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天把辛辛苦苦写的物理作业给他对照。
每一天都如此。
打水机前。
“说，你最近两个星期都没理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王璎黎质问我。
“没有的事，我哪敢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大宝贝啊！”
“听说，你恋爱了……”
“屁！你听谁说的。”
“呃，这个，你们班同学都在谣传，听说那个男生还挺帅的。”
“没有！”我急得直跺脚。
“恋爱也没什么”，她抚摸着我的肩膀，“不过我可必须提醒你，越帅气的男生越会骗人。”
那一刻，我多希望他真的是我男朋友。
正说着，潘颖从我们旁边经过，他要去做什么？
“林婉言，我想问你，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吃巧克力？”
“也不是吧，看个人。”
“季晴快要过生日了。我在想跟她准备什么礼物。”
“好时巧克力！”我脱口而出。
万万没想到，某人给我的影响已经到了脱口而出的程度。
或许终有一天，会根深蒂固。
他们都以为他是，可他始终不是。
“婉言，看没看过《鹿鼎记》？”
“嗯，没有，我不看那个。”
“那《天龙八部》呢？”
“也没有，方澈你看的东西怎么都是我爷爷看的？”
“我本就是个老人，可你就喜欢跟老人聊天。”
“谁说我喜欢跟你聊天？”
“不是吗？话说，你LOL学习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不想学了。”
“不如，我们明天联机？”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机房吧。”
“好嘞！”
此后我们每个星期的计算机课都会联机打一次王者荣耀，若非多年后林子文北大飞行员专业毕业邀我和方澈联机，我怕也早已淡忘了这个游戏的具体操作。
加在一起，我和方澈联机的次数，也不过五次而已。而我却为了这五次联机，第一次冲破父母的阻碍，用十个小时的时间学习了王者荣耀的操作流程。而这些，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婉言，你会不会什么乐器？”
“乐器？钢琴算吗？”
“算。”
“你看我的手，适不适合学钢琴？”
“嗯，很适合，很大。”
“我看看你的手有多大。”
我把手缓缓伸出来，与他对比。
他就势抓住了我的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化学老师在门口，我捧着书走向她：“老师，这道题怎么做？”
老师话音未落，方澈便也走过来：“老师，我也有问题要问。”
“你们俩是约好的？”
“呵呵，不是。”我说。
“是的老师，我要多向婉言这样的好学生学习。”
“这巧克力是给方澈的吧。”潘颖问我。
“嗯是的，季晴生日礼物你选的怎么样了。”
“我给全班同学没人发了一块好时，并且给他们送了一张明信片，只求他们在季晴生日那天给她送上生日祝福。”
“希望季晴收到你的生日祝福，会感动。”
那年的我们，望着天空就像拥有全世界。时过境迁之后，回头看看，原来我们也曾那样真诚，真挚又热烈。
“这个巧克力，是谁的？”我回到座位，问丁然然。
“是我的。”方澈的声音细腻温柔，一双明目专注地凝视着我。
那也算，我免费给了他一个月的巧克力，物有所值。
“婉言，以后，我每天给你带方便面，你一半我一半，你的巧克力，你一半我一班，我们所有的食物，都要共享。”
“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因为你，和我以前交往的那些庸脂俗粉，都不一样。”
后来，每每回想起这句话，我都那样坚定地相信，他说此句是，曾发自真心。
那种孤傲冷眼中散发出来的儒雅之气，我是再难遇到过。
“呦呦呦，方澈，你又在跟谁讲话？”
“前排的四个男生围坐成一团，用一种静赏话剧的神情观望着我和方澈的谈话。
“滚！好好做你们的题！不知道不能打扰别人的隐私是做人的基本素养吗？”
两年后的专业培修课，邢牧寒问我：“你怎么还能把这些事记得清楚到每字每句？”
“因为在我心里，从来没想过把它们忘记。”（邢牧寒是我大学认识的男闺蜜，熟悉了后才知，原来我们是一个高中的校友）
后来，我们有了走过起落和坎坷后的镇定和从容，少年时那些笃定的信念和感情，不知不觉已淹没于红尘，还能细细回想起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我和方澈打赌，理综考到250的人要请对方吃泡泡鱼。
“方同学，这你我理综都没考到250，那谁请谁啊？”我回过头面对着方澈的书桌，趴在他的笔袋上玩弄着他的橡皮。
“当然是你请我了！”
“为啥？”
“因为我乒乓球比赛耽误了考试，但你一直在复习，所以我本来能考到250，但是你就是考不到，当然是你请我啦！”
“喂！说话不算数！竟说歪理！”
他调皮地冲我吐舌头：“怎么样？愿赌服输？”
“好啊，那明天中午放学后食堂见！”
第二天我翘了羽毛球课，早早就在食堂等他。
他始终没有来。
我走出食堂的时候，看到他和一群男孩子在篮球场上轻松自在地打着篮球。
原来他早就忘记了和我的约定。
我一个人默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他的身形是那么挺拔。
下午生物课。
我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到板凳上
“早上对不起。”他的语气很温柔。
我淡定地回头，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看他，他的睫毛真长。
“嗯”
他用力扯了一下我的辫子:“上午不好意思啊，打球忘记了，给你吃一半方便面。”
我依旧不理他。
“生气了别生气了嘛！”
当时的我真好哄，看到他递给我一般方便面的那一刻上午被放鸽子的怨气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行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我也不嫌弃你口臭了。”
没想到，后来我们一直没吃过泡泡鱼。
“他那么放你鸽子，你就没问问他原因？”三年后，我跟邢牧寒说及此事，他问我。
“没什么原因，我也不想追究，只要抓紧一点甜蜜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们后来还有什么甜蜜的值得回忆的事吗？”
“还有。”
选元旦合唱歌曲的那天，不知道是谁点了《彩虹》，它的旋律清晰地荡漾在整个教室的空间里。
一开始的前奏，只有稀少的几个人跟着哼唱：“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到了高潮部分，全班男生无一人缺席地大合唱起来：“你要离开，我知道很简单，你说依赖，是我们的阻碍，就算放开，能不能别没收回我的爱，当作我最后才明白。”
那天，我坐在第二组倒数第二排，方澈在第二组倒数第一排。
他半站起身来，伸长身体，嘴唇轻轻贴近我的耳膜。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给你唱《那些年》。”
有些场景，唯有它离开后，我们才能看清楚。
那首《彩虹》像是全班男生对全班女生的集体表白，又像是全班女生对青春盛大的告别。
一曲终了，大家都哭了。
女生宿舍门口小卖铺。
“璎黎，我跟你说一件特别浪漫的事。”
“从你嘴里能有什么浪漫的事，说吧。”王璎黎冷冷道。
“今天方澈在第一排，我在最后一排，他想回头跟我讲话来着，结果中间六排的同学左侧一列的向左靠，右侧一列的向右靠，就没有任何预谋的，特别默契那种，他们说自己是并联的六排电灯泡，为我和方澈搭建起一座鹊桥……”
“就这个没了”
“还有还有，他们还帮我用书把我的巧克力发射到方澈的第一排，还说方澈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是不是特别浪漫”
“呵呵呵，挺浪漫的，你开心就好。”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一度质疑，这些场景是否真实存在过。
有些事，换了别人，换了时间，都不会再有当时的动人。
晚自习下课后。
“婉言，你出来一趟，我跟你讲件事。”
“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
“我请你相信，无论我以后做什么，我都是一个好人;无论男人怎么花言巧语骗你，你都不要轻易动情;千万不要轻易把自己的真心托付给别人，男人最难忘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初恋。我深爱过一个人，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分手，那不是外界传言的我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她是个好女孩;至于吴优，我不喜欢她，就分手了，我提的。还有，保护好自己，在你确定爱他之前。”
“你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神经兮兮，吃错药了吧……”
他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言言，你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千万不要被世俗染指了。”
我那时做梦也没想到，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深入的交谈。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
“喜欢，是什么”
原来我对他，就是喜欢。
