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难为情的”房中之术”过后,我与星魂非常有默契地各自不语,一路上彼此再也未说过半句话。一个时辰转眼而过,马蹄声止,车外传来的是吵杂的人群声,此次一行终于抵达大秦在桑海的官宾之馆,我们异常冷静地交代完公事后,便各自回了事先安排好的客房。

    星魂带走了一部份我未能看懂的卷文,剩下的则留我一人细读。一卷,两卷,映入眼帘的粗糙古字缓缓飘过,心头却不断纠结着数个时辰前发窘的”房中术”。

    当我回房后头一件事,就立马将内容发窘的卷文一字不漏地给读完,此卷后头记载了诸多运行之法,以星魂来说,只要是有关阴阳术的卷文或修行之道,他皆是无所不晓,这等平常的房中之术,也只不过是万千法门中一条路径,对阅历博广的护法来说这应当不是什么奇事。

    “连云中君那恶心老怪都懂得这法门,难不成星魂,难不成他修行之时曾经…?!!”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啊?吚吚咿咿!!!!”脑中有一瞬闪过了星魂的身影,我顿时羞红了脸,把头狠狠的撞在案桌上。

    「珑。」忽地门外传来了星魂的声音。

    我纠结了一瞬,还是走到门前将门给小力推开。只见门外的星魂蓝眸微垂,淡然问道: 「可有时间?」

    我吞了吞口水,默默地低下头应道:「嗯。」

    *

    夜风吹过窗门,带来了大海的咸涩,星魂沉稳地拿出了古卷摆在案桌上,好似几个时辰前在马车上什么也未曾发生,我见了他沉稳的模样,也渐渐的被他的镇定给影响,很快便将马车之事抛诸脑后。

    「此乃蜀地巫族严守的秘卷,里头提到了蜀山神话,扶桑神木,以及—神女。」

    「神女?!」震惊刹那,脑中浮出曾经山鬼说过的话。

    “再次道别,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名山鬼,神女山鬼。”

    「难道古卷里指的神女,就是神女山鬼?」

    「卷中并未提及神女之名,但却有纪载着关于扶桑与神女的关系,相传千年前

    蜀山遭洪难,有一女于东方出之,形散辉光,踏步生华,手持灵木兮破邪恶。洪难速临,浊气掩天盖地,水漫千山无止,神女再出之,持木而歌兮踏浪舞,一月去,神女无形,恶难消净。 」

    “手持灵木兮破邪恶,持木而歌兮踏浪舞?”

    「蜀山神话中除了扶桑树亦有三界之门,扶桑神木是连接天、地、人,三界的圣物,不久前大秦发兵攻打蜀山,其中东皇阁下特意要求将蜀地的一棵巨木运往蜃楼栽种,而那巨木之名便是—扶桑。」

    星魂眼里闪烁精光,好似一切都被默默地串联在一起,他摊展而开的残破古卷,有条斯理的为我讲述了蜀山、大秦、阴阳家之间所发生的始末。

    *

    战国末年大秦一统六国后,始皇帝嬴政为求长生与东皇太一达成协议,东皇派出炼丹长老云中君,替嬴政治好头疾,云中君受东皇之命,与嬴政讲述海外仙山,山中仙人的长生丹药。

    至此,建造出海宝船,”蜃楼”的工程没夜没日的正式启动,途中牺牲了无可计数的人命与物资,就只是为了出东海,寻仙山。

    时至今日,结合了阴阳术与公输家机关术的蜃楼即将完工,这时大秦与阴阳家联手消灭了秦国西角的蜀国残存分子,并且从蜀地带回了圣物扶桑巨木,安植于蜃楼之上。

    嬴政在第四次东游上听取东皇太一的意思,将七个铜盒安埋于阴阳家布置的七个阵法处,若使大秦疆土的七个地点逐一连起,便对上了角、亢、氐、房、心、尾、箕七个星辰,是乃苍龙七宿。

