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我便赶回了医庄,只见医庄一片狼藉,四周似有兵刃打斗的痕迹。

    「这…怎么会?」

    走近一看地上横躺着几副尸体,观此伤势应是被利器所伤,这里刚刚发生了不小的打斗,而他们衣着打扮似是秦国士兵,这些人恐怕是秦国派来的。

    我匆忙地大喊了起来,深怕天明他们出事。

    在阴阳家修习时,偶有所闻秦国统一天下的大事,而在诸子百家中墨家思想与秦国霸道南辕北辙,在这般关系下墨家则成为秦国必然除之的对象。

    如若真是秦国势力,那么天明他们会有危险!

    「月儿!天明!」

    回应我的是一片寂寥,我的内心慢慢的焦急了起来。医庄内有盖聂在他们不会出事的,我努力地说服自己,身驱却是不由自主地发颤。

    我跑遍各个房间,却未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喂!你在那干嘛呢!赶快过来这。」

    一声叫喊打破了现状,只见一名墨家弟子朝我招手,在他身后是一只庞大的机关兽,朱桐之色,身形巨大,活脱是只浴火凤凰。

    见到此景我瞠目结舌的楞了下,口中便念念有词道:「刚刚是白凤凰,现在是红凤凰了…」

    「阿胧!你发什么呆阿?!」一个沉稳又熟悉的声音将我从呆住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小五有红凤…」

    话还没说完我就急忙的捂上了嘴,该死!惊讶过头竟然把其他弟子给认作小五了。

    「你又来了,这一个月来你老叫错我的名字,我跟那个小五真的就这么像吗?!」

    「没!没!你是那个…那个…阿…」

    「阿槿!」对,阿槿!在医庄这段期间待我还不错的一位墨家弟子,但他的语气实在太像小五,所以这几日我偶尔都会叫错他的名字,对…只是偶尔吧?!

    「真是。天明他让我给你带话,他同月儿离开此地了。你刚刚也看到遍地秦国士兵的尸体了吧,我们的据点医庄所在恐怕被发现了,目前我们正在着手撤离,而盖聂带着天明与蓉姑娘以及月儿他们先行离开了。」

    「你呢,你还要继续留在此处吗?」

    「我还没做好决定。」眼下既已确认天明平安心底也算松了口气,那我又该如何呢?

    心里总有股感觉让我跟着月儿他们,那股想法在我仔细思索后感觉依然很强烈,我想继续与他们同行—不,我一定得跟他们同行。

    「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跟月儿他们会和吗?」

    「哦!你要去找他们阿?」

    「是,我刚刚莽撞的拒绝跟他们一起回来,有些事我想当着他们的面说。」

    「那你问对人了,班大师吩咐我们打点好随身行李,并驾驶着朱雀去找他们呢!」

    「那我可以同你们一起吗?」

    老实说我其实没把握他们还会让我跟着,如今月儿他们先走了,在墨家里头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更何况目前我只是一位云游的总角少年,正因如此我以为阿槿会果断拒绝,没想到的是我一开口他就马上答应了。

    「可以啊!我没意见。」阿槿乐呵呵的笑着,并且询问了身旁的其余弟子,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意见。

    「此话当真!那太好了,我们这就...」突然间,我兴奋的话语被一声大喝给打断。

    「不可!你这小子不能去!」只见班大师怒冲冲的大步朝这走来。

    周遭弟子疑惑的互相对视,有些人交头接耳的谈了起来。

    「班大师您来啦!」阿槿高兴地朝班大师挥了挥手。

    「您老人家怎么一下子发这么大的火?」

    「这个小子来历不明,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可以带无关人等进入!」

    「阿胧他是云游之士,而且他还救过天明他们。」

    「小子,我听盖聂说了,你会操控砂石。以你的身法不能排除你是阴阳家的人,尽管你现在没有恶意,但我还是不能冒这个险。」班大师的机关臂膀直指着我的鼻头,机关臂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有如下一秒就会飞出般。

    当班大师说出阴阳家这三个字时四周空气凝结,我顿时感到一阵阵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我,耳边则传来其他弟子互相评断的声音。

    「阴阳家!那不是站在秦国那边的吗?!」

    「这么说来这个阿胧年纪轻轻就出来游历,而且无父无母的确很可疑!」

    「还有还有!听说他武功很厉害,之前项氏之人有说过,咻—的就将苍狼王给打飞了!」

    「莫非是用了什么妖法才可以操控砂土,这种奇术当真没听过。」

    「难不成是罗网派来的刺客,听说罗网有些杀手从小培养,也会些奇怪的武功,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怎么越说越夸张了,还有那个什么罗网的,那不是秦国刺客团吗?

