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夜幕低垂，抬眼瞧不见月亮。
“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
“好。”
两个人虽然已经领证，但还没有办婚礼，他留在这里是不好的。陆子牧转身离开的时候打开了手电筒，呼唤着别的人一道离开。
李丽芳留下来跟陈柚一块儿睡，“县气象局，我要不要去？”
“其实可以再等等，可你也要想好了，要是名额给了你，你不去，就没有下一次。”
既然犹豫，就是没有那样想去。
换成市气象局，李丽芳都不会有这样的疑虑。
陈柚又说：“跟现在比起来，还是有份工作日子更好过。”
李丽芳已经将名报上去，到底轮不轮得上，已经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真去了之后的机会就跟我没关系。八字还没一撇，我就在这里苦恼，还是日子太好过。”
队里只说了可能轮到她，她就已经在开始烦恼去县气象局之后的事。
在事情定下来之前，有很大的变数。
李丽芳决定不再杞人忧天。
-
之后的几天，大队里都忙着插秧，陈柚的事被新来的知青闹出的笑话盖了过去。离五一越近，水田里社员说闲话的越少，“不插五一禾”是硬性规定，大队里的禾苗要在五一之前插好。
田甜对陈柚的印象更好了，当她面不改色的为她拍蚂蝗，将蚂蝗捏在一旁。
陈柚告诉田甜蚂蝗晒干了还能在供销社换东西的时候，田甜觉着蚂蝗都没有那样可怕了。不过低头看见自己腿上的蚂蝗，她还是觉得让她晕过去比较好。
“我是不是很丢脸？”
“不会啊，你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陈柚不好相处呢。
怎么就对陈柚有意见呢。
她该死。
真的。
农忙时节，聚在一起说闲话的人是少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在说。井塘大队里，大家不再拿陈柚的事说事，但是刘荣国秦静的话还是在传的。“杀人未遂”“公安”让这件事更吸睛，秦静脱不下来的外套更是惹人遐想。
陈柚陆子牧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关系，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可以讨论。
真的假的，那都是陈柚拒绝刘荣国的做法。
再说到井塘大队的刘荣国也没给陈柚做什么事，陈柚也没有受刘荣国什么好。
社员说陈柚聪明，农活上的事，是一教就会。根本就不是这样一回事，他们这样说只是因为现在的陈柚成了熟手，一些事记忆不如记录可靠，干农活的时候知道一些“技巧”陈柚会记下来，然后从书中或者是社员口中知道原因。
一些农活，学会“追根究底”，就能够“举一反三”。
田甜说起别人对陈柚的夸奖时，陈柚就将自己的法子告诉田甜。
“其实社员很愿意教我们怎么种地的，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他们，不过也有些时候，他们只是知道做法，不知道原因。等知青楼建好，可能会给队里的知青划自留地，到时候如果好奇的话可以用得到的知识尝试新的办法。”
“好像突然从体力压迫中站起来了。”
陈柚无奈摇头，“只是听着宏大有趣，实际上是单调的重复，依然是‘体力压迫’，好听的话到底是一时的心态还是变成长久的坚持，还是要看我们自己。”
原来陈柚的好人缘，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柚姐！”
“怎么了？吓我一跳。”
田甜笑着，“没事，就是想谢谢你！”
原来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不是每一个被偏爱的人都跟杨可琳一样的。
插秧结束，县气象局的名额也定下来，李丽芳被气象局招走。林芬被县工商招走，林红星跟那些没有被招工走的男知青一起报名了矿工。
今年的矿工名额很多，瑶县有百来个名额。
林芬不希望哥哥去当矿工，听说这个很危险，会死人的。招工名额上报的时候，是林红星让给了妹妹，也亏得平时林红星平时给林芬让工分，这一回上报名额后，林芬才能够合格。林芬在县里有了工作，林红星也放下心来，“那么多人都好好的，要是真的选上，我会注意安全的。工作不能怕苦的，而且……下井工一两个月的收入就顶在乡下一年。小芬，哥哥不想一直在乡下。”
陈柚被林红星请过来安慰妹妹，林芬还是哭了一场，到底没有拦着哥哥。
林红星的做法，不难理解。