    大秦嬴政所求之长生,阴阳家蜃楼出海的仙山,苍龙七宿所掌握的巨大力量,最后关于我,关于珑玉之本是三界之门的关键之物,上述四点叠加而起,一场难以窥得全貌的暗局早以一步一印拓展而出。

    *

    星魂语毕后,眼眸暗了几分,他斜眼看着案桌上,我尚未阅完的卷文,楞神道: 「眼下那名神女山鬼,的确极有可能为蜀山神话之人,但现在唯一的线索,竟是断在了覆灭的蜀山巫族。」

    「也许蜀地还有幸存者。」我坚定反驳道,星魂听闻先是失落的轻哼,随后苦笑着说: 「当初蜀地之战我亦有参与,你应晓得这代表着什么。」

    我心知肚明这声苦笑的背后,就是近乎于无的渺茫的机会。以星魂杀伐果断的作风,对于敌人一点情面也不会留,更不用说他滴水不漏的算计与心机,一想到这,心中不免有些许失落。

    我默默地咬牙,思量片刻,还是坚定应道:「我相信。」

    「我相信还有人存活下来,你看,我当初在你手下不也必死无疑吗,但我如今还坐在这,还能与你商量卷文之事,所以…。」我将双手轻放在星魂眼前,身子微倾向他,只希望能够为他点亮黯淡的眸光。

    星魂望着我愣了半刻,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自语道: 「蜀地战役,虞渊…蜀地虞渊之战…。」

    「虞渊!」他一声惊叹,脸上露出不同以往的得意灿笑,顿时,看着他开朗的样子,心跳顿时加快许多。

    「当初蜀地战役中我唯一处未曾插手,同时是蜀国禁地,扶桑之木所在,那便是”虞渊”。」

    「唯独虞渊是赢政亲自指派云中君协力,云中君虽善炼丹,却未晓兵阵之道,也许还真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逃出生天。」

    「蜀地遭灭的蜀山巫族,如若真有幸存者,定会前往蜃楼寻觅扶桑圣树。」

    突然间,当我与星魂聚精会神讨论之际,几声有条理的敲门声打断了谈论,随之推开门的是恭敬的卫留蕸。

    「星魂大人,众位大人已到达将军府。」

    星魂瞥了一眼卫留蕸,一声轻叹,朝我说道: 「我稍后会前往桑海城的将军府商谈要事,你…。」

    看着欲言又止的星魂,心里顿时过意不去,毕竟今日他不只参加了百家辩和,随后还替我挑捡过了小山般的古卷,而现在又要前往商讨公事,一想到这内心躁动起来,我鼓劲一说,只想让眼前的少年明白”不论如何我始终在这,哪也不会去。”

    「无妨,我等你。」

    一声浅淡却又异常坚毅的话语声,回荡在我们彼此之间,他湛蓝的眼眸颤动一刹,嘴角孰悉的弧度再次勾起,随后藏了一丝温柔的轻哼,随着他的浅笑与背影消失在了房中。

    星魂离去后,我拾起了最后几卷与木簪呼应的卷文,还有南公前辈刻意丢入的道家名记,慢慢研读起来。

    「道家名记,记载着道家历代掌门的木简。」

    「看这文卷上头残留的内力痕迹,应当也是南公前辈所为,也不知前辈的意思是如何。」

    这道家的历代掌门与珑玉本身应该无太大关系,脑中暗想后,随意地的快速阅过,直到有一处醒目的焦灼印迹吸引了我的目光。

    仔细一看,文中道家掌门的纪年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五百年前道家当任掌门的名字,可与其他任不同之处,在于五百年前的道家掌门似有短时间替换两代掌门的迹象。

