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当然不会真的去要赵顺的钱。
就当江窈乐观地以为‘自己是不是要得到救赎’的时候，她跟着江母来到了所谓的‘心理诊所’门前。
破败的‘县镇诊所’，因为久年的雨水冲刷，而掉了许多漆，已经不再完整光鲜。深巷里的诊所，被乱丢垃圾的烂臭味环绕。简陋的门头，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异想天开。
“妈，我不看了。”
“不是你非要着来看医生？现在来了又不看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遛着我和你爸玩呢？”
江窈沉默了。
她一板一眼地如实回答完那医生的问题。
然后一言不发地听医生说她是‘社交恐惧症’，说这就是个小毛病他一治就能好，然后听他报出诊疗费用的价格，看着他让江母江父扫码付款，看着江母江父对视一眼后各自眼神中的震惊和哀叹。
两万块。
对于他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
然后是那医生阴阳怪气的解释和催促。
付款成功的提示音一响，江窈闭了闭眼。
几乎是刚回到家，对价格的抱怨和对她第无数次的数落便纷沓而至。
那医生说两万包一年，第二次去的时候，江母明显积极得多。
“两万块钱呢，你积极配合。”
江窈不知道该怎么积极配合，每次问诊，她都只是在如实回答着那个医生的问题。尽管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好转，她还是抗拒出门，抵触人群，然后依旧把自己封闭在房间。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推着往前走了三个月后，江窈和江母看着被画上大大的“拆”字、已然成为空壳的诊所，双双心落到了谷底。
他们被骗了。
然后江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说没有心理医生是这样收费的、说那家诊所根本没有资格证、说第一次见到那个医生就不像个好人……
从那之后，父母的争吵、不时的抱怨、经常的责怪……终于在一个江窈最喜欢的雨天，她手腕上的血，染红了可爱的粉色床单。
-
“我平时也是那样把自己锁在房间，他们一时也没察觉什么不对。最后是枝枝一整天没联系上我，赶来我家，打了120。”
“她跟我说，医生说再晚来半个小时我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听林暮枝转述是一回事，再听江窈亲口说，又是一种更为清晰地凌迟。
他们已经坐回车里，暖气十足的空间中，傅衍舟听着江窈像是在淡然的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心里像是被利刃一刀刀地划过，因为剧烈地心疼而指节发抖。
“也是枝枝通过学院里的教授介绍，找了靠谱的医生。”
被骗过一次，无论是江父江母还是江窈，其实都是有些抵触第二次治疗的。但是林暮枝一直在坚持，在江母的拒绝下，偷偷逼着江窈去治疗。省下自己的生活费甚至向自己的室友借钱，来预支她的心理诊疗费。
尽管是正规的心理诊疗，费用也并不是小数目。
“等你以后发达了，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再报答我。”
江窈想到林暮枝总是对她说的，一直低沉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
“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那天在我家，却和我爸妈大吵了一架。确切的说，是她单方面把我爸妈臭骂了一通。”
所以江窈后来私下在广告公司网上实习也好、平时做一些网络兼职也好，都会用一些方法去把赚到的钱报答给她。
“还有你，”江窈顿了顿，抿着唇但心情并不算坏，“平时也挺有礼貌的，刚才怎么就…”
傅衍舟听着江窈讲述着这些年来的经历，眉心就没有松下去过。心疼的情绪几乎都要从那双精致的眸子里溢出来，听到江窈这话，才微微放松了些许的表情，愣了愣。
“就像她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伤害一样，”傅衍舟的嗓子里有些涩意，“我也不想你因为她受到伤害。”
江窈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脸上没什么情绪。
淡淡回答：“这些年我跟他们关系算不上坏，但也疏离了很多。最多就是逢年过节回去陪陪奶奶，然后帮着他们做好那些面子工作。”
“谈不上什么伤害不伤害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江窈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往后倒退的景色，陷入沉默之中。
