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司棠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身体。

    “棠棠,醒醒,快醒醒。”

    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声音很熟,但又有点陌生。

    可她却浑身疲惫,一点也不想睁开眼睛,不耐烦地将对方的手拍开后,换了个姿势便继续睡。

    然而,对方却始终不依不饶:“棠棠,你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话音落下,司棠立即打了个激灵,急忙睁开眼睛,就见一个木头雕刻的短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桃木剑仅有巴掌大小,显得圆润可爱,半点杀伤力也没有,雕工却十分精致。

    “这是什么?”

    司棠清醒了许多,面前的司夏便将剑放在了她的手心,耐心地道:“这是流霜,我在山下遇见一个十分了得的木匠,特意请他帮忙雕刻的。怎么样,雕得很传神罢?”

    司棠点了点头,也高兴了起来。

    眼前的二人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司夏的眼神还清澈灵动,半点没有长大后的冷漠与疏离。两人靠在桌案前,拿着桃木流霜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一会儿又嬉笑着玩闹起来。

    就当二人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极其模糊的钟鸣。

    听到钟声,二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司夏就站了起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说:“好啦,我该回去修炼了。”

    司棠看着她,小小的脸上满是不舍:“就不能再玩一会?”

    “不行,要是娘知道了,又该怪你了。”司夏对她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棠棠乖,你在后山好好修行,要是累了就看看书,明天我一定争取早点来看你!”

    她向来说话算话,这一点司棠比谁都清楚。她高兴地点点头,可看着司夏逐渐远去的背影,她的心里竟蓦地闪过一丝不安来。

    她急忙来到门边,将司夏拦下,然而此时的司夏,竟已比她高出了许多。

    “你……”

    “棠棠,是我没用,我说过会保护好你的。”

    司夏的语气满是自责,她没有回头,那挺拔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很不真切。

    司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子红润起来。

    “司夏……”

    这时,司夏终于回过了身,而她终于也看清了她的模样,那一张素来冷漠的脸上,此刻却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说:“棠棠,你的命,我还给你了。”

    司棠猛然睁开了双眼。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很快便滑入衣襟之中。

    她想起司夏死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心底划过一丝莫大的哀伤。

    没了,都没了。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一直到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一阵缓慢的步伐慢慢挪到了床边,她这才缓过劲来,偏头看了一眼。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无白山掌门,纪皓星,也是她和司夏的娘亲。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纪皓星的那一刻,司棠的喉咙猛然一哽,莫大的心酸涌上心头,令她几乎落泪。可当纪皓星来到床边,对着她轻轻唤了一声“夏儿”,却是将她的眼泪活生生给憋了回去。

    她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一时竟不晓得该作何反应,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

    纪皓星显然是没怎么休息,脸上尽是疲态,抬手揉了揉眉间,“棠棠失踪了,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得好像失踪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路边一个阿猫阿狗一样。司棠默然,偏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整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一股莫名的无力感立即涌了上来。

    纪皓星见她不说话,叹了一声,又道:“你身中奇毒,体内的灵脉被毒素侵蚀,若不找到解毒的方法,恐怕日后再难以修行。夏儿,你告诉我,当日在弗明镜中,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中毒?”司棠错愕。

    往体内一探,司棠顿时心如死灰。她体内的灵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堵塞,令那本就不多的灵力尽数消散,半点也感应不出来。

    恐怕是当日在弗明镜中,司夏在最后一刻塞进她嘴里的那个丹药。她很快便想起了一个月前在那黑店里遭遇的情景,尽管不晓得二者是否为同一种药品,但很显然,司夏这么做,绝非是一时兴起。

    恐怕司夏早就做好了让自己代替她活下去的准备。

    尽管十六年前那件事情,从来都不是她的错,可她却还是主动承担了那些不属于她的罪责。

    司棠缓缓闭上了眼睛,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竟异常的平静:“是赤羽鸟妖左翼。我和棠棠被卷入了弗明镜中,在那里,我们的能力受到压制,尽管我极力想要护她周全,可还是失败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镇定,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赐予她未曾拥有的力量。

    她将当日的事情换了身份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中间纪皓星全程皱着眉头,却未曾打断她的话。

    待她娓娓道尽,纪皓星才终于开口:“你是说,棠棠不知何故,离开了后山,在弗明镜中死于那诡异的浮光?”