    「寻…寻行?」残破的道家名记中,唯独此人的名字遭刀刃刻意划过,他便是五百年前的道家掌门,可不知因何缘故,竟是在短时间内便遭人替换。

    “五百年…。”细细思量,忽然想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关联。

    「五百年前…五百年前阴阳家剑走偏锋,脱离道家自成一派,这寻行难不成?!」

    「难不成他与欲脱离门派的弟子发生过激战,然后不幸身殒,否则掌门之位不可能如此短时间更换。」

    「但,能够战胜道家掌门,又能创立阴阳家,莫不是东皇太一?」

    「如若这是真的,那东皇老妖真同小五所说,活过了上百载,这还是妖吗?说是神仙我都信?!」

    心中一阵哆嗦,想到将来要对付的东皇太一这个不死老妖,不免起了鸡皮疙瘩。

    “哼,这又算什么,就算是神仙妖怪又如何,当初小五的焚心之苦可比他可怕多了,再害怕我也绝不停下脚步,当我重拾过往,下一个便轮到东皇太一。”

    心中恐惧仅维持了片刻,随后我便立即振作了起来,开始读起身旁最后一卷古卷。

    敞开一看,古卷上头铭刻着一串精美又醒目的句子。

    “星辉临地兮,月洒人明明。紫焰覆命兮,断生三界遗。事事无了没,空留一孑去。”

    「星辉…临地?紫焰覆命?」

    刹那,我一股脑地,将思绪埋进这份未有卷名的陌生的卷文,比起其他记录着阴阳术理,抑或神物奇珍的古卷,这本卷文详载的不只是一段没头没尾的玄奇历史,又像是某人的亲身经历。

    “那是一段令人费解,却又无法停下目光的故事。”

    古卷中数段难解的段落,默默在脑中打转,卷上是这么写的。

    *

    千古前无分你我,我欲成你,你否之,我欲随你,你否之,天地不交,万物难通。

    尔后伤子尽灭皆因二人之力,二人一女一男,女为”阙”,男为”三晶生”。

    伤子灭,日独头,两旁伴日阙与生。

    可知三晶生,生恶相,坏大业,紫焰焚身,无人可敌,尔后阙与其同力,挟玉力阻断三界,世间再无祂,无祂,无子可传神,再无魑魅魍魉,再无神活仙灵。

    可恨三晶生,可恨,可恨。

    恨如何,怨如何,伊人去,至宝失,无人归,无灵回。

    *

    阅览完毕后,文中短短几句话重重的落在脑海,故事里的”三晶生”与”阙”联手灭了这名”伤子”,而后三晶生持玉阻三界,使得作此文者愤恨难平,但到了后来,这些愤怒却又不知生何变故,净是化作了无尽惆怅。

    可我不明白这伤子、紫焰、挟玉又是指什么?更何况还提到了三界?莫不是三界之门,莫非此玉与我有关?

    “算了,我在这样纠结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等明日再寻星魂的意见。”

    苦思过后,我麻力的收好卷文,倚坐于房中的方窗前,望着一望无际的星夜。

    “不知星魂现在如何了?”心中暗想,睡意悄悄袭来,夜幕之下我倚靠于窗,轻轻阖眼沉沉睡去。

    *

    酉时之际,黑夜垄罩大地,东海之滨的桑海城,市井街上因为大秦颁布的宵禁安静无比,在这安静的黑夜中唯有一处灯火通明,此处便是大秦名将蒙恬的宅邸,桑海城内守备森严的将军府。

    将军府内,四位位高权重之人面色严峻,谈论大秦反贼,以始皇赢政敌长子为首的扶苏,名将蒙恬,宰相李斯,国师星魂,在一个时辰后,终于得出了此次会谈的结论。

    「扶苏公子,星魂法师此次在小圣贤庄所察觉的异样,与罗网安插于墨家的探子,所带来的情报一致,看来过去在机关城的那群叛逆之辈,已在桑海城扎根。」

    「能够有足够大的空间,以及隐匿的藏身处,桑海城内小圣贤庄当为不二首选。」

    李斯恭敬的向扶苏禀报,扶苏闻言眉头紧蹙,略为不满的反问道: 「儒家与墨家向来是泾渭分明,大秦判贼中当属墨家反抗最为激烈,儒家尊礼守法是断不可能进墨同污,李斯,你能笃定儒家全员都有参与其中,又或者是叛逆太过奸巧,使得儒家在无意中趟这脏水。」