因为喜欢，我愿意拿仅存的校园卡帮他借韦小宝的故事，愿意在大扫除的时候帮他排所有的桌子，愿意给他看我所有的物理答案，愿意在下面指挥他写黑板上的题目，愿意通过吴优的空间找到他曾经生活的蛛丝马迹。
只是自始至终，他未对我说过喜欢二字，我亦未对他说过。
我希望他因为我的存在而幸福，即使只能带给他一点点的快乐，我都心甘情愿。有些感情，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那晚我在教室门前最不起眼的角落写下:
未曾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
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思万里。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总会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他，又总会质疑这些片段是否真的存在过，但后来我不再想这些，无论如何，这都是年少时的往事，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就真的埋葬在了时光的长河里。
一年一度的辩论赛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我和方澈作为小组的第一辩手代表班级参赛，对战的是王璎黎代表的15班和理科实验班。
主持人宣布：“今年的辩论赛，题目是“不自控无自由。”正方辩手是来自12班的林婉言和方澈，反方辩手是来自理科实验班的高婧雅，裁判是来自15班的王璎黎。下面辩论正式开始。请正方一辩答辩。”
终于轮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我说：“自控是叫我们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才有可能做成一些事。”
一个很自信高昂的声音反驳道：“我反对，事实上只有我们敢于超越自控，才有可能有所突破，从而有大作为。许多作家，通过抽烟酗酒等种种方式来突破自己的自控力，最终才写出了传世之作，正方辩手又怎么解释？”
她是高靖雅，一个我上学两年多从未听过的名字。
她身材修长，甚至有些过于消瘦，她的脸型堪称一件艺术珍品，玲珑剔透，造化异常。那张鹅蛋脸形的娇俏透着凌厉与戾气，那一刻，女生的直觉告诉我，此女绝非等闲之辈。
我说：“如果创作传世之作是以牺牲自身身体健康为代价，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靖雅说：“那正方辩手是在变相地说明创作传世之作是没有意义的，那些作家为了创作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才给后人留下了品读的经典，你说这都毫无意义了？”
我说：“正方辩手是在强词夺理。”
王璎黎敲敲桌子：“中场休息，请双方辩手稍作休息，一会再战。”
中场休息我斥责方澈：“喂，你怎么不说话？”
方澈低着头，不言不语：“你们说，我看着就行。”
我怒了：“我们是在代表班级荣誉而战！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依旧不语。
王璎黎突然号称肚子痛，要求今天的辩论赛取消。
于是这场辩论赛就这样不欢而散。
下场后，我追上王璎黎：“你是不是故意逃走的？”
王璎黎道：“废话，傻子都看出来你和那个女生的火药味，都快爆炸了。我不搞点小插曲什么中场休息的，这辩论赛就成掐架赛了。”
我道：“那你觉得我和她谁好看？”
王璎黎道：“废话，肯定是她。”
“你会不会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啊，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可得看好你们家方澈了。”
“什么意思？”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看。”
那场辩论赛以后，我一个星期没搭理方澈。
除了每天固定的往他桌子上放置一块巧克力以外，与他没有任何交流。
而那场冷战，也为后来几年的是是非非埋下了伏笔。
“毕业后，她如果还不是我女朋友，我TM就不姓方！”
方澈发出这一声誓言的时候，我有些心悸，希望说的是我，又害怕不是我。
果然不是我。
“算了吧，就您老换女友那速度，恐怕没哪个女生是你真心喜欢的吧。”林子文调侃道。
我突然想起方澈那天把我拉出教室说的一些我都听不懂的话，唯有那一句：“我深爱过一个人。”
我到底该信，还是不信？
“高靖雅是瞧不上你的，追她的人，排起了几条长队，就算你很帅，她也看不上你。”
“那我倒要瞧瞧看，我是怎么把她弄到手的。”
女生的直觉大多没错，高同学，果真是身上带着特殊吸引力的女子。
那个面容素净如雪般的高个子男孩，眉眼清清朗朗，双眸有着与他年纪相配的澄澈，可惜，他心里，不是我。
那时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心里是我，可惜只是一厢情愿。
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当初，我也不仅仅是一厢情愿，有时候，他嘴上宣扬喜欢的人，也未必是心上人。
我仍是未对方澈开口说出喜欢一事，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把他放心上，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丁然然洞悉了我所有的心理，她说：“人家心里没你，你再怎么表演，也是自己的独角戏。”
那那些暧昧的场景，都是我凭空虚构出来的？
方澈的心思，我终究是窥探不出来。
12月20号，班级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排练元旦合唱曲目《相亲相爱》。
那天座位打乱，大家都不知道该坐哪里。
本来我后座坐的是谢萧，林子文却道：“你抢占了方澈的位置。”
我依稀记得方澈原本是坐在胡风的座位上打王者荣耀的，一听排练班歌，便特地从胡风的座位上跑回我的后座。
丁然然和林子文都说：“某人啊，总算是回来了。”
情窦初开，懵懂无知时，遇到他，便一头栽进去，纵使他嘴上说的人根本不是你，只要他再次释放些暧昧的讯号，你便傻傻不肯离去。
喜欢一个人，那门是窄的，那路是长的。
我为方澈准备了一个镜子，我说：“送给你的。”
他说：“韦小宝的大老婆给了他面镜子。”
我把好时巧克力给了林子文，林子文优雅地道谢：“谢谢你。”
方澈把巧克力夺回来，塞进了我的帽子。
他自顾自地跑到胡风那里，愤怒地跺脚：“林婉言把我的巧克力给了别人。”
胡风讥讽道：“你气什么，她把巧克力给谁是她的自由，你又不是她的谁，管得着吗？”
12月25号，圣诞节。
我花了一晚上时间精心包装的礼物盒，一直放在桌角。
丁然然劝我：“既然那么想给，就给他呗。”
十几岁的我们果真是幼稚，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又不想让对方知道。
鼓足勇气，我将礼物了方澈。
“你的吗？”
“不然还能是谁的？”
“韦小宝的大老婆送了他一个礼物。”他说。
可是放学后，我亲眼见到他把礼物送给了胡风：“这个给你，我不要。”
我和他，当真不如，两两相忘。
元旦。
班歌文艺汇演。
那天我方知“你看他，他看她”是何滋味。
起初，我好好收拾了自己，想给他看不一样的面貌。
然而，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离开第一个唱班歌的实验班。
重要的是，高婧雅是领唱。
我想彼时的他，一定也是在看她的。
这样说来，我是入不了他的眼睛，或者说，从未入过。
他眼睛中永远保持的那点寂寞和疏远，似乎从来不是我的想象。
我们是12班，与1班之间隔了11个班，这样算起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休息。
王璎黎来我们班寻我：“婉言宝宝，我们去后面座位上聊会天怎么样？”
“行啊！”
她拉着我径直跑了出去。
我们坐在后面的栏杆后面，我问：“这里，没人会来吧。”
“当然不会。”王璎黎十分坚信。
她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翻越栏杆，身手矫健，直奔我们坐的地方。
方澈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
他凝视着我，哀伤却温柔地笑了。
我们相隔两米，相顾无言。
栏杆另一侧的林子文回头看到了这一切，他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胡风，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冲我和方澈的方向望去，像是想侦察出什么奸情。
王璎黎笑了笑：“言言此刻心里一定十分迫切地希望某人来找你说话。”
“对，你最聪明了。”
“可是某人已经走了哎。”
我侧过头望了望，他的背影已经渐渐远去，消散在我的视野。
高婧雅从我面前走过，脸上全是恣意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我的神情也许是超越挑衅的志在必得，你看，他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会演结束，大家搬着板凳从礼堂里陆陆续续走出来。
林子文直接抢过我的凳子，说：“某人要我帮你拿的。”
细细想来，他对我，有时候也挺好的。
同学家里出事，班主任指定我去探望，他进教室第一句就是：“老师，我也要去。”
和林子文在教室里鬼哭狼嚎般唱《奔跑》，大家一个劲责骂他影响班级学风，他便云淡风轻地微笑着：“韦小宝就喜欢给他的大老婆唱歌，反正她不嫌弃。”
