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像是又经历了一遍之前的痛苦之事,一屋子的小娘子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只是这次多少有了些压制,没有影响到问话。

    “后来呢?”

    “后来,他们将皮子都抢了去后,将村子里的人赶到了一处,用一把大锁将大家锁了起来,说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了,让大家识相的都主动出来报名侍奉,若是侍奉得好,便给大家一口饭吃,若不好,便即刻送大伙去见阎王。”

    “你们没去报官?”

    “怎么没去?”崔柳说,“可我们村子四面环山,山路本就难行,官府的人不愿多去,再加上之前大家偷偷上山的事,是实打实打了官府脸面,所以即便当时我们有人冒死逃了出去,也报到了官府,可一听说是崔家村遭了劫患,那些当官的,个个推三阻四,装聋作哑。”

    “不应该呀!”罗纲抱着剑道,“这一地之县令,又不比那些乡长、屯长之类的,地方治安都是和政绩挂钩的,他们就算不在乎百姓生死,也该在乎自己的升迁吧!”

    崔柳道:“这里的县令已经十几年没换过人了。”

    “原来如此!”云笙明白了,“想来是这地方穷乡僻壤,有门路有关系的大人不愿前来,而来到这儿的多半是受人排挤,或是家中贫困,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再调任出去。既然升迁无望,自然得过且过,只求大面上过得去即可。这崔家村地处深山之中,县里的人口簿上都未必能记全这村子里的全部人名,死几个人到时候直接找个理由也就搪塞过去了。”

    “正是大人说的这样,爹爹也是这样说的。”崔柳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觉得眼前这位大人一定能帮到她们。

    她跪在地上,朝云笙膝行了几步道,“大人,我们村子里都是好人,真的,大人能帮帮我们吗?”

    云笙眼睛睇着她道:“你还是没交代清楚,你们为何在这儿,还有我们人失踪,和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崔柳面皮有些红,“方才客栈门前的几个护卫,是我用药针麻倒的。”

    “峡谷里面的人呢?”

    崔柳懵怔了一下,“什么峡谷,我们不知道。”想了想又道,“也许是房掌柜怕你们在那地方耽搁太久再被那群悍匪发现,所以想早点吓唬你们离开,故此才会将人带离,不过你们放心,如果真是他,我倒是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但他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吓吓你们,怕你们发现我们的存在,也怕你们落入那群悍匪手里。”

    “昨夜的哭声也是你们?”

    “嗯,几个姐妹想出来的办法,你们都带着刀,刚开始我们怕你们和那群悍匪是一伙的,便想用这个办法将你们给吓跑。后来发现你们好像和他们不一样,掌柜的说你们虽然有刀,但人数远少于那群山匪,怕你们也着了他们的道,便提出吓一吓你们,你们吓破了胆,自然会乖乖在天亮屁股尿流地离开。”

    “嚇!你说谁屁股尿流?”罗纲大喝一声,吓得几个小姑娘脖子缩了缩。

    未央也眉目一竖,“崔柳,你竟敢说瞎话诓骗我们!”

    “没有!没有!我方才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问这屋子里任何一个姐妹。”崔柳吓得花容失色,摇头晃脑和拨浪鼓一样,转过头朝云笙头点地,“大人,我说的句句真的,真的没有骗人。”

    云笙盯着她道:“你方才说房掌柜是怕我们发现了你们,所以才想提前吓我们走。”

    “是。”

    “你又说,他怕我们也着了那群人的道。”

    “正是呀!”

    “可如果他没有这番动作,也许今日天亮,我们便按照原计划继续北上,虽然照旧会经过那片峡谷,但未必会与那些人撞上。”房掌柜的理根本占不住。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说不出来了吧!”未央瞠着她道。

    罗纲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小丫头从昨个开始气焰怎么嚣张起来了。

    崔柳唇一抿,委屈道:“因为房掌柜想拿你们的财帛细软,又怕你们发现,走了再回头找他算账,一来一去就多了几重风险。”

    罗纲脸一白,转头使唤了个亲卫,“赶紧上去看看。”

    亲卫攀着绳索上去,不大一会儿菜着脸下来,“头儿,不好了,咱们车里细软和青州带来的鹿角、象牙等贵重东西都不见了,就连锁在柜子里的玉器都换成了重量相等的石头。”

    云笙接了北上的任务,自然不可能空着手出行,贿赂北地官员势在必行,她带了不少稀有物件,都用半人高的箱子装着,外面落着锁。

    云笙眼神暗了下来,突然俯下身来,厉目盯着崔柳道:“你们真是好手艺,连撬门开锁这种行当都信手拈来,还在这里鬼话连篇,罗纲,将她们的左臂全给我卸下来。”

    崔柳不知道好好的小姐,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样凶狠起来,吓得呜呜地哭,“我没有撒谎,真的没有撒谎,房掌柜开客栈久了自己就无师自通了开锁的技能,他偷拿大人您的财帛,真的是为了救村子里的人,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一直到罗纲的刀架在崔柳颈上,她还是没有改口。

    云笙挥挥手,罗纲退了下去,崔柳吓得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嘤嘤地哭。

    “好了,你说的我信了,现在告诉我,房掌柜打算怎么救人?”