    扶苏语毕,李斯静默片刻,再次解释道: 「李斯过去身为儒家弟子,亦万分明白儒家作风,故此次我以与星魂国师,以及蒙恬将军,商议好如何从中揪出叛逆,寻得叛逆的根源所在,绝不牵连任何一位无辜之人。」李斯一番解释后,扶苏方才应许李斯的计画。

    公子扶苏受其父皇赢政之命前来桑海围剿判贼,他同意李斯的计画,且下令阴阳家与蒙恬的黄金火骑联手,只为将叛逆悉数剿灭。

    同一时间内,桑海城的暗巷中,天明与少羽两人暗伏在此,这两人的身旁多了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少女化名石兰,本名小虞,是蜀地巫族的幸存者,抑是蜀山禁地,虞渊护卫之一。

    蜀山巫族遭灭后,石兰女扮男装来到桑海,并埋伏于小圣贤庄专属食堂—有间客栈,她在这里是专门为小圣贤庄送饭的伙计。

    今早石兰上山送饭,碰巧在一旁窥见珑月,天明,以及楚南公三人谈话。当时石兰大惊于珑月的身影,夺目的紫瞳,以及面纱下若隐若现的面容,那模样简直与巫族大祭司祭坛中,密藏的神女画像惊人神似,于是她偷偷埋伏天明二人,为了从二人口中打探到关于珑月以及任何蜀山巫族的消息。

    与此同时,天明与少羽答应同楚南公先行离开小圣贤庄,楚南公向天明,项羽提点几句后,天明从他口中得知了他骂喊的”妖女”,竟是曾经那位隽朗又稳重的阿胧,惊喜交加下他殷切的感谢南公,南公见此在离开之前赠与了天明半卷黄石天书,说是做为他们配合的谢礼。

    楚南公走后,石兰上前与天明等人结交,两方解释各自境地后,天明才明白这为名为石兰的少女,她的家乡同样遭大秦毒手,而她此行是为了寻找当初蜀地之战失散的兄长,她的兄长同她一般是虞渊护卫,名虞子渊。

    当初蜀地之战巫族族长为了保全仅存的虞渊血脉,便牺牲自己换得两兄妹的逃生机会。虞子渊与石兰死里逃生之祭,两人却因险境被迫分离,如今石兰听说大秦将圣木扶桑运往蜃楼,她自己则来到了蜃楼宝船之处,也就是东海之滨,桑海城。

    现在他们三人在夜晚偷溜出小圣贤庄,想趁夜色昏暗利于隐匿的时刻,前往停靠在东海岸边的蜃楼一探。一路上夜风吹过空无一人的暗巷,三人迅捷的躲避巡察的大秦将士,直往蜃楼而去。

    天明遭冷风一吹,身子不禁发颤,他望了望不远处的巨大宝船,压声向石兰问道: 「如果阿胧真的与你口中的神女有关,那她怎么会在阴阳家? 」

    「我就说,她,她果然是被逼迫的。」天明不甘心的握紧了双拳,语中尽是对阿胧处境的愤恨。

    「祭司爷爷曾说过,很久以前有一位男子孤身来到虞渊,他面容俊美,眼里装的却是无情无感的杀意。他手中散出异色火焰,火焰中灿烂又夺命的阴阳之印不断流转。当时他仅凭一人之力,屠尽了整个虞渊血脉,那时的爷爷是襁褓婴孩,当那名男子来到爷爷,还有爷爷祖母面前之时,他看见了祖母怀中的爷爷,以及包覆爷爷的神女画卷。 」

    「爷爷说在那瞬间,那名男子夺过画像注视良久,尽管他眼中依旧是满满杀意,他却停下了手,一个转身,便将蜀山从头到尾搜了一遍,只为了找到他失神之际,嘴里呢喃的幻音宝盒。从那次之后,只有虞渊少数几人知晓,阴阳家与蜀山曾经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而一切秘密也与神女有关。」