我被胡风用椅子挡在门外进不来教室，他对着胡风耳朵小声嘀咕：“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言言进来。”
体育课特许我不去上课，然后冒着被老师记过的风险模仿我的字迹签到。
他跟我合伙用一个手机号查成绩，原因是韦小宝跟他大老婆吃饭都是用一根筷子的。
跨年夜那天，学校依旧安排晚自习。
方澈一个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天。伸手不见五指。
我走到他身旁，抿着唇角笑起来：“韦小宝一生有九个老婆，那你想要几个？”
“我想要一个，但是那个大老婆不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人了。”
“言言，以后也别再给我巧克力了，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好与不好，都是相互的。你对我，不也挺好的吗？”
“言言，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千万别轻信男人。”
他侧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
自始至终，他没有给过我明确的身份，甚至连“好感”二次都未提过。
“言言，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他忽然在我的唇上碰了一下。
我的身体紧绷起来，心里面有紧张有期待，闭上了眼睛，却没转开头，带着暗示的鼓励。
他却一直在犹豫，不敢有下一步的举动，我等了很久。
他缓缓把唇移开：“言言，该结束了。我心里有过你，但也只能，到有过为止了。”
原来，吻过，才是路人。
事隔经年，每每回想起那一晚，粉身碎骨般剧烈，却依旧在想念。
方澈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可是或许是与生俱来的那股执拗劲告诉我，这并不是结局。
不敢说出口的，未必不是心上人；嘴上大肆宣扬的，又未必是心上人。
王璎黎听了这件事后满脸的懵懂惊诧：“什么？没下文了？这台离谱了吧！完全超出了我的分析范围。”
“那我到底要不要继续啊！”
“言言我说你，就是太矜持，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正大光明的追吧，他可能吧，就是想端着等你主动表白。”
“表白时不可能的，我顶多，再主动一点。”
大学研讨课邢牧寒又问我：“我想听后面的故事。”
“后面的故事，请听我娓娓道来。别催，我得想想。”
当时从不放在心上，因为觉得故事还会很长很长，突然消失了以后，才发现回忆竟有那么多。
第九章从未
我仍是未对方澈开口说出喜欢一事，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把他放心上，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丁然然洞悉了我所有的心理，她说：“人家心里没你，你再怎么表演，也是自己的独角戏。”
那那些暧昧的场景，都是我凭空虚构出来的？
方澈的心思，我终究是窥探不出来。
12月20号，班级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排练元旦合唱曲目《相亲相爱》。
那天座位打乱，大家都不知道该坐哪里。
本来我后座坐的是谢萧，林子文却道：“你抢占了方澈的位置。”
我依稀记得方澈原本是坐在胡风的座位上打王者荣耀的，一听排练班歌，便特地从胡风的座位上跑回我的后座。
丁然然和林子文都说：“某人啊，总算是回来了。”
情窦初开，懵懂无知时，遇到他，便一头栽进去，纵使他嘴上说的人根本不是你，只要他再次释放些暧昧的讯号，你便傻傻不肯离去。
喜欢一个人，那门是窄的，那路是长的。
我为方澈准备了一个镜子，我说：“送给你的。”
他说：“韦小宝的大老婆给了他面镜子。”
我把好时巧克力给了林子文，林子文优雅地道谢：“谢谢你。”
方澈把巧克力夺回来，塞进了我的帽子。
他自顾自地跑到胡风那里，愤怒地跺脚：“林婉言把我的巧克力给了别人。”
胡风讥讽道：“你气什么，她把巧克力给谁是她的自由，你又不是她的谁，管得着吗？”
12月25号，圣诞节。
我花了一晚上时间精心包装的礼物盒，一直放在桌角。
丁然然劝我：“既然那么想给，就给他呗。”
十几岁的我们果真是幼稚，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又不想让对方知道。
鼓足勇气，我将礼物了方澈。
“你的吗？”
“不然还能是谁的？”
“韦小宝的大老婆送了他一个礼物。”他说。
可是放学后，我亲眼见到他把礼物送给了胡风：“这个给你，我不要。”
我和他，当真不如，两两相忘。
元旦。
班歌文艺汇演。
那天我方知“你看他，他看她”是何滋味。
起初，我好好收拾了自己，想给他看不一样的面貌。
然而，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离开第一个唱班歌的实验班。
重要的是，高婧雅是领唱。
我想彼时的他，一定也是在看她的。
这样说来，我是入不了他的眼睛，或者说，从未入过。
他眼睛中永远保持的那点寂寞和疏远，似乎从来不是我的想象。
我们是12班，与1班之间隔了11个班，这样算起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休息。
王璎黎来我们班寻我：“婉言宝宝，我们去后面座位上聊会天怎么样？”
“行啊！”
她拉着我径直跑了出去。
我们坐在后面的栏杆后面，我问：“这里，没人会来吧。”
“当然不会。”王璎黎十分坚信。
她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翻越栏杆，身手矫健，直奔我们坐的地方。
方澈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
他凝视着我，哀伤却温柔地笑了。
我们相隔两米，相顾无言。
栏杆另一侧的林子文回头看到了这一切，他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胡风，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冲我和方澈的方向望去，像是想侦察出什么奸情。
王璎黎笑了笑：“言言此刻心里一定十分迫切地希望某人来找你说话。”
“对，你最聪明了。”
“可是某人已经走了哎。”
我侧过头望了望，他的背影已经渐渐远去，消散在我的视野。
高婧雅从我面前走过，脸上全是恣意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我的神情也许是超越挑衅的志在必得，你看，他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会演结束，大家搬着板凳从礼堂里陆陆续续走出来。
林子文直接抢过我的凳子，说：“某人要我帮你拿的。”
细细想来，他对我，有时候也挺好的。
同学家里出事，班主任指定我去探望，他进教室第一句就是：“老师，我也要去。”
和林子文在教室里鬼哭狼嚎般唱《奔跑》，大家一个劲责骂他影响班级学风，他便云淡风轻地微笑着：“韦小宝就喜欢给他的大老婆唱歌，反正她不嫌弃。”
我被胡风用椅子挡在门外进不来教室，他对着胡风耳朵小声嘀咕：“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言言进来。”
体育课特许我不去上课，然后冒着被老师记过的风险模仿我的字迹签到。
他跟我合伙用一个手机号查成绩，原因是韦小宝跟他大老婆吃饭都是用一根筷子的。
跨年夜那天，学校依旧安排晚自习。
方澈一个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天。伸手不见五指。
我走到他身旁，抿着唇角笑起来：“韦小宝一生有九个老婆，那你想要几个？”
“我想要一个，但是那个大老婆不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人了。”
“言言，以后也别再给我巧克力了，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好与不好，都是相互的。你对我，不也挺好的吗？”
“言言，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千万别轻信男人。”
他侧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
自始至终，他没有给过我明确的身份，甚至连“好感”二次都未提过。
“言言，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他忽然在我的唇上碰了一下。
我的身体紧绷起来，心里面有紧张有期待，闭上了眼睛，却没转开头，带着暗示的鼓励。
他却一直在犹豫，不敢有下一步的举动，我等了很久。
他缓缓把唇移开：“言言，该结束了。我心里有过你，但也只能，到有过为止了。”
原来，吻过，才是路人。
事隔经年，每每回想起那一晚，粉身碎骨般剧烈，却依旧在想念。
方澈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可是或许是与生俱来的那股执拗劲告诉我，这并不是结局。
不敢说出口的，未必不是心上人；嘴上大肆宣扬的，又未必是心上人。
王璎黎听了这件事后满脸的懵懂惊诧：“什么？没下文了？这台离谱了吧！完全超出了我的分析范围。”
“那我到底要不要继续啊！”
“言言我说你，就是太矜持，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正大光明的追吧，他可能吧，就是想端着等你主动表白。”
“表白时不可能的，我顶多，再主动一点。”
大学研讨课邢牧寒又问我：“我想听后面的故事。”
“后面的故事，请听我娓娓道来。别催，我得想想。”
