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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去处理饲料。

    他的确比我适合当昆虫学家,抛开智力不谈,他态度认真,不管回来得多晚,定好的喂食和打扫计划一个不落。

    不像我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虫子这种十天半个月不吃也饿不死的东西更适合我这种懒人吗?

    他应该养只猫,养那种需要在家装满摄像头,上班时也得一直盯着的猫。

    我看他就是操心的命。

    既然他如此劳心,我便把琐事一股脑全丢给他。

    我可以接受捕鸟蛛美丽的颜色,还有甲虫酷酷的外形,但我至今仍无法与面包虫和樱桃蟑螂和解。

    我讨厌它们。

    我还讨厌椰糠卡在手指缝里的感觉。

    看着他穿着衬衫在那儿挑面包虫,我不禁好奇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他让我帮他拿下,我去他外套里翻出来给他。

    不知道他如何分清自己的两个手机,在我看了这两块板砖一模一样。壁纸都是默认设置。

    他抬了抬下巴,然后抬了抬手里的镊子,示意我帮他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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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他划开,为了避免偷听的嫌疑,我把听筒举到他耳边,身子离得远远的。

    我绝不是那种好奇别人手机里有什么的人。我一般直接恶意揣测,而不积极求证。

    他说话的气息撞在我手指上,让我手心很热。我嫌胳膊举着累,点了点桌子,和他轻轻说放桌上。

    他不理我,反而把脸侧过来亲了一下我的手。

    我浑身过电。

    变态啊,我小声骂他。

    孟总,怎么了?回答我的是特助的声音。虽不至于羞愤欲死,但我还是十分尴尬,只好紧盯面包虫蠕动的身体。

    他去洗手,我被迫和跟屁虫一样黏在他身上,看他慢悠悠搓洗手液的泡沫。

    挂了电话他问我怎么不开免提,是不是不会用他的手机。我说你快滚。

    他笑着滚去书房,说等会有个会,让我等他。

    我随口怼了句忘恩负义的家伙。

    我发誓我没有要等他的意思,我早就准备好了今晚看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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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随便捡了部陈年文艺片来看。

    看得我昏昏欲睡。想找个人吐槽,却发现这一天下来看了一堆消息,最后一个没回。

    那索性就都不回了。

    手机左上角显示时间已过十二点。对夜间生物来说这时候一天才刚开始,但我在阳间生活了太久,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我的床单被套是新换的法兰绒,和隔壁房间里的平织棉不一样。我希望睡觉的时候能暖和点。

    但还是觉得冷。

    我踢踢被子,把自己裹紧。睡了。

    醒来发现真的很冷,肩膀没盖上。吞了口口水,确诊扁桃体发炎。

    难受得没心情吃早饭,我越过餐桌去冲咖啡,却看到有个人阴着一张脸早早坐在那里。

    我说你别把工作情绪带到家里可以吗,大早上吓死人。

    他问我昨晚怎么没去看那只橙巴布。

    我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要蜕皮吗,你没见过啊。

    我接着找补,说你不是也没看吗。

    他说他一点多过去的时候那只橙巴布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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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我理亏。

    我说不会吧,说不定只是卡住了,现在再去看看。

    蜕皮阶段是捕鸟蛛最虚弱的时候,但这橙巴布已经是成体,我想它肯定不会出问题。

    看了眼培养盒,它和它蜕了一半的皮安静地躺在一起,不再有丝毫攻击性。

    肚子那里还连着没分开,使它看起来像freak show里应该出现的东西。

    我说再等等呗。他不说话。

    我陪他一起沉默。

    我在心里为这只蜘蛛默哀。

    我当然是伤心的,只是我的大脑立刻不断安慰我,一切都是意外,又或者说这就是必然。

    是它自己倒霉。

    我拿起盒子说埋了吧,放月季底下。对它来说也算风光大葬。

    他说我们昨晚说好了要过来看的。

    我说你不是在开会吗。

    他说他开完会就过来了。

    他真的应该去养猫,这样他这种死板的劲儿才能有处使。

    那你的意思就是怪我?我问他。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影响蜕皮的因素很多。

    他说你之前就这样。

    他又叫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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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声问他,我哪样?

    事实上我立刻就在我贫瘠的大脑里找到了他说的事。

    很多年里我都没再想起,我默默把它存在某个犄角旮旯里。

    我从小没养过任何宠物。

    我喜欢猫,喜欢狗,但喜欢的都是别人家的。我讨厌对任何东西负责,尤其是当我知道它一定会在某天离我而去。

    我养的第一只宠物是只跳蛛。

    养它绝非我本意。我自始至终都未克服对虫的恐惧(其实现在也是)。

    只是当对方把一个巴掌大的塑料盒认真塞给我的时候我很难拒绝。

    我也很难想到还有什么其他事可以让年级第三给我这个后进生发长长的短信,超出字数需要再收费的那种。

    所以我接受了。

    我接受了一只跳蛛进入我的床底。即使代价是我每晚睡觉前都担心他会跑出来。

    我和年级第三依旧不怎么在学校冷面,但他常来关心我的跳蛛。

    他发一大段字和我说面包虫要怎么处理才能喂。

    我总是随便看看。

    然后回复好的,加上一个精心挑选的可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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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一天他放学后来找我,问我那只跳蛛养得怎么样了。

    要是养得好,下次就带一只捕鸟蛛给我。

    我笑着说还行,心里想的是下次约他去看电影。

    他说那下次拿过来看看。

    再也没有下次,因为那只可怜的蜘蛛早就饿死在我的床底。

    果然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永远不进食,果然我这种懒人不适合养宠物。

    我也不适合优等生。

    后来我常常宽慰自己:只是只虫子罢了。

    翻个身继续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年级第三罢了。

    然而某种愧疚感始终环绕着我,以至于某天我去买了一只捕鸟蛛。

    外加足够它吃一辈子的面包虫。

    还有一个新冰箱。

    但由于软体虫这种东西的存在,时至今日我对于昆虫的魅力都还一知半解。

    于是我大声说:对啊,我就是养着玩的。它要死我有什么办法,再买一只不就好了。

    m说我过分。

    我说那你能怎么办呢,你养得好那都送给你养好了。

    我摔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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