    「阿胧曾经说过,自己孤身在外只为了寻某个机缘,这机缘难不成就是指幻音宝盒?!」

    「当初我与月儿带着宝盒逃出墨家禁地,谁知那鬼盒子咻的就直接飞走了,然后,月儿就被紫发怪女人…。」天明一想到这,心头又闷又疼,顿时停下了嘴,只是专心往蜃楼而去不愿再谈,石兰见了天明不语的模样,也停下话题,专心往蜃楼的方向前去。

    片刻,三人到了东海岸边,岸上潮水来去拍打的声音,缓解了他们绷紧的心弦,而百尺外的蜃楼再他们面前,就如同硕大巨兽,即使抬起头仰望,依旧望不清宝船的头,宝船的尾。

    「那比小山还高的船就是蜃楼!?」天明抬头惊诧道。

    「听范师傅说,赢政身旁有一位阴阳家的炼丹长老,名为云中君,是他向赢政讲述东海外有三座仙山,分别是蓬莱、方丈、瀛洲。传说仙山上长着能够长生的药,所以贪得无厌的赢政才想要造蜃楼,寻仙山,得长生。」项羽一讲到赢政眉头蹙起,傲气鄙夷道。

    「阴阳家的云中君,他不只屠戮了虞渊,还将虞渊里生长的奇珍药材,一个不漏地搜罗一空,尽数运至蜃楼,只为能制作仙药。」石兰语毕,眼中散出刺骨的寒意。

    三人彼此相望,道出心中愤恨后,打算再靠蜃楼近些,看能否从中侦探到有用的情报。

    刹那,项羽机灵的抬手示意两人停下,原是眼前伫立着两个孰悉的人影。

    三人小心在暗处躲了起来,仔细一看,是儒家首席弟子子慕,与三师公张良。

    此刻,两人就站在岸边隐蔽之处对谈着,谈话中夹杂着不满与愤怒。

    「三师公!您这是要将儒家置于险境!」子慕怒眼圆瞪,不顾礼教的向张良反抗道。

    「子慕,如今黎民百姓受暴秦所苦,如若在未有人能挺身而出,那往后天下莫说儒学,就连寻常杂学都将难以在□□下存活。我十分明白你的顾虑,但唯有此事我们已不能再回头。」张良冷语,眼中是不可退让的坚定。

    子慕闻言,眉眼揪再了一块,他暗怒之下,也未能反驳张良之意,于是,他悻悻的转身扭头,连儒门规矩的道别也不愿说,就这么匆忙离开。

    这次是他一生中,第三次违反儒礼,而这三次恰好都在今日逐一发生,头一次为了初见入心的仙子,头二次为了师公所做的抉择,这头三次,也就是现在,他连一声告别都未讲,就这么丢下教导他多年的儒门师公径自离去。

    谁也没想到,他此番离去将为儒家的境地,添上一剂猛药,一剂能影响大局的猛药。

    张良见子慕离去,一声叹息,未再追上前去,突然间,一声年迈的咳喘响起,张良身旁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位白发老人。

    「咳咳咳,是子房啊。」

    「子房见过南公前辈。」

    张良温和行礼,楚南公见此也不意外张良的态度,两人一声嘘寒问暖后,楚南公顿时惬意捋着白须,乐呵道: 「好在好在,多亏了王姑娘帮忙,老头子我才能赶在日头未落之前来这观望观望,呵呵呵,巧啊,这不就让我遇见了子房。」

    「白日里那位扮作子明的女子,原是王姑娘。」张良有些出神的呢喃道。

    「呵呵呵,子房啊子房,果然是年轻气盛,这么快就惦记起人家姑娘来啦!」

    「南公,南公前辈,您莫要说笑了,只是,子房只是感谢王姑娘倾力相助。」张良低头作揖,想要避开南公的视线,南公见此是咧嘴呵呵大笑,也不愿说破张良内心之意。

    「不过,子房果然是子房,聪敏机灵,只需一眼就猜到姑娘的身分啰!」

    「子房不材,不过是略为注意到子明的衣饰有些过于齐整了,不过,若真要说如何断定为王姑娘,那便是子明身上飘散的草药清香,那若隐若现的清神香气,与王姑娘身上散发的香气别无二致。」

