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大厦一层的大堂正中央,一座座差不多一人高、似乎是屹立于一团燃烧正旺的火海中、且面容十分狰狞、恐怖的塑像被有序地放置成一个圆圈,每座塑像后又摆了一个硕大的水盆儿,塑像围绕着的中间则放了一个蒲垫。

    这看上去就意味着将有大事儿发生的成果,正是希望、邢科一众人晚上提前准备好的杰作。

    放以前,宋氏大厦的安保人员自然是不能同意希望几个这样胡作非为的,所以与辛爱里因外和的苏雪琴早就被安排着提前一个月便暗地放出“某先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三顾茅庐才肯与宋氏合作的消息;外加上“某先生”现身影视发布会时,苏雪晴特意重点安排一众安保人员全员上阵亲眼目睹那场神棍之说的闹剧。

    一切前情铺垫只是为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洗礼这群少不了晚上值夜班的安保人员,所以在他们知道希望几个人大晚上跑来摆阵是意欲何为后,二话不说放行就算了,更是出人出力,跟着一通儿忙活;第二天到点儿未见希望几个人的身影,还紧张兮兮、左顾右盼的,好不容易等到“某先生”,看他果不其然搀扶着一位满头银发、脸上涂抹着不知是何用意的图腾、穿着打扮也是极其富有特色并招摇的“老太太”后,集体才算松了口气,心有灵犀地各自消失在应有的岗位上,暗自放行。

    苏雪晴去找宋佩昌给“某先生”上眼药儿、添佐料前,辛爱一众人已经将新一轮儿做法跳大绳儿的戏码儿上演了一小会儿,而苏雪晴更是当众与“某先生”发生激烈争执,惹得围观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

    至于宋佩昌,因为他每次都从车库乘坐专属电梯直达董事长办公室所在楼层,又一心气怒于宋静娴不接电话这茬儿,自是不了解辛爱这边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所以当宋佩昌瞧向监控时,别说宋氏本身的工作人员,就是大厦门口儿,也已经聚集了不少抻着脖子凑热闹、还生怕漏掉什么的看客;根本不用费力气请媒体,只这帮吃瓜群众就已经纷纷掏出手机,恨不能全程来个现场直播了。

    “某先生”仍然是一头张扬的黄发,以及身着那件背后硕大眼睛图案的外套儿,大大的墨镜恨不能挡住了半张脸,见看大戏的人群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心里暗自满意的同时,表面儿上却佯装有些焦急地边来回踱步,边不时看向塑像正中央那位稳稳地盘坐在铺垫上紧闭双眼的“老太太”。

    “老太太”感受着四周窸窸窣窣议论的声音越发频繁、密集起来,慢慢睁开双眼,起身后,将披在身上厚重的拖地外套直接飞甩到一旁,手中举起一个狐狸面具,长长的上衣后摆下则若隐若现着一条又粗又长的深橘色毛绒尾巴,最为惹人注目的是这条大尾巴竟然像是有生命一样,时不时还轻轻摇摆两下。

    在场看热闹的人无不好奇,一众安保人员想到他们早就被灌输的那些“有效信息”,则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老太太”边嘟哝着什么边走到其中一个塑像前,微眯起双眼,开始晃动手里的狐狸面具,面具周边吊满了不大的铃铛,随着她晃动的动作发出非常独特的吱吱的响声,节奏正巧配合着“老太太”嘴里的念念有词。不一会儿,“老太太”已经将一圈儿塑像都过了一遍,声音、动作依旧,人却像是用了很大力气一样,脸上也是汗珠莹莹,最后定格站到其中一座最为恐怖的塑像面前,看了看一旁焦急的“某先生”,摇了摇头,在“某先生”坚持而乞求般地眼神注视下,叹了口气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缓缓地将狐狸面具带到脸上。突然,“老太太”就像嗓子被吊起来一样提高着音调不停地大嚷着什么,似乎是在同不会说话的塑像吵架一样,唯一能令人听清的便是最后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老太太”面前的塑像在听到这最后一句后,猛地裂开了一道缝儿,“老太太”见状,赶紧上前,用手贴上那道正在继续开裂的缝隙,转为低声嘟囔着什么直到缝隙不再继续开裂后才停止;一系列操作下来,“老太太”弯下腰身,喘着粗气,似乎是干了很重的体力活儿一样,身后原本微微上扬的大尾巴也耷拉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把狐狸面具摘下来,神色果然十分疲惫。

