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后的盛京是格外的冷清,街道上偶尔响着一两声孩童所燃爆竹的惊响。

    宛华只记得,那日是她碰到谢述的日子,也是自己离开盛京城的日子,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坐着马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时她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记不清了,过去的太久了。

    宛华被谢述养在自己身旁,府上人人都知道,人们也不尽然知道,都以为宛华是谢述大人的亲妹妹,年幼失怙,便被接到谢述身边,而这一养就是十年。

    宛华穿着新做成的绣栀子花蜀锦裙,巴巴的站在门口,时不时探出头朝外张望。手里也不闲着,摆弄着自己绣了好几天还没绣成的紫金团花。

    念生恰巧这时捧着一沓子书文走了过来,看到宛华,没给眼神儿,敷衍行礼,径直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谢述正磨着墨,双眉微蹙,似是有些烦心。

    “谢述大人,这是本月府里的账本”

    “放那儿吧,今日大人要去兵部尚书韩哲光府上赴宴,备份礼品,无需太过奢华。”

    “是!”

    谢述磨好墨,将账本拿到案前,细细的核对着。

    “宛华呢?”

    “姑娘在门前。”

    听到这里谢述重重地将笔搁在砚台,起身走了出去。

    看到立于门前的那身影,不禁心中怒火又燃起了几分。

    沉沉的喊道“宛华,过来!”

    “嗯?”宛华正专心的望着外面的巷子,突然被人一唤,没缓过神儿来。

    一看是谢述在喊自己,宛华立马提着裙子跑到跟前。略有心虚,怯怯的喊了一声“大、大人”。

    “在门口做什么?”

    “绣花”

    “绣花为何要到门口去绣?”

    “门口、门口有风,凉爽些。”

    “我看你是在等人吧!”

    “没有没有!”宛华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谢述目光森然,宛华见此愈发瑟瑟,低头细声细语的说“大人,我只是在等厨房的翠娘,她答应今天过来帮我绣好这团花。”

    谢述接过宛华手中的物件儿,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绣活这种事儿,你大可不必去寻这门外之人,我说过,这府宅之内最深的就是人心,别人难免会有歹心,往后离那些人远些的好。”转过头对念生说“明日去查查那翠娘的底细。”谢述不信一个厨娘会无故攀上宛华。

    宛华看了看那被随意放在案子上,自己苦心月余才绣出个样子的团花,不由得红了眼,却也怕自己丢了面儿,死咬着嘴,低着头不去瞧身旁之人。

    谢述看她的倔样儿,心想还是太宠着了,不过是捡来的孤女,如今被自己说两句还有了脾气。

    到了晚饭时候,谢述陪着丞相去赴那兵部尚书的家宴。宛华独自一人坐在小窗前,捧着一碗红豆羹,一勺一勺的吃着。吃完了将那青瓷碗放在案几上,扒着窗沿儿赏月。

    月明星稀,快十五了,晚上的月亮皎皎如晖,月光洒在院子里的磬石台上,像是覆上了一层纱。

    “月影纱,真好看、、、、”宛华一手拄着头,另一只手以天为画布,临摹着那月亮的样子。由于太过投入,半截衣袖堆积在肘弯处,露出雪白如温玉的手臂。

    正巧此时,厨房的翠娘进来,看到此景怔了一下,轻唤一声姑娘,宛华回过神,见来人是翠娘,十分欣喜。

    “翠娘,你可来了!”

    翠娘端庄的施了一礼,“奴婢所来,是将姑娘前些日子所托奴婢外出采买的物件交给姑娘。”说罢将挎着的包袱呈交给了宛华。

    宛华欣喜的打开包袱,里面装着一匹凝夜紫银丝暗纹的绸缎,“就是这个!多谢翠娘!”

    翠娘温柔的笑了笑“姑娘高兴就好,奴婢应该做的。”

    亥时,谢述回了房中,接过念生端过来的醒酒茶,靠在榻上慢慢的饮着。

    “大人,那翠娘今晚来寻宛华姑娘了”

    “哦?”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嘴角扯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念生,你马上去查那个翠娘!另外,把宛华叫来。”

    宛华已经躺下,被叫醒时,睡得正酣。以至于到了谢述的房中还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

    宛华过来时,谢述已经洗漱过了,只着了寝衣,坐在床边,抬手示意宛华过去。

    宛华怕带了寒气,脱下披风走近床榻。

    俩人坐在床边,谢述从背后揽住宛华,下巴抵在宛华的肩上,轻抚发丝。

    “宛华,那翠娘你可还记得是何时遇到的?”

