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入了黄梅天，头顶时常有一团乌云压着，在梅雨来临之前，家家户户都浆洗好了衣被。
胡同里窜出来一个小泥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怀里揣着把油纸伞，沾满泥巴的布鞋踏在积水的青石板上，溅起点点水花。
那小泥猴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抿着嘴，鼓着脸，平复了一会儿急促的呼吸，颇为郑重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瞧见他这“狼狈”的模样，先有几分诧异，随后又赶紧拉他进院子里，取了帕子和暖茶，又找出几件干净的衣物，让他暖暖身子。
“元宝，你怎么不打伞？”
小泥猴喜欢听女夫子讲话，声音柔和，语气不急不躁，像是春日里微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怕伞坏了。”
元宝珍视这把伞，舍不得被雨水打湿。
“你这孩子，伞便是雨天用的，若是不用，岂不浪费了匠人制作时的心意，和买这伞的银子？你若是喜欢它，便小心的用，用完晾干再收起便是。”
“是，夫子。”元宝很听女夫子的话，他觉得女夫子懂得多的多，至少比自家胡同口的那个老秀才懂得多。
“好了，快喝了这茶驱驱寒，昨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嗯！”
“那一会儿我便考考你，可不许偷奸耍滑。”女夫子佯装严厉，元宝也乖乖陪笑。
“夫子，娘亲说明日是我生辰，想让夫子去我家吃饭。”
“怎么会忘记元宝的生辰呢？这生辰礼啊，早早备好了。”
元宝不好意思的笑着，女夫子教自己读书认字已经三年了，自己家交不起学堂的束脩，幸好遇到了这位女夫子愿意闲暇时教自己，女夫子不是金陵人，前些年到此，才在乡下学堂当起了女先生，起初族长本不同意女子任教，可是全村上下找不出一个认字的，村里也无闲钱去请一位“正经”的先生，为了让娃娃们也能出几个秀才进士，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人们对这位女夫子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盛京人，名为许棠。
初到这泉水村时，女夫子不过花信年华，面若银盘，身上带着一种疏离淡漠，清冷的像是那寒冬冰雪。
元宝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女夫子是嫁过人的，只不过天意弄人，一场大病夺走了女夫子夫君的性命。
元宝望着夫子立于书架前的背影，想起那日亲戚们喝酒聊天时的对话。
“咱们村的女先生啊，可算是个苦命人，你们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我去了趟金陵城，碰到了赵四家那小子，那小子现在可出息了，在衙内里当差呢！”
“呵！这小子打小儿就看着聪明！”一旁的宋老汉饮了口酒。
“他呀，恰巧管的就是那女夫子曾经住的那片儿！也算是知道了些……”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你别卖关子！！快说啊！！”众人焦急的催促。
“这女夫子来到金陵时，不过十七岁，孤身一人来到金陵，无依无靠，就在南街租下了房子，自己总要养活自己啊，便寻了份描绘丹青的差事，也就认识了隔壁茶楼的乐师，二人成情真意切，听街坊们说那人不过是下九流的琴师，这般好的女子嫁给他算是毁了，都道这女夫子眼瞎心盲，，二人成婚不久，那人便染了大病，一命呜呼了，女夫子为了给他看病还变卖了家产，可惜啊……”
“……唉，要说女先生是个好人，学问也好，咋就这么不顺啊？”
“我还听闻那乐师是个眼盲之人，想不明白女夫子怎么会看上那人？”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解。
元宝回过神，许棠已经坐在一旁握笔抄写着什么。
不一会儿，许棠将抄写好的纸张递给元宝。
“这是三首古诗，上面的字你应当认得，都学过的，今日你先拿回去自己研读，明日可告诉我你对此心得。”
元宝双手接过纸张，放进自己的毡布包里，怕被雨水打湿了。
