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舟沉不住气,早站起来跳脚:“新皇关闭东厂,诛杀贪官,此举在上京流传开来,引的百姓人人拍手称赞。可眼下为了区区一个梁蔚,便想让这功绩折了大半吗?咱们大人是堂堂天子重臣,为圣上镇守海域,她的闺房岂是你一小小统领说查便查的。”

    潘凌儿不动神色,只定睛看着云笙。

    云笙站起身斥责了霍一舟两句,朝潘凌儿道:“那便请吧!”

    “大人!”

    “大人!”

    在场的青州人都仿若受到了侮辱,他们效忠的主家是一州之将,掌数万兵马,镇守沿海。潘凌儿官职再大,也不过是只只敢在上京作威作福的臭虫。

    男女有别,这只臭虫竟丝毫没有顾忌到他们家大人的名声,他们自然个个火气很大。

    霍一舟暴怒,罗纲和罗平眼中带火,就连统管全院的大管事罗成贵脸上都显出不悦来。

    只有陈牧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目光看向云笙微微带了几分深意,站起身同潘凌儿拱手道:“潘统领差事在身,照理来说我等自是不该相拦,但我们大人毕竟是女子之身,每每进宫便是连圣上都有心回护。这男女有别,统领大人可想好了,若待会开了这扇门,却没查到你要的人,待天一亮咱们势必要进宫,将今日之事如实向圣上转述,届时潘大人您打算如何收场?”

    这是提醒,也是威胁。

    潘凌儿犹豫起来。

    这陆提督虽说是个女子,出身也算不得太好,但眼下毕竟正得圣心,又刚立下大功,在民间和六部中也有了一定威望,自己身后是有世家支持不假,对她倒也不惧,但终归不宜起什么正面冲突。

    况自己这下属虽坚称自己看到刺客逃入了陆宅,但暴雨方过,周遭湿腻粘滑,光线较暗,到底有没有看准都得两说。左右这梁蔚皇上对他也生了嫌弃之意,不然不会将之搁在这别院这么多日子。

    人,是没处置,但更没放出来,应当也是不准备再重用了。

    自己最多落得个渎职的罪名,这梁蔚的干儿子,现如今的新掌印梁英可也在别院呢!这罪名两个人一起担,左不过一顿斥责。

    想通了这一点,方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转过身面朝云笙拱手道:“夜深雨急,臣这下属许看错了也有可能。”

    “大人。”

    “闭嘴!”

    潘凌儿扭过头斥自己身后的军卫,又转过脸来,堆起笑,“今日多有叨扰了。”

    云笙负手站着,身后紧握的拳悄悄松开了,沉着道:“潘统领贵人事忙,既如此,那便.....”

    吱呀一声。

    此时院中极静,大家都铆足了劲想让这潘凌儿离开,是以人人紧绷着心弦,这声门轴转动声响,将大家吓了一跳,目光集体望了过去。

    就见蒋桓一身中衣,散着青丝,慵懒地从门内走了出来,边走边舒展双臂睡眼惺忪道:“发生什么事了?”

    院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众人目光从蒋桓趿着的鞋上扫过,往上是他正慢悠悠虚掩的胸肌,洁白的中衣袖子被压出了无数纵横的褶印,一看便是沉睡方起。

    目光又转到云笙脸上。

    云笙瞪着双眼,一时忘了反应。

    然后大家就看到他们一向沉着自若的陆大人耳根慢慢浮红了。

    还是罗成贵反应快,忙上前朝蒋桓拜了拜,呵腰道:“都是小人不是,忘了大人您还睡着,咱们昨日入夜主子就交代过了,说是您这些日子行稽查之责,累着了,让我等服侍尽量蹑着手脚。厨上还炖着你昨夜要喝的鹿血,大人您看是现在喝还是吃过朝饭再喝?”

    “鹿血?”潘凌儿嘀咕了一句,眨了眨眼去看云笙,云笙只觉脚踩云端之上,她很想解释一句:这些与我无关。

    但潘凌儿眼神已经明显变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逡在唇边,朝蒋桓拱了拱手道:“噢,原来蒋指挥使也在这儿,那下官今日还真是多虑了,本是忧心陆大人安危,这才冒失闯了进来,下官失礼,下官这就带着人撤走,您二位,继续哈,继续。”

    蒋桓不动如山,嗯了一声,“潘大人好走。”又转过身朝云笙故意道,“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六娘要不再去困顿片刻?我陪着你。”

    说罢,过来亲昵地牵她手。

    跟设想中一样,这陆大人不但未反抗,还似乎朝这蒋桓笑了笑。

    潘凌儿信了,看来早先京中流言的确是真的,又拜了拜,招手带着下属们往大门那头去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灶上该盯着人添柴了。”罗成贵第一个转身。

    “我和兄长也该起来巡逻了。”罗平机灵地跟在了老爹身后,临走前拽了一下呆若木鸡的大哥,又对同样张大了嘴的霍一舟道,“你不是还要晨起练功吗?”