当时从不放在心上，因为觉得故事还会很长很长，突然消失了以后，才发现回忆竟有那么多。
那时我虽对爱尚且懵懂，但该退该进，保持起码的矜持还是懂的。
那天以后一个月内，全班大部分同学都对情爱之事有了免疫力，毕竟前途更加重要。
因为有了更新的挑战在等着我们，那就是，二模。
高三的第二次模拟考试的重要性，就相当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里桥梁的作用。
我和方澈依旧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前后桌关系，那些善于抓细节写八卦段子的人，也就无从钻孔了。
二模的作文题是：请针对“如花美眷终敌不过似水流年”这句话谈谈自己的感悟。
这对才17岁的我简直是比登九重天还难上百倍，一，我并非如花美眷，二，我也没到似水流年的年纪。
不过，像高婧雅那样妩媚又充满欲望的女人一定能写好这文章吧。
果不其然，她的二模作文得了全校第一，还被当作范文到处传阅。
她作文的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识于微时，是多么清新美好的事。多年后，我们终于明白，如花美眷终敌不过似水流年，只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还是希望能和识于微时的你相守于这绵长的一生里。”
什么绵长，不过是矫情的文人墨客拿来充字数的靡靡之音罢了。果然，这个女孩真是矫情，一点都没有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女感。
“可惜男生就喜欢这样的啊！”王璎黎一语惊醒活在梦中的我。
“你干嘛非要把真相点破！”
“为了把你从自己编造的梦境中拖出来，承认吧，目前方澈喜欢她绝对远远超过你，你怎么酸人家都没用。还不如赶紧想想对策。”
“谁说我喜欢方澈？”
“你们全班都知道。”
“你又知道我们班的事了？”
“废话，你舍友告诉我的。”
“但我从未亲口承认过。”
“可是言言，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
全班都知道，只有他装作不知道，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他知道。
哎，我真是矫情。
“对了言言，你们班潘颖和李晴怎么样了？”
“没任何进展，接着追呗。”
没进展才是最好的，起码双方知道彼此心意，总比我一厢情愿地猜测揣度着方澈的心思好。
“言言，放寒假回来，我们一起去赏花吧。”
三月份。
今年的樱花开得格外好。
傍晚的彩霞染红窗棂，盛开的樱花纷飞落下，宛如精灵起舞，不染尘世的忧伤。
“言言，你说，喜欢和迷恋有什么区别？”王璎黎一边用手抚摸着树梢枝头的樱花，一边这样问我，哀婉而忧伤。
“王璎黎，你又发什么春？”
“言言，你很真诚，你总是能清楚地分清对错，并清楚地告诉我要离开那些不是我真正爱的人。初中三年都是如此。”
“你知道就好，所以？”
“可是这次，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王璎黎意味深长地感叹。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人吧。”
“我自作多情，他却不屑一顾。我因病请了半个月假，回来后的第一天便看到了他，他坐在第一组最后，深沉而明朗地望着窗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喜欢他那样明朗而又意气风发的样子。”王璎黎缓缓地道。
“我望着全班同学笑语喧哗的样子。纷纷而散的樱花乘着风，今后哪怕樱花的季节无数次轮回，同样的时刻也不会再次到来。你说你喜欢上一个人，我又何尝不能理解呢，今后，每逢樱花盛开之际，每逢冬日霜雪之际，每逢夏日炽阳之际，我就会回忆起他的侧脸吧，我明明知道他心里最喜欢的不是我，却还是抱着那一丝幻想守望着。”我借景抒情。
“言言，你总算承认了你喜欢方澈的事实。从你的话中，我已经深深体会到你们相识于夏日，结缘于冬日这样的过程，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是啊，都是一样的人。”
“不过好在，他还给过你希望，而我连希望都没有。”
“话说，你喜欢的是谁？”
“就是你们的班的林子文。”
“天哪！林子文，方澈同桌哎!我们只是好闺蜜，喜欢人都喜欢一对同桌。”
“那你对方澈，下一步准备怎么办？你有没有了解他现在跟高婧雅的关系进展如何啊！”
“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他每天都开心，就行了。”
“你难道不奢望能在一起吗？”
“其实呢，我从没这么想过。”
这些日子以来，我同方澈的关系愈发清冷，他总是在忙着高考特招生的事，来学校上课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说来也是走霉运，今天我还被班主任召去谈话。
“听班上同学反应，你和方澈同学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影响了你们的学习，经过我再三考虑，决定将他调离你的后桌，换上胡风坐过来。”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从惊恐到落寞的全过程。
“你说现在的小女孩是没脑子，男孩子明明就是利用她抄抄答案，她还一厢情愿地以为男孩子是对她有好感，我再不出手，可就耽误了一个好苗子。”
“学生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现在年轻人想法跟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
在楼梯口，我的听力足够好到清晰地听到班主任和生物老师的谈话。
许多年后我经常想着，如果当初没有那次调换座位，我和方澈是不是结局会很不一样。
会有天翻地覆的转变吗？
四年后，方澈告诉我：“如果没有那次换座位，我会认为起码老师们还在认可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四月份，我习惯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无论是打篮球，买零食，还是拿自行车。
林子文玩笑似得把它反锁在后门外面，我直接帮他从里面拧开了，全班“哇”得一声唏嘘，结果他依旧不从后门走，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前门进去。
我知道他在避嫌。
他被换到了别的座位，我就拖林子文把零食发射出去，依旧是好时巧克力。
我日服一日地去他的座位找他现在的前桌谈笑风生，丁然然也明白我的心思，开玩笑道：“我以后嫁人要嫁个老头子，很有钱的那种。”
我笨拙地不会用睫毛膏，但高婧雅通晓一切化妆技巧，这方面我比不过她，就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
因为我认为，那样他会开心。
王璎黎说：“你这样做只会让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差，男生不喜欢这样的女生，你要适当远离他，你离他越远，他越觉得你珍贵。”
我说：“我不喜欢那些套路，我只要他高兴，他高兴了，我就高兴。”
我喜欢往方澈现在的小组传纸条，什么内容都写。
比如讨论毕业照用什么遗像相框，然后全组唯有他一人笑得前仰后合。
比如送他最心仪的LOL点卡，只为换他一句：“嗯，我很喜欢。”
比如送给他同桌林子文梳子电风扇，其实目的是让林子文转送给方澈。
比如在一张草稿纸上列上送给全班所有人的礼物，然后把送给方澈方澈的发胶标上星号。
比如设计毕业照队形，然后把方澈设计在最最中间的位置。
比如跑到方澈座位上，说着昨天晚上梦到的关于他的事，或者在我的小说里准备给他安排的人设。
我去上厕所，回来时全班同学投来窥探奸情的目光。
我问丁然然：“他们怎么了？”
然然道：“你没见到方澈吗？你一走，他就跟着你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们去私会了呢。”
“哎，今天有没有带巧克力？”方澈在身后扯我的辫子，一瞬间疼到心惊肉跳。
“你已经这么瘦了，还吃什么吃！手知不知道轻一点啊！疼死我了！懂不懂怜香惜玉！”我回过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关键是，你也不是香玉啊？嗯哼！”他又挑了一下我的几率发丝。
这样的场景，从那次换座位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五一劳动节那天，林子文被北大飞行员专业破格录取了，施恩请我，丁然然，方澈一起去KTV唱歌。
我本想拉上王璎黎，可她拒绝了，原因是林子文会让她本已平静下来的心又沸腾起来。
“林子文只是我一个念想，我不会像你一样为一段能预见的无疾而终的感情付出太多精力。”
方澈冷冷道：“我不去。”
林子文说：“言言去，你不去？”
方澈还是跟了上来。
那一刻，我以为他是为我而来。但当我在KTV门口看到高婧雅之时，才明白终是我自作多情。我在他面前早已形象尽是，他又怎会舍弃如花美眷看上我？除非他瞎了眼。
那天以后，每每在走廊相遇，我都刻意躲避他的视线。
但又在他的背影已经远去后，回头多望两眼。
相顾无言，余光已看百遍。
我喜欢他的背影：后脑勺立着几根不安分的发丝，端正的姿态，微昂的头，挺拔却不显得装腔作势。
我曾经有一次不小心走在了他的前面，接而他漠然地擦过我的肩膀走了过去，他自信而挺拔的气质，高傲地漠视一切的身体在错身的一刹那深深嘲笑了我。
可能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语气，神态，表情，像一只无形又柔软的手，紧紧地攥紧了我的心脏，让我不知所措又无处闪躲。
