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尽管对闻景渊的到来十分抵触，但也保持着欣然接受的模样。
而且，因为林暮枝的原因，她对闻景渊的抗拒没有对普通的陌生人那般强烈。
但同样不可忽视。
江窈和林暮枝坐在院里的小桌面前，就等着傅衍舟和闻景渊把东西烤好给他们递过来。
江窈等候中瞟过去一眼，确实赏心悦目。
只不过……
“你……老公，”江窈还不是很习惯说出这两个字，“这么接地气？”
那一幅指点江山的高贵模样，看着就跟烧烤沾不上边。
林暮枝无奈：“都说了不是霸道总裁了……”
“你还说闻景渊呢，你家傅医生在院里那双手可是比金子还珍贵，就这样天天给你做饭？”
“……”
江窈张了张嘴，看了眼不远处傅衍舟忙个不停的双手。
骨节突出、指节修长、青筋明显……
江窈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前几个夜晚中，那双手处处点火时留下的颤栗……
“！！”
江窈猛地回神，因为自己脑中突然产生的画面而面上飞上一抹红晕。
“也不是……一直做。”
林暮枝光是看江窈耳尖的粉红就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眼神不禁揶揄起来。
“是是是，做完这个做那个是吧？”
“……”
有时候江窈挺恨自己懂得多的。
-
虽然闻景渊暂时对江窈来说是个‘陌生者’，但也许是在心底江窈给他打上了‘枝枝亲近的人’的标签，他们离开时，江窈看着林暮枝身旁高大的足以庇护她的男人，心里的抗拒几乎已经消失殆尽。
在庄园里的日子像是久在樊笼的官员厌倦了勾心斗角终于隐居，让江窈时常忘记今夕何夕，忘记除了这片温室之外的一切。
只是，她始终无法对那晚书房看到的一切装作无事。
在一个罕见的阴雨天，傅衍舟提出带她出一趟门。
她答应得很快。
也没问是要去哪里，去的地方有没有人。
仿佛一点都没有介意。
但车上掐掌心到发白却暴露了她的紧张与恐惧。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处墓园之外。
江窈不解看向傅衍舟，他眼眸中依旧温柔，此刻却多了些沉寂。
“抱歉阿余，没有提前跟你说。”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你在车里等我，最多十五分钟，我一定回来。”
江窈双瞳微微睁大，下意识拉住傅衍舟下车的胳膊：“等等。”
“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吗？”
傅衍舟微愣，不多时点点头，随即带着江窈一路来到一处墓碑前。
江窈目光扫过石碑上贴着的一张黑白照片，不由得一愣。
看着照片上女人那与傅衍舟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江窈视线向下——爱女周婉之墓。
江窈没问为什么不是‘爱妻’而是‘爱女’，尽管傅衍舟没提，但她直觉这问题是傅衍舟的禁忌。
“妈，我来看您了。”
两人共打一伞，傅衍舟的温隽嗓音在细雨中缠上了几分落寞的沙哑。
“这次我带阿余来了。”
江窈看他一眼，又看向照片上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阿姨好，我是江窈。是……”
“衍舟的女朋友。”
隔着雨帘，女人的五官变得模糊，却难掩温柔神色。
江窈感受到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变大。
“阿余，有些话，我想单独说。你可以……”
“那我去那边等你。”
“好。”
江窈将手里的伞递给他，撑开下车前带着的另一把，随即走到了一处离傅衍舟不远不近却刚好听不见他声音的地方。
“又见面了，小阿余。”
身后突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让江窈身体一颤，回过身看到有些陌生的面孔后又往后退了好多步。
来人头发和胡须都已染上纯白，神情却温和又慈祥。
五官还……有些眼熟，似乎和刚才傅衍舟的母亲有些像。
有些久远的记忆逐渐涌上脑海，江窈边打量着，心下的防备逐渐也降低。
只是对于不熟悉的人，她还是有些过分的紧张与拘谨。
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傅衍舟的外公，江窈只能强迫自己装作大方：“周爷爷……您好。”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周老一笑，皱纹堆叠，看上去略显滑稽，却也更亲近了些。
“当初家长会见过面的，而且……”江窈顿了顿，“您和傅衍舟的妈妈……长得很像。”
提到周婉，周老身上的活跃淡了些，轻叹一声后说：“我以为他还要很久才会带你来。”
“原本他不打算让我过来的，是我要跟着他。”
周老了然点头。
虽然都说对象见家长像是丑媳妇见公婆，但江窈此刻和周老面对而立却并没有这种感觉，而是一种早已被接受的包容和平和。
她不知道傅衍舟是在什么时候把自己介绍给了周老，但他们两人身上的温柔和让她想要靠近的亲和却是如出一辙。
终于，江窈还是忍不住问：“周爷爷，傅衍舟他的父亲……”
“我就知道他还不敢对你坦白。”
这并不算一句好话，江窈眉头一拧。
“那次去监狱，你也在吧？”
江窈回想一瞬，点点头。
“里面的人……”周老叹口气，“是他父亲。”
眼睫因为震惊而颤动着，紧接着她听到周老开始娓娓道来。
说富家女和穷小子的轰轰烈烈、说穷小子的扶摇直上、说幸福的分崩离析、说……
血腥的过去。