“夫子，你可千万别忘了！”元宝临行又再三叮嘱，生怕许棠记不得自己的生辰。
许棠温柔一笑，轻道一声好。
送走元宝，许棠捧着书册，一一放回原处，视线恰好落到书架一侧的洞箫。
轻轻拿起，仔细地擦拭，那人已经走了三年，这物件儿倒是不曾变过。
他虽是琴师，却最爱萧音，从前他回家后，总要拉着自己去河畔凉亭吹上一阵，一曲毕，他总会自得很久。
“灵则啊灵则，你这萧我可是保管的很好……”
想必他也会高兴一点儿吧……
折返回来的元宝看着夫子清冷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认真又温柔的望着手中的洞箫，元宝忍不住探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幕。
“元宝怎么又回来了？”许棠望向门边的小人儿，眸中的温柔还未散去。
被发现的元宝有几分尴尬，一步步挪着步子磨蹭着。
“夫子，那萧的主人是您的夫君吗？”元宝小心翼翼地讲出自己的猜测。
许棠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恼怒这小鬼的唐突。
“你真是人小鬼大，没错，这是我夫君的遗物。”许棠仍旧笑着，可那笑意却未到眼底。
“夫子的夫君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他……他可一点儿都不好，脾气怪，爱听奉承话……”许棠的笑容加深了许多，那一段记忆很是美好。
“哦？那夫子为何嫁给他？”
“你个小笨蛋，自然是喜欢他。”
“那他脾气怪，人也不好，为何夫子喜欢他？”
“你呀你，”许棠轻轻刮了刮元宝的鼻子，“年纪轻轻，好奇心这么重？”
后来元宝并未得到自己想知道的那个答案，便被夫子一路送回家去了。
到了元宝生辰那天，许棠拿着备好的贺礼，准时的到达那处只有两间土房的小院儿。
门内正燃起火灶，阵阵白烟随风而起。
许棠轻叩门板，迎她的是元宝的姐姐。
“夫子来了！快请进！”
珍珍乖巧懂事地领着许棠进院，一边冲屋内的大人招呼。
待到晚膳时，众人落了座，总共两桌席。席间大都是些青菜素藕，中间的蒸鱼和炒鸡子儿算是唯二的荤菜。
村子的人家大都不富裕，这些菜肴顶上过年时的吃食了。
元宝爹拿着杯米酒敬众人，元宝娘在一旁布置菜肴。
“元宝，这支毛笔算是夫子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夫子……”元宝眼眸发亮的看着，自己还从未用过这么好的笔。
珍珍端着碗筷正好路过，看到那支笔，一瞬间流露出颇为羡慕的神色，可下一刻便快步将碗筷端入席间。
席间，喝晕了的元宝爹，拿着酒杯向许棠诉说着自己的感激，说自己这辈子就指着元宝能有出息了，只希望他能走出这泉水村，也去看看那金陵城的繁华。
“元宝爹，你家元宝啊，打小儿聪明，说不定以后啊，还能去长安城当个大官儿呢！”席上的人应承到。
“哈哈哈哈承您吉言了！”
许棠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离开时，许棠拉住珍珍。
“你今年几岁了？”
“夫子，我今年十二了。”小姑娘的眼眸像是天上星。
“你是个乖孩子，”许棠掏出一把折扇，“好看吗？”
“好看！”珍珍仔细打量着，那上面的小鱼灵动活泼，像是真的一样。
“可想学丹青？”
“……”珍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若小鸡啄米般点头“想！”
“想学便好，不过要我教你可没这么容易，后天来我这儿，我可要考考你。”
自此珍珍便跟着许棠学起了笔墨丹青，本来元家父母并不愿意，毕竟屋子里少了个能帮衬的，后来许棠寻了个时机告知二人珍珍出师后自己可以介绍她去自己曾经待过的书斋，每月的俸钱不少。元家夫妇才松了口，让珍珍同元宝一块儿闲暇时去许棠那儿。
珍珍虽缺些天赋，但胜在刻苦，笔下的垂柳也能看出几分生机。
“珍珍，你在我这儿学了些时日了，可想去金陵城的书斋里看看？”许棠审视着珍珍刚刚完成的画作，笔画稚嫩，但那树根树干却呈现出倔强的生机。
“……真的吗？多谢夫子！！珍珍愿意去！”小姑娘激动的直冒眼泪。
许棠温柔的拿帕子为其擦脸，好似哄着自己的孩子：“怎么还哭起来了？你回家告知一声，收拾好东西，后日咱们便去，一路的盘缠你不必发愁，我先替你垫付，等你的画将来卖个好价钱再还给我，可好？”
