉着他的手反复查看,确认没有受伤后,火气就慢慢上来了,“你为了一件衣裳,不要手了?我就是逗你玩,没有要真的烧,呐,它在这儿呢!”

    洛观屿苍白的脸慢慢恢复颜色,他反握住楚楚的手,望着她的眼睛,突然道:“我喜欢这件衣裳,喜欢你送我的衣裳。”

    “你……你喜欢就好。”

    李月楚突然有点结巴,感到几分心虚,“对不起啊。我就是觉得你总是口是心非,想捉弄你一下。”

    “我何时口是心非?”

    “你说我的熏香难闻。”

    “我不记得你的熏香是什么味道了。”洛观屿冷不丁道。

    李月楚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昨晚才熏了裙子,到现在都是香香的,不信你闻闻。”

    少女的身体朝着他凑过去,距离瞬间拉近,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李月楚竟然此刻才发现,洛观屿今日格外好看。

    他日常穿着非黑即白,连发带都是两个色来回变换。如今虽然依旧着黑衣,发带却变成了亮丽的红色,这亮色褪去少年的沉郁和死板,让他变得青春而鲜活。

    李月楚的心不受控地跳了起来。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散,暖红的火光打在他们的侧脸,竟一时分不清谁的脸更红。

    洛观屿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过女孩儿的五官,柳眉,杏眼,琼鼻,最后停在湿润饱满的红唇。

    他的喉结微动,感到口干舌燥。

    茉莉花香浓郁扑鼻,不断击溃他残存的理智,怎么会……这么香呢?

    少年仿佛被什么蛊惑,他微微弯腰,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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