每一天都如此。
打水机前。
“说，你最近两个星期都没理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王璎黎质问我。
“没有的事，我哪敢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大宝贝啊！”
“听说，你恋爱了……”
“屁！你听谁说的。”
“呃，这个，你们班同学都在谣传，听说那个男生还挺帅的。”
“没有！”我急得直跺脚。
“恋爱也没什么”，她抚摸着我的肩膀，“不过我可必须提醒你，越帅气的男生越会骗人。”
那一刻，我多希望他真的是我男朋友。
正说着，潘颖从我们旁边经过，他要去做什么？
“林婉言，我想问你，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吃巧克力？”
“也不是吧，看个人。”
“季晴快要过生日了。我在想跟她准备什么礼物。”
“好时巧克力！”我脱口而出。
万万没想到，某人给我的影响已经到了脱口而出的程度。
或许终有一天，会根深蒂固。
他们都以为他是，可他始终不是。
“婉言，看没看过《鹿鼎记》？”
“嗯，没有，我不看那个。”
“那《天龙八部》呢？”
“也没有，方澈你看的东西怎么都是我爷爷看的？”
“我本就是个老人，可你就喜欢跟老人聊天。”
“谁说我喜欢跟你聊天？”
“不是吗？话说，你LOL学习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不想学了。”
“不如，我们明天联机？”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机房吧。”
“好嘞！”
此后我们每个星期的计算机课都会联机打一次王者荣耀，若非多年后林子文北大飞行员专业毕业邀我和方澈联机，我怕也早已淡忘了这个游戏的具体操作。
加在一起，我和方澈联机的次数，也不过五次而已。而我却为了这五次联机，第一次冲破父母的阻碍，用十个小时的时间学习了王者荣耀的操作流程。而这些，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婉言，你会不会什么乐器？”
“乐器？钢琴算吗？”
“算。”
“你看我的手，适不适合学钢琴？”
“嗯，很适合，很大。”
“我看看你的手有多大。”
我把手缓缓伸出来，与他对比。
他就势抓住了我的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化学老师在门口，我捧着书走向她：“老师，这道题怎么做？”
老师话音未落，方澈便也走过来：“老师，我也有问题要问。”
“你们俩是约好的？”
“呵呵，不是。”我说。
“是的老师，我要多向婉言这样的好学生学习。”
“这巧克力是给方澈的吧。”潘颖问我。
“嗯是的，季晴生日礼物你选的怎么样了。”
“我给全班同学没人发了一块好时，并且给他们送了一张明信片，只求他们在季晴生日那天给她送上生日祝福。”
“希望季晴收到你的生日祝福，会感动。”
那年的我们，望着天空就像拥有全世界。时过境迁之后，回头看看，原来我们也曾那样真诚，真挚又热烈。
“这个巧克力，是谁的？”我回到座位，问丁然然。
“是我的。”方澈的声音细腻温柔，一双明目专注地凝视着我。
那也算，我免费给了他一个月的巧克力，物有所值。
“婉言，以后，我每天给你带方便面，你一半我一半，你的巧克力，你一半我一班，我们所有的食物，都要共享。”
“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因为你，和我以前交往的那些庸脂俗粉，都不一样。”
后来，每每回想起这句话，我都那样坚定地相信，他说此句是，曾发自真心。
那种孤傲冷眼中散发出来的儒雅之气，我是再难遇到过。
“呦呦呦，方澈，你又在跟谁讲话？”
“前排的四个男生围坐成一团，用一种静赏话剧的神情观望着我和方澈的谈话。
“滚！好好做你们的题！不知道不能打扰别人的隐私是做人的基本素养吗？”
两年后的专业培修课，邢牧寒问我：“你怎么还能把这些事记得清楚到每字每句？”
“因为在我心里，从来没想过把它们忘记。”（邢牧寒是我大学认识的男闺蜜，熟悉了后才知，原来我们是一个高中的校友）
后来，我们有了走过起落和坎坷后的镇定和从容，少年时那些笃定的信念和感情，不知不觉已淹没于红尘，还能细细回想起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我和方澈打赌，理综考到250的人要请对方吃泡泡鱼。
“方同学，这你我理综都没考到250，那谁请谁啊？”我回过头面对着方澈的书桌，趴在他的笔袋上玩弄着他的橡皮。
“当然是你请我了！”
“为啥？”
“因为我乒乓球比赛耽误了考试，但你一直在复习，所以我本来能考到250，但是你就是考不到，当然是你请我啦！”
“喂！说话不算数！竟说歪理！”
他调皮地冲我吐舌头：“怎么样？愿赌服输？”
“好啊，那明天中午放学后食堂见！”
第二天我翘了羽毛球课，早早就在食堂等他。
他始终没有来。
我走出食堂的时候，看到他和一群男孩子在篮球场上轻松自在地打着篮球。
原来他早就忘记了和我的约定。
我一个人默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他的身形是那么挺拔。
下午生物课。
我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到板凳上
“早上对不起。”他的语气很温柔。
我淡定地回头，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看他，他的睫毛真长。
“嗯”
他用力扯了一下我的辫子:“上午不好意思啊，打球忘记了，给你吃一半方便面。”
我依旧不理他。
“生气了别生气了嘛！”
当时的我真好哄，看到他递给我一般方便面的那一刻上午被放鸽子的怨气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行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我也不嫌弃你口臭了。”
没想到，后来我们一直没吃过泡泡鱼。
“他那么放你鸽子，你就没问问他原因？”三年后，我跟邢牧寒说及此事，他问我。
“没什么原因，我也不想追究，只要抓紧一点甜蜜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们后来还有什么甜蜜的值得回忆的事吗？”
“还有。”
选元旦合唱歌曲的那天，不知道是谁点了《彩虹》，它的旋律清晰地荡漾在整个教室的空间里。
一开始的前奏，只有稀少的几个人跟着哼唱：“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到了高潮部分，全班男生无一人缺席地大合唱起来：“你要离开，我知道很简单，你说依赖，是我们的阻碍，就算放开，能不能别没收回我的爱，当作我最后才明白。”
那天，我坐在第二组倒数第二排，方澈在第二组倒数第一排。
他半站起身来，伸长身体，嘴唇轻轻贴近我的耳膜。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给你唱《那些年》。”
有些场景，唯有它离开后，我们才能看清楚。
那首《彩虹》像是全班男生对全班女生的集体表白，又像是全班女生对青春盛大的告别。
一曲终了，大家都哭了。
女生宿舍门口小卖铺。
“璎黎，我跟你说一件特别浪漫的事。”
“从你嘴里能有什么浪漫的事，说吧。”王璎黎冷冷道。
“今天方澈在第一排，我在最后一排，他想回头跟我讲话来着，结果中间六排的同学左侧一列的向左靠，右侧一列的向右靠，就没有任何预谋的，特别默契那种，他们说自己是并联的六排电灯泡，为我和方澈搭建起一座鹊桥……”
“就这个没了”
“还有还有，他们还帮我用书把我的巧克力发射到方澈的第一排，还说方澈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是不是特别浪漫”
“呵呵呵，挺浪漫的，你开心就好。”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一度质疑，这些场景是否真实存在过。
有些事，换了别人，换了时间，都不会再有当时的动人。
晚自习下课后。
“婉言，你出来一趟，我跟你讲件事。”
“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
“我请你相信，无论我以后做什么，我都是一个好人;无论男人怎么花言巧语骗你，你都不要轻易动情;千万不要轻易把自己的真心托付给别人，男人最难忘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初恋。我深爱过一个人，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分手，那不是外界传言的我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她是个好女孩;至于吴优，我不喜欢她，就分手了，我提的。还有，保护好自己，在你确定爱他之前。”
“你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神经兮兮，吃错药了吧……”
他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言言，你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千万不要被世俗染指了。”
我那时做梦也没想到，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深入的交谈。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
“喜欢，是什么”
原来我对他，就是喜欢。
因为喜欢，我愿意拿仅存的校园卡帮他借韦小宝的故事，愿意在大扫除的时候帮他排所有的桌子，愿意给他看我所有的物理答案，愿意在下面指挥他写黑板上的题目，愿意通过吴优的空间找到他曾经生活的蛛丝马迹。