珍珍忍着泪点点头，两个小辫子也随之晃来晃去。
金陵城的繁华是珍珍这十几年人生中从未见过的，一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许棠不急不缓地牵着珍珍穿过涌动地人群，瞧着小姑娘瑟缩的模样，觉得分外可爱，心里也泛起了一些酸楚。
若是那孩子还在，想必也会这般乖巧……
来到书斋，珍珍歪着头费力的辨认着匾额上的字，她认得字不多，虽然许棠也会为她抄写书帖，可自己识字太晚，总是很难记住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
“青……青……”
“是青鹭书斋。”
“夫子，这便是你待过的地方？”
“对。”
此时隔壁传来一阵箜篌声，珍珍没听过，好奇的望去。
“夫子这声音真好听！”
“……”这次许棠并未回答，只是静默地站着。
“夫子……”
“棠儿！！”
突然有人在书斋地楼上唤她。
抬头一看，是一蓝衫公子，发间插着一只狼毫笔，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不羁。
许棠回以笑意：“好久不见。”
随后便听到咚咚咚的下楼声。
那公子气喘吁吁的跑来。
“你去哪儿了呀？怎么不说回来看看！”
看到许棠身边的小丫头，神色多了几分好奇。
“这是谁？”
“我的弟子，珍珍，快唤先生。”
“先生好。”
“不必多礼”那公子细细地打量着，越看越觉得像只林子里的野猴子。
寒暄片刻后，三人坐在茶室饮茶。
珍珍也知道那位有些“癫狂”的公子，正是金陵城里有名的书法大家——张易。
“对了，这三年你也不说回来看一眼，曾有个人来寻你，留了封书信，我不知你去向一直无法交付于你。”
许棠疑惑：“寻我？”
自己在这世上已无亲人，谁又会来寻自己？
“是啊，盛京来的。”张易翻弄着书堆，费力找着那封年份久远的书信。
“……”许棠闻此倒茶的手顿了顿。
“找到了！”
张易将那信递给许棠。
只一眼，许棠便认出了那朗逸无双的字迹。
“他说他叫璟和，盛京人士，我看那人气度不凡，你和他认识？”
“……故友。”许棠轻轻抚平那信折起的一角，眸中尽是惆怅。
八年了，自己与璟和分别，是在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胡同里窜出来一个小泥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怀里揣着把油纸伞，沾满泥巴的布鞋踏在积水的青石板上，溅起点点水花。
那小泥猴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抿着嘴，鼓着脸，平复了一会儿急促的呼吸，颇为郑重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瞧见他这“狼狈”的模样，先有几分诧异，随后又赶紧拉他进院子里，取了帕子和暖茶，又找出几件干净的衣物，让他暖暖身子。
“元宝，你怎么不打伞？”
小泥猴喜欢听女夫子讲话，声音柔和，语气不急不躁，像是春日里微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怕伞坏了。”
元宝珍视这把伞，舍不得被雨水打湿。
“你这孩子，伞便是雨天用的，若是不用，岂不浪费了匠人制作时的心意，和买这伞的银子？你若是喜欢它，便小心的用，用完晾干再收起便是。”
“是，夫子。”元宝很听女夫子的话，他觉得女夫子懂得多的多，至少比自家胡同口的那个老秀才懂得多。
“好了，快喝了这茶驱驱寒，昨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嗯！”
“那一会儿我便考考你，可不许偷奸耍滑。”女夫子佯装严厉，元宝也乖乖陪笑。
“夫子，娘亲说明日是我生辰，想让夫子去我家吃饭。”
“怎么会忘记元宝的生辰呢？这生辰礼啊，早早备好了。”
元宝不好意思的笑着，女夫子教自己读书认字已经三年了，自己家交不起学堂的束脩，幸好遇到了这位女夫子愿意闲暇时教自己，女夫子不是金陵人，前些年到此，才在乡下学堂当起了女先生，起初族长本不同意女子任教，可是全村上下找不出一个认字的，村里也无闲钱去请一位“正经”的先生，为了让娃娃们也能出几个秀才进士，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人们对这位女夫子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盛京人，名为许棠。