他们家里的兄妹多，去报名矿工，一来是妹妹有了工作不需要他留在乡下照顾，二来是家里头的经济条件也不富裕，林红星也要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留在乡下他只能够养活自己，之前家里还补贴下乡的他们兄妹两个。
熊遇雨、曾建华也报名了矿工，他们报名的时候是毫不犹豫，要是家里有余钱，他们也不至于过年也不回家，有的插队知青一回家就回三个月的。
矿工报名还要通过体检政审，一套流程下来要半个月。
男知青报名要比农村户口的男青年报名积极，能够吃饱一口饭，就不想着去改变。上代人没有土地，饥肠辘辘过着日子，所以这些社员都很热爱土地，对土地有深厚的感情，农民家里孩子多的会有一两个报名矿工。
家里有一个人出去挣钱，家里头的日子能好过些。
“他没报名，是不是因为你？”
陈柚否认：“去年当兵他也没有报名。”
“你们感情真好，都好这样久了。”
？？？
不是这样一回事！
陈柚生生把话噎在喉咙里头，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参军跟现在只差半年，现在她跟陆子牧证都领了，时间线一推，那个时候就开始搞对象，合情合理。
“……”
虽然合理，但不是真理。
“不是那样的。”
陈柚的否认，面对林芬的甜蜜瞎想，显得很无力。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知道了，你们两个想一起建设乡村！”
“真的没有！”
林芬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比起林芬，陈柚以为自己更需要安慰。
没有了心里压力，林芬又八卦起来，平时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她探了探身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半亩的事，秦静可能要嫁给刘荣国了，就之前还说你跟她争风吃醋嘞，我算是知道她干什么要害你，原来是贼喊捉贼。”
说起这个事情，林芬是一脸嫌弃。
秦静的做法，令人不齿。
为了个男的，至于么。
林芬的话，陈柚没全信，“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秦静还背着“杀人未遂”的名声，刘克明哪里会乐意秦静进门。刘克明这样的人，很要面子的，“秦静这会儿还跟刘荣国弄一块，是一点不要名声。”
“这就是报应。”林芬说起这个也来劲，“她就是不缠着刘荣国，也好不成。那天她不一直穿着刘荣国的外套在河边么，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人都说她是那个。反正说她是不干净，都被看完了。”
秦静是有点可怜，陈柚心里却没有什么同情，“她自己选的路。”
假可怜一句秦静，她也不乐意。
秦静就算真的嫁给刘荣国，初时的日子肯定好过不到哪里去。刘克明是大队书记，也拦不住大伙说话，就是给刘克明点面子不去说刘荣国，也不会放过秦静。
-
秦静的处境比林芬说出来的要糟糕。
以为迟早会过去的流言，却让她有些遭不住。
就是她跟别的人走一块时，都能遭到别人的骚扰。那种赤裸裸的视线，令人泛着恶心。还有人见缝插针，说一些有颜色的话，只给她一个人听到。秦静不是没有想过反驳，但是她头一次讨公道的时候，就没人站在她这边。
反而因此受到了更多异样的眼光。
他们同流合污。
她早就知道的，那些人是一样的肮脏。
在听到那人的反问，在那些轻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秦静感受到了血液的冷却。
如坠冰窟。
本来对他们剩下不多的感情，都被剥离，只剩下刻板的厌恶。
那些人说他是老实人，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她却被当成碰瓷的那个。
她太敏感。
是不是认错人。
秦静越坚定，那人越委屈，黝黑的肤色是他最好的伪装。
没人再提起陈柚、刘荣国的事。
落水的是陈柚，受害的却是她。
刘荣国几次看见秦静哭泣，他不大喜欢看见女人哭，他就没见过陈柚哭。但是秦静实在是太可怜，大队里发生的事，他也知道。之前的秦静没有遭受这些，因为陈柚一句话，秦静就遭遇了这无妄之灾。
到了这个时候，刘荣国也没觉得是秦静把陈柚推下水的。
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秦静太可怜。
刘荣国看到的是，落水的陈柚没出什么事。
