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心动》

    苏空崖/文

    2022.6.25

    纵然心动早该落幕,仍然庆幸,青春曾有你。

    **

    预习完明天要学的课文,温念合上崭新的语文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八点半。

    窗外天已经黑了,透明玻璃窗上反射出她和灯管的倒影,桂花香随着夜风飘进鼻腔,淡淡的芬香,沁人心脾。

    坐了五十多人的教室静悄悄的,一大半都在睡觉,还有一小半在看课外书,监督晚自习的女老师坐在讲台上,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

    温念很轻地叹了口气,弯腰从桌兜拿了数学书出来。

    刚翻开第一页,身边一阵窸窣声,男生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睛,小声问她:“你不累么?”

    温念愣了一下,回头对上那双惺忪的睡眼,很淡地笑了下:“不累啊。”

    男生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没再说话,扭过头继续睡了。

    这天是二零一零年八月三十一日,高一开学的前一天。

    中考失利后,父母花了很大精力才把温念安排到这所高中来,西附一中,全省有名的十大名校之一,据说去年的一本升学率达到99%。

    温念并不在意那个数字,她的目标也从来都不只是一本。

    中考那几天她不巧来了姨妈,考最后一门政史的时候,她怎么也在手边的资料里翻不出答案,而那些题也确实是她从没有见过和练过的。

    可越着急越找不到答案,腹疼加上燥热,温念最终没能发挥出自己原本的水平。

    中考成绩出来,她比平时低了足足二十分。

    去名校读书的希望破灭,温念最好的选择只剩下当地最好那所高中的重点班。父母觉得没什么不好,离家近,况且那所高中的升学率也不差,他们并不愿意她离开家去住校。

    但温念并不甘心。

    从初二开始,学校就有不少尖子生陆续转去市里读书了,转进名校的初中部后,他们获得了最优质的教育资源,中考的成绩比温念足足高了四十分。

    以前在同一所初中的时候,他们的成绩明明是差不多的。

    温念的朋友也告诉她,那些中考题,他们在平时训练中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了。

    如果因为教育资源的差异,中考他们可以甩她四十分,那么高考呢?

    温念最终说服了父母,父母决定再带她去名校试试。

    最后父亲托一个朋友和西附一中负责招生的老师搭上了话,招生老师看了看温念的中考成绩,又看了看她以往的成绩,最终说:“可以来是可以来,但是这成绩只能进普通班了,进不了重点班。另外因为孩子的户口不在这儿,得按学校的规定交一笔择校费。”

    得知可以上名校,父母欢喜地交了择校费,给那位老师送了礼,请帮忙的朋友吃了大餐。

    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三万块。

    在父母眼里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温念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在那个两三千块就能买一部好手机的年代,三万块,她甚至想不到可以做多少事情。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上进优秀,成绩名列前茅,父母一向都以她为荣。

    可因为她的一次失误,因为她的不甘心,父母辛苦赚的钱要拱手让人,还要低人一等点头赔笑。

    温念是好强的人,这件事她格外内疚,因此从踏入这所高中的第一天起,她就感觉被一股浓浓的压力笼罩着。

    即便父母已经安慰她很多次,让她安心读书其他的都不要多想,她仍是时时刻刻感到压力。

    好好读书,她当然要好好读书。

    因为除了学习和成绩,她想不到其他任何方式来回报父母。

    当得知住校生每天晚上都必须上晚自习后,同宿舍的女孩都是抱怨,温念却感到莫名的心安。

    即便是开学前一天的晚自习,来自天南海北的住校生们还没适应新生活的时候,她已经提前进入学习状态开始了预习。

    这一点其实也让她也挺意外的。

    虽然这间教室里坐着的全是普通班的住校生们,但在她原本的设想里,即便是名校的普通班,大家应该也都是格外努力上进的,没想到第一次晚自习就睡倒了一大片。

    尤其她的这位同桌,从打了上课铃后就一直趴在课桌上睡觉,整整睡了快两个小时,中途就醒过一次跟她说了句话,竖了个大拇指。

    九点一到,下课铃响彻整栋教学楼。

    讲台上的女老师站了起来,如释重负般笑着说:“下课了,大家早早回宿舍休息吧,明天就正式开学了。”

    教室里瞬间嘈杂起来,大家三三两两开始收拾东西。

    温念正好预习完数学,满意地合上了课本。

    她的同桌揉了揉头发站起来,轻飘飘地丢了句“明天见”,双手插兜走到前排一个男生桌边。

    温念看到两人说笑了几句,一起离开了教室。

    她这才发现,她的同桌连书包都没背。

    几个室友走到温念桌前,笑着问:“念念,回宿舍吗?”