初到这泉水村时，女夫子不过花信年华，面若银盘，身上带着一种疏离淡漠，清冷的像是那寒冬冰雪。
元宝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女夫子是嫁过人的，只不过天意弄人，一场大病夺走了女夫子夫君的性命。
元宝望着夫子立于书架前的背影，想起那日亲戚们喝酒聊天时的对话。
“咱们村的女先生啊，可算是个苦命人，你们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我去了趟金陵城，碰到了赵四家那小子，那小子现在可出息了，在衙内里当差呢！”
“呵！这小子打小儿就看着聪明！”一旁的宋老汉饮了口酒。
“他呀，恰巧管的就是那女夫子曾经住的那片儿！也算是知道了些……”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你别卖关子！！快说啊！！”众人焦急的催促。
“这女夫子来到金陵时，不过十七岁，孤身一人来到金陵，无依无靠，就在南街租下了房子，自己总要养活自己啊，便寻了份描绘丹青的差事，也就认识了隔壁茶楼的乐师，二人成情真意切，听街坊们说那人不过是下九流的琴师，这般好的女子嫁给他算是毁了，都道这女夫子眼瞎心盲，，二人成婚不久，那人便染了大病，一命呜呼了，女夫子为了给他看病还变卖了家产，可惜啊……”
“……唉，要说女先生是个好人，学问也好，咋就这么不顺啊？”
“我还听闻那乐师是个眼盲之人，想不明白女夫子怎么会看上那人？”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解。
元宝回过神，许棠已经坐在一旁握笔抄写着什么。
不一会儿，许棠将抄写好的纸张递给元宝。
“这是三首古诗，上面的字你应当认得，都学过的，今日你先拿回去自己研读，明日可告诉我你对此心得。”
元宝双手接过纸张，放进自己的毡布包里，怕被雨水打湿了。
“夫子，你可千万别忘了！”元宝临行又再三叮嘱，生怕许棠记不得自己的生辰。
许棠温柔一笑，轻道一声好。
送走元宝，许棠捧着书册，一一放回原处，视线恰好落到书架一侧的洞箫。
轻轻拿起，仔细地擦拭，那人已经走了三年，这物件儿倒是不曾变过。
他虽是琴师，却最爱萧音，从前他回家后，总要拉着自己去河畔凉亭吹上一阵，一曲毕，他总会自得很久。
“灵则啊灵则，你这萧我可是保管的很好……”
想必他也会高兴一点儿吧……
折返回来的元宝看着夫子清冷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认真又温柔的望着手中的洞箫，元宝忍不住探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幕。
“元宝怎么又回来了？”许棠望向门边的小人儿，眸中的温柔还未散去。
被发现的元宝有几分尴尬，一步步挪着步子磨蹭着。
“夫子，那萧的主人是您的夫君吗？”元宝小心翼翼地讲出自己的猜测。
许棠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恼怒这小鬼的唐突。
“你真是人小鬼大，没错，这是我夫君的遗物。”许棠仍旧笑着，可那笑意却未到眼底。
“夫子的夫君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他……他可一点儿都不好，脾气怪，爱听奉承话……”许棠的笑容加深了许多，那一段记忆很是美好。
“哦？那夫子为何嫁给他？”
“你个小笨蛋，自然是喜欢他。”
“那他脾气怪，人也不好，为何夫子喜欢他？”
“你呀你，”许棠轻轻刮了刮元宝的鼻子，“年纪轻轻，好奇心这么重？”
后来元宝并未得到自己想知道的那个答案，便被夫子一路送回家去了。
到了元宝生辰那天，许棠拿着备好的贺礼，准时的到达那处只有两间土房的小院儿。
门内正燃起火灶，阵阵白烟随风而起。
许棠轻叩门板，迎她的是元宝的姐姐。
“夫子来了！快请进！”
珍珍乖巧懂事地领着许棠进院，一边冲屋内的大人招呼。
待到晚膳时，众人落了座，总共两桌席。席间大都是些青菜素藕，中间的蒸鱼和炒鸡子儿算是唯二的荤菜。
村子的人家大都不富裕，这些菜肴顶上过年时的吃食了。
元宝爹拿着杯米酒敬众人，元宝娘在一旁布置菜肴。