    大堂内的一切都通过监控落在了宋佩昌的眼中,看到“老太太”身后突现的那条大尾巴,猛然想起苏雪晴之前从海城归来向他汇报时,似乎提及过“某先生”说自己在海城爆红,并不是他运气好,而是得力于认识的一个狐仙相助,当时只觉得这“某先生”为了不同他宋氏合作,还真的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老太太”气喘吁吁回到塑像中央坐到铺垫上休息后,宋佩昌皱着眉再次紧盯向 “老太太”身后那条尾巴,发现已经不像起初那样“精神抖擞”,而是随着“老太太”一样有些力竭、“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她的身后,令宋佩昌暗自震惊。

    “某先生”见“老太太”坐回铺垫,闭上双眼休息,赶紧招呼着乔海令宋氏安排工作人员将塑像挪开;自己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和一个不大不小正合适的银质酒壶,有些犹豫并着忐忑冲“老太太”走去。

    “咳咳…狐婆,怎么样呀?”“某先生”走到狐婆面前后,轻咳两声,见狐婆睁开双眼,边很是恭敬地将油纸包裹的东西和银质酒壶递给狐婆,边有些着急地询问。

    狐婆看到油纸包裹和银质酒壶后,两眼放光,根本顾不上搭理“某先生”,赶紧将油纸打开,原来包裹着的竟是一只被烤到金黄色、油光盈盈的烧鸡,掰了一个鸡腿儿,囫囵吞枣地吃了起来,骨头则不管不顾随意丢在地上,不忘往嘴里灌上几口酒后,惊得睁大眼睛,吧唧着一张油嘴狂点头儿,随后更是一口肉一口酒,美的简直像上了南天门做了神仙一样,一点儿“人”的吃相都没有。

    “这些拧种,我是好话说尽,也不肯走呀”狐婆狠狠地将一只鸡迅速吃完,仰着头接完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打了个巨响的饱嗝,浑身激灵了一下后,神色似乎变了变,看着一直等自己回话的“某先生”,边大声喊着边冲着最后一个还没被挪走、也就是刚刚裂缝儿的塑像扬了扬下巴。

    “某先生”见状也不再多问,搀扶着狐婆起身。

    大堂周遭看热闹的宋氏员工,一个个低头儿私语,有的议论着“某先生”这是又玩儿的哪一出儿,有的四处踅摸隐藏摄像机,猜测着刚刚的闹剧是不是影视项目中的剧情,人群中隐匿着两个身影狡黠地互相看了看后,冲着狐婆和“某先生”走去。

    辛爱回到京市的当天,姚秋飞、袁菲两个人发现希望几个人集体犯了魔怔,直觉肯定是辛爱回来了,只是冲下楼后却未见人影,更是连希望几个人都联系不上,羡慕嫉妒之余,笃定辛爱很是厚此薄彼,回京市只找希望几个人却不见她俩,非常愤愤不平;本想着等希望几个人回公司后再追问个清楚,谁想第二天一早就被王经理告知,希望几个人一起请了事假,作为直属领导的贺修责自然是秉承了一向“随他们便”的态度,只是两位老板也居然谁都没反对。姚秋飞、袁菲正一筹莫展时,“某先生”将参加影视发布会的新闻就官宣了,两个人一合计,想着既然找不到人,到发布会现场堵人便是,只是尽管提前做了准备,却还是万万没想到发布会现场居然能人满为患到恨不能人挤人的程度,后来又因为那个举旗男人的故事听得入神,竟稀里糊涂随着粉丝们散了场。直到回了心乐后,才后悔万分,齐心合力回忆了一下发布会现场的种种,才琢磨明白好像希望几个人也举着大旗四散在那个男人的后面,大概猜出应该是辛爱回来后想要联合着希望几个人在发布会搞事情,正为错过如此好的机会而追悔莫及时,就见闫望野、薛逍遥几个人安排着项目组搬家的事儿,找王经理打听后才知道正是那天姚秋飞假装肚子疼离开后,贺修责向上官爵汇报,说是接到宋氏投融资部的电话,提及“某先生”想要邀请心乐合作,组织专项组一起到宋氏影视公司办公,上官爵亲自点头答应了提议;俩人听完,当即眉开眼笑。第二天一早,姚秋飞、袁菲作为心乐项目组成员赶来宋氏大厦时,正好看到狐婆做法这出儿大戏,虽然不知道辛爱意欲何为,但琢磨着怎么也得推波助澜一番,目的就是让辛爱清楚,她俩一样可以作为辛爱胡作非为的坚强后盾。