-
等傅衍舟开车到江窈家小区外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下来。
她家所在的楼栋在小区最外侧，从小区门口能够一眼看到阳台的大部分景象。
车子停下，江窈抬头看向家里那处灯火通明的窗口，转头对傅衍舟说：“我可以去你家借住一晚吗？”
“……”
傅衍舟熄火的动作都直接僵住。
他好像看到了五年前那个活泼大胆又直接的江窈，随便一句话就让他心火燎原。但今时不同往日，他顺着江窈的目光看去，大致猜到江窈是想躲避江母，不禁暗自骂了句自己的龌龊。
他还没说什么，江窈思忖片刻后自问：“啊…是不是不太好？”
中午江母骂她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
就在傅衍舟要说‘没事’的前一秒，江窈又转过头一副认真地模样。
“那我答应你了。”
“？”
“我现在是你女朋友，去你家住应该…挺正常的吧？”
傅衍舟简直被她气笑了，根本无心去在意江窈话说出口之后他心底的巨大波动，而是耐心先把车停好，再去向她解释。
“你答应的也太草率了些。”
“如果你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去我家借住一晚，没必要做出这样的牺牲。”傅衍舟在车内暖灯下，神色温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名声不好’什么的，那都是很迂腐的传统思想了。”
“我家你想去就去，随时欢迎，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我们的关系，我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过后再正式确认。”
说到最后，傅衍舟的神色不禁认真严肃了些。
江窈点点头，心想自己确实认真思考过了，但看傅衍舟这么郑重地向她解释着，她也后知后觉地隐隐觉得不妥，便没再多说什么。
“那我们……？”
“追求阶段。”
江窈听着傅衍舟的回答，不禁有些怪异。
怎么会有人，到嘴边的女朋友还要放走的？
-
傅衍舟家住的小区在市中心，从车子驶入小区门口开始，江窈打量着富丽堂皇的楼宇，便一直在心里默默感叹傅衍舟如今的能耐。
这个小区她之前也听说过，不至于住户全部非富即贵，但也绝对是她这种普通的大学生无法企及的。
傅衍舟带着她一路上到二十三楼。
门开，与小区整体的富贵风格不太一样地，傅衍舟家里内部的装修十分简单。
黑白灰的配色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人气，家具的摆放几乎遵循着某种严格的角度标尺。江窈偷偷丈量了下，餐桌那里摆放的椅子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间距，不禁想起他高中时跟点兵似的餐盘。
她跟在傅衍舟身后不禁悄悄勾起了唇。
昨晚刚住在一起过，今晚只是两人的主客身份调换，江窈也觉得什么不自在。在傅衍舟细心给她准备好一切之后，她按部就班地洗漱收拾完，就睡在了傅衍舟指定的客房里。
不过傅衍舟倒是话少了很多，一晚上除了嘱咐她什么的都在沉默。
江窈在客房的浴室里洗完澡就直接躺到了被窝里，崭新的床单被傅衍舟铺得几乎毫无褶皱。
她想了想，打算把这几天的事情跟林暮枝说一声，又觉得发信息太过麻烦，便直接打去了电话。
第一通视频电话打过去，林暮枝并没有接。
江窈等了大概五分钟没得到回复，又打过去第二通。
这次也是差不多过了几分钟才被接通。
“你在忙嘛？怎么不接我电话？”
江窈先问了句，才发现接通的屏幕那头是一片漆黑。
“你那边怎么这么黑？”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过后，林暮枝那张清丽的脸才出现在屏幕里。
不过屏幕刚对焦的下一秒，江窈就愣住。
她看着屏幕里哪怕林暮枝尽力遮挡，但也露出的红扑扑的脸蛋和艳丽欲滴的唇瓣。
察觉到江窈的打量，林暮枝更羞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整张脸几乎都要移到镜头外。
“你……你……”江窈欲言又止，方才打算和她说的那些话统统都被抛到脑后。
“我……你！你先别问！”
林暮枝的声音里带着点羞愤的鼻音，先行打断江窈，又有些生硬地扯开话题：“你…你打电话干嘛？”
江窈眯了眯眼，目光中的探究如X射线，几乎就要把屏幕那头的林暮枝看穿。
“你谈恋爱了？”
“没有！”
“那以前你可不会问我什么‘打电话干嘛’。”
“我就随口一问！”
江窈显然不信，依旧是那副看穿一切的眼神，和林暮枝僵持着。
最后也许是林暮枝‘做贼心虚’，先一步败下阵来：“哎呀好好好，那你先说你的事情我再说，行了吧？”
就当江窈乐观地以为‘自己是不是要得到救赎’的时候，她跟着江母来到了所谓的‘心理诊所’门前。