陈柚一落水秦静就喊人，到他过去救人，没耽搁多久的时间。
次日陈柚到他家里道谢的时候，陈柚的气色就很好，没看出来有什么事。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天，反而是秦静每况愈下。
刘荣国不是没有怀疑过，陈柚是因为他给秦静外套心里头不舒服，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反应过来，明明是陈柚先拿走秦静外套的。
在那天之前，刘荣国对秦静这个人都没有多大的印象。
他当然知道有这样一个知青，但是、并不能够一下子就叫出秦静的名字。
陈柚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可能事因为他。
也不排除，陈柚回到河边的时候，看见秦静身上穿着他的外套，心里不舒服……刘荣国知道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她要是有这样的占有欲，怎么会一句话不跟他说，就带着别的男人上门。
所有人都知道，陈柚在跟陆子牧谈对象。
他们关系走近的那天，秦静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
那天，刘荣国余光发现秦静走的方向不对，悄悄跟上。
别的人都在田地里做事，秦静去的方向是河。
意识到这一点，刘荣国加快了脚步。
被抓住手的时候，秦静用力挣脱。
男人的力气比她大，她索性垂下手来，嘴唇有些泛白，张了张嘴又不说话。
刘荣国担心秦静做傻事，他见不得一个人就这样放弃生命。
“痛。”
他抓得太用力，感受到女人的手腕跟男人是不同的。
稍微松了手里的力道，对上沉默的秦静，半晌他抿唇道，“跟我回去。”
“我……”秦静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哀求。
刘荣国躲过她的目光，“别做傻事，活着最重要。”
她还这样年轻。
“我不重要。”
刘荣国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戳到了秦静的泪腺，她呜咽着落泪。
“我一点也不重要。”破碎的沉重的，听着让人心碎。
刘荣国不知所措。
明明他不喜欢看见别人哭，却连半点厌烦的情绪也没有升起来。
笨拙地抬起左手，刘荣国学别人哄小孩，将手举在她头顶，“没事的，没事的。”
秦静抬起头，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整个人扑到刘荣国的怀里。
感受着男人的僵硬，他最后没有推开她。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抚摸着安慰着。
呜咽声停歇，刘荣国抓着女人的胳膊，分开两个人的距离。
秦静脸上还有泪痕，刘荣国胸前也湿了一块，她哑着声音跟刘荣国道谢。
见她的情绪平静，刘荣国让人跟自己回去，不要想不开了。
他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他只是放松了些警惕，秦静就不要命的往河的方向跑。
这是陈柚落水的地方。
再次被拦住的秦静，哭着求刘荣国让她跳下去。
“我只有跳下去，才会被放过。”
“让我跳下去。”
跌跌撞撞两个人身上都落了很多泥土。
她说，她一辈子都完了。
离不开这里，这里也容不下她。
极度的悲伤很有感染力，刘荣国想起秦静没有求生欲的原因，跟他也有点关系。
“我活着还会害了你，你这样好的的人，跟我的名字放在一起都是玷污了刘荣国同志。”
“只有我死了，陈柚才会放过我……不是，”秦静苦笑，“跟陈柚没关系，是我对不起她。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了。怎么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知道了。”
“我不会死的。”秦静站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会给别人带去麻烦的，你是很好的人，我不能害了你。我真的很坏，很不甘心，说着跟她没关系，其实却想着我在这里去死，陈柚就会给我道歉。”
“我不会在这里去死的。”
秦静擦干了脸上的泪，刘荣国心里依然不安，“不是你的错，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事，不应该由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你……”
