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榣风没好好休息几日,便又忙活了起来,当然是因为不可躲避的太后娘娘的寿辰。

    马车稳稳停下,雪花轻轻飘落在马车旁的人肩膀上,也落在了湿冷的红墙。

    “小姐,我们到了。”

    青色的衣裙,一根玉簪单单插在乌发上,不施粉黛的面颊,简单而又素净,显得与其他人珠光宝气的打扮格格不入,与这场奢靡华贵的盛宴不同。可林榣风英气的容貌与久经沙场的非凡气度又让她显得突出。自她踏入宴会中,便引来众多目光。

    林榣风没放心思在众人的目光上,她正格外开心,因为这次在她的苦口婆心下终于让百灵放过自己。让她能与平常一样的打扮,轻松又自在。

    虽然林榣风向来对这种事能躲就躲,只要有她阿爹顶着,她便尽可能找托词不参加,但这次阿爹不在,时局紧张,不得不来。她已然想通,少说话,埋头多吃,宫宴其实菜并不好吃,但她从前在战场上是只管饱就够了,所以也不在意好不好吃。

    能免费填饱肚子,林榣风自然也是乐意的。

    应付了好些上前问候的人,林榣风这才能走到自己位置坐下。

    刚落座,林榣风便与自己斜对面的人视线对上,是苏家小姐,苏依和。是林榣风为数不动,算得上真心的朋友。

    但明面上,她们还是不熟悉的陌生人。甚至因为皇帝对他们家的忌惮,都让林榣风即使伤好了也没敢私下连续苏依和,毕竟现在盯着她的人太多了。

    对面人不动声色地朝自己眨了眨眼,林榣风也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向她回应。

    跟苏依和打了招呼后,林榣风又觉得这宴会也不算太烦,至少能见着自己的好朋友。

    结果下一秒,又跟另一人对上,钟澜。钟澜朝她示好一笑,似乎那夜的事情从未发生。林榣风看着对方的笑,头一回觉得有些刺眼,莫名地不想理他,便假装没看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然后和身旁人注意聊了几句。

    对面的人根本不理自己,钟澜表情有些僵硬,最后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身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皇帝和太后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姗姗来迟。过了送礼环节,林榣风松了口气,便一边欣赏着轻歌曼舞,一边闷声吃饭。可她安静,并不代表有人想要她这么安静。

    “看来听晚很喜欢这宫宴上的吃食。”皇帝缓缓地开口。

    林榣风闻声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行礼。皇帝瞧见,便摆了摆手说,“也算是家宴,不必如此多的礼数。”

    林榣风便也坐下,慢慢回应道,“御厨的手艺自是好的,臣常年在边关,从未吃过如此丰富和美味的菜肴。”

    面上林榣风是在夸宫宴的味道好,其实她是在讽刺宫里奢靡的生活。在边关,人能吃饱便算好的。

    皇帝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他仍旧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既是如此,往日你都不怎么来,可有后悔?如今有伤,那便借在京城好生休养的这些时日多进宫来,朕让你好好尝尝御厨的手艺。”

    林榣风面上笑得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有多可笑。皇帝如果真的想让她尝尝御厨的手艺何必劳烦她一个受伤的人进宫来尝,随便赏一个厨子跟着她到边关都行。

    可皇帝却偏要那么说,无非是想将她拘在京内。

    林榣风故意叹了口气,“佳肴自是臣所喜,可过多便也会觉得乏味,且依臣这病躯,山珍海味过甚恐怕也无福消受,有着一两次便够了。”

    皇帝微微摇摇头,语气似是无奈里带着妥协,“阿晚啊,朕看你如此劳苦,立下诸多战功,每次想赏赐你点什么,你便推辞,甚至连让你来多尝尝这佳肴也不肯,你让朕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林榣风摇摇头,“便都是身外之物罢了,保家卫国是臣应有之义,应尽之责,算不得上什么多大的成就和劳苦。陛下不必如此。”说着,她顿了下,“若真真要赏,那更应该要赏的是边关的战士们。”

    皇帝一听,眸光微动,出声笑了起来,“好!阿晚说得正巧,朕也恰有此意,那正好便借着太后的寿辰与民同乐,赏着百万将士。”

    “母后,如何?”

    太后赞同地点头,“自是依陛下所言。”

    林榣风闻言,立马起来躬身行礼谢恩。

    “谢陛下!”