    温念点了点头,收拾好书包,跟她们一起往宿舍走。

    “念念,你同桌好帅啊!”林楠挽着温念的胳膊,一脸花痴道。

    “啊?”温念愣了下,“我没注意诶。”

    她是真的没注意,那人一上晚自习就开始睡觉,唯一对视的时候他还把半张脸藏在臂弯里,她只看到了一双慵懒的眼睛。

    “小楠,没想到你是个花痴啊?”江煦打趣道。

    “我就是花痴呀!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看帅哥!”林楠毫无害羞之色。

    “小女孩,长得帅有什么用啊?我劝你回头是岸,男人都是渣。”江煦道。

    “既然帅哥是渣,丑男也是渣,那为什么不找帅哥呢?”林楠说。

    温念听着两人争辩,只是笑,这话题她参与不进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上课会学到的知识,对男女之事暂时提不起什么兴趣。

    “念念,你同桌叫什么啊?”林楠问。

    温念摇了摇头:“不知道。”

    “啊?你都没跟你同桌相互认识一下吗?”

    温念:“他晚自习一直在睡觉。”

    “好吧,那你知道他是几班的吗?”

    温念再次摇了摇头。

    林楠失望地“啊”了一声。

    “能跟咱在一个教室上晚自习的,不外乎就五个普通班里的一个呗。”江煦说。

    西附一中本届高一年级一共十个班,是按中考成绩分的班。

    一到五班是五个普通班,所有住校生在一起上晚自习;六到九班是四个重点班,十班是春笋班,也就是火箭班,由中考成绩排名前三十的学生组成,后面五个班的住校生在一起上晚自习。

    林楠两眼放光:“有道理!念念,交给你一个任务,能不能完成?”

    温念:“什么任务啊?”

    “明天晚自习,帮我打听下你同桌叫什么,哪个班的,能不能完成?”

    温念有些哭笑不得:“好吧,我尽力。”

    结果没等到第二天晚自习,温念就提前知道了那个男生的班级。

    她被分在二班,早上进教室的时候,正好跟那男生打了照面。虽然温念晚自习和他坐同桌,其实两人身高差还是挺大的,她坐正数第二排,他坐倒数第二排。

    晚自习的时候,男生依旧没带书包,趴在光秃秃的课桌上睡觉。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他终于醒了,大概是觉得无聊,便和温念闲聊:“挺巧啊,我们一个班。”

    温念停笔,回过头去:“嗯,是挺巧的。”

    男生撑着脑袋看着她,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利落的短发,英挺的鼻梁,乌黑的眸子带着几分懒散。

    的确像林楠说的,有几分帅。

    她正在思索该用什么方式能自然而不尴尬地问出男生的名字,他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你叫什么啊?”

    温念合上练习册,往他那边推了推:“温念。”

    男生低头看到扉页上的名字,了然般点了下头:“你字写的挺好看。”

    温念笑了下:“谢谢。”

    “我叫杨皓轩。”男生说,“皓是皓月的皓,轩是……”

    他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语,冲温念勾了勾手:“算了,笔借我下。”

    温念把手里的笔递过去,就见他低头在课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杨皓轩。

    皓月当空,气宇轩昂。

    “我叫这个。”杨皓轩说。

    温念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明天在教室见了,别装不认识了啊。”杨皓轩挑眉笑了下。

    温念想到今早在教室两人擦肩而过的情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下课铃响起,杨皓轩利落地站起来,回头说了声“明天见”,然后走到前排那个男生桌边。

    这次温念看清了那个男生的侧脸。

    他个子只到杨皓轩的眉毛处,跟杨皓轩比起来,他身材清瘦,皮肤很白,鼻梁上架了一副蓝色的眼镜。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说笑,杨皓轩歪着脑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其他男生一脸坏笑地拍着他的背,而那个男生只是害羞地低下头,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他笑起来的时候,温念看到他右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比起杨皓轩的慵懒和痞帅,那个男生多了一些娇俏和可爱。

    虽然这么形容一个男生不太合适,但温念当时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林楠坐到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念念,你在看什么?”

    那群打闹的男生已经散了,温念收回视线:“没什么。”

    “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林楠勾起温念的脖子。

    “完成了完成了。”温念很怕痒,笑着躲开林楠的束缚,指了指课桌上还没被擦掉的字痕:“他叫杨皓轩,跟我和煦煦一样都是二班的。”

    “哇你们一个班啊!”林楠两眼放光,“真好!那以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办事?”温念不解道,“办什么事啊?”

    “还能办什么事,帮她传递爱的信物呗。”江煦走过来,“念念,你回宿舍吗?”

    温念点了下头:“等我收拾好书包。”

    一直到宿舍,温念都没能从林楠要追杨皓轩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从来没想到,名校里的学生竟然会是这种风格的。以前她们初中也有不少早恋的,但她觉得名校的学生应该只知道学习吧,没想到……

    看来无论学习怎么样,全天下的少男少女都是一样的。

    “你们才见过两面。”温念伸出两根手指。

    “不,准确来讲,我对他是一见钟情。”林楠坐在温念的小床上,把她一根手指折了回去,“你难道没对谁一见钟情过吗?”

    温念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竟然蹦出那个白皙少年的侧脸。

    她摇了摇头:“没有。”

    “啊,可能因为你不是颜控吧。”林楠一脸认真道,“像我们这种颜控,很容易对别人一见钟情的。”

    “从小学到现在,我已经对……”她低头掰着手指数了数,“十八个男生怦然心动过了!”

    “噗。”温念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念念!你帮我追杨皓轩吧,行不行!”林楠忽然握住温念的肩膀,眼里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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