“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
“好。”
两个人虽然已经领证，但还没有办婚礼，他留在这里是不好的。陆子牧转身离开的时候打开了手电筒，呼唤着别的人一道离开。
李丽芳留下来跟陈柚一块儿睡，“县气象局，我要不要去？”
“其实可以再等等，可你也要想好了，要是名额给了你，你不去，就没有下一次。”
既然犹豫，就是没有那样想去。
换成市气象局，李丽芳都不会有这样的疑虑。
陈柚又说：“跟现在比起来，还是有份工作日子更好过。”
李丽芳已经将名报上去，到底轮不轮得上，已经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真去了之后的机会就跟我没关系。八字还没一撇，我就在这里苦恼，还是日子太好过。”
队里只说了可能轮到她，她就已经在开始烦恼去县气象局之后的事。
在事情定下来之前，有很大的变数。
李丽芳决定不再杞人忧天。
-
之后的几天，大队里都忙着插秧，陈柚的事被新来的知青闹出的笑话盖了过去。离五一越近，水田里社员说闲话的越少，“不插五一禾”是硬性规定，大队里的禾苗要在五一之前插好。
田甜对陈柚的印象更好了，当她面不改色的为她拍蚂蝗，将蚂蝗捏在一旁。
陈柚告诉田甜蚂蝗晒干了还能在供销社换东西的时候，田甜觉着蚂蝗都没有那样可怕了。不过低头看见自己腿上的蚂蝗，她还是觉得让她晕过去比较好。
“我是不是很丢脸？”
“不会啊，你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陈柚不好相处呢。
怎么就对陈柚有意见呢。
她该死。
真的。
农忙时节，聚在一起说闲话的人是少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在说。井塘大队里，大家不再拿陈柚的事说事，但是刘荣国秦静的话还是在传的。“杀人未遂”“公安”让这件事更吸睛，秦静脱不下来的外套更是惹人遐想。
陈柚陆子牧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关系，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可以讨论。
真的假的，那都是陈柚拒绝刘荣国的做法。
再说到井塘大队的刘荣国也没给陈柚做什么事，陈柚也没有受刘荣国什么好。
社员说陈柚聪明，农活上的事，是一教就会。根本就不是这样一回事，他们这样说只是因为现在的陈柚成了熟手，一些事记忆不如记录可靠，干农活的时候知道一些“技巧”陈柚会记下来，然后从书中或者是社员口中知道原因。
一些农活，学会“追根究底”，就能够“举一反三”。
田甜说起别人对陈柚的夸奖时，陈柚就将自己的法子告诉田甜。
“其实社员很愿意教我们怎么种地的，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他们，不过也有些时候，他们只是知道做法，不知道原因。等知青楼建好，可能会给队里的知青划自留地，到时候如果好奇的话可以用得到的知识尝试新的办法。”
“好像突然从体力压迫中站起来了。”
陈柚无奈摇头，“只是听着宏大有趣，实际上是单调的重复，依然是‘体力压迫’，好听的话到底是一时的心态还是变成长久的坚持，还是要看我们自己。”
原来陈柚的好人缘，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柚姐！”
“怎么了？吓我一跳。”
田甜笑着，“没事，就是想谢谢你！”
原来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不是每一个被偏爱的人都跟杨可琳一样的。
插秧结束，县气象局的名额也定下来，李丽芳被气象局招走。林芬被县工商招走，林红星跟那些没有被招工走的男知青一起报名了矿工。
今年的矿工名额很多，瑶县有百来个名额。
林芬不希望哥哥去当矿工，听说这个很危险，会死人的。招工名额上报的时候，是林红星让给了妹妹，也亏得平时林红星平时给林芬让工分，这一回上报名额后，林芬才能够合格。林芬在县里有了工作，林红星也放下心来，“那么多人都好好的，要是真的选上，我会注意安全的。工作不能怕苦的，而且……下井工一两个月的收入就顶在乡下一年。小芬，哥哥不想一直在乡下。”
陈柚被林红星请过来安慰妹妹，林芬还是哭了一场，到底没有拦着哥哥。
林红星的做法，不难理解。