江窈眉头紧蹙着，几乎不敢相信周老所言是真真实实发生在现实里的事情。
连续的震惊太多，江窈平复了许久，才终于捡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你们去临城……”
“本来就是为了躲避那些闲言碎语和他才离开桐今的。可是，精神病人的身份，注定没办法困他太久。”
“衍舟高二那年，他出狱了。”
那个冬天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傅衍舟的不对劲、后来的冷淡……
“谁也不能保证一个杀过人的精神病会做出什么事。但也许真的是婉婉给了他报应，出狱后不久，他就因为过失杀人再次进去。我找了点渠道，让他一辈子在里面。”说多了往事，周老有些疲惫，“我们周家，恨极了傅明决。他入狱之后的日子不好过，上次去监狱，是为给他收尸。”
“！！！！”
江窈瞳孔睁大，完全说不出话来。
“听说是被人打得神志不清撞在墙上磕死的。”周老的语气冰冷又嘲讽，“……报应吧。”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护好你们，更没有……护好你。”
迎着江窈暗下去的目光，周老愧疚更甚：“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衍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提过带衍舟去一个更远的地方，他却不愿。”
“他说，他跟一个人约好了，要一起考大学。”
江窈闻言心间一颤，甚至眼眶都开始发热。
“我当时不屑一顾，觉得他年纪小胡闹。明明午夜梦回怕得要死，却要为了一个什么保证都没有的承诺，留在风口浪尖。”
“……”
抱歉。
江窈在心底说。
“那您说的护我，是……？”
“他答应我离开临城，但条件是我要确保你平平安安的直到高考。”
江窈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我很抱歉。”
周老在风雨中，眉眼中歉疚像是银针，密密麻麻的扎痛着江窈的心头。
“我打点了你们的班主任、年级主任甚至校长和临城的警察……却还是疏漏了。”
江窈闭上眼，仔细看纤长睫毛却在颤抖。
“这些话……”
“衍舟不告诉你，不是故意隐瞒，而是衍舟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这里面随便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蒙羞，而且这又是他自闭症的病因。”
“我不知道如果从他的口中再次复述一遍，于他而言是否是一场血淋淋的凌迟。”
“我们，都欠你一句道歉。”
江窈没办法将那些噩魇归咎于眼前歉疚的老人，更无法去责怪傅衍舟。
可是她又实在说不出那句‘没关系’。
而且，因为林暮枝的原因，她对闻景渊的抗拒没有对普通的陌生人那般强烈。
但同样不可忽视。
江窈和林暮枝坐在院里的小桌面前，就等着傅衍舟和闻景渊把东西烤好给他们递过来。
江窈等候中瞟过去一眼，确实赏心悦目。
只不过……
“你……老公，”江窈还不是很习惯说出这两个字，“这么接地气？”
那一幅指点江山的高贵模样，看着就跟烧烤沾不上边。
林暮枝无奈：“都说了不是霸道总裁了……”
“你还说闻景渊呢，你家傅医生在院里那双手可是比金子还珍贵，就这样天天给你做饭？”
“……”
江窈张了张嘴，看了眼不远处傅衍舟忙个不停的双手。
骨节突出、指节修长、青筋明显……
江窈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前几个夜晚中，那双手处处点火时留下的颤栗……
“！！”
江窈猛地回神，因为自己脑中突然产生的画面而面上飞上一抹红晕。
“也不是……一直做。”
林暮枝光是看江窈耳尖的粉红就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眼神不禁揶揄起来。
“是是是，做完这个做那个是吧？”
“……”
有时候江窈挺恨自己懂得多的。
-
虽然闻景渊暂时对江窈来说是个‘陌生者’，但也许是在心底江窈给他打上了‘枝枝亲近的人’的标签，他们离开时，江窈看着林暮枝身旁高大的足以庇护她的男人，心里的抗拒几乎已经消失殆尽。
在庄园里的日子像是久在樊笼的官员厌倦了勾心斗角终于隐居，让江窈时常忘记今夕何夕，忘记除了这片温室之外的一切。
只是，她始终无法对那晚书房看到的一切装作无事。
在一个罕见的阴雨天，傅衍舟提出带她出一趟门。
她答应得很快。
也没问是要去哪里，去的地方有没有人。
仿佛一点都没有介意。
但车上掐掌心到发白却暴露了她的紧张与恐惧。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处墓园之外。
江窈不解看向傅衍舟，他眼眸中依旧温柔，此刻却多了些沉寂。
“抱歉阿余，没有提前跟你说。”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你在车里等我，最多十五分钟，我一定回来。”
江窈双瞳微微睁大，下意识拉住傅衍舟下车的胳膊：“等等。”
“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吗？”
傅衍舟微愣，不多时点点头，随即带着江窈一路来到一处墓碑前。
江窈目光扫过石碑上贴着的一张黑白照片，不由得一愣。
看着照片上女人那与傅衍舟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江窈视线向下——爱女周婉之墓。