    提到罗网脑中记忆浮现,过去与星魂对答的画面掠过脑海。

    *

    辰极宫内我与星魂相对而坐。

    「如若说阴阳家是一杯鲜美的毒酒,那罗网就是一把狠决的利刃。」

    「哦?罗网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秦国刺客组织吧!」

    「同为秦国两大势力,这背后干系到的可不只有权与利如此简单。」

    我拾起了桌上的酒盏,轻摇摆弄,杯中物如同一片水镜,在我晃动下丝毫没有动摇半分。

    星魂手指微抬,平静的水面上被划过了一抹波澜,酒水仿佛被吸引般打转着,接着如同倒流的瀑布般扶摇而上,最后在空中凝成了颗鸡蛋大小的水珠。

    「我不太明白…一下是酒一下是刀,这表示什么?」

    「还有…把我的酒还我!」

    「你可以试试抢回你的酒」

    星魂手势一改,鸡蛋大小的水珠周围慢慢升起雾气,眼看我的酒水越来越少了。

    「没关系,我自己另外在倒。」

    我微微笑着,伸手正要去拿酒壶,只见酒壶在眼前剧烈晃动,壶中的酒水从壶口里涌了出来,一股清香顿时充溢整座辰极宫,酒水并未落地而是汇流成水柱,水柱一分二二分三,连绵不断变化不完,只见酒水成了一条条细琐丝线往我与星魂中央的水珠流去。

    「请。」

    这星魂好不讲理,竟然用这么奸诈的办法,把我壶里的酒都给我抽干了,可恶!

    一时间我鼓起了嘴,脸上浮起了青筋。

    星魂微笑不语,而他前方的水珠正慢慢的消散。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笑咧着嘴说道: 「星魂你不是不喝酒吗?又何必浪费内力在这酒水上呢?」

    星魂轻笑了一声,那一笑轻飘飘的,如同眼前酒香般清新醉人,平时严肃的他笑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这一笑对他的气恼倒也没那么强烈了,只不过每次他不经意的一笑到最后都没好事…

    「你忘了方才所论,阴阳家与罗网彼此间的差异,你还没给我个答案。」

    「在不回答怕是你带来的桃酒酿就要白费了。」

    「你!」

    在消散的酒水面前我只好绞尽脑汁说上几句。

    「同为秦国效力,两方势力为了任务都能致人于死地,然后就是…」

    糟了,我目前只想得出这个结论,为何一方是毒酒另一方却是刀刃呢?

    这是什么深奥的猜谜游戏,一时半刻在答不出我的酒怕都要被散干了。

    「罢了,看你如此苦恼。你能察觉两方势力的不同之处算你勉强合格了。」

    看来他总算放过我了,而我们中央的酒水剩下一口的量,这样来来回回也被星魂的内力挥发的差不多了。

    「同样都是死,阴阳家的手段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知晓结果的。酒,如此醉人可迷人心神,虽说陌路同样是死,但带给人的感觉可是天差地别,我们善于控人心,罗网则反之。」

    「罗网之手一出就是个死字,不论身分、交情、缘由,他们是暗地里的蛛影,只要有猎物落网,不论是谁都会一刀毙命,比起我们他们更擅长杀戮。」

    「这不是同我说的一样吗?总之就是致人于死地,跟阴阳家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同。」

    刹那间,星魂的表情透出了一丝寒意,但那份冷冽并没有维持多久瞬间就消失了。

    莫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

    「这么说好了,如若你的任务是获得某人手中的情报,你会如何做?」

    「这还不简单!」

    「当然是先—问他啰!」

    此时星魂的眉间微蹙,嘴角抽了那么几下。

    「呵,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这声笑得让我有些发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笑里藏刀!