破败的‘县镇诊所’，因为久年的雨水冲刷，而掉了许多漆，已经不再完整光鲜。深巷里的诊所，被乱丢垃圾的烂臭味环绕。简陋的门头，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异想天开。
“妈，我不看了。”
“不是你非要着来看医生？现在来了又不看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遛着我和你爸玩呢？”
江窈沉默了。
她一板一眼地如实回答完那医生的问题。
然后一言不发地听医生说她是‘社交恐惧症’，说这就是个小毛病他一治就能好，然后听他报出诊疗费用的价格，看着他让江母江父扫码付款，看着江母江父对视一眼后各自眼神中的震惊和哀叹。
两万块。
对于他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
然后是那医生阴阳怪气的解释和催促。
付款成功的提示音一响，江窈闭了闭眼。
几乎是刚回到家，对价格的抱怨和对她第无数次的数落便纷沓而至。
那医生说两万包一年，第二次去的时候，江母明显积极得多。
“两万块钱呢，你积极配合。”
江窈不知道该怎么积极配合，每次问诊，她都只是在如实回答着那个医生的问题。尽管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好转，她还是抗拒出门，抵触人群，然后依旧把自己封闭在房间。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推着往前走了三个月后，江窈和江母看着被画上大大的“拆”字、已然成为空壳的诊所，双双心落到了谷底。
他们被骗了。
然后江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说没有心理医生是这样收费的、说那家诊所根本没有资格证、说第一次见到那个医生就不像个好人……
从那之后，父母的争吵、不时的抱怨、经常的责怪……终于在一个江窈最喜欢的雨天，她手腕上的血，染红了可爱的粉色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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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时也是那样把自己锁在房间，他们一时也没察觉什么不对。最后是枝枝一整天没联系上我，赶来我家，打了120。”
“她跟我说，医生说再晚来半个小时我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听林暮枝转述是一回事，再听江窈亲口说，又是一种更为清晰地凌迟。
他们已经坐回车里，暖气十足的空间中，傅衍舟听着江窈像是在淡然的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心里像是被利刃一刀刀地划过，因为剧烈地心疼而指节发抖。
“也是枝枝通过学院里的教授介绍，找了靠谱的医生。”
被骗过一次，无论是江父江母还是江窈，其实都是有些抵触第二次治疗的。但是林暮枝一直在坚持，在江母的拒绝下，偷偷逼着江窈去治疗。省下自己的生活费甚至向自己的室友借钱，来预支她的心理诊疗费。
尽管是正规的心理诊疗，费用也并不是小数目。
“等你以后发达了，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再报答我。”
江窈想到林暮枝总是对她说的，一直低沉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
“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那天在我家，却和我爸妈大吵了一架。确切的说，是她单方面把我爸妈臭骂了一通。”
所以江窈后来私下在广告公司网上实习也好、平时做一些网络兼职也好，都会用一些方法去把赚到的钱报答给她。
“还有你，”江窈顿了顿，抿着唇但心情并不算坏，“平时也挺有礼貌的，刚才怎么就…”
傅衍舟听着江窈讲述着这些年来的经历，眉心就没有松下去过。心疼的情绪几乎都要从那双精致的眸子里溢出来，听到江窈这话，才微微放松了些许的表情，愣了愣。
“就像她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伤害一样，”傅衍舟的嗓子里有些涩意，“我也不想你因为她受到伤害。”
江窈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脸上没什么情绪。
淡淡回答：“这些年我跟他们关系算不上坏，但也疏离了很多。最多就是逢年过节回去陪陪奶奶，然后帮着他们做好那些面子工作。”
“谈不上什么伤害不伤害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江窈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往后倒退的景色，陷入沉默之中。