    “练功?啊!对对。”霍一舟也走了。

    只剩下陈牧一人,憋了片刻,表情有些严肃,上前朝云笙道:“大人,虽说我等一直想劝你早日成亲得个后嗣,但苦无机会开口,如今您既能自己想通,也省了我们苦口婆心之累,但.....天干物燥,还是身体为要。”

    云笙脑子正抽着,下意识回了一句:“刚下过雨,哪天干物燥了?”

    说完被蒋桓强行揽着往门内去了。

    进了门,关好门窗,云笙率先甩开他的手,抓了抓耳垂气鼓鼓道:“你发的哪门子疯?”她本来都成功劝动那潘凌儿离开了。

    蒋桓不动神色将搭在桁架上的外衫取下穿好,面朝她道:“这潘凌儿虽说出自五大世家之一的潘家,可绝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你屋里藏着人这么久,听音辨声,你以为他当真不知道你对他有所隐瞒?”

    他信手挽起袖口,淡然道:“与其给他机会让他到皇上面前含糊其辞、含沙射影,再引的皇上对你疑心,倒不如今夜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云笙气急,“这就是你打消他疑虑的办法?你还穿成这个样子?你....”

    “我不只穿成这样,这屋内我还做了部署呢!可惜了。”蒋桓目露遗憾,“他这胆子实在太小,你这房间连踏也没敢踏进来。”

    话尾还含了几分对潘凌儿的控诉。

    云笙这才想起来看自己房间,发现这床上、地上他们二人的衣衫、腰带、配饰掉了一地,连一帘之隔的耳房,她用来沐浴的地方,脚踏上也暧昧地掉了一根珠钗。

    微微冒着热气的花瓣在水面、地心撒的到处都是,更可恨的是耳房和正屋之间串起来的贝壳珠帘还被人恶意拽断了两根。

    “你!”云笙举指指向他,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息朝自己脑门一浪一浪地冲,气得不能自已。突然后退半步砰的一声扶在了红木桌案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怒道:“蒋兰煦,你真是....真是厚颜无耻。”

    蒋桓方才毕竟吐了血,身上带着伤,也没多少力气,后退几步歪坐到她床上,可怜兮兮道:“到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我真是受不住了,你还睡吗?你不睡我自己真要休息了。”

    说罢,将鞋子一甩,倒头躺了下去,又胡乱摸了摸,抓起一旁她的被子盖到自己身上,连脸都盖住了,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云笙这一口气发作不出来,又羞有臊又气,可又真的不能同伤重的人计较,只得恶狠狠锤了下桌面,转身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迎面正遇上急匆匆赶来的罗成贵,见他没带着下人,亲自端着一小锅汤正朝她这边来。

    “大人,怎么,要出门?”他问道。

    云笙掀开那锅看了看,一股腥气钻入鼻尖,疑惑道:“这是什么?”

    罗成贵看了一眼四周神秘说:“小人怕那潘凌儿没走远,正在四周盯着咱们,所以特意亲去厨上炖了这锅猪血充作鹿血,正打算送到您房中去。”

    云笙简直要朝他翻白眼,“你呆子啊!都这个时辰了,潘凌儿早到了回宫复命的时间,既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还派人盯着咱们提督府做什么?”

    罗成贵一想,倒也是。

    “那这猪血,小人去.....倒了?”他紧着熬了半天呢!连盐巴都没放一丁点。

    云笙刚想说不倒了留着做什么,突然脑海中一个念头蹿了出来,转过身盯着自己院子的方向道:“别啊!这么大补的东西,丢了多可惜,去,放到我房里去,等咱们蒋大人醒了,你亲自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去,一滴也不准剩下。”

    罗成贵还没见过自家小姐这般威严的样子,只是表情有些怪异,恨意中带了几分玩味,玩味中又带了几分狠厉,定了定神,“行,小人这就去。”

    出了正辉堂,走了一段路便到了马厩。

    霍一舟还真在这练功,见了她就想躲。

    “你躲什么?”

    霍一舟结巴道:“天....天还没亮呢!主子要不....再去睡会儿?”

    “睡你个鬼!”云笙呲了他一句,“还不备马,我即刻就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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