“元宝，这支毛笔算是夫子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夫子……”元宝眼眸发亮的看着，自己还从未用过这么好的笔。
珍珍端着碗筷正好路过，看到那支笔，一瞬间流露出颇为羡慕的神色，可下一刻便快步将碗筷端入席间。
席间，喝晕了的元宝爹，拿着酒杯向许棠诉说着自己的感激，说自己这辈子就指着元宝能有出息了，只希望他能走出这泉水村，也去看看那金陵城的繁华。
“元宝爹，你家元宝啊，打小儿聪明，说不定以后啊，还能去长安城当个大官儿呢！”席上的人应承到。
“哈哈哈哈承您吉言了！”
许棠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离开时，许棠拉住珍珍。
“你今年几岁了？”
“夫子，我今年十二了。”小姑娘的眼眸像是天上星。
“你是个乖孩子，”许棠掏出一把折扇，“好看吗？”
“好看！”珍珍仔细打量着，那上面的小鱼灵动活泼，像是真的一样。
“可想学丹青？”
“……”珍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若小鸡啄米般点头“想！”
“想学便好，不过要我教你可没这么容易，后天来我这儿，我可要考考你。”
自此珍珍便跟着许棠学起了笔墨丹青，本来元家父母并不愿意，毕竟屋子里少了个能帮衬的，后来许棠寻了个时机告知二人珍珍出师后自己可以介绍她去自己曾经待过的书斋，每月的俸钱不少。元家夫妇才松了口，让珍珍同元宝一块儿闲暇时去许棠那儿。
珍珍虽缺些天赋，但胜在刻苦，笔下的垂柳也能看出几分生机。
“珍珍，你在我这儿学了些时日了，可想去金陵城的书斋里看看？”许棠审视着珍珍刚刚完成的画作，笔画稚嫩，但那树根树干却呈现出倔强的生机。
“……真的吗？多谢夫子！！珍珍愿意去！”小姑娘激动的直冒眼泪。
许棠温柔的拿帕子为其擦脸，好似哄着自己的孩子：“怎么还哭起来了？你回家告知一声，收拾好东西，后日咱们便去，一路的盘缠你不必发愁，我先替你垫付，等你的画将来卖个好价钱再还给我，可好？”
珍珍忍着泪点点头，两个小辫子也随之晃来晃去。
金陵城的繁华是珍珍这十几年人生中从未见过的，一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许棠不急不缓地牵着珍珍穿过涌动地人群，瞧着小姑娘瑟缩的模样，觉得分外可爱，心里也泛起了一些酸楚。
若是那孩子还在，想必也会这般乖巧……
来到书斋，珍珍歪着头费力的辨认着匾额上的字，她认得字不多，虽然许棠也会为她抄写书帖，可自己识字太晚，总是很难记住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
“青……青……”
“是青鹭书斋。”
“夫子，这便是你待过的地方？”
“对。”
此时隔壁传来一阵箜篌声，珍珍没听过，好奇的望去。
“夫子这声音真好听！”
“……”这次许棠并未回答，只是静默地站着。
“夫子……”
“棠儿！！”
突然有人在书斋地楼上唤她。
抬头一看，是一蓝衫公子，发间插着一只狼毫笔，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不羁。
许棠回以笑意：“好久不见。”
随后便听到咚咚咚的下楼声。
那公子气喘吁吁的跑来。
“你去哪儿了呀？怎么不说回来看看！”
看到许棠身边的小丫头，神色多了几分好奇。
“这是谁？”
“我的弟子，珍珍，快唤先生。”
“先生好。”
“不必多礼”那公子细细地打量着，越看越觉得像只林子里的野猴子。
寒暄片刻后，三人坐在茶室饮茶。
珍珍也知道那位有些“癫狂”的公子，正是金陵城里有名的书法大家——张易。
“对了，这三年你也不说回来看一眼，曾有个人来寻你，留了封书信，我不知你去向一直无法交付于你。”
许棠疑惑：“寻我？”
自己在这世上已无亲人，谁又会来寻自己？
“是啊，盛京来的。”张易翻弄着书堆，费力找着那封年份久远的书信。
“……”许棠闻此倒茶的手顿了顿。
“找到了！”
张易将那信递给许棠。
只一眼，许棠便认出了那朗逸无双的字迹。
“他说他叫璟和，盛京人士，我看那人气度不凡，你和他认识？”
“……故友。”许棠轻轻抚平那信折起的一角，眸中尽是惆怅。
八年了，自己与璟和分别，是在八年前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