-
等傅衍舟开车到江窈家小区外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下来。
她家所在的楼栋在小区最外侧，从小区门口能够一眼看到阳台的大部分景象。
车子停下，江窈抬头看向家里那处灯火通明的窗口，转头对傅衍舟说：“我可以去你家借住一晚吗？”
“……”
傅衍舟熄火的动作都直接僵住。
他好像看到了五年前那个活泼大胆又直接的江窈，随便一句话就让他心火燎原。但今时不同往日，他顺着江窈的目光看去，大致猜到江窈是想躲避江母，不禁暗自骂了句自己的龌龊。
他还没说什么，江窈思忖片刻后自问：“啊…是不是不太好？”
中午江母骂她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
就在傅衍舟要说‘没事’的前一秒，江窈又转过头一副认真地模样。
“那我答应你了。”
“？”
“我现在是你女朋友，去你家住应该…挺正常的吧？”
傅衍舟简直被她气笑了，根本无心去在意江窈话说出口之后他心底的巨大波动，而是耐心先把车停好，再去向她解释。
“你答应的也太草率了些。”
“如果你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去我家借住一晚，没必要做出这样的牺牲。”傅衍舟在车内暖灯下，神色温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名声不好’什么的，那都是很迂腐的传统思想了。”
“我家你想去就去，随时欢迎，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我们的关系，我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过后再正式确认。”
说到最后，傅衍舟的神色不禁认真严肃了些。
江窈点点头，心想自己确实认真思考过了，但看傅衍舟这么郑重地向她解释着，她也后知后觉地隐隐觉得不妥，便没再多说什么。
“那我们……？”
“追求阶段。”
江窈听着傅衍舟的回答，不禁有些怪异。
怎么会有人，到嘴边的女朋友还要放走的？
-
傅衍舟家住的小区在市中心，从车子驶入小区门口开始，江窈打量着富丽堂皇的楼宇，便一直在心里默默感叹傅衍舟如今的能耐。
这个小区她之前也听说过，不至于住户全部非富即贵，但也绝对是她这种普通的大学生无法企及的。
傅衍舟带着她一路上到二十三楼。
门开，与小区整体的富贵风格不太一样地，傅衍舟家里内部的装修十分简单。
黑白灰的配色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人气，家具的摆放几乎遵循着某种严格的角度标尺。江窈偷偷丈量了下，餐桌那里摆放的椅子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间距，不禁想起他高中时跟点兵似的餐盘。
她跟在傅衍舟身后不禁悄悄勾起了唇。
昨晚刚住在一起过，今晚只是两人的主客身份调换，江窈也觉得什么不自在。在傅衍舟细心给她准备好一切之后，她按部就班地洗漱收拾完，就睡在了傅衍舟指定的客房里。
不过傅衍舟倒是话少了很多，一晚上除了嘱咐她什么的都在沉默。
江窈在客房的浴室里洗完澡就直接躺到了被窝里，崭新的床单被傅衍舟铺得几乎毫无褶皱。
她想了想，打算把这几天的事情跟林暮枝说一声，又觉得发信息太过麻烦，便直接打去了电话。
第一通视频电话打过去，林暮枝并没有接。
江窈等了大概五分钟没得到回复，又打过去第二通。
这次也是差不多过了几分钟才被接通。
“你在忙嘛？怎么不接我电话？”
江窈先问了句，才发现接通的屏幕那头是一片漆黑。
“你那边怎么这么黑？”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过后，林暮枝那张清丽的脸才出现在屏幕里。
不过屏幕刚对焦的下一秒，江窈就愣住。
她看着屏幕里哪怕林暮枝尽力遮挡，但也露出的红扑扑的脸蛋和艳丽欲滴的唇瓣。
察觉到江窈的打量，林暮枝更羞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整张脸几乎都要移到镜头外。
“你……你……”江窈欲言又止，方才打算和她说的那些话统统都被抛到脑后。
“我……你！你先别问！”
林暮枝的声音里带着点羞愤的鼻音，先行打断江窈，又有些生硬地扯开话题：“你…你打电话干嘛？”
江窈眯了眯眼，目光中的探究如X射线，几乎就要把屏幕那头的林暮枝看穿。
“你谈恋爱了？”
“没有！”
“那以前你可不会问我什么‘打电话干嘛’。”
“我就随口一问！”
江窈显然不信，依旧是那副看穿一切的眼神，和林暮枝僵持着。
最后也许是林暮枝‘做贼心虚’，先一步败下阵来：“哎呀好好好，那你先说你的事情我再说，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