    宛华此时也清醒了些“约莫两个月前吧,怎么了?”一双眼睛溜溜的看着谢述,充满了好奇。

    “无事,那她为何会教宛华刺绣?”

    “先、先前、、、先前见她绣的衣裙好看。”

    “宛华一撒谎就变小结巴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嗯?”谢述轻笑了几声,不知为何宛华听出了几分宠溺,两个脸蛋瞬间红的像火烧云一般。

    “是听闻翠娘和城西玲珑阁老板认识,能从那儿拿到货品。”

    谢述不解的问“宛华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便是,为何还要委托他人?”

    宛华语噎,心想总不能说是为了给他庆祝生辰吧,白日里无缘无故遭了他的训斥,现在这样说,怪委屈的。

    谢述见她如此,以为她只是小女儿家心性,想买些新奇,便不再追问。

    翌日,谢述跟随公仪淮进宫,当今朝野,公仪淮把持朝政,新帝年幼,朝堂之上公仪家一家独大,暂无势力可与之制衡。

    谢述和丞相的另一亲信王广守在栖梧宫外 ,公仪淮进宫拜见太后。

    栖梧宫内,太后韦氏正襟危坐,强撑着仅存的皇室威严。公仪淮躬身行礼,笑吟吟道“臣听闻太后要与中书侍郎周克结为姻亲,特来道贺。”

    太后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强撑笑颜“也是看两个孩子有缘,行薇那孩子哀家常常召进宫,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与那周家四子很是般配。”

    “故臣此次想为太后您献上一份大礼”

    说罢,不等太后示意,公仪淮直接命人抬上一八尺高的鸟笼,笼中困着数十种锦羽鸟类,鸟儿们似是受惊一般,叽叽喳喳的往外撞着鸟笼,羽毛飘落一地。

    “微臣为了这份礼是下了几分心思的,这笼中鸟类是臣精挑细选的鸟中极品,可不是一般鸟儿可比拟的,只不过就算再高贵再稀奇的玩意儿,臣都有本事织一张大网!筑一座牢笼!将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手中。”一双眼睛充满着戾气,周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公仪淮挑衅的望着那个穿着锦衣华服、身居高位,却面如死灰冷汗直冒的妇人。

    回府的路上,公仪淮弃轿而改驾马,王广和谢述也分别骑着良驹跟在这个大魏真正掌权者的身旁。

    公仪淮心情大好,他想好好的看看这长安城,这个属于他的长安城!走到郊野,周围的农户已经收拾完地里的活计,回了家。

    “哼!那个老女人还想和我一争高下,我还以为她能找个什么天兵天将来拯救她韦氏一族,一个小小的中书侍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蠢货,真是蠢货!”公仪淮笑得前仰后合,“谢述,交代你办的事,立马去办!”

    谢述温和一笑,不慌不急的说到“小人已经查到中书侍郎周克贪赃枉法,私藏祸心。妄想移天换日,夺我大魏先祖之江山。”

    公仪淮满意的笑了笑,眯起凤眼“很好,这些罪名够他五马分尸的了。”

    一旁的王广闭口不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公仪淮察觉到王广的反常,问道:“王统领怎么了?”

    “卑职以为此举不妥。”

    “哦?王广兄有何高见啊?”公仪淮并不被影响,春风得意的驾着马。

    “周克是个好人。。。”

    “王统领,怕不是在说笑吧?”

    “公仪大人,卑职曾和周克打过交道,他的确是个忠心耿耿,一心只为江山社稷的好官。不参与党争,只关心黎民百姓。此次韦太后的联姻,周大人那边怕是另有隐情,而非与大人你作对。”

    “王广啊,你和谢述俩人皆为我左膀右臂。”公仪淮回头望着二人“但你二人性子却大为不同,谢述精于算计却太过圆滑世故,你虽勇武却太过憨直。罢了罢了,这次听你的,不必五马分尸了,发配边境,女眷充入永安巷。”

    王广抱拳“多谢大人!”

    “无需言谢,只是劳烦谢述再重写罪状了。”

    谢述含笑垂首,仍一副谦谦有礼的做派“卑职应尽之职。”

章节目录

盛京南客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性感小寡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性感小寡妇并收藏盛京南客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