    三言两语,皇帝便吩咐下去,即日向边关输送更多的粮草衣物等等。

    其他臣子听了,纷纷夸赞陛下的圣明,皇恩浩荡,福泽苍生。

    皇帝的眉眼自是在恭维中笑意蔓延。

    在一片喧嚣中,林榣风神色不明地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自己唇边勾起的讽刺。

    啧,这皇帝真的有点烦,虽然借这机会坑了他一笔,但他又借着这机会显示自己的仁德,收服民心。

    也不知这赐下的粮草衣物是不是又会缺斤少两,偷工减料呢。

    不过,即是有,那也比没有的好。

    林榣风以为过了这茬,便没自己的事了。结果太后又放下筷子,笑得慈祥,“听闻江府近日收了个幕僚?还是阿晚收的?不仅如此,你还亲自带着人去买了衣裳”

    林榣风在内心无语了一瞬,虽然知道身边有人盯着她,知道这些很正常,但就这点小事都要被拿出来说,林榣风觉得他们有些过分了。

    不就买件衣裳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林榣风自己看来不算什么,可在他人眼里便是奇怪得紧。

    江听晚虽说面上瞧着亲和,一个姑娘家,可谁也不敢把她看作寻常女子,世人都知江家女不爱红妆,爱军装,其一心扑在打仗上,在其他女儿家做刺绣女红,弹琴作诗的时候,她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有了军功和职位,在军营中的手段也是狠戾,甚至也算作冷漠无情。

    谁会觉得这样的人会有闲心为区区一个幕僚买衣裳。

    林榣风只是淡定地点点头,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简短回答:“正是。”

    太后笑得有些奇怪,“这可是头一回见阿晚对一个人如此特别和上心。”

    林榣风警觉地眯了眯眼,“不过是出去闲逛时,瞧着人穿得有些丢我江府的颜面,顺手给买了。臣也时常给身边的侍女买胭脂,称不上什么特别,更何谈用心呢。”

    太后放下筷子,语气淡淡地道:“那是哀家错了,还以为这幕僚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林榣风垂下眼帘,面色平淡低声说,“那太后娘娘就要失望了,不过因着这人身世可怜,正巧会识些字能做点杂事,江府便给他口饭吃,让其充作府上幕僚罢了。”

    太后看着林榣风如此平淡的态度,似是失了兴趣,便悠悠说道:“原来如此。”

    宫宴终于散了,林榣风有些倦怠地走到马车旁。

    “小姐。”百灵有些担忧地看着林榣风,林榣风的身体其实并未恢复好,刚刚宴上一来一回的应答已让她耗费许多心神。

    她其实最不喜这虚心假意的应付。

    林榣风摇摇头,“没事。”慢慢地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一摇一晃地竟让林榣风有些困意。

    不过,“咕咕”地,肚子竟然叫了起来。一开始林榣风虽然一直都埋头在吃,但其实也没吃上几筷子,皇帝便开始与她说话,自那以后她便没了胃口,也没吃什么。

    到现在,她竟然有些饿了。

    “灵儿。我们去买些糕点吧。”

    “是,小姐。”

    等百灵刚准备进铺子里,便瞧见一人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祁公子?”

    “嗯。”

    “你为何在这里?”

    “自然是买东西。”

    林榣风听着马车外传来的对话声,不自觉地竟走了下去。

    “祁望?”

    林榣风一走下马车,便看见长身玉立在月光下的人。

    祁望听见林榣风道声音,转过身来,“小姐。”

    林榣风:“你为何在此?”

    作为江府的幕僚和林榣风的老师自然是有随意出府的自由。

    不过,现在已算是有些晚了。

    祁望:“刚买了点心,准备去赴个约。”他看了眼刚刚走进铺子里的百灵,“小姐在宫宴上没吃饱?”

    林榣风想起宫宴的事便觉糟心:“别提了,没吃几口。”说着,

    祁望:“为何?”

    林榣风心里暗暗吐槽道,还不是皇帝让人不能安安静静吃个饭,哦,对了,祁望其实也算是罪魁祸首。

    “难吃,不喜欢。”

    祁望轻挑了下眉,似是有些意外:“我曾听闻御厨的手艺很是了得,却不想竟是如此……”

    林榣风:“让你失望了?”

    祁望摇摇头,又开口道:“小姐,在下还有一事要做,怕是不能再与小姐闲聊。”

    林榣风瞥了眼他手中的点心,“赴约?”深更半夜赴约?她疑惑地看着祁望,祁望今日一身白衣胜雪,头发用墨玉冠束着,面白如玉,气度清冷,林榣风觉得祁望穿着白衣要比往常好看,可除了最初把他救回来见他穿过白色,自那以后便是许久未见,今日倒是穿了这颜色。

    其实林榣风那日给祁望买的衣服许多都是白色的衣袍,可祁望像是偏与她作对般,平常只穿其他颜色的衣袍。

    今日再见,面色已比当初好上不上,看着更为脱俗,白色果然很衬他。穿的这么好看,难道是约见心上人,这么快就有了心上人吗?心上人喜欢吃点心?那是不是上次给她买的点心只是顺带的。

    脑子里胡乱的想法被她打住,别人的事她多管什么。

    林榣风微微点头,“那便去吧。”

    祁望也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回来,“小姐可要同去?”

    林榣风:“?”

    不是跟心上人赴约?

    但不管他跟谁赴约,我为何要跟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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