他们家里的兄妹多，去报名矿工，一来是妹妹有了工作不需要他留在乡下照顾，二来是家里头的经济条件也不富裕，林红星也要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留在乡下他只能够养活自己，之前家里还补贴下乡的他们兄妹两个。
熊遇雨、曾建华也报名了矿工，他们报名的时候是毫不犹豫，要是家里有余钱，他们也不至于过年也不回家，有的插队知青一回家就回三个月的。
矿工报名还要通过体检政审，一套流程下来要半个月。
男知青报名要比农村户口的男青年报名积极，能够吃饱一口饭，就不想着去改变。上代人没有土地，饥肠辘辘过着日子，所以这些社员都很热爱土地，对土地有深厚的感情，农民家里孩子多的会有一两个报名矿工。
家里有一个人出去挣钱，家里头的日子能好过些。
“他没报名，是不是因为你？”
陈柚否认：“去年当兵他也没有报名。”
“你们感情真好，都好这样久了。”
？？？
不是这样一回事！
陈柚生生把话噎在喉咙里头，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参军跟现在只差半年，现在她跟陆子牧证都领了，时间线一推，那个时候就开始搞对象，合情合理。
“……”
虽然合理，但不是真理。
“不是那样的。”
陈柚的否认，面对林芬的甜蜜瞎想，显得很无力。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知道了，你们两个想一起建设乡村！”
“真的没有！”
林芬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比起林芬，陈柚以为自己更需要安慰。
没有了心里压力，林芬又八卦起来，平时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她探了探身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半亩的事，秦静可能要嫁给刘荣国了，就之前还说你跟她争风吃醋嘞，我算是知道她干什么要害你，原来是贼喊捉贼。”
说起这个事情，林芬是一脸嫌弃。
秦静的做法，令人不齿。
为了个男的，至于么。
林芬的话，陈柚没全信，“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秦静还背着“杀人未遂”的名声，刘克明哪里会乐意秦静进门。刘克明这样的人，很要面子的，“秦静这会儿还跟刘荣国弄一块，是一点不要名声。”
“这就是报应。”林芬说起这个也来劲，“她就是不缠着刘荣国，也好不成。那天她不一直穿着刘荣国的外套在河边么，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人都说她是那个。反正说她是不干净，都被看完了。”
秦静是有点可怜，陈柚心里却没有什么同情，“她自己选的路。”
假可怜一句秦静，她也不乐意。
秦静就算真的嫁给刘荣国，初时的日子肯定好过不到哪里去。刘克明是大队书记，也拦不住大伙说话，就是给刘克明点面子不去说刘荣国，也不会放过秦静。
-
秦静的处境比林芬说出来的要糟糕。
以为迟早会过去的流言，却让她有些遭不住。
就是她跟别的人走一块时，都能遭到别人的骚扰。那种赤裸裸的视线，令人泛着恶心。还有人见缝插针，说一些有颜色的话，只给她一个人听到。秦静不是没有想过反驳，但是她头一次讨公道的时候，就没人站在她这边。
反而因此受到了更多异样的眼光。
他们同流合污。
她早就知道的，那些人是一样的肮脏。
在听到那人的反问，在那些轻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秦静感受到了血液的冷却。
如坠冰窟。
本来对他们剩下不多的感情，都被剥离，只剩下刻板的厌恶。
那些人说他是老实人，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她却被当成碰瓷的那个。
她太敏感。
是不是认错人。
秦静越坚定，那人越委屈，黝黑的肤色是他最好的伪装。
没人再提起陈柚、刘荣国的事。
落水的是陈柚，受害的却是她。
刘荣国几次看见秦静哭泣，他不大喜欢看见女人哭，他就没见过陈柚哭。但是秦静实在是太可怜，大队里发生的事，他也知道。之前的秦静没有遭受这些，因为陈柚一句话，秦静就遭遇了这无妄之灾。
到了这个时候，刘荣国也没觉得是秦静把陈柚推下水的。
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秦静太可怜。
刘荣国看到的是，落水的陈柚没出什么事。
陈柚一落水秦静就喊人，到他过去救人，没耽搁多久的时间。
