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留情面的打在树叶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满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左右颤动,雷声时不时响起,撞击着人的耳膜,预示着危险的到来,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跑,拼命的跑。

    荒山上的树林间,一名女子抱着约莫七八岁的女童逃命似的向前疯跑。

    豆大的雨水划过女子的额头,脸颊,重重的打在她身上,她早已浑身湿透,而她抱着的女童却干干净净的,只留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四周。

    追杀她们的人马上就要到来,女子四处张望,似乎想找一处容身之所,脚下仍然是不住的向前。

    终于,在一处竹林后的山壁边,她发现了极为狭窄且隐蔽的一个洞穴。

    她暗自窃喜,急忙将大小姐藏入洞中去,握住她稚嫩的手,说

    “宋小姐,快进去藏好,不要叫人看出来”。

    那女童害怕她走了,慌忙的抓着她的手,

    “柳姨!不要,不要走”。

    柳如烟温柔的摸了摸宋禾木的头,眼神中满是贪恋和不舍,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今天过后,你便去山下找回春堂。小姐,你要记住,世间再无宋禾木,换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两年前,宋家仁心妙手,治好了她父亲的绝症,她因为报恩来到宋家,陪伴宋小姐长大。可惜天道无情,三日前,四大门派联手围剿罗生门,宋家竟在最后遭人毒手,落得个满门皆死,她拼了老命,带走了宋家唯一的血脉。

    柳如烟怜惜的看着满是泪水的禾木,自己也情不自禁落下泪来,想不到宋家一生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最终却落得个这样下场。她宽柔的替禾木擦掉眼泪,安慰的说,

    “没事的,小姐,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惜这温馨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突兀的脚步声和让人心慌的喊叫声同时响起,

    “别躲了,中了我们的毒,跑不远的,快出来吧!”

    柳如烟抹了眼泪,用力的将禾木往里塞,

    “小姐,不要看,捂住耳朵,不要出声”。

    宋禾木害怕极了,她想跟柳娘一起跑出去,可她知道爹娘都不在了,柳娘拼尽全力才送她到这里,泪水止不住的从脸上滑落,她用力的咬着牙齿不出声,她现在只希望柳娘可以平平安安的,不要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她拼命捂住耳朵,可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响动。

    那人张狂的哈哈大笑道:“铁娘子柳如烟,若是在平时,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可现在你受了伤,我不想趁人之危,你还是乖乖的把那小孩的下落说出来吧”。

    柳如烟不屑的笑了声

    “那里来的鼠辈,也敢跟你姑奶奶叫嚣,你们这般丧尽天良,我就是死了,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们索命!”

    那人怒声道

    “好你个柳如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禾木在洞里,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拼命祈祷,柳娘的铁砂掌最是厉害,希望上天保佑,一定不要让她有事···。

    ······

    十年后

    回春堂内,宋梨刚到镇上,这暴雨就毫无征兆的倾盆而下了,雨势之大,街上的小摊子小铺子有的还没来得及收走就被狂雨掀翻在地。宋梨连忙一路小跑两步,到回春堂里避雨。

    宋梨站在门口,晃了晃脑袋,甩了甩被淋湿的头发,又拍了拍身上的水,虽然她跑得快,但还是有不少水灌进衣服里了,衣服湿哒哒的挂在身上,她有些难受的撇了撇嘴。

    这回春堂表面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医馆,实际上则是扶风城中百晓堂的一处分部,既卖药,又卖消息。一楼治病救人,二楼则是换情报。

    宋梨跟一楼的王大夫眨巴着大眼睛微笑着打了招呼,就径直到上到二楼去了。

    二楼中央,一黑胡子老头正悠闲的坐着拿着酒葫芦,看到宋梨这个样子进来了,摸了摸小黑胡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

    “哟,小阿梨变成落汤鸡喽!”

    宋梨看他面颊绯红,约莫他又喝多了,就对他吐了吐舌头

    “还号称千杯居士呢,我看呀,一杯你就倒喽”。

    这小老头正是因为爱喝酒而自封千杯居士的回春堂老板欧阳飞。

    听了宋梨的话,他横着小胡子,佯装生气道

    “胡说!千杯居士若是一杯就倒,又怎么会叫千杯居士?”