江窈没问为什么不是‘爱妻’而是‘爱女’，尽管傅衍舟没提，但她直觉这问题是傅衍舟的禁忌。
“妈，我来看您了。”
两人共打一伞，傅衍舟的温隽嗓音在细雨中缠上了几分落寞的沙哑。
“这次我带阿余来了。”
江窈看他一眼，又看向照片上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阿姨好，我是江窈。是……”
“衍舟的女朋友。”
隔着雨帘，女人的五官变得模糊，却难掩温柔神色。
江窈感受到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变大。
“阿余，有些话，我想单独说。你可以……”
“那我去那边等你。”
“好。”
江窈将手里的伞递给他，撑开下车前带着的另一把，随即走到了一处离傅衍舟不远不近却刚好听不见他声音的地方。
“又见面了，小阿余。”
身后突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让江窈身体一颤，回过身看到有些陌生的面孔后又往后退了好多步。
来人头发和胡须都已染上纯白，神情却温和又慈祥。
五官还……有些眼熟，似乎和刚才傅衍舟的母亲有些像。
有些久远的记忆逐渐涌上脑海，江窈边打量着，心下的防备逐渐也降低。
只是对于不熟悉的人，她还是有些过分的紧张与拘谨。
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傅衍舟的外公，江窈只能强迫自己装作大方：“周爷爷……您好。”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周老一笑，皱纹堆叠，看上去略显滑稽，却也更亲近了些。
“当初家长会见过面的，而且……”江窈顿了顿，“您和傅衍舟的妈妈……长得很像。”
提到周婉，周老身上的活跃淡了些，轻叹一声后说：“我以为他还要很久才会带你来。”
“原本他不打算让我过来的，是我要跟着他。”
周老了然点头。
虽然都说对象见家长像是丑媳妇见公婆，但江窈此刻和周老面对而立却并没有这种感觉，而是一种早已被接受的包容和平和。
她不知道傅衍舟是在什么时候把自己介绍给了周老，但他们两人身上的温柔和让她想要靠近的亲和却是如出一辙。
终于，江窈还是忍不住问：“周爷爷，傅衍舟他的父亲……”
“我就知道他还不敢对你坦白。”
这并不算一句好话，江窈眉头一拧。
“那次去监狱，你也在吧？”
江窈回想一瞬，点点头。
“里面的人……”周老叹口气，“是他父亲。”
眼睫因为震惊而颤动着，紧接着她听到周老开始娓娓道来。
说富家女和穷小子的轰轰烈烈、说穷小子的扶摇直上、说幸福的分崩离析、说……
血腥的过去。
江窈眉头紧蹙着，几乎不敢相信周老所言是真真实实发生在现实里的事情。
连续的震惊太多，江窈平复了许久，才终于捡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你们去临城……”
“本来就是为了躲避那些闲言碎语和他才离开桐今的。可是，精神病人的身份，注定没办法困他太久。”
“衍舟高二那年，他出狱了。”
那个冬天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傅衍舟的不对劲、后来的冷淡……
“谁也不能保证一个杀过人的精神病会做出什么事。但也许真的是婉婉给了他报应，出狱后不久，他就因为过失杀人再次进去。我找了点渠道，让他一辈子在里面。”说多了往事，周老有些疲惫，“我们周家，恨极了傅明决。他入狱之后的日子不好过，上次去监狱，是为给他收尸。”
“！！！！”
江窈瞳孔睁大，完全说不出话来。
“听说是被人打得神志不清撞在墙上磕死的。”周老的语气冰冷又嘲讽，“……报应吧。”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护好你们，更没有……护好你。”
迎着江窈暗下去的目光，周老愧疚更甚：“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衍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提过带衍舟去一个更远的地方，他却不愿。”
“他说，他跟一个人约好了，要一起考大学。”
江窈闻言心间一颤，甚至眼眶都开始发热。
“我当时不屑一顾，觉得他年纪小胡闹。明明午夜梦回怕得要死，却要为了一个什么保证都没有的承诺，留在风口浪尖。”
“……”
抱歉。
江窈在心底说。
“那您说的护我，是……？”
“他答应我离开临城，但条件是我要确保你平平安安的直到高考。”
江窈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我很抱歉。”
周老在风雨中，眉眼中歉疚像是银针，密密麻麻的扎痛着江窈的心头。
“我打点了你们的班主任、年级主任甚至校长和临城的警察……却还是疏漏了。”
江窈闭上眼，仔细看纤长睫毛却在颤抖。
“这些话……”
“衍舟不告诉你，不是故意隐瞒，而是衍舟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这里面随便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蒙羞，而且这又是他自闭症的病因。”
“我不知道如果从他的口中再次复述一遍，于他而言是否是一场血淋淋的凌迟。”
“我们，都欠你一句道歉。”
江窈没办法将那些噩魇归咎于眼前歉疚的老人，更无法去责怪傅衍舟。
可是她又实在说不出那句‘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