只是自始至终，他未对我说过喜欢二字，我亦未对他说过。
我希望他因为我的存在而幸福，即使只能带给他一点点的快乐，我都心甘情愿。有些感情，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那晚我在教室门前最不起眼的角落写下:
未曾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
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思万里。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总会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他，又总会质疑这些片段是否真的存在过，但后来我不再想这些，无论如何，这都是年少时的往事，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就真的埋葬在了时光的长河里。
一年一度的辩论赛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我和方澈作为小组的第一辩手代表班级参赛，对战的是王璎黎代表的15班和理科实验班。
主持人宣布：“今年的辩论赛，题目是“不自控无自由。”正方辩手是来自12班的林婉言和方澈，反方辩手是来自理科实验班的高婧雅，裁判是来自15班的王璎黎。下面辩论正式开始。请正方一辩答辩。”
终于轮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我说：“自控是叫我们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才有可能做成一些事。”
一个很自信高昂的声音反驳道：“我反对，事实上只有我们敢于超越自控，才有可能有所突破，从而有大作为。许多作家，通过抽烟酗酒等种种方式来突破自己的自控力，最终才写出了传世之作，正方辩手又怎么解释？”
她是高靖雅，一个我上学两年多从未听过的名字。
她身材修长，甚至有些过于消瘦，她的脸型堪称一件艺术珍品，玲珑剔透，造化异常。那张鹅蛋脸形的娇俏透着凌厉与戾气，那一刻，女生的直觉告诉我，此女绝非等闲之辈。
我说：“如果创作传世之作是以牺牲自身身体健康为代价，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靖雅说：“那正方辩手是在变相地说明创作传世之作是没有意义的，那些作家为了创作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才给后人留下了品读的经典，你说这都毫无意义了？”
我说：“正方辩手是在强词夺理。”
王璎黎敲敲桌子：“中场休息，请双方辩手稍作休息，一会再战。”
中场休息我斥责方澈：“喂，你怎么不说话？”
方澈低着头，不言不语：“你们说，我看着就行。”
我怒了：“我们是在代表班级荣誉而战！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依旧不语。
王璎黎突然号称肚子痛，要求今天的辩论赛取消。
于是这场辩论赛就这样不欢而散。
下场后，我追上王璎黎：“你是不是故意逃走的？”
王璎黎道：“废话，傻子都看出来你和那个女生的火药味，都快爆炸了。我不搞点小插曲什么中场休息的，这辩论赛就成掐架赛了。”
我道：“那你觉得我和她谁好看？”
王璎黎道：“废话，肯定是她。”
“你会不会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啊，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可得看好你们家方澈了。”
“什么意思？”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看。”
那场辩论赛以后，我一个星期没搭理方澈。
除了每天固定的往他桌子上放置一块巧克力以外，与他没有任何交流。
而那场冷战，也为后来几年的是是非非埋下了伏笔。
“毕业后，她如果还不是我女朋友，我TM就不姓方！”
方澈发出这一声誓言的时候，我有些心悸，希望说的是我，又害怕不是我。
果然不是我。
“算了吧，就您老换女友那速度，恐怕没哪个女生是你真心喜欢的吧。”林子文调侃道。
我突然想起方澈那天把我拉出教室说的一些我都听不懂的话，唯有那一句：“我深爱过一个人。”
我到底该信，还是不信？
“高靖雅是瞧不上你的，追她的人，排起了几条长队，就算你很帅，她也看不上你。”
“那我倒要瞧瞧看，我是怎么把她弄到手的。”
女生的直觉大多没错，高同学，果真是身上带着特殊吸引力的女子。
那个面容素净如雪般的高个子男孩，眉眼清清朗朗，双眸有着与他年纪相配的澄澈，可惜，他心里，不是我。
那时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心里是我，可惜只是一厢情愿。
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当初，我也不仅仅是一厢情愿，有时候，他嘴上宣扬喜欢的人，也未必是心上人。
我仍是未对方澈开口说出喜欢一事，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把他放心上，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丁然然洞悉了我所有的心理，她说：“人家心里没你，你再怎么表演，也是自己的独角戏。”
那那些暧昧的场景，都是我凭空虚构出来的？
方澈的心思，我终究是窥探不出来。
12月20号，班级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排练元旦合唱曲目《相亲相爱》。
那天座位打乱，大家都不知道该坐哪里。
本来我后座坐的是谢萧，林子文却道：“你抢占了方澈的位置。”
我依稀记得方澈原本是坐在胡风的座位上打王者荣耀的，一听排练班歌，便特地从胡风的座位上跑回我的后座。
丁然然和林子文都说：“某人啊，总算是回来了。”
情窦初开，懵懂无知时，遇到他，便一头栽进去，纵使他嘴上说的人根本不是你，只要他再次释放些暧昧的讯号，你便傻傻不肯离去。
喜欢一个人，那门是窄的，那路是长的。
我为方澈准备了一个镜子，我说：“送给你的。”
他说：“韦小宝的大老婆给了他面镜子。”
我把好时巧克力给了林子文，林子文优雅地道谢：“谢谢你。”
方澈把巧克力夺回来，塞进了我的帽子。
他自顾自地跑到胡风那里，愤怒地跺脚：“林婉言把我的巧克力给了别人。”
胡风讥讽道：“你气什么，她把巧克力给谁是她的自由，你又不是她的谁，管得着吗？”
12月25号，圣诞节。
我花了一晚上时间精心包装的礼物盒，一直放在桌角。
丁然然劝我：“既然那么想给，就给他呗。”
十几岁的我们果真是幼稚，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又不想让对方知道。
鼓足勇气，我将礼物了方澈。
“你的吗？”
“不然还能是谁的？”
“韦小宝的大老婆送了他一个礼物。”他说。
可是放学后，我亲眼见到他把礼物送给了胡风：“这个给你，我不要。”
我和他，当真不如，两两相忘。
元旦。
班歌文艺汇演。
那天我方知“你看他，他看她”是何滋味。
起初，我好好收拾了自己，想给他看不一样的面貌。
然而，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离开第一个唱班歌的实验班。
重要的是，高婧雅是领唱。
我想彼时的他，一定也是在看她的。
这样说来，我是入不了他的眼睛，或者说，从未入过。
他眼睛中永远保持的那点寂寞和疏远，似乎从来不是我的想象。
我们是12班，与1班之间隔了11个班，这样算起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休息。
王璎黎来我们班寻我：“婉言宝宝，我们去后面座位上聊会天怎么样？”
“行啊！”
她拉着我径直跑了出去。
我们坐在后面的栏杆后面，我问：“这里，没人会来吧。”
“当然不会。”王璎黎十分坚信。
她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翻越栏杆，身手矫健，直奔我们坐的地方。
方澈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
他凝视着我，哀伤却温柔地笑了。
我们相隔两米，相顾无言。
栏杆另一侧的林子文回头看到了这一切，他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胡风，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冲我和方澈的方向望去，像是想侦察出什么奸情。
王璎黎笑了笑：“言言此刻心里一定十分迫切地希望某人来找你说话。”
“对，你最聪明了。”
“可是某人已经走了哎。”
我侧过头望了望，他的背影已经渐渐远去，消散在我的视野。
高婧雅从我面前走过，脸上全是恣意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我的神情也许是超越挑衅的志在必得，你看，他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会演结束，大家搬着板凳从礼堂里陆陆续续走出来。
林子文直接抢过我的凳子，说：“某人要我帮你拿的。”
细细想来，他对我，有时候也挺好的。
同学家里出事，班主任指定我去探望，他进教室第一句就是：“老师，我也要去。”
和林子文在教室里鬼哭狼嚎般唱《奔跑》，大家一个劲责骂他影响班级学风，他便云淡风轻地微笑着：“韦小宝就喜欢给他的大老婆唱歌，反正她不嫌弃。”
我被胡风用椅子挡在门外进不来教室，他对着胡风耳朵小声嘀咕：“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言言进来。”