次日陈柚到他家里道谢的时候，陈柚的气色就很好，没看出来有什么事。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天，反而是秦静每况愈下。
刘荣国不是没有怀疑过，陈柚是因为他给秦静外套心里头不舒服，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反应过来，明明是陈柚先拿走秦静外套的。
在那天之前，刘荣国对秦静这个人都没有多大的印象。
他当然知道有这样一个知青，但是、并不能够一下子就叫出秦静的名字。
陈柚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可能事因为他。
也不排除，陈柚回到河边的时候，看见秦静身上穿着他的外套，心里不舒服……刘荣国知道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她要是有这样的占有欲，怎么会一句话不跟他说，就带着别的男人上门。
所有人都知道，陈柚在跟陆子牧谈对象。
他们关系走近的那天，秦静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
那天，刘荣国余光发现秦静走的方向不对，悄悄跟上。
别的人都在田地里做事，秦静去的方向是河。
意识到这一点，刘荣国加快了脚步。
被抓住手的时候，秦静用力挣脱。
男人的力气比她大，她索性垂下手来，嘴唇有些泛白，张了张嘴又不说话。
刘荣国担心秦静做傻事，他见不得一个人就这样放弃生命。
“痛。”
他抓得太用力，感受到女人的手腕跟男人是不同的。
稍微松了手里的力道，对上沉默的秦静，半晌他抿唇道，“跟我回去。”
“我……”秦静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哀求。
刘荣国躲过她的目光，“别做傻事，活着最重要。”
她还这样年轻。
“我不重要。”
刘荣国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戳到了秦静的泪腺，她呜咽着落泪。
“我一点也不重要。”破碎的沉重的，听着让人心碎。
刘荣国不知所措。
明明他不喜欢看见别人哭，却连半点厌烦的情绪也没有升起来。
笨拙地抬起左手，刘荣国学别人哄小孩，将手举在她头顶，“没事的，没事的。”
秦静抬起头，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整个人扑到刘荣国的怀里。
感受着男人的僵硬，他最后没有推开她。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抚摸着安慰着。
呜咽声停歇，刘荣国抓着女人的胳膊，分开两个人的距离。
秦静脸上还有泪痕，刘荣国胸前也湿了一块，她哑着声音跟刘荣国道谢。
见她的情绪平静，刘荣国让人跟自己回去，不要想不开了。
他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他只是放松了些警惕，秦静就不要命的往河的方向跑。
这是陈柚落水的地方。
再次被拦住的秦静，哭着求刘荣国让她跳下去。
“我只有跳下去，才会被放过。”
“让我跳下去。”
跌跌撞撞两个人身上都落了很多泥土。
她说，她一辈子都完了。
离不开这里，这里也容不下她。
极度的悲伤很有感染力，刘荣国想起秦静没有求生欲的原因，跟他也有点关系。
“我活着还会害了你，你这样好的的人，跟我的名字放在一起都是玷污了刘荣国同志。”
“只有我死了，陈柚才会放过我……不是，”秦静苦笑，“跟陈柚没关系，是我对不起她。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了。怎么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知道了。”
“我不会死的。”秦静站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会给别人带去麻烦的，你是很好的人，我不能害了你。我真的很坏，很不甘心，说着跟她没关系，其实却想着我在这里去死，陈柚就会给我道歉。”
“我不会在这里去死的。”
秦静擦干了脸上的泪，刘荣国心里依然不安，“不是你的错，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事，不应该由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