    司棠点了点头。

    “按照你的描述,棠棠应当是魂魄受到了伤害,看样子,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了。”

    纪皓星面色仍旧十分平静,可心细的司棠却仍旧捕捉到了她声音之中极其细微的颤抖。

    “魂飞……破散?”她愕然。

    六界之中自有轮回,凡人死后,尸身归于尘土,灵魂则回到忘川,等待投胎转世。可若是灵魂受到损坏,哪怕仅仅只是一魂一魄,却将永生不得进入忘川,更遑论投胎了。

    可以说,伤人魂魄,是世界上最阴狠的杀招,绝无第二。

    纪皓星的眼中似乎划过一丝哀伤,但那情绪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你放才说,那些灵魂碎片最后落在了流霜身上,就消失不见了?”

    她的脸色太过阴沉,甚至有几分可怖,司棠还沉浸在得知真相的悲痛之中,用力点了点头。

    就见纪皓星几乎失态地拿起床边的流霜,细细打量起来。

    此灵剑来历特殊,为一名仙人所锻造,所用材料皆是稀世珍品,世间仅此一个,其主人在千百年前的大战中战陨过后,便一直流落人间。后来偶然间为纪皓星所得,却始终用不称手,在发觉年仅十二的司夏竟能运用自如,觉得这便是缘分,干脆赠与她了。

    纪皓星一手抚摸着那冰冷的剑身,眸中水雾流转,看得好不真切。

    灵剑自有灵性,除了在认定之人手中会散发出独特的光泽,其余的人若想强行使用,便连废铁不如。

    而如今,那灵剑的面上早已黯然无光,像是在为主人的逝去默哀。

    司棠一时被她的行为搞得摸不着边,忍不住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倘若你说的不错,棠棠的灵魂应当依附在了流霜之上,尽管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或许便还有救。”纪皓星的语气很轻,反倒想在提醒自己:“她的残魂还在这里,只要找到方法,便可以修补破损的灵魂,令其进入轮回。”

    这种事情,司棠在古籍上倒是略有耳闻。可说得倒是轻巧,现实之中又有几人知道修补灵魂的法子?

    纪皓星已经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近日门内太过混乱,你伤未痊愈,且安生修养,至于你身上的毒,我自有办法。”

    房门重新合上,整个房内再度陷入了一片沉寂。

    司棠东想西想,想得脑子都快炸了,便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可刚挪动身体,背部便传来剧烈的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摔骨折了。

    动也不能动,想又不愿深想,真是折磨死人了。

    她闭上眼睛,准备将烦恼抛之于后,谁知道未过多久,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请进。”她虽觉得奇怪,但自幼关在后山的经历让她几乎不愿一个人待着,难得眼下来了个人,先放进来解解闷也好。

    话音落下,房门立即被人推了开来,一名白衣少年出现在了门外。

    然而,看清对方的脸后,司棠一口老血却是差点喷了出来。

    少年有着一张俊逸绝尘的容颜,俊雅而不失风度,五官精致而不流女气,乌发干脆利落地盘了起来,更为整体的气质添上几分爽利。

    然而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身上一袭白衣,却非但没有翩翩公子的弱质,反而嘴角轻勾,看起来放荡不羁。

    司棠的头皮一炸,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疼得龇牙咧嘴。

    白故久见状,愣了一下,“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司棠的脸都绿了,若不是受了重创,此时的她估计早已跳起来跑了,哪里还有心思看他一脸欠揍地贱笑?

    然而,眼看他并没有任何恶意,司棠也慢慢地恢复了理智。是啊,她现在可是司夏!白故久又不知道她绯姑娘长什么样子,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思及此,司棠定了定神,“白兄不是追那渊源颇深的故人去了吗?怎么有心情大驾光临,来看我一个伤者。”

    “确实是寻人去了,但我依照师妹那日所指的方向追了半个月,却连绯姑娘半个影子都没看见。师妹莫不是在耍我罢?”白故久面上含笑,语气却听不出半点笑意。

    啊,原来是找她算账来了。

    司棠连忙扮作回忆状,装模作样道:“嘶——这样啊,许是我夜黑风高看走了眼,竟叫师兄白跑一趟,惭愧惭愧。”

    白故久见她面色如土,也不愿继续玩笑,只是轻叹口气:“不和你贫嘴。实话说了吧,我此前受贵派邀请前来参加千寻大会,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了,没能赶上前几日的开幕。弗明镜正是我打开的,当我进入弗明镜的时候,师妹已经不省人事,于是我便将你带了出来。”

    “如此说来,原来是你救下的我?”

    “可以这么说。”白故久微微颔首。

    司棠在脑子里将这段信息消化,然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照这么说的话,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可你此番找我,应当还有别的事情想问罢?”

    总不能真的是来找她算账的?那心眼也忒小了点儿。

    果不其然,白故久只是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物什,摊在手心:“师妹可认得此物?”

    司棠一看,脸色瞬间就白了。

    绯色的花瓣经过几日,已经开始枯萎,颜色也变得黯淡起来,不是海棠花的花瓣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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