    “某先生,当初我男朋友车祸身亡,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是他却来到了我的梦里,说是你帮他在“临行”前跟我好好道个别,我几次去海城找您无果,今天可算能向您当面道谢了。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袁菲看过狐婆这出儿后,大概明白辛爱就是要饰演一个“神棍”角色而已,也不管辛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紧走两步挡在“某先生”和狐婆面前,声泪俱下。

    “小菲,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快别执迷不悟了”姚秋飞与袁菲两个人并没商量好,原本还有些装模作样的,被袁菲这突如其来的震慑下,居然一秒钟入戏,脱口而出;一个坚信不疑、一个坚决不信,倒是刚刚好。

    姚秋飞、袁菲不知道,实际上今天这第二出儿大戏,仍然是辛爱安排的“狸猫换太子”,“某先生”其实还是霍爱吾扮演的,而真正的辛爱则是脸上布满图腾、认不出真正面目的那个“老太太”狐婆。

    霍爱吾不认识袁菲、姚秋飞两个人,心说这哪来儿两个裹乱的,刚想给打发走,就被辛爱暗暗拦住。

    辛爱确实对于姚秋飞、袁菲这两个人的突然出现很是意外,不过想着她们居然顺着昨天的那场闹剧接茬儿来个续集,倒也是符合自己编排的剧情,拦住霍爱吾后,上前一步,看向一脸质疑与不屑的姚秋飞。

    “小姑娘,重要的不是信或不信,而是值不值得信”辛爱满脸笑意,缓缓地说道。

    想当初辛爱借着中午休息时间在心乐大摆赌局,赢得是盆满钵满,姚秋飞、袁菲可是没少当“帮凶”,起初辛爱让她们帮忙当托儿时,两个人还一致认为心乐员工又都不是傻子,怎么会上她的当,那时辛爱笑嘻嘻反驳的便是这句“重要的不是信或不信,而是值不值得信”。

    姚秋飞、袁菲的注意力原本都集中在“某先生”身上,此时听到狐婆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互相看了看。

    “不是还要去你的办公室看看,今天正午之后,“它”便要休息了,再不快点儿,今年可就真请不动喽”辛爱看出姚秋飞、袁菲应该是认出了自己,点了点头暗示她们没猜错,随后拍了拍霍爱吾这位“某先生”,提醒她刚刚的种种不过都是为了将真正的剧情给宋佩昌这位“幕后观众”看的前情提要罢了,一些小插曲不能耽误了正片上演。

    姚秋飞、袁菲意外之余,知道辛爱这算是间接认了她们,心中暗喜;纷纷冲着狐婆点了点头后,站到一旁,想着不能再给辛爱添乱;她们不知道,这额外的戏码倒是起了锦上添花的效果。

    宋佩昌在听到狐婆那句“重要的不是信或不信,而是值不值得信”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对于他来说,这句话同样适用,因为“鬼神复仇索命”一说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思绪良久,发现后背居然已经沁出冷汗,更是觉得似乎办公室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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