    「那…我答得如何?」我有些迟疑的咕哝道。

    「唉—你可以忘了我方才说的了,喝你的酒吧。」

    语毕,星魂素手微抬,剩下那么点酒水就回到了我的杯中。

    「嘿嘿!多谢多谢。」

    就这样桃花酿一口气被我灌入了喉间,顿时口中满是桃花香,此感如同身浸桃林,清香四溢。

    片刻,迎之而来的不是清甜的回甘,而是厚重的苦味。

    瞬间我的脸揪成了一团,我喝了什么怎么苦成这样…

    「吚—这是什…」

    我连忙想找水壶倒水,此刻却发现星魂趁我喊叫之时从容地把清水都给饮尽了。

    慌乱间身体越发的燥热起来,现在苦味占满了我的脑子,浑身像是火灼一般燥热难耐。

    就这样我满脸通红身型狼狈地一头栽再了桌上。

    「哼,酒中水气都被我挥发的差不多了,你还这样一口饮尽,还真不愧是你啊!你这模样也着实有些好笑。」

    「那这杯酒也就当作是你回答的奖励了。」

    脑中意识模糊,星魂的话语也没听清几分,只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在我要昏睡之时,勉强有些只言片语传入了我耳中。

    「如果那人严刑拷打下还不交出情报,那就屠尽他身旁亲族已作要胁,抑或是一剑杀之寻找下个猎物。」

    「罗网是不会放过相干人等的,假如是阴阳家取得情报则会收手而去。而罗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尽知之者便是他们的一惯作风。」

    「阴阳家取人性命可能会是华丽艳美的幻境,抑或钻心噬骨的折磨;罗网杀一人一剑封喉,不带感情不带恩怨,只为一杀字。」

    「毒酒纵使是毒也可能有万千风味,对于将死之人来说不一定是悲怆的结果,再死之前从酒里体会到的感悟,对那人来说不一定是坏事。反之,刀刃的冰冷轻描淡写的划过温热的肌肤,剩下的就是只是具无趣的尸体罢了。」

    「如此,也不知你何时会明白。不过这份单纯无知,对你来说或许也是最可贵之物…」

    最后一句的话语里头掺杂着某种情感,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

    思绪回到现在。

    现下墨家弟子因为班大师的话对我起了疑心,有人开始跳出来支持班大师。

    「班大师都这么说了,阿胧你好自为之吧!」

    「是阿!班大师这么一说也不无道理,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的确无法随便让外人进入。」

    当墨家弟子劝退我时,班大师早已手脚麻力的启动了机关兽,并且回头对着我道:「唉,镜湖这边刚生变动,你自己好好想想。不管你是否是无辜的,我都不能再节外生枝。」

    只见墨家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点了点头,有些则是轻视的看着我,更甚者还有对我口出恶言的,而其中内容不枉都是关于辱骂阴阳家或者秦国的话语。

    只有阿槿默默走上了前,他温柔的轻拍我的肩膀,并诚恳地看着我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放在心上。目前时机的确有些敏感,待在这里也危险,你也赶快离开这里吧!」

    此时心理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被人拒绝的感觉意外的难受,但他们怀疑的也没错,我的确是阴阳家之人。

    原来在江湖上阴阳家这么被墨家厌恶,虽说心里知晓六国恨秦国入骨,也知墨家兼爱非攻与秦国穷兵黩武势如水火,但现下被相处了快一个月的伙伴怀疑还有推开,这种感觉如同荆棘盘绕在心口,刺挠着我的想法及感受。

    他们如此防备我也是无可避免,毕竟阴阳家为秦国效力,而我也是隐瞒了许多。

    再者天明他们是真的对我敞开心扉,但我依然像个骗子一样,有许多事都是糊弄过去。

    这些感觉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胸口顿时有些绞痛。

    自从出外寻找幻音宝盒,心里的感情丰富了许多,有许多是以前从未感受到的,当然也包括现在这般自责以及难过。

    但每当我要更深入了解这些情绪源头时,这些感情就会默默的淡出,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大海,就算这些情感再怎么猛烈,最后依然会悄悄地消融在心海里—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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