    宋梨不跟醉鬼争辩,悄悄做了个鬼脸,便绕到后面换自己房间里的干净衣服了。

    其实宋梨并不住在这里,她住在离云山镇背后的荒山上,那是柳娘把她送到的地方。那天她出了洞穴以后没找到柳娘,恰好在那座山上发现了那一间荒废的小院。

    很长一段时间,她担心柳娘回来找不到她,一直不肯下山,即使后来下山后被回春堂的人捡到后,她也是习惯住在荒山上了,只是偶尔来镇上时会待在这边,荒山上很清静,而且山上草药多,很适合她研究新药。

    宋梨换好了衣服,便在窗边望着黑沉沉的乌云发愣,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十年前也是这样凶的雨。

    天空中的乌云聚拢做一团,尤以荒山那边为甚,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宋梨的心跳也越来越猛烈。

    真是奇怪,寻常大雨她偶尔也会联想起十年前心里难受,可今天,她看着那乌压压的黑云,仿佛有种缺氧的感觉。

    她总感觉荒山那边要出事。

    小老头喝完了酒,醉醺醺的翻了个身,背倚着桌子,砸吧砸吧嘴笑着说

    “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喽”。

    宋梨听着他说的胡话,心里头更加不安了,小老头掌管着云山镇消息,从来不说没有由来的话,恐怕真的荒山上真的有人出事了。

    她匆匆在房间里翻出一把伞,给小老头撂下句“我下次再来看你!”,就不顾大雨滂沱,往荒山上赶了。

    另一边,荒山上。

    凶狠的雨毫不留情的冲刷着叶修染背上的伤口,雨水混着血水从他身上滑落,叶修染一手拿着剑,一手护着肩膀上被剑刺穿的洞,脸色惨白的向前跑着,终于在被绊倒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雨势逐渐变小,宋梨撑着伞,艰难的走在被雨冲刷的泥泞的路上,有些心疼的看了看自己被溅的满是泥点子的裙子。

    从镇上到荒山上大约需要一个时辰,宋梨已经快到自己家了。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宋梨通识药理,对气味尤为敏感,而在这里,她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宋梨顿了顿,敏锐的转过头,那里赫然躺着一个黑衣服的少年!

    她快步走上前去,只见躺着的人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难道来晚了一步?

    宋梨心中忐忑,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啊!”

    忽然,回光返照般,地上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个翻身,将宋梨压倒在地。

    手中的伞早已丢在地上,宋梨被他掐着脖子,有些喘不过气了。宋梨知道这是他的下意识防御,于是她艰难的伸出手,象征性拍拍他的背作为抚慰。

    或是意识到来人并不是坏人,叶修染终于松手,一头扎到在宋梨的颈窝里。

    宋梨挣脱了束缚,推开身上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人还活着,她去探了探他的脉,一双杏眼睁得老大,若不是刚才他突然暴走,宋梨都要以为他是个死人了。

    这人中了唐门的绝命散,已经三日了。

    他居然撑过了三日!

    唐门的绝命散,可是号称三个时辰之内必死的,若非这人武功高强,以内力护住心脉,怕是撑不到现在。

    宋梨注意到他身旁,躺着一柄修长而又昳丽的剑,剑柄上,还镶着一颗精纯的黑曜石。

    雨过初霁,阳光洒下,宝石发出耀眼的光。

    宋梨费力的将他扛在身上,发现他浑身竟然是滚烫的,中了剧毒,一身的伤现在还发烧了,就是金刚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宋梨忍不住想吐槽这人到底是惹上谁了,被逼的那么惨。

    不过幸好,遇到她这么医者仁心的大夫了,不过要解这绝命散,可有得宋梨研究喽。

    宋梨把浑身湿透的叶修染放在床上,伸手扶额头,太重了,拖过来这几步累的她都出汗了。

    她关上门,褪去叶修染的外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宋梨发现他实际上远比他看上去强壮的多,不过比起这个,他肩膀上的大窟窿更加触目惊心。

    宋梨拿来了纱布和一盆水,将他扶正坐起来,发现他背上有纵深的,密密麻麻的刀痕,宋梨仿佛感觉自己的背都疼了。

    她伸手触碰,叶修染的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宋梨立马收回手。

    宋梨柔声对昏迷的叶修染说了句

    “忍着点”,说罢便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清理完后,宋梨两手穿过叶修染的胳膊之间穿纱布,她身材娇小,这样看像是窝在叶修染怀中一样,刀痕几乎遍布叶修染的背,宋梨费力的缠了一圈又一圈。

    她的脸靠叶修染很近,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叶修染的胸膛上,散落的发丝蹭的叶修染闷哼一声,身体失去了平衡般向前倒去。

    宋梨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扑到,手还保持着在他后背打结的动作。叶修染的头靠在宋梨的肩膀上,脸贴着脸,身体更是保持着亲密无间的拥抱姿势。

    宋梨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手忙脚乱的把最后一个结打好,连忙用力推开了他起来。

    叶修染撞到后面的墙上,呼痛一声,彻底晕过去了。

    宋梨在这荒山上孤寡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占这么大的便宜,她红着脸跑到门外院子里,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用力平复着心跳。

    平息过后,宋梨撇了撇嘴,稍有愤懑的朝着门的方向:“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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