    南公听到张良的回答,认同的点了点头,说:「老头子我欣赏,来,此物赠你。」

    南公从衣袍间随意一翻,拿出了一卷斑黄古卷,刹那,南公伸手向张良递出古卷,张良欲接,却不想古卷竟唰的从南公手上滑落。

    张良眼明手快,虚惊一场下接住古卷,他替南公整理好古卷,又再次递与南公。

    楚南公凝视着张良,笑呵呵地接过卷文,突然间,张良背后突感一股庞大却又无法抵抗的宏力,他惊异之下,一阵怪风,咻地将南公手上的古卷吹出了数十尺外。

    刹那,南公脸上皱纹挤在一快,他速速的捋了捋胡子,不耐烦道: 「替我捡去。」

    张良听闻南公唐突的要求,神色也未显不悦,只是莞尔笑着,耐心地替南公捡回的古卷。

    南公看到张良耐心捡回古卷,心满意足,眼中散出精光,三声叫好,乐呼道:「好好好,此卷赠你,他的另一半,就要看你有无机缘得了。」

    张良恭敬接过卷文,仔细端详,才发现这半卷卷文竟是传说中的”黄石天书”。传说久远之前天神九天玄女,曾受与黄帝”黄石天书”,里头记载的神迹助黄帝大胜蚩尤,夺得天下。

    「南公前辈,此物甚于贵重,良愧不敢收。」张良愣了愣,一番思量后,还是恭敬的将书卷给递了回去。

    南公见子房谦虚不收,收起了笑颜,正经道: 「既然如此,你便将这当作是谢礼。」

    「这,前辈此言何意?」张良一楞,不解道。

    「上午之时,不论是看破假扮的子明,抑或暗中先让墨家之人扮作儒家伤者,更甚。」

    张良听楚南公一字一句,丝毫未露的道出他的计谋,心中大惊,双目瞪大。

    「更甚者,如若姑娘未有出手,你本欲打算让星魂带回假扮的墨家弟子,墨家在危难关头,牺牲一人保全两家,保全整个反秦势力,是再正常不过,如是这般,星魂还未动手,墨家之人假扮的儒家弟子便会蓄意自戕,这下真真是个连带拉下阴阳家,拉下李斯的绝妙计策。」

    「可—。」楚南公语气一转,再次变回祥和之态。

    「可你最后并未这么做,即使你有多次机会,你却依然停手,是可进可退,是拿捏妥当,张良,齐鲁三杰,名不虚传。」

    张良听南公细说,微微一笑,笑里带过的是天才的自负,绝顶的自信,最后留下的是儒子的谦逊。

    「以阴阳家的术法,又或者星魂未拿出手的底牌,你这个计谋不是大胜便是大败,是背水一战,身处如此险境,你却选择了攻守合宜的办法,最后还故意提及了天明之举,假扮儒子的墨家弟子之举,一切都是为了让星魂能够出口,不计较儒家弟子的行径。」

    「毕竟,子明非子明,就算星魂将其擒了回去,也翻不出个什么花样来,呵呵呵,你们两位年少天才可谓都想到了一个点上了。」

    楚南公说罢,再次递出卷轴,张良谦逊接过,恭敬拜谢后,楚南公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匿去了踪迹,留下一句俏皮之语,就这么消失无踪。

    「咳咳,子房,老头子记性差,那王姑娘非是王姑娘,应当是玉姑娘才对,呼呵呵。」

    张良一听不解其意,却又不敢再问,只是默默的在心里头重复念道几声”玉姑娘”,就这么伫立于原地静默半刻。

    此时,不远处悄悄躲着的三位少男少女,早已被张良察觉,张良温和一唤,三人登时惊诧不已。

    「子羽,子明,还有那位黑衣姑娘。」

    「走吧,让我们去有间客栈好好歇歇。」张良扬起嘴角,语带深意道。

    随后,张良带着天明,少羽,石兰等人,回到了另一个墨家藏匿据点有间客栈,并开始与墨家反秦等人士联手,策画反秦大计。

    现下,儒家已开始进入反秦计画中,与此同时,大秦那方同样也商量好了对付判贼之策。

    两个时辰过去,星魂面带倦容的回到了桑海宾馆,他原本欲轻敲珑月的房门,但却怕吵醒歇下的珑月,一阵纠结过后,星魂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用内力无声移动房门,好奇的往里头偷偷一瞥。