    崔柳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偷瞄了云笙一眼赶紧低下头,抽抽噎噎道:“那些悍匪霸了村子后,男人用作仆役,女的就用来给那些臭男人消遣,村子里大部分的年轻女孩都遭了他们的毒手,有很多姑娘甚至被这群畜生折磨致死。我因为自小跟着家翁学医,所以事发那日用药针将这群东西扎晕了过去,也帮了隔壁几个小姐妹,他们醒来自然大怒,轮着刀要将我们当场砍死。还是房掌柜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银子献出来,说我们几个是他同村子里的婆娘私生的,这才将我等换了出来,又怕我们再被那群畜生找到,便藏到了这里。”

    “他们这般毒性,会同意房掌柜拿钱财来换人?”

    缩在石床深处的一个姑娘不想让崔柳一个人吃挂落,大着胆子爬下来也跪好道:“大人们有所不知,这群悍匪虽然毒,却极是爱财,不单爱财,连兽皮、佳酿、珍馐,还有那些民间少见的小吃都很是欢喜。”

    “小吃?听起来这些人还个个有些贪嘴?”

    崔柳不迭点头,“是,是,因为这些悍匪的头领是个女子。”

    云笙一奇,“女子?”

    崔柳下意识将那女子和眼前的云笙对比了一下,兀自摇了摇头,那女匪行事狠辣,手段残秽,如何能和眼前神明一样的大人相比。

    真奇怪,这大人态度一软,自己就又对她有了好感,崔柳掐了掐自己。心说,她真好看,像天降的仙女。

    回过神,“是女子无疑,我之前被捉去服侍,还偷偷看过她一眼,执鹿鞭,饮鹿血,行似蛮野。”

    “这行径怎么听起来像北渊人的做派。”罗纲沉思,“北地豪迈,上至皇室下至黎民,据属下所知,女子未有闺阁之说。大渊的女子和男子一样,不但可以经商、做工,甚至饱读诗书者还能下场参与省试,虽然这录取比男子严苛不少,但通过者也是能同男子一样如常入官场被授予官职。所以他们女子行事风格与男子接近,不但能出门狩猎,更能饮酒嗜血,只要有能者皆可为主,驰骋一方。”

    云笙也听过,所以陆楷瑞当年叛逃出大邺,北渊人还能欣然接受,因为他们只重才干,对于一个人的过往并不甚在意。

    当然是不是真的能融入他们一体,眼下还不得而知。

    “我们的人呢?”云笙看向崔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能将他们平安送还给我,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未央:“主子,那咱们的财帛呢?”

    云笙:“若房掌柜已经拿那些东西做了人情,想拿回来也是难了。”

    崔柳觉得这小姐人真好,她一点也不害怕了,“我知道人在哪,我带你们去。”

    “柳儿。”

    “柳儿。”

    小姐妹们开口制止她。

    崔柳转过身道:“是咱们不对在先,大人的人本来就该好端端还给人家的。”又将头转回来,“她们被房掌柜带到进山的那条小路附近了。虽然那条路后来也被那群悍匪发现了,但那中间有座秃头山,里面有个深洞,洞口被茂草盖着,房掌柜提前踩过点,知道他们还没发现。”

    云笙点点头,“罗纲你带两个人去将陆晚他们带回来。”又转过来同崔柳道,“若想北上,出了那道峡谷,可还有其他的通路?”

    崔柳想了想,“有,还有一条小路,就是有些惊险。”

    云笙朝未央,“你带两个人,让这里一个小姑娘跟着去接应你兄长,务必在天黑时分回到那片峡谷。”

    她低下头,沉吟,“剩下几个亲卫,带上崔柳跟我去踩点,看一下那崔家村的路径。”

    未央和罗纲都不同意,“太危险了,主子别一个人行动。”

    云笙笑了笑,“我又不上去和他们争斗,不过只是踩踩点,要真行动,也得等映月和昼迟的人到了才好。”

    她养着刺客的事不能让朝廷知道,故此将训练的地点选的离上京有些远,从青州过去要更近一下。

    “还有一件事,昨夜同我们一般宿在这里的那群江湖人呢?”

    崔柳摇摇头,“我们前半夜闹了一场后,天亮便发现他们不在了,至于去了哪我们真的不知道。”

章节目录

她把悍臣反禁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溪畔蔷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溪畔蔷薇并收藏她把悍臣反禁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