体育课特许我不去上课，然后冒着被老师记过的风险模仿我的字迹签到。
他跟我合伙用一个手机号查成绩，原因是韦小宝跟他大老婆吃饭都是用一根筷子的。
跨年夜那天，学校依旧安排晚自习。
方澈一个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天。伸手不见五指。
我走到他身旁，抿着唇角笑起来：“韦小宝一生有九个老婆，那你想要几个？”
“我想要一个，但是那个大老婆不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人了。”
“言言，以后也别再给我巧克力了，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好与不好，都是相互的。你对我，不也挺好的吗？”
“言言，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千万别轻信男人。”
他侧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
自始至终，他没有给过我明确的身份，甚至连“好感”二次都未提过。
“言言，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他忽然在我的唇上碰了一下。
我的身体紧绷起来，心里面有紧张有期待，闭上了眼睛，却没转开头，带着暗示的鼓励。
他却一直在犹豫，不敢有下一步的举动，我等了很久。
他缓缓把唇移开：“言言，该结束了。我心里有过你，但也只能，到有过为止了。”
原来，吻过，才是路人。
事隔经年，每每回想起那一晚，粉身碎骨般剧烈，却依旧在想念。
方澈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可是或许是与生俱来的那股执拗劲告诉我，这并不是结局。
不敢说出口的，未必不是心上人；嘴上大肆宣扬的，又未必是心上人。
王璎黎听了这件事后满脸的懵懂惊诧：“什么？没下文了？这台离谱了吧！完全超出了我的分析范围。”
“那我到底要不要继续啊！”
“言言我说你，就是太矜持，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正大光明的追吧，他可能吧，就是想端着等你主动表白。”
“表白时不可能的，我顶多，再主动一点。”
大学研讨课邢牧寒又问我：“我想听后面的故事。”
“后面的故事，请听我娓娓道来。别催，我得想想。”
当时从不放在心上，因为觉得故事还会很长很长，突然消失了以后，才发现回忆竟有那么多。
第九章从未
我仍是未对方澈开口说出喜欢一事，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把他放心上，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丁然然洞悉了我所有的心理，她说：“人家心里没你，你再怎么表演，也是自己的独角戏。”
那那些暧昧的场景，都是我凭空虚构出来的？
方澈的心思，我终究是窥探不出来。
12月20号，班级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排练元旦合唱曲目《相亲相爱》。
那天座位打乱，大家都不知道该坐哪里。
本来我后座坐的是谢萧，林子文却道：“你抢占了方澈的位置。”
我依稀记得方澈原本是坐在胡风的座位上打王者荣耀的，一听排练班歌，便特地从胡风的座位上跑回我的后座。
丁然然和林子文都说：“某人啊，总算是回来了。”
情窦初开，懵懂无知时，遇到他，便一头栽进去，纵使他嘴上说的人根本不是你，只要他再次释放些暧昧的讯号，你便傻傻不肯离去。
喜欢一个人，那门是窄的，那路是长的。
我为方澈准备了一个镜子，我说：“送给你的。”
他说：“韦小宝的大老婆给了他面镜子。”
我把好时巧克力给了林子文，林子文优雅地道谢：“谢谢你。”
方澈把巧克力夺回来，塞进了我的帽子。
他自顾自地跑到胡风那里，愤怒地跺脚：“林婉言把我的巧克力给了别人。”
胡风讥讽道：“你气什么，她把巧克力给谁是她的自由，你又不是她的谁，管得着吗？”
12月25号，圣诞节。
我花了一晚上时间精心包装的礼物盒，一直放在桌角。
丁然然劝我：“既然那么想给，就给他呗。”
十几岁的我们果真是幼稚，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又不想让对方知道。
鼓足勇气，我将礼物了方澈。
“你的吗？”
“不然还能是谁的？”
“韦小宝的大老婆送了他一个礼物。”他说。
可是放学后，我亲眼见到他把礼物送给了胡风：“这个给你，我不要。”
我和他，当真不如，两两相忘。
元旦。
班歌文艺汇演。
那天我方知“你看他，他看她”是何滋味。
起初，我好好收拾了自己，想给他看不一样的面貌。
然而，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离开第一个唱班歌的实验班。
重要的是，高婧雅是领唱。
我想彼时的他，一定也是在看她的。
这样说来，我是入不了他的眼睛，或者说，从未入过。
他眼睛中永远保持的那点寂寞和疏远，似乎从来不是我的想象。
我们是12班，与1班之间隔了11个班，这样算起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休息。
王璎黎来我们班寻我：“婉言宝宝，我们去后面座位上聊会天怎么样？”
“行啊！”
她拉着我径直跑了出去。
我们坐在后面的栏杆后面，我问：“这里，没人会来吧。”
“当然不会。”王璎黎十分坚信。
她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翻越栏杆，身手矫健，直奔我们坐的地方。
方澈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
他凝视着我，哀伤却温柔地笑了。
我们相隔两米，相顾无言。
栏杆另一侧的林子文回头看到了这一切，他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胡风，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冲我和方澈的方向望去，像是想侦察出什么奸情。
王璎黎笑了笑：“言言此刻心里一定十分迫切地希望某人来找你说话。”
“对，你最聪明了。”
“可是某人已经走了哎。”
我侧过头望了望，他的背影已经渐渐远去，消散在我的视野。
高婧雅从我面前走过，脸上全是恣意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我的神情也许是超越挑衅的志在必得，你看，他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会演结束，大家搬着板凳从礼堂里陆陆续续走出来。
林子文直接抢过我的凳子，说：“某人要我帮你拿的。”
细细想来，他对我，有时候也挺好的。
同学家里出事，班主任指定我去探望，他进教室第一句就是：“老师，我也要去。”
和林子文在教室里鬼哭狼嚎般唱《奔跑》，大家一个劲责骂他影响班级学风，他便云淡风轻地微笑着：“韦小宝就喜欢给他的大老婆唱歌，反正她不嫌弃。”
我被胡风用椅子挡在门外进不来教室，他对着胡风耳朵小声嘀咕：“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言言进来。”
体育课特许我不去上课，然后冒着被老师记过的风险模仿我的字迹签到。
他跟我合伙用一个手机号查成绩，原因是韦小宝跟他大老婆吃饭都是用一根筷子的。
跨年夜那天，学校依旧安排晚自习。
方澈一个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天。伸手不见五指。
我走到他身旁，抿着唇角笑起来：“韦小宝一生有九个老婆，那你想要几个？”
“我想要一个，但是那个大老婆不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人了。”
“言言，以后也别再给我巧克力了，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好与不好，都是相互的。你对我，不也挺好的吗？”
“言言，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千万别轻信男人。”
他侧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
自始至终，他没有给过我明确的身份，甚至连“好感”二次都未提过。
“言言，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他忽然在我的唇上碰了一下。
我的身体紧绷起来，心里面有紧张有期待，闭上了眼睛，却没转开头，带着暗示的鼓励。
他却一直在犹豫，不敢有下一步的举动，我等了很久。
他缓缓把唇移开：“言言，该结束了。我心里有过你，但也只能，到有过为止了。”
原来，吻过，才是路人。
事隔经年，每每回想起那一晚，粉身碎骨般剧烈，却依旧在想念。
方澈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可是或许是与生俱来的那股执拗劲告诉我，这并不是结局。
不敢说出口的，未必不是心上人；嘴上大肆宣扬的，又未必是心上人。
王璎黎听了这件事后满脸的懵懂惊诧：“什么？没下文了？这台离谱了吧！完全超出了我的分析范围。”
“那我到底要不要继续啊！”
“言言我说你，就是太矜持，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正大光明的追吧，他可能吧，就是想端着等你主动表白。”
“表白时不可能的，我顶多，再主动一点。”
大学研讨课邢牧寒又问我：“我想听后面的故事。”
“后面的故事，请听我娓娓道来。别催，我得想想。”
当时从不放在心上，因为觉得故事还会很长很长，突然消失了以后，才发现回忆竟有那么多。