    不看还好,这一看,星魂直接无声推开房门,闯入了珑月的房内。为何堂堂一介左护法竟会如此偷偷摸摸,又不惜放下身段进入女子的卧房,这全权是因为眼前女子睡姿太过随意,实在让星魂看不下去。

    只见珑月头倒在窗棂,丰唇微张,口水放恣的滴到了衣料,四肢像是无序的竿子随意歪摆,秀发也乱糟糟的披散于身,与睡液混合再一块沾黏脸颊。

    星魂沉叹一声,嘴角却勾出了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温柔浅笑,他走到珑月身旁,孰悉的轻轻一抱,直接将珑月抱回床上。

    他体贴地为珑月盖好了被子,默默凝视起眼前的女孩。

    「过去我曾告诉过你,这份单纯无知,对你来说或许也是最可贵之物,而如今的我…。」星魂下意识的伸出了白皙素手,贴在了珑月的脸颊,他低声喃喃自语,眼眸悄悄垂了下来,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他知道珑月成长了许多,不管是因为禁制解除,因为再次遭受的离别之苦,因为在通心之能中体会到了太多太多,这些因素使得眼前的玉貌佳人逐渐懂得认清人性,懂得保护自己,但却也一步步的证明了,能够让她保有单纯无知的环境已不复存在,如此下去,心地善良的她势必会再次受到伤害,而他,阴阳家左护法,大秦帝国护国法师,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即使你下定决心,即使你做出选择,以你的心性,当真能够毫不迟疑的夺人性命,砍下曾经与你有过交情的敌人头颅?」

    「即便你这么做了…即便你一根毫毛都未有损伤,但你的心,我又该如何…。」星魂低声私语骤然停止,他深深的凝望着熟睡的少女,一语不发,未敢再说下去。

    刹那,当星魂望着珑月之时,珑月在睡梦间用头蹭了蹭脸颊的温热,而她的口水也就这么自然的滴入星魂的掌中。

    「呵。」星魂轻笑一声,方才的苦恼散去大半。

    星魂不恼,只是由著睡昏头的珑月,肆无忌惮的用小脸摩擦他的手,他再次一笑,笑得灿烂,笑的心满一足。

    今夜伴着一人的心底的温情,很快就匆匆的过去。

    *

    一觉好眠,我从床上醒了过来,左看右看,不知怎么睡的,我竟可以从窗户旁睡到床上来。

    顿时,门外一阵平缓的敲门声传来,我略微整理好衣容后,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

    「珑。」门外的星魂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他这么一看,残留于脑中的睡意直接被抛出脑海。

    「从今日起,我将协助蒙恬将军剿灭墨家叛逆,还有窝藏于桑海的零散反秦组织,这是昨夜于将军府商议后得出的结果。」

    「在此期间你先行回九天曦和,后续我们再联系。」

    星魂这番话让我将昨日欲问他的古卷意思,尽数抛诸脑后,我攥紧拳头,认真反驳道: 「我要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身去面对生死战场。你大可放心带我一起,我的实力绝不逊于任何一位长老,这点你是明白的。」

    「我并非孤身一人,此次大,少司命亦会从中协力,蒙恬的黄金火骑兵也非是浮华的摆设。」

    不知如何,当星魂提及有两大长老相助,却唯独将我一人留在九天曦和,心里忽然酸溜溜地难受的很。

    明明我深知,多一人便是多一分力,这是再好不过了,但想到大少司命都是两位美人,又想到星魂如此信任于他们,心中一股难以明说的酸意直冲脑门。

    「我,我,我想…。」

    「我想,我想保…。」我结巴道,却始终说不出平常一直记挂在心里的那句话。

    “我想保护你呀!”内心焦躁大喊,出口的却是一句怯生生的请求。

    「我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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