那时我虽对爱尚且懵懂，但该退该进，保持起码的矜持还是懂的。
那天以后一个月内，全班大部分同学都对情爱之事有了免疫力，毕竟前途更加重要。
因为有了更新的挑战在等着我们，那就是，二模。
高三的第二次模拟考试的重要性，就相当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里桥梁的作用。
我和方澈依旧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前后桌关系，那些善于抓细节写八卦段子的人，也就无从钻孔了。
二模的作文题是：请针对“如花美眷终敌不过似水流年”这句话谈谈自己的感悟。
这对才17岁的我简直是比登九重天还难上百倍，一，我并非如花美眷，二，我也没到似水流年的年纪。
不过，像高婧雅那样妩媚又充满欲望的女人一定能写好这文章吧。
果不其然，她的二模作文得了全校第一，还被当作范文到处传阅。
她作文的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识于微时，是多么清新美好的事。多年后，我们终于明白，如花美眷终敌不过似水流年，只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还是希望能和识于微时的你相守于这绵长的一生里。”
什么绵长，不过是矫情的文人墨客拿来充字数的靡靡之音罢了。果然，这个女孩真是矫情，一点都没有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女感。
“可惜男生就喜欢这样的啊！”王璎黎一语惊醒活在梦中的我。
“你干嘛非要把真相点破！”
“为了把你从自己编造的梦境中拖出来，承认吧，目前方澈喜欢她绝对远远超过你，你怎么酸人家都没用。还不如赶紧想想对策。”
“谁说我喜欢方澈？”
“你们全班都知道。”
“你又知道我们班的事了？”
“废话，你舍友告诉我的。”
“但我从未亲口承认过。”
“可是言言，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
全班都知道，只有他装作不知道，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他知道。
哎，我真是矫情。
“对了言言，你们班潘颖和李晴怎么样了？”
“没任何进展，接着追呗。”
没进展才是最好的，起码双方知道彼此心意，总比我一厢情愿地猜测揣度着方澈的心思好。
“言言，放寒假回来，我们一起去赏花吧。”
三月份。
今年的樱花开得格外好。
傍晚的彩霞染红窗棂，盛开的樱花纷飞落下，宛如精灵起舞，不染尘世的忧伤。
“言言，你说，喜欢和迷恋有什么区别？”王璎黎一边用手抚摸着树梢枝头的樱花，一边这样问我，哀婉而忧伤。
“王璎黎，你又发什么春？”
“言言，你很真诚，你总是能清楚地分清对错，并清楚地告诉我要离开那些不是我真正爱的人。初中三年都是如此。”
“你知道就好，所以？”
“可是这次，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王璎黎意味深长地感叹。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人吧。”
“我自作多情，他却不屑一顾。我因病请了半个月假，回来后的第一天便看到了他，他坐在第一组最后，深沉而明朗地望着窗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喜欢他那样明朗而又意气风发的样子。”王璎黎缓缓地道。
“我望着全班同学笑语喧哗的样子。纷纷而散的樱花乘着风，今后哪怕樱花的季节无数次轮回，同样的时刻也不会再次到来。你说你喜欢上一个人，我又何尝不能理解呢，今后，每逢樱花盛开之际，每逢冬日霜雪之际，每逢夏日炽阳之际，我就会回忆起他的侧脸吧，我明明知道他心里最喜欢的不是我，却还是抱着那一丝幻想守望着。”我借景抒情。
“言言，你总算承认了你喜欢方澈的事实。从你的话中，我已经深深体会到你们相识于夏日，结缘于冬日这样的过程，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是啊，都是一样的人。”
“不过好在，他还给过你希望，而我连希望都没有。”
“话说，你喜欢的是谁？”
“就是你们的班的林子文。”
“天哪！林子文，方澈同桌哎!我们只是好闺蜜，喜欢人都喜欢一对同桌。”
“那你对方澈，下一步准备怎么办？你有没有了解他现在跟高婧雅的关系进展如何啊！”
“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他每天都开心，就行了。”
“你难道不奢望能在一起吗？”
“其实呢，我从没这么想过。”
这些日子以来，我同方澈的关系愈发清冷，他总是在忙着高考特招生的事，来学校上课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说来也是走霉运，今天我还被班主任召去谈话。
“听班上同学反应，你和方澈同学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影响了你们的学习，经过我再三考虑，决定将他调离你的后桌，换上胡风坐过来。”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从惊恐到落寞的全过程。
“你说现在的小女孩是没脑子，男孩子明明就是利用她抄抄答案，她还一厢情愿地以为男孩子是对她有好感，我再不出手，可就耽误了一个好苗子。”
“学生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现在年轻人想法跟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
在楼梯口，我的听力足够好到清晰地听到班主任和生物老师的谈话。
许多年后我经常想着，如果当初没有那次调换座位，我和方澈是不是结局会很不一样。
会有天翻地覆的转变吗？
四年后，方澈告诉我：“如果没有那次换座位，我会认为起码老师们还在认可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四月份，我习惯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无论是打篮球，买零食，还是拿自行车。
林子文玩笑似得把它反锁在后门外面，我直接帮他从里面拧开了，全班“哇”得一声唏嘘，结果他依旧不从后门走，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前门进去。
我知道他在避嫌。
他被换到了别的座位，我就拖林子文把零食发射出去，依旧是好时巧克力。
我日服一日地去他的座位找他现在的前桌谈笑风生，丁然然也明白我的心思，开玩笑道：“我以后嫁人要嫁个老头子，很有钱的那种。”
我笨拙地不会用睫毛膏，但高婧雅通晓一切化妆技巧，这方面我比不过她，就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
因为我认为，那样他会开心。
王璎黎说：“你这样做只会让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差，男生不喜欢这样的女生，你要适当远离他，你离他越远，他越觉得你珍贵。”
我说：“我不喜欢那些套路，我只要他高兴，他高兴了，我就高兴。”
我喜欢往方澈现在的小组传纸条，什么内容都写。
比如讨论毕业照用什么遗像相框，然后全组唯有他一人笑得前仰后合。
比如送他最心仪的LOL点卡，只为换他一句：“嗯，我很喜欢。”
比如送给他同桌林子文梳子电风扇，其实目的是让林子文转送给方澈。
比如在一张草稿纸上列上送给全班所有人的礼物，然后把送给方澈方澈的发胶标上星号。
比如设计毕业照队形，然后把方澈设计在最最中间的位置。
比如跑到方澈座位上，说着昨天晚上梦到的关于他的事，或者在我的小说里准备给他安排的人设。
我去上厕所，回来时全班同学投来窥探奸情的目光。
我问丁然然：“他们怎么了？”
然然道：“你没见到方澈吗？你一走，他就跟着你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们去私会了呢。”
“哎，今天有没有带巧克力？”方澈在身后扯我的辫子，一瞬间疼到心惊肉跳。
“你已经这么瘦了，还吃什么吃！手知不知道轻一点啊！疼死我了！懂不懂怜香惜玉！”我回过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关键是，你也不是香玉啊？嗯哼！”他又挑了一下我的几率发丝。
这样的场景，从那次换座位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五一劳动节那天，林子文被北大飞行员专业破格录取了，施恩请我，丁然然，方澈一起去KTV唱歌。
我本想拉上王璎黎，可她拒绝了，原因是林子文会让她本已平静下来的心又沸腾起来。
“林子文只是我一个念想，我不会像你一样为一段能预见的无疾而终的感情付出太多精力。”
方澈冷冷道：“我不去。”
林子文说：“言言去，你不去？”
方澈还是跟了上来。
那一刻，我以为他是为我而来。但当我在KTV门口看到高婧雅之时，才明白终是我自作多情。我在他面前早已形象尽是，他又怎会舍弃如花美眷看上我？除非他瞎了眼。
那天以后，每每在走廊相遇，我都刻意躲避他的视线。
但又在他的背影已经远去后，回头多望两眼。
相顾无言，余光已看百遍。
我喜欢他的背影：后脑勺立着几根不安分的发丝，端正的姿态，微昂的头，挺拔却不显得装腔作势。
我曾经有一次不小心走在了他的前面，接而他漠然地擦过我的肩膀走了过去，他自信而挺拔的气质，高傲地漠视一切的身体在错身的一刹那深深嘲笑了我。
可能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语气，神态，表情，像一只无形又柔软的手，紧紧地攥紧了